“你在哪里。”雅君问。
“在…”雅文心里发慌,“在镇上。”
“我是问你在哪里躲雨。”他的声音有点紧。
“一家小餐馆…”她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他没有说话,好像知道她还没有说完。
“…的客房。”她越说越轻,几乎想立刻挂上电话。
“跟那个男人一起?”他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她沉默,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敢回答。
“…”他也沉默着,似乎在思考。
“我开车来接你,”他最后说,“你把地址告诉我。”
“不行,这样的天气太危险——”她焦急,因为雅君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我不要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呆一夜,不,一刻钟也不行,一分钟也不行!”如果没有窗外的嘈杂声,他几乎已经在咆哮。
“…”雅文很想劝阻她,可是她的胸口像是哽着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地说出地址。
她挂了线,缓缓地垂下手,没有发现自己早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柏烈问。
“…雅君说,要来接我们。”她看着窗外,外面是一片昏暗,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街道上开始积水,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跟屋里的平静比起来,外面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然而雅君,却为了她,要在这个可怕的夜晚,从一百公里之外赶过来。
柏烈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我想,”他好像真的觉得很好笑,“他是真的很恨我。”
“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雅文的心里异常烦躁,尽管她知道按照雅君的性格,这一趟路他非走不可,但仍不免为他的安全担心。
她从来没有这样一心一意地望着窗外,希望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他的到来。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尽管雨势已经小了,但他仍然没有出现,雅文开始不停在窗前踱来踱去,并且在心中祈祷。她没有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尖叫起来。
电视机开着,当地的新闻节目不停地播放着关于暴风雨的画面,柏烈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副放松的样子。
终于,两束灯光缓缓地停顿在窗下,雅文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车里出来,进了餐馆。
她几乎要哭了起来,心里满是对那些保佑他的神明的感激,尽管,另一种紧张的情绪也迅速地在她心中滋生。
她听到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在他喊出“裴雅文”的同时,打开了房门。
他浑身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但他似乎全不在意,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好像终于找了他曾经所失去的。
雅文张口想说话,却忽然被雅君紧紧地抱住了。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他发梢的雨水滴在她的发梢上。
她呆呆地站着,什么也没有想,只是隐隐觉得他身体的线条改变了,因为她至今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当他也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住她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并不是她存心去记住,恰恰相反她一直试图忘记这种感觉,但她一直被迫在梦中温习着…直到不用记起,亦不会忘记。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拥着她,就好像在之前的那两个多小时中焦急而担忧地等待着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呃…请问我们现在是可以出发了吗。”柏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着来时的那只庞大的登山包,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
雅文感到她和雅君的身体都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他缓缓地放开她,转身关上门。
“对不起,根据电台的播报,高速路上积了很多水,许多车子已经抛锚了。所以我想,拿雅文…”他顿了顿,然后又补充道,“以及你的性命去冒险恐怕并不合适。在暴风雨停下之前,我们最好还是呆在这里。”
柏烈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一般。
“你先去洗个澡吧…再用吹风机把衣服吹干。”雅文迟疑地对雅君说。
柏烈放下背包,向门口走去:“我有点饿了,我想下去吃点东西,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吗。”
尽管这是一个疑问句,但他没有等他们回答就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变得异常安静,暴风雨将他们与门外的世界隔开,而这场暴风雨又好像与他们全无关系。
雅文转身想走到窗前去,却被雅君抓住了手臂。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今晚就打算在这里跟他一起过夜了?”他问,口气像是他们的父亲。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阿文,”他低低地叹着气,“在过去的这四年零三个月里面,你究竟还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傻事。”
这天晚上,雅文又一次感到泪水在她的眼眶中,而她还是忍住没有落泪,她轻轻地别过头去,说:“快去洗澡吧,小心着凉。”
雅君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缓缓地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雅文缓缓地坐在沙发上,紧绷着的那根弦好像终于放松了下来,一股不可抑制的疲倦感袭来,她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五岁的那个夏天。

四 记忆中的少年(上)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裴家的两兄妹收到了同一所高中的入学通知书,也是在那个夏天,雅文迎来了生命中第三个很重要的男人——裴家修——如果没有这位小叔在其后三年里对她的学业进行严厉督促,她恐怕很难考入大学。
但后来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叫做“吃力不讨好”,雅文最感谢这位小叔的一件事,却是给了她一个投缘的小婶婶——书璐。
进入高中之后,两兄妹仍然被分在不同的班级。这一次,雅文没有丝毫的遗憾,反而很高兴:“双胞胎被分在同一个班级多尴尬啊。”
她躺在沙发上,看了看脚边的雅君,他正在读一本英文书,是小叔从美国带回来的。她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他什么时候也开始装文艺青年了?
