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拉丁的晚餐 作者:春十三少
一 梦中的莉莉丝(上)
莉莉丝问神:我的父,为何我与亚当有所不同?
耶和华:因为他是你的配偶。
莉莉丝:为何他为男人,而我为女人?而我却又比他柔弱?
耶和华:孩子!你的能力是被安排的,只要在伊甸园,你便是柔弱的。
莉莉丝:我将离开这里,以追求我要的力量!
于是莉莉丝离弃亚当,离开了神的净土(白之月)往红海而去…
“这是神对丽丽丝的惩罚,还是丽丽丝对自己的惩罚?”
“不,”有人说,“这一定是神的惩罚,丽丽丝为什么要惩罚她自己?她追求的,不过是夏娃不敢奢望的自由。”
“因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亚当,是丽丽丝的孪生兄弟。”
裴雅文睁开眼睛,空洞地望着泛黄的天花板,梦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以致于她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真的说过那些话。
一瞬间,闹钟发出刺耳的响声,雅文的室友安妮发出恼怒的声音,伸手按了它。但响声仍然在雅文耳边回响,久久没有散去。
安妮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她那只已经有十几年历史的木制床板发出“嘎吱”的声响,好像在抗议她每天早晨的虐待。
“我最恨上早班了啦,”安妮用台湾人独有的嗲声嗲气说,“还好有这只吵不醒人死不休的闹钟。”
雅文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被闹钟吵醒的。
Clubmed Cherating的官方中文名字叫做“地中海俱乐部 珍拉丁湾”,坐落在马来半岛东海岸迷人的关丹地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这里曾经是欧洲客在马来西亚海滩度假的首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各种其他度假村和景点的兴起,这里的客房和设施显得相对老旧,客人也不像鼎盛时期那么多了。但这里仍是许多举家出游的人们最喜欢的度假圣地之一,因为Clubmed独有的G.O.制度,让游客们在异地也不用担心语言不通的问题。
雅文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这家全球连锁的度假村担任G.O.,所谓G.O.,官方的解释是“友善的组织者”,而事实上他们要负责的工作很多。每个人除了有自己的正职之外,还要在晚饭过后充当表演者、舞会的发起者或者穿梭在酒吧区的侍者,他们被要求随时保持微笑,为每一位游客解决他们力所能及的问题。
雅文先是在巴厘岛工作了两年,接着去了民丹,去年才申请转到了珍拉丁湾来。除了向中国来的游客介绍度假村之外,她的主要工作是射箭场教练。
自助餐厅在早晨七点开放,对于来这里度假的游客,三餐能够吃到各地不同的美食是很兴奋而愉悦的事,但对于工作人员来说,却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倦。
“天哪,我看到这些淡而无味的酸奶已经要吐了!”安妮一边说一边用钢制的大调羹挖了满满一勺酸奶送进嘴里。
“我想那些酸奶看到你也很想吐。”蒋柏烈把手中的盘子和玻璃杯放在餐桌上,在雅文对面坐下。
他是一个Bartender,和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他的皮肤晒得很黑,细长的眼睛迷倒过很多女孩,游客和老外都叫他Gabriel。他也是台湾人,说话没有安妮那样嗲,但在雅文看来,也“斯文”得可以。
雅文尖着嗓子说:“哦,天哪,又是那个女孩,她每天都嫌我们乏味,但还是唧唧歪歪地把我们吃下去了。看到她我们好想吐哦…”
安妮一脸嫌恶地抬了下眼睛,雅文和柏烈对刚才的表演爆发出满意的笑声。
“你们很无聊耶。”安妮不为所动地把面前的酸奶吃完,然后继续对马来西亚的食物发出抱怨。
“听说上个周末来了一个新同事,也是台湾人。”雅文说。
“是哦,”安妮想了想,“我好像见过,是一个男生,叫大宏。人很好,可是…样子怪怪的。”
“咦,你也是这样觉得吗。”不知道是不是总是跟雅文和安妮在一起,柏烈有时说话的口气也很八卦。
“怎么?”
“有两次我一回头就看到他站在身后,吓我一跳。”
雅文笑起来:“说不定他对你有意思。”
柏烈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雅文几乎忍不住要大笑起来,因为根据安妮的说法,除了那些奔放的外国女人之外,他也常常被同性恋者纠缠。
“雅文,今天下午你要干吗。”柏烈嚼着满口的羊角面包,口齿不清地问。
“我跟司机约好了载我去关丹机场。”
餐桌上其余的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
“去接人。”她补充道。
“可是你下午休息,”安妮说,“难道法国佬又叫你加班?”
