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们…”董耘皱起眉头,似乎很难理解她说的话。
“好吧,”她投降,“我承认,是…有点乱。我们从来没谈论过这个话题…”
“那你们之间到底在谈论什么?”
她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丢下一句:“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简直被你搞糊涂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她。
“我自己也有点糊涂…”她仍然有些烦躁,甚至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烦躁,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他,“你刚才不是说想找人谈谈吗?什么事?”
“…”董耘想了想,才说道,“跟你这件事比起来,我的好像就有点微不足道了。”
这真是个神奇的夏天…
第二天上午当董耘躺在蒋柏烈办公室的那张黑色皮椅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如此想道。
“你相信有天使吗?”于是他下意识地问道。
蒋医生刚从登山机上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擦着汗:
“怎么,你也是来找茬的?”
“…不,”他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相信会有天使来救自己。”
“别人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医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养乐多,打开喝了起来。
“不见得,”他说,“但我就是想知道。”
医生看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才肯定地答道:“我相信。”
听到这个答案,董耘有些诧异地坐直了身体,看着医生:“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你看上去是一个很…理性的人。”
“那又怎么样,”医生继续喝着养乐多,“感性或理性跟一个人的信仰无关吧。”
“你是基督徒?”
“不,我不是,”医生边说,边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两腿伸直了摆在桌上,“但我相信,这个世界自有一种法则。从物理学上来说,叫做‘能量守恒定律’,从哲学上来说,就是世界自有其平衡。所以,当你真的需要的时候,天使会来的。”
“但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真的需要的时候’?”董耘眯起眼睛来看着医生。
蒋柏烈耸肩:“我不可能知道。但是事实会告诉你一切…”
“所以如果你发现天使没有来救你,就是你还没到‘真的需要的时候’?”
“也许。”
董耘叹了口气:“医生,跟你说话真的太累了。”
医生撇了撇嘴:“那你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董耘想了几秒钟:“要。”
蒋柏烈给了他一个“那不就结了,你继续吧”的眼神。
于是,董耘继续道:“我觉得我跟邵嘉桐之间的关系到了一个瓶颈,我们像是走进了死胡同里面,怎么也绕不出来。”
“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叹了口气,“也许都有。我只是…想不出该怎么办?”
医生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太感兴趣:“我觉得你最大的问题还是不够坦白。”
“?”
“你的心事太多,而且总是半吊子,”医生看着他,“而且不瞒你说,事实上我也搞不清楚你到底爱不爱她。”
董耘有点想翻白眼,他自己都没搞清楚,医生怎么会搞得清楚!
“你太依赖她了,所以你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种不平等之上,这让你没办法正确判断自己的感觉。”医生说。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关于这一点嘛…”说到这里,医生顿了顿,“我也不知道。”
“…”
“但是也许走进死胡同并不是什么坏事,有时候两人之间有了隔阂,才会让你以一种更客观的角度去审视这段关系,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不过,我对你有一个忠告。”
“?”
“让自己更坦白一点,尤其是对你在乎的人。不要以为只要一坦白,一切就完蛋了,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或者恰恰相反。坦白是一种救赎,你不需要什么天使,你自己就可以救自己。”
董耘看着蒋柏烈,沉默了很久,才说道:
“医生,有时候我很想帮你出一本语录,让那些对生活感到迷惘的人通过这本语录找到新的方向…但有时候我又觉得,其实如果仔细看这本语录的话,就会发现其实你一直在说废话。”
“…”
“但不管怎么说,”他看着天花板,“我很同意你刚才说的一句话。”
“?”
“如果你发现没有人来救你,就是还没有到你需要被救的时候。”
“这句话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意义吗?”医生问。
董耘想了想,答道:“至少说明我过得还不算最惨——既然天使从来没来救过我。”
“…”
这天下午,临走的时候,董耘终于问出了一个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
“医生…有件事,我一直有点在意,但又不太确定,该怎么问你才好。”
“?”
“就是…你为什么忽然迷上了登山机?”
“我没有啊。”医生无辜地看着他。
“…那为什么每次来都看到你不停地在踩这台鬼机器?!”