“有什么尴尬?”雅君捧着书,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声音有点慵懒。
“比如说,你上课跟同学传小纸条被老师发现了,于是老师罚你站在墙角,那我多尴尬呀,其他同学会说:看,裴雅文的哥哥被罚站了。”她绘声绘色。
雅君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想会遇到这种尴尬事情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吧?比如说,你冒充爸爸在试卷上签名,老师会问我:裴雅君,你来看一下,这是你爸签的吗?这个时候,你叫我回答什么好…”
“哎呀,不会啦,我一定会找你帮我代签,怎么可能我自己签嘛。”她用脚踢了踢雅君的胳膊。
他拨开她的脚,继续看书。
“所以说,”雅文最后总结道,“幸好我们没有分在同一班。”
雅君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又多了一种,叫做失落。
曾几何时,她一直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至今他走路还会时不时地回头,生怕又像那一次那样丢了她。可是,她没有丢,却也不在他身后。

开学第一天,尽管看到的大部分都是熟悉的面孔,雅文却觉得大家都变了。尤其是女同学,好像这个夏天大家都去整了容似的,让她觉得很陌生。
“怎么了?”放学的路上,雅君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顿了顿,好像在想用什么词形容比较好,“大家都…都变成大人了。”
“大人?”小毛一边颠球一边问。
“嗯,”雅文拉了拉自己身上的T恤,“跟她们比起来,我穿的简直就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
“还有,她们都去做了头发,披下来的时候好直好直,一回头,都飘了起来。”雅文的眼睛也变得好直好直,恨不得飘起来的那个是自己。
“哦,我明白了。”雅君刚想说话,却被小毛抢了先。
“?”
“你是嫉妒她们变漂亮了。”
“不是的…”雅文很想反驳他,可是想了想,实在无法反驳。
“很简单嘛,”小毛把球颠到空中,然后来了一个十分笨拙的胸部停球,“你也可以叫你老妈带你去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再做个头发,这样你不就——”
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同时雅君的一只手已经挥上了他那很少思考的脑袋,发出“啪”的一记闷响。
雅文楞了一愣,噘起嘴小声地说了句:“可是我妈妈没空…”
然后,她突然加快脚步,几乎奔了起来。
雅君连忙追了上去,跑了没几步就追上了她。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然而,他仅仅只是想要追上她。却不知道,追上了之后,该说些什么。
雅文胡乱地抹了抹眼睛,说:“干吗,我要回家了…”
雅君依旧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好像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最后,却只轻轻地说了句:“小傻瓜,认命吧。”
雅文像是如梦初醒般地抬头望着他,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把她僵硬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前。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相差了一个脑袋的距离,他忽然有一种悲伤的感觉,这种距离或许会越来越大…
他想起跟妈妈离别的那个夜晚,她红着眼眶把他带到书房,认真地说:“儿子,我和你爸爸已经离婚了,尽管如此,我想让你知道,我们仍然像以前那样爱着你和阿文——甚至会比以前更爱你们。”
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她似乎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你,是我和家臣收养的孩子。”
他睁大眼睛,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或者说,他更希望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和你的亲生母亲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生下了孩子,你的小叔甚至还错把你抱回了家…后来我们把你送了回去,医生告诉我们说,你的母亲失踪了…”
妈妈似乎不忍再说下去,好像那对他来说会是一段多么残忍的记忆。但事实上,雅君想,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那一段记忆。从他记事起,他就有一个和蔼而忙碌的爸爸,一个同样和蔼但有时很严厉的妈妈,以及一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让他觉得讨厌的妹妹。但他从来没想过,他们并不是他的家人——从来没有。
“今天,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事实,但你仍然是我和家臣的儿子、是阿文的哥哥,你明白吗?”妈妈握着他的肩,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说不明白吗?不,他点点头,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认命吧。至少,妈妈说得对,他们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他也把他们当作自己的父母。
但从那天开始,他知道,他跟阿文是有些不同的。
而阿文…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大概只当他是“男生贾里”吧。

“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裴雅君一边看着讲台上的喋喋不休的物理老师一边问同桌的大头。
大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顾名思义就是他的头很大。雅君还记得小时候雅文第一次在小区的街心花园遇到被奶奶牵出来散步的大头时,吓得哭了起来,还一边说“妈妈,他是不是外星人,头这么大…”
自从那次以后,大头的奶奶就很不喜欢雅文,但大头本人倒不抱任何偏见,看到雅文只是傻呵呵地笑。
“你知道么,”大头一脸认真地回答,“隔壁班的班花写了封情书给小毛。”
“…”雅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问八卦…”
“哦,”大头又认真地想了一下,“我听说小毛喜欢的实际上不是隔壁班的班花,而是一班的数学课代表。”
“…我说了,我不是问八卦。” 雅君很想一掌拍死他。
“咦…那么,”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什么,“阿文的那件事情也算是八卦,就不跟你说了。还是说说弄堂口新开的包子店吧——”
“——阿文的什么事情?”雅君直起身子问。
“阿文…你不知道吗?”