他们口中的法国佬是这家度假村的村长,他非常严厉,许多人对此颇有微辞。
“不,”雅文顿了顿,“我去接一个亲戚,她来看我。”
“谁?”安妮立刻八卦地问。
“我的小婶婶。”雅文一脸无奈。
“好失望哦…”
雅文笑着推开她:“走吧,工作时间到。”
关丹机场狭小而简陋,度假村每天都有旅行车来往于村子和机场之间接送游客,如果有说国语的游客来村子玩,雅文和安妮他们就会轮流来接机。马来西亚的温度跟巴厘岛差不多,但是空气很潮湿,雅文刚来的时候很不习惯,甚至怀念起巴厘岛那满是混浊与气泡的大海。但她总是在工作中忘却了所有的不快,当看到游客们心满意足的笑容,她仿佛也被感染了似的。
“阿文。”曹书璐在很远的地方就使劲向雅文挥手。
雅文也热情地招招手,她们大约已经有两年没见了,上一次,是在巴厘岛。
“小婶婶,”雅文顺势接过书璐的行李箱,“你带的东西好少。”
“你别忘了,我是来做‘背包客’的。”书璐微笑着说。她也晒黑了不少,或许是常年在外奔走的关系。
“我恐怕你是我接待的第一个‘背包客’。”
两人很有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书璐只比她大了7、8岁,很多时候她觉得这位“小婶婶”见证了她的成长,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们比母女更亲密。
书璐曾在上海主持一个电台节目,她执着、坚定、睿智、善良,她几乎可以说是雅文少女时代的偶像。但她也曾毅然为了爱情、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
在这一点上,雅文想,书璐和妈妈恰恰相反。雅文的妈妈心宜也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她在非洲草原上做一名志愿医务工作者,并且为了这份理想放弃了爱情与家庭。
雅文从来不认为她们孰对孰错,每一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别人永远无法替他们作出选择,也没有权利判断对错。
到达度假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雅文帮书璐办了入住手续,带她去客房。
“我想,这是本次我的马来西亚之旅中最奢侈的一站。”书璐说。
“如果你为‘世界五星级酒店揭密’之类的杂志工作的话,或许我们村就是你最简陋的一站。”雅文拖着行李箱在彼此相连的马来高脚屋的走廊上不紧不慢地踱着。
“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书璐看着四周的景色,心不在焉地回答。
“晚上你最好把阳台门锁上,这里村子里有很多猴子,有些会开玻璃门。”雅文说完后,满意地看到书璐目瞪口呆的样子。
她看到一只壁虎沿着老旧的木制墙壁往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房顶爬去,经常有游客看到这一幕时惊奇或害怕地大叫起来,她却不觉得惊奇也不觉得害怕。安妮说,这叫麻木。
她麻木了吗?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这里,她终于不用想起什么,也不用忘记什么。
八点以后,餐厅里几乎坐满了人,她们找了一个泳池边的位子坐下。
“在这里工作一定很快乐吧。”书璐说。
“我想…”雅文顿了顿,然后用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气说,“大概算是吧。”
这时,柏烈和安妮不请自来地坐到她们的餐桌上。
“可以介绍一下吗。”柏烈一边吃着盘里的香蕉一边口气诚恳地说。
“Gabriel,Annie,”雅文对书璐说,接着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是我的同事,你可以在吧台以及精品店见到他们。”
她又接着说:“这是我的小婶婶,她曾经是上海最有名的电台节目主持人,现在是一位自由撰稿人,为Lonely Pla工作。”
“哇喔…”柏烈和安妮同时用台湾特有的语气感叹道。
“不不,”书璐连忙否认,“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台主持人,主持一个很小众的读书节目。”
“也很不简单呢。”安妮羡慕地说,好像看书璐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崇拜的色彩。
“雅文,”柏烈忽然以一种开玩笑时才会用的严肃口气说,“你今天早晨竟然说你的小婶婶很老、很胖、很愚蠢…可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嘛!”
安妮忍不住先笑起来。
“今日所见,小婶婶她年轻、漂亮、有才华,简直是美貌与智慧并重、正义与侠义的化身…”
雅文一把推开柏烈的脸,对书璐说:“我最大忠告就是:这里所有的男G.O.说的话都不能相信——尤其是单眼皮的家伙。”
“拜托,”柏烈低下头继续吃着盘里的香蕉,“你不要每次都跟游客们这么介绍好不好。”
“可是我们就算这样介绍也无损于你的魅力啊。”安妮好笑地说。
“是哦。”柏烈不以为然地瞪她。
“我不得不提醒你们,”雅文忽然露出坏笑,“法国佬正从餐厅门口走进来。”
柏烈和安妮立刻低下头端着盘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在餐厅过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书璐瞪大眼睛。
“村长大人驾到,他们两个今天还要上晚班,”雅文看了看手表,“现在应该已经在吧台了。”
书璐没有说话,雅文一抬头,发现她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刚才那个男孩子,眼睛很会电人。”
“真的吗,”雅文装傻,“我不觉得。”
“阿文…”书璐的口气忽然变得很温暖。
“?”