“哦,你说这个啊,”蒋柏烈耸了耸肩,“因为电视广告里说这台机器可以踩踏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次以上,事实上我一直以来都不太相信这些电视广告,但是我觉得应该消除自己的偏见,所以我就觉得做一个实验,看到底这台登山机能不能踩到广告里说的次数。如果可以的话,我决定从此以后不再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些电视广告,如果不行的话…那么证明我的偏见是对的。”
董耘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台登山机,最后扔下一句“无聊!”,便转身走了出去。
“喂!”医生却把他叫了回来。
“?”他翻着白眼,转回身。
“不要那么灰心,”医生笑着说,“有时候你已经遇到天使了…只不过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

 

十三(下)

“说实话,”董耘隔着桌上那盆像仙人掌似的台灯,看着邵嘉桐,“我没想到你会来。”
“为什么?”邵嘉桐似乎对此有些意外,但还是低头吃了几口盘子里的色拉。
“因为…”他想了想,才继续道,“因为我们还在吵架,不是吗?”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孩子气的口吻跟我讲话,”邵嘉桐撇了撇嘴,“听着好像是我在故意欺负你似的。”
“…”
“我们不是敌人。”她又低头吃了几口,才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听到她这么说,董耘暗暗地松了口气。
“但这也不代表你没那么混蛋。”她又说。
“…”
“所以,你约我出来吃饭到底想干嘛?”
董耘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詹逸文是不是在追你?”
这下,邵嘉桐应该是真的感到意外了,因为她吃到一半,抬起头来看着他,连咀嚼都忘了。但她还是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是吧。”
“那么你呢?”他看着她的双眼,问道,“你喜欢他吗?”
她也看着他,看了好久,忽然苦笑一下:
“要爱上一个人,没有那么简单。”
这下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被雾霾笼罩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但我觉得他不错,”邵嘉桐接着说,“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
“…”他有些吃不准她到底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于是他忍不住说,“你在耍我吗?”
“没有,”她语气似乎很坚决,“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看着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叉子:“董耘,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我没有那么喜怒无常,也不会跟你赌气。我活了三十几年,至少明白坦白自己的想法也许不会得到最好的结果,但起码能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我不喜欢说谎,也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中有任何晦暗不明的东西。那种想说又不敢说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所以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现在告诉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没有在生你的气,也没有在耍你。”
说完,她拿起叉子,继续吃起来。
“对不起…”他忽然觉得自己跟她比起来,既卑鄙又狭隘。
“不用说这些,”邵嘉桐微微一笑,“如果我们还算是朋友的话。”
董耘看着她,尽管餐厅里的灯管有点昏暗,但她脸上那副爱憎分明的表情,还是看得很清楚。他忽然想起下午蒋医生跟他说的那句话:有时候你已经遇到天使了…只不过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
“离詹逸文远点。”他看着她,说道。
她抬起头,轻蹙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他的用意:
“为什么?”
有那么一瞬,董耘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他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要相信他。”
邵嘉桐看着他,似乎有些真的动气了:
“董耘,你能不能不要再停留在过去,能不能像个成年人那样说些负责任的话?”
“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他紧紧地蹙着眉头,“但是我请你相信我。”
“你不是‘不能’,”她看着他,说道,“而是‘不想’。你总是有太多理由拒绝别人,好像是这个世界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但其实不是,是你自己!”
他也看着她,有点恼怒,不知道是因为她不愿意相信他,还是因为她说到了点子上…但此时此刻,邵嘉桐真的让他恼羞成怒:
“不要教我怎么做,我承认我是很依赖你——但是这也不代表你有资格教训我怎么做人。”
邵嘉桐看着他,隔着那长得像仙人掌一般的台灯看着他:
“我没有要教训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坦白——不止是对我,也是对你自己!”
董耘垂下眼睛,没有再看邵嘉桐。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但是董耘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吻邵嘉桐。
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由于是盛夏,只不过一会儿,就让人觉得皮肤发烫。
然而邵嘉桐却浑然不觉地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表情凝重。
詹逸文手里握着两只冰激凌杯,站在她面前,发现即使轻咳两声也没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于是只好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无奈地说道:
“我今天没穿隐形斗篷出来,为什么你还是看不到我?”