雅君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公式的时候用手肘捅了大头一下,低叫道:“快说!”
“就是…”大头龇牙咧嘴地抚着胸口,“据说她喜欢高二(3)班的那个班长。”
雅君的心脏狠狠地漏跳了一拍:“谁、谁说的…”
“这个…我也忘记了。”大概因为每天收到的情报太多的关系,大头使劲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雅君茫然地回想着,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头绪。他不经意地望向窗外,操场上正有班级在上体育课,不知道为什么,远远地,他一眼就能看到雅文。
老师叫了立正,她还手舞足蹈地跟旁边的同学聊天,雅君忽然笑了,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动不完的脑筋。她长大了,也变了,变得有时让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裴雅君。”物理老师忽然皱起了眉头。
雅君猛地回过神来,他在起立的一霎那回想自己刚才的表情,难道,他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可是,他早就学会了在心里偷偷地笑,甚至,偷偷地哭。别人永远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老师…”雅君站起身,茫然地回应。
“陈志明是不是又在上课的时候跟你说话了?”
“…”雅君错愕地看了看大头,他记不起已经有多久没有叫他的名字,以致于他用了两秒钟才记起“陈志明”就是大头。
“裴雅君,你坐下。陈志明,站起来。”物理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雅君缓缓坐下,悄悄拍了拍大头的腿,表示安慰。
被所有人认为是一个好孩子,对雅君来说有好有坏。好的是,能够得到莫名而无条件的信任;坏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在掩饰自己的过程中自得其乐,却也常常感到孤独。对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他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内心,但同时,在他心底里,又希望得到别人的理解和关怀。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在老师和家长眼中乖巧懂事的少年,却比任何人都叛逆。
“阿文…”这天晚上吃完晚饭,雅君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说,“我有件事情问你。”
“哦。”她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你知不知道高二(3)班的班长。”他假装不经意地说。
雅文的视线从电视机上转移到他的脸上:“怎么…”
“你…是不是…”他想问她是不是喜欢她,但在内心深处,他又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一丝恐惧。
“什么…”雅文看着他,像是认真地等待他的问题。
“是不是…”雅君顿了顿,“我也是听大头说的,他们说你对那个人…很有好感…”
他问地很委婉,生怕自己弄错了。
“嗯,”雅文点点头,转过头继续看电视,“我满喜欢他的,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雅君被她问得答不出话来。
“他长的很帅不是吗,而且成绩也很好。”
“…哦,大概吧。”他在脑中想象着那个男生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们班很多女生都很喜欢他。”雅文又补充了一句。
“…你到底明不明白喜欢的意思?”