“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雅文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她特有的甜甜的微笑,“我太忙了,很难抽出时间来。”
“你爸爸很想你。”
“…”雅文低下头沉默着。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爸爸了?大概,从她离开家以后吧。当年对于她离家这件事,爸爸由震惊、焦急变得恼怒、无奈,她很难对他解释,她很难对任何人解释。
前年元旦,难得休假的爸爸曾经提出要来看她,机票也定好了,然而父女俩却在电话中大吵一架,最后爸爸赌气没来。事实上,她一直觉得歉疚,却无法回去,回去面对原来的生活,以及,那个人…
“阿文,”书璐说,“我知道很多事情我们很难去面对,可是我们必须去面对。”
“…”
“这里或许是你的避风港,但你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这个避风港里,你明白吗。”
“我明白…”雅文点点头,“我一直都明白。”
书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好吧,我相信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希望你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想看到一个快乐的阿文,好吗?”
雅文的眼眶有点热,小学三年级时,她就明白自己的家庭并不完整。她和妈妈每年几乎只见一两次面,爸爸经常加班,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恐惧地想尖叫。长大之后,她终于懂得了那些不吝啬于给她关爱的人,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尽管大家有着自己的生活,但还是尽力呵护着她。
是他们让她觉得不孤单。
当然,还有雅君。
她忘了已经有多久没有做那个关于丽丽丝的梦,一年、两年?然而今天早晨,她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小婶婶,”雅文乖巧地说,仿佛她仍是那个爱跟大人撒娇的少女,“今天见到你,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你…”
“真的吗…”书璐好笑地看着她,“还是因为,我一直没有要给你礼物的意思,所以开始动脑筋拍马屁啦?”
雅文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开口反驳。她忽然发现,被关爱,已经是一种最好的礼物。
一 梦中的莉莉丝(下)
三天之后,书璐再一次踏上了她的旅程。雅文因为工作的关系,无法送机,但书璐临走的时候,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大哭了一场。
书璐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没有哭,只是笑。
晚上临睡前,雅文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书璐编写的一本书,叫做《爱与乐的彼岸》。有事没事的时候,她都会拿出来翻,里面大多是图片,但她最喜欢的还是书璐写的后记。
“曾经以为自己已忘却的,其实无法忘却的;曾经以为自己不想念的,却是最想念…”
今天晚上读着这些句子,让她忽然害怕起来。她要花多少时间去明白那些道理,或者,永远无法明白。
“雅文。”安妮洗完澡重重地躺到自己床上。
“?”
“你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这里工作的呢?”
“…只是想出来看一看,不想呆在家里。”
“你知道吗,”安妮认真地说,“我起初觉得你一点也不合群。”
“?”
“因为尽管你性格很开朗,却是一个那么恋家的人。”
“恋家?”
“是啊,”安妮点点头,“不工作的时候,你情愿呆在寝室,或者在村里玩,也不太愿意到外面去。所以我常常奇怪,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忍受这样飘泊不定的生活。”
“…”
“可是后来我发现,或许你不是不想出去,只是有太多心事在你心里面,所以你常常不经意地皱着眉。”
“…”
“不过我们一致认为你这种忧郁的气质很吸引人。”安妮忽然总结道。
“真的假的…”雅文哭笑不得。
“可是哦,见到你的小婶婶之后,我忽然发现,我们都那么幼稚,总是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
是啊,雅文想,说得没错。她们这个年纪,总是以为自己了解这个世界,却不知道自己了解的,是自以为的那个世界。
“她好像很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跟我们完全不同,我觉得,她就是我一直想成为的那种女性。”安妮打了个响指,兴奋地说,仿佛找到了一个值得崇拜的偶像。
雅文苦笑,可是,安妮却不知道书璐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书璐,是因为她懂得如何放弃与割舍。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她一样,到处旅行,做自由撰稿人,那该多好啊。”
雅文把手里的书放进床头柜,关上灯,说:“睡吧,明天你一早就要去接机的。”
有时候,她很想知道妈妈或者书璐在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迷惘、胆怯。
第二天是一个郁闷的阴天,好像随时就要下雨。刚经过二月的忙碌,他们就要迎来清闲的三月和四月,这是雅文最喜欢的季节,当然除了时时会来的阵雨以及那潮湿的空气。整个上午,她只收获了两个澳洲来的小学员,并且他们学了十分钟后就冲向了旁边的草地,开始踢起足球来。