邵嘉桐收回思绪,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终于看到我了。”画家把其中一个冰激凌杯放到她面前。
她接过杯子,用塑料勺子挖了一口软软的冰激凌放进嘴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每当这种时候才会觉得心情很好…”
画家也用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吗?”
“…有点。”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承认地点了点头。
“因为董耘?”说这话时,画家的眼睛一直是盯着眼前那个冰激凌杯的,似乎此时此刻,全世界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只有这东西。
“嗯。”她又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他怎么了?”
邵嘉桐用舌头感受着那种冰冷而柔软的味觉,几乎不舍得开口说话:
“他…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噢…”画家抬起来头看着她,似乎有点意外她会这么说。
她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以一种坦率的口吻说:“董耘似乎不太喜欢你。”
“我也不见得喜欢他。”画家也很坦率。
邵嘉桐笑了笑:“但你不会让我离他远点。”
“如果我说让你离他远点,”他咽下一口冰激凌,“你会听我的吗?”
她假装想了想,说:“不会。”
他抿了抿嘴,表示意料之中。
“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董耘永远长不大的原因。”
“那么,”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在你看来,我算长大了吗?”
她也似笑非笑:“说实话…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吧,”他耸肩,“看来我还得再努力一点。”
她还是似笑非笑,用勺子往杯子底部狠狠地刮了一下,以确保没有遗漏。
“现在心情好了吗?”画家忽然说。
她忍住笑,挑了挑眉:“好一点…了吧。”
“那你收到这个会更高兴的。”说完,詹逸文拿出一个U盘,交给她。
“这是什么?”她接过来,问道。
“我的画稿,还有梁见飞要我写的画册《后记》。”
“啊,”她高兴地说,“你终于交稿了,昨天梁见飞还苦着脸跟我抱怨说你这本画册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画家笑了笑,说道:“人类所有的智慧就在于‘等待’和‘希望’。”
“好吧,”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把U盘塞进背包里,“我会转告她,你跟她一样喜欢看《基督山伯爵》。”
“真的不用我送你?”傍晚时分,邵嘉桐站在车库入口看着詹逸文。
“不用,”他双手插袋,“我想散步回去,刚才那杯冰激凌吃得我有点撑。”
“那好,”她笑了笑,“再见。”
邵嘉桐跟詹逸文告别之后,转身沿着坡道往地下车库走去。事实上,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思索,为什么董耘会这么讨厌詹逸文,可是除了孩子气的占有欲之外,她想不出还会有什么理由。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董耘喝醉了,她开车去酒吧接他,把他送回家。他在车上看着她,醉醺醺地问她:
“嘉桐,你会丢下我吗?”
她吓了一跳,心跳加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嘉桐,”过了好一会儿,等不到她的回答,他才说,“你如果要丢下我,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哦…”当时的她,就那样木讷地点着头,答应道。
现在想起来,也许董耘害怕的并不是她离开他,而是什么也不说,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还停留在那一年,他出车祸,差一点送命的那一年。也许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的脚步始终还停留在那里,他只是假装自己在往前走而已。
邵嘉桐把车开上坡道,却意外地发现詹逸文仍站在那里。
她在他面前停下,放下车窗,问:“怎么还没走?”
他看着她,说:“我忽然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邵嘉桐看着不远处被白纸灯光照得灯火通明的白色建筑,看了看身旁的詹逸文,问道:“为什么是机场?这么晚了根本看不到飞机,只能看到黑暗中有灯在闪烁而已。”
“哦,不,”他笑着说,“我可不是让你来看飞机的。”
嘉桐按照他的指示,把车驶入车库,停好。然后两人坐着电梯来到出发大厅。
“站在这里,”詹逸文双手插袋,说道,“你有什么感觉?”