“喜欢就是喜欢嘛。就像我喜欢爸爸、喜欢妈妈、喜欢你一样,这还需要有什么意思。”她不以为意地回答。
雅君坐在餐桌旁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在思考她说的话。那么说来,在阿文心里,至少他的地位跟那个什么班长也差不多…
“小孩子。”雅君咒骂了一声,猛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哦,他怎么会忘记了,她还没有长大,她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喜欢,不会懂得想念一个人的滋味,也就更不会懂得喜欢和想念一个人时的痛苦。
还好,她并不懂。

四 记忆中的少年(下)

四月的第十九天,天空时晴时雨,雅君翻着书桌上的台历,今天就是他和雅文十六岁的生日。自从妈妈离开这个家以后,他和雅文只正正式式地过了一次生日,但他并不在乎,大概只有雅文这样的小女孩才会在意。
他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个包得好好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只树脂做成的马车音乐盒。他从来不觉得音乐盒有多可爱,但老板说很多女孩子会在橱窗外站着看很久很久还会尖叫呢,他笑了,雅文就是这样的傻女孩。
桌上的闹钟响了,他伸手按掉,然后背起早就准备好的书包来到客厅。
雅文一边扣着衬衫纽扣一边往嘴里塞面包,直到塞得嘴唇无法动弹,还含含糊糊地对他说话。他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但还是微笑着去她的房间帮她拿书包,然后推着她出了门。
“爸爸昨天晚上说,叫我们放了学先回家等他。”走出小区的时候,雅文已经把所有的面包都咽了下去。
“哦。”他笑了笑,雅文似乎很期待今晚的生日庆祝。
“你说爸爸会送我们什么。”
“你想要什么?”雅君双手插在口袋里问。
“嗯…我想要一只新书包。”她眨了眨眼睛。
雅君的心一沉,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她看着天空,一脸向往,“我还是想要一个音乐盒。”
雅君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就好像她说了一句大赦天下的话一般。
“那东西有什么用。”他假装不敢苟同地摇摇头。
“哎呀,你们男生不会懂的。”雅文不耐地摆摆手。
或许,他是真的不懂。但他没有看见自己脸上是傻傻的微笑,就好像那个喜欢音乐盒的人是他一样。
然而,这天晚上,直到八点半,他们的爸爸还是没有回家。
雅文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雅君不忍心,于是打了个电话去医院。电话转了好久,才转到家臣的手上,他匆匆说了句“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你们先睡吧”,便挂了线。
雅君放下电话,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他看了看雅文,飞快地回房间去取出了那只盒子,他原本想等她睡了悄悄放在她的床头,当她明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或许会开心地尖叫。但现在,这只音乐盒却不得不出来救场了。
“是…什么。”雅文看着雅君手里的盒子,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
“打开看看。”他把盒子交在她手里,然后坐到她身旁。
雅文原本失望的小脸上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漂亮的包装纸,打开盒子。
“啊…是…”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看来我被老板骗了。”雅君闷闷地说。
“…”雅文讶然而疑惑。
“那个老板说,看到这只木马音乐盒的女孩子,轻则惊声尖叫,重则当场晕倒。”
雅文笑了,笑得说不出话来,笑得几乎岔开了气。
最后,她笑得哽咽,笑得流下了眼泪。
“谢谢…”雅文自己,大概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笑,还是哭。
“怎么了…傻丫头…”雅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没有…”她抹着泪水,“我只是觉得高兴,至少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有一个人记得我的生日。谢谢你的礼物。”
“那我岂不是应该比你哭的更惨,”雅君半是安慰,半是打趣地说,“因为我连一份礼物也没有收到。”
雅文连忙胡乱抹去泪水,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不是的,你也有礼物,你的礼物就是我。”
“…”他愕然。
“我就是礼物,我来陪你过生日的啊。”
“…”是啊,雅君吸了吸鼻子,她已是一份最好的礼物。
“你也是我的礼物。”雅文看着他,好像他这份礼物比她手上的那只音乐盒更贵重。
这个晚上,他们去楼下的超市买了柜台上最后一只蛋糕,蛋糕上的“生日快乐”已经变得模糊了,边上的奶油花也东倒西歪的。可是,他们相视而笑,这是一只真正的生日蛋糕。营业员摸了半天才摸出两支蜡烛,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她又送了他们两只芒果布丁。
“看来蜡烛只能你一支我一支了。”回到家,雅文坐在餐桌前,一脸期待地望着雅君正在拆的那只装着蛋糕的盒子。
“不过,”雅文又补充道,“许愿的话一支蜡烛也够了。”
雅君把蛋糕拿出来放在桌上,又把蜡烛插上去点起来。雅文关了灯,整个客厅只看到两支微弱的烛火,和烛火下映照的他们的脸。
“许愿吧。”雅君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