雅文看看天空,似乎就要下雨了,于是她将箭靶和弓箭都搬到储藏室,她望向墙上的时钟,是时候吃饭了。
餐厅旁的酒吧区只有几桌客人,吧台前围着几个刚游完泳上岸的孩子,柏烈正面带微笑地为他们调香蕉奶昔。
“我想要一杯Smile。”雅文对柏烈说。
“好的,”柏烈一脸谦恭地说,“请稍等。”
雅文笑了笑,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叫他“电眼加百列”,他的细长而充满魅力的眼睛以及温文有礼却带点高傲的神情,很容易让女孩子觉得他就是她们一直寻找的“守护神”。只是,雅文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这个“守护神”似乎黑了一点,不像加百列,反而更像是寺庙里拿着琵琶的一脸狰狞的“四大天王”。
“你在偷笑吗。”一杯奶黄色的饮料放在雅文背后的吧台上,柏烈低沉地问。
雅文错愕地回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但表情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其实你很容易让人看穿。”柏烈打开搅拌机一边说。
雅文做了个鬼脸:“我去吃饭了。”
这一周正在举办各种主题的饮食节,好几个同事在餐厅门口向前来用餐的客人们征求意见。雅文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就开始往自己的餐盘里装吃的。来到这里以后,她的食量有些恢复,她把这归结于珍拉丁温馨的家庭氛围。
如果巴厘是浪漫,民丹是宁静,那么珍拉丁就是永远的温暖。不仅来这里度假的游客以家庭居多,而且在这里工作的华人GO也是整个亚太区最多的。她慢慢觉得这是一个大家庭,而她就是其中的一分子,尽管一开始她总是有一种身处琼瑶剧的错觉,但很快,她就习惯了那糯糯的台湾腔,尤其是当安妮微笑着说:“哇,好羡慕哦。”
安妮是一个天真且坦诚的女孩,她最不吝啬的,就是赞美别人。但雅文后来发现,这其实是因为她有着一些小小的自卑。
安妮生长在一个大家庭,从小被父母长辈拿来跟那些表的、堂的兄弟姐妹们比较,而没有什么长处的她,常常觉得自己是最后一名,因此她很容易羡慕别人,好像永远都只看到别人的优点。
柏烈的性格却跟安妮恰恰相反。虽然他自己很少提起,但安妮说他生于一个名门望族,柏烈最不屑跟别人比较,因为或许在他心里他就是最最好的那一个,根本不需要通过比较来证明。他几乎从不赞美别人,或者说从不真心地赞美别人,但这并无损于他豁达而谦逊的外表,雅文想,这大概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吧。
“今天好闷哦,”安妮一边喝着冰镇西瓜汁一边在雅文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我觉得脚下的木地板都好像能渗出水来。”
雅文笑了笑,安妮的比喻总是有点奇怪。
“据说这个周末翻修队就要开始工作了。”柏烈坐到雅文身旁,喝着一杯看上去是他自己调的饮料。
“要开始了吗,”安妮瞪大眼睛,“要多久?”
“不知道。”柏烈耸耸肩,“可能一、两个月吧,总要赶在旺季之前翻修完毕。”
“我希望能把射箭场前的那片草地改成水泥地。”雅文说。
“我希望能把精品店扩建,现在货架都快摆不下了,有时我一转身都会掀倒一片东西。”安妮说。
“我只希望能把我们的房间翻修得隔音效果好一点。”柏烈一脸无奈地说。
“…”雅文和安妮同时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嘿!”柏烈疑惑地皱了皱眉,忽然明白过来,“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隔壁的那位南非帅哥,他几乎每天晚上不到两点就绝不肯入睡…”
但两位女士似乎认为他是在越描越黑,依旧一脸的怀疑。
“听着,”柏烈忽然一脸严肃,“首先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对女人和性感兴趣,男人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愚蠢。”
雅文和安妮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决定忍住笑意。
“其次,就算这个村子里大多数的男G.O.都像你们想象的那么愚蠢,”他顿了顿,一副清高的样子,“我也决不是那么蠢。”
“哦?”雅文温柔地说,“这么说来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喽?”
“…”柏烈没有回答,而是眯着他的凤眼,揣测雅文的动机。他似乎感觉到,她正在组织一个陷阱等着他跳下去。
“这样,”雅文的眼神开始游移,“是不是代表说…实际上你对男人比较感兴趣?”
柏烈忽然打了个冷颤,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地回过头。
“嗨…”那位新来的同事大宏又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并且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嗨…”雅文和安妮也风骚地跟他打招呼。
“我…可以坐这里吗。”大宏有点迟疑地问。
“当然可以。”两位女士不约而同地回答。
大宏在柏烈对面的位子坐下,忽然向柏烈投去一个羞涩的微笑。
柏烈猛地从位子上跳起来,生硬地说:“工作时间到,我该走了,拜拜。”
雅文用力忍住笑意。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忘记过去的一切,像一个毫无心事的少女,享受人生的假期。
可是,在她心里,她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依旧是那个习惯于逃避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