邵嘉桐环顾四周,眼前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航班信息,有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待着,但更多的,是从她身旁匆匆忙忙擦肩而过的旅客。他们带着行李箱,每个人的步伐都不一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也都不一样。
“想要离开…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詹逸文点点头:“所有的离别都是这样,有悲有喜。”
他接着说:“现在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往自动扶梯走去,邵嘉桐连忙跟了上去,跟他一起坐着电梯来到下一层。詹逸文对这里很熟悉,毫不犹豫地带着她往前走。
两人来到到达大厅,面前的电子屏幕依旧滚动着航班信息。这里挤满了接机的人们,几乎有一半的人手上都举着写有人名的牌子或A4纸。
“那么这里呢?”詹逸文不得不提高嗓门,凑近邵嘉桐,才能让她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邵嘉桐环顾自周,说:
“这里没有悲——就算不见得有喜,但至少没有悲。”
詹逸文点了点头,看着她: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开车来这里。我很喜欢看到人们脸上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这里几乎是这座城市里,你能看到笑脸最多的地方。跟商场里人们脸上的虚伪或者放肆的笑脸比起来,这里的…没有任何掩饰。”
一位母亲搂着孩子从他们身旁经过,身后跟着父亲。三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邵嘉桐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转头看着詹逸文:
“你知道吗,我认识的艺术家也不算少,你是里面最细腻的一个。但…也是最孤独的一个。”
画家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并没有生气。
“这是一件有点矛盾的事,不过总的来说,搞艺术的人都有点孤僻,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说。
邵嘉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为什么喜欢来这里?”她问道。
他看了她一眼,笑笑地说:“你猜。”
“…因为这里只有喜没有悲?”
“不,”詹逸文说,“只有喜没有悲的世界是不完整的,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所有的喜悦都只是人们的臆想罢了。”
“…”
“我喜欢这里,”他说,“是因为我喜欢这种远行之后归来的感觉。当你发现自己离开之后一切仍然照旧,当你回来的时候还能继续以前的生活——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故事:“你曾经离开之后回来,发现一切物是人非吗?”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当然,这世界每天都在改变不是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念一动:
“你想回去哪里——我是说,上次我们谈到时光倒流的话题时,你说你想要回到过去——你想回去哪里?哪一刻,哪个地方,你在干什么?”
他也看着她的眼睛。她没有从他眼里看到快乐、紧张、恐慌、不舍、难受…或是其他任何情绪。她看到的,只有倒映在眼瞳上的白炽灯光。
“我想…”他低声说,“我现在想回家了。”
夕阳西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日照时间又一点点、悄悄地变短了。仿佛也只是几天的功夫,不知不觉当中,盛夏即将过去。夕阳是金色的,金色中带着橘黄。照在身上,也不是那么火辣辣的,空气中的闷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凉爽。
徐康桥走进书店的时候,老严仍在收银台后面按着计算器,小玲在往茶杯里加奶精,然后端着托盘上了二楼,新来的工读生蹲在地上整理书架最低层的书,而书店老板嘛…仍然站在墙上挂着的那块黑白前面,思索着推荐书目。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不曾改变。
康桥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孔令书身后,低声说:“喂,我要跟你谈谈。”
孔令书转过身,看着她,说:“谈什么?”
“…”她对他努了努下巴,然后就自顾自地下楼去了地下室。
她走进走廊最里面的那间房间,那是孔令书的储藏室,在它成为储藏室之前,她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真是…既艰难又奇妙的岁月。至今回想起来——她似乎也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那段时光。
储藏室里如今堆满了各种书,但墙角还是放着两把藤椅,是她从之前住的公寓带过来的,事实上,这两把藤椅在之前的那次公寓楼大爆炸中不幸被波及了,然而它们的损坏程度又没到要丢掉的份上,于是康桥还是保留着它们,只不过它们对于她现在住的那间翻新过的公寓来说,已经不太合适了。
她在其中一把藤椅上坐下,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把手上焦黑的痕迹。不一会儿,孔令书就走了进来,反手带上门,站在她面前。
康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说:
“我知道,最近我们的关系有点反常。而且我决定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地反常下去。我希望我们两个都能以一种成年人该有的态度,开诚布公地去对待这件事。”
孔令书看着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眼神还是一贯的带着傲慢。
见他不说话,她明白他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她清了清喉咙,说道:
“我的脑子里也有点混乱,我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对你说什么——但是我想知道我们两个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不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