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有一天,她能够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并且像蒋柏烈那样做到这一点。
十一月的上海,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世纭找出在英国时买的风衣,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又比了几个手势,忽然好笑地想,项峰书里的侦探会不会就是这样一身行头?
那些书她还没有看,只是静静地叠在书架里,她很怕哪一天又遇到项峰,要是他问起书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她没有遇到,她只是很鸵鸟地想,等到哪一天遇到的时候再考虑吧。
她依旧每个周末都去蒋柏烈那里复诊,他还是请她喝牛奶,不过是用微波炉热过的牛奶,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他那间诊室是怎样变出一个微波炉来的,但每一次她坐到黑色皮椅上的时候,他总是把那温热的玻璃杯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好像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最近还有再做关于陌生人的梦么?”蒋柏烈那本厚厚的笔记本,不知不觉已经翻到了一半的部分。
世纭摇摇头:“大概…有两、三个月都没再梦到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看着她,露出温暖的笑容:“暂且不能下定论。但是至少你在改变,而且在我看来,是往好的方面改变。”
世纭欣慰地笑了笑,靠在椅子上,视线的正前方是一片奶白色的天花板。
“最近的工作顺利吗?”
“嗯。”她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工作,因为一旦说起工作,就必不可少地要提那个性格恶劣的男人。
蒋柏烈看着她,鼻腔里发出长长的拖音:“哦…”
“?”
“你的生活圈子也太小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目前为止,按照我对你状况的掌握:你独自一个人生活,尽管也常常惦记父母但并不常看望他们,朋友只有施子默,以及一些出国之后就失去联络的同学甲乙丙丁,有一个做了很多年好朋友的男人在追求你,但你又不愿意接受他,工作上…很少听你提起,所以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但是照这样看下来,你所接触的人,两只手也数得过来。这样正常吗?”
世纭惊讶地听着他的分析,最后抓了抓头发,才说:“不…不正常吗?”
“你接触的人太少了。”
“…”
“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单调吗?”
她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却怎么也答不上来。
“我有一个建议。”他又说。
“?”
“你可以试着联络世纷以前的朋友。”
“…”她看着他,好像在揣测他这样说的理由。
“我希望你能够尽量认识多一些人,这样对你的生活才会有帮助。”
“哦。”世纭点点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自己承认了蒋柏烈的身份——一个心理医生,同时也承认了自己是一个病人。也许那并没有什么不好,她知道自己只是需要帮助,所以对于他的每一个建议,她都会认真地思考。
“你知道吗,”世纭临走的时候,蒋柏烈说,“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她抿了抿嘴,挥挥手告别,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
秋天的医学院里,梧桐树叶一半绿色一半黄色,飘落在人行道上,踩上去有一种清脆的声音,就像在掰薯片。
她想起某一个傍晚,走在一条,同样铺满了梧桐树叶的街上,前面是一个高大的男生的背影,他穿着白色的球衣,浑身冒着汗,那个背影是那么僵硬,仿佛要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喂…你…周末会来看比赛吗?”他忽然转过身,脸颊上有一点点红晕。
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很热,还是…羞怯?
可是,会吗?那个恶魔一样的袁祖耘…也会羞怯吗?
“你要来哦。”见她没有回答,他忽然换了一副“凶狠”的嘴脸嘱咐道。然后,就一溜烟地消失了。
世纭看着脚下的梧桐树叶,忽然觉得刚才的那一切,都像是梦境,她记忆中的梦境。可是,她却常常回忆起这样的梦境,以致于,她开始相信,那都是真的…
蒋柏烈的建议,没过多久就实现了。
一周后的某个晚上,世纭接到了梁见飞的电话,那是她们自从去年圣诞节之后的第二次联络。梁见飞约她一起吃饭,她欣然答应了,即使那位性格恶劣的老板一再要求她加班,她也毫不犹豫地背上背包走了。
“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坐在餐厅里,世纭和梁见飞异口同声地问。
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我去年圣诞节之后就回上海了,”梁见飞说,“原来那家出版社在泰国的办事处因为局势的问题,已经撤了,所以我就回来,然后找了家新的出版社,已经有大半年了。”
世纭微笑地看着她,等到她说完,才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五月回来的,找了份秘书的工作…还在适应的过程中。”
“啊,”梁见飞打了个响指,“我觉得很适合你,你做事情很有条理,也耐得住性子。”
世纭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橙汁,才继续说:“其实,我正想着要联络你,没想到你竟然打给了我。”
“嗯,上次去看…世纷的时候,碰到你妈妈,她说你回来了,我和宝淑就说什么时候约你出来,这次正好有一个机会。”说完,梁见飞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放到世纭面前。
“?”
“宝淑的。”
“啊…”世纭拆开信封,是婚礼的请帖,上面夹着一张照片,一时之间她有点讶然,但又仿佛是不出所料,“果然…还是余正啊。”
梁见飞不禁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到底是意外还是理所当然?”
世纭歪着头,俏皮地说:“都有吧。”
“婚礼在下个月的月底,可是宝淑这家伙从上周开始去出差了,要到婚礼前一天才能回来,所以拜托我把请帖给你。”
世纭笑着收下:“你帮我转告她,一定去。”
“其实宝淑还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请你。”
“为什么?”
“很久没联络,一联络就发喜帖给你,她觉得不好意思。”
“…”
“可是我说没关系,就当作,你帮世纷还人情好了。”梁见飞微笑着,眼眶却不由地红起来。
“?”
“因为我们三个说过,谁先结婚,另外的两个就要做她的伴娘,可是世纷…”
“啊…”世纭失神地看着眼前的玻璃杯,这对梁见飞和林宝淑来说,会不会也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对不起,忽然跟你说这些…但我只是想告诉你,或者,也是宝淑想告诉你,很希望你能来参加这个婚礼。”
“好,”世纭露出温柔的微笑,“我会来的…我会代替世纷来祝福她。”
这天晚上回到家,世纭靠在沙发上,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她拿出林宝淑的请帖,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想起梁见飞的那句话:到底是意外还是理所当然?
如果他们没有在那一刻遇到彼此,那么后来的种种,会不会早就物是人非?也许吧…
可是她看着林宝淑幸福的笑脸,不由地笑了。因为命运终究让他们相遇,并且成为一对决定共度此生的男女,也许这就是命运,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
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上面闪烁着一串没有命名的数字,可是她知道那是谁。
“喂?”她接电话的口吻,听上去有点生硬。
“回家了?”袁祖耘口齿不清地问,像在嚼什么东西。
“嗯。”
“我又想吃你做的面了,帮我做一碗吧,多放点肉丝,少放盐,装在饭盒里送过来,应该不会糊了吧?”
“我可不是送外卖的!”世纭咬牙切齿地说。
“哦…”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像是正在思索着什么,“那么…”
“?”
“你接受堂吃吗?”
“…不接受!”她低吼着,很想用一把凿子凿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上司吗?”他的口吻像是严厉,又像在撒娇。
“…”
“撇下独自加班的上司,自己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还对于困苦中的上司不抱一点同情心——简直太过份了吧。”
“…偶尔少加一次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她的口气软下来。
“那么偶尔做一碗面给我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她很想叫他别做梦了,然后挂了线,关机,让他错愕地瞪大那双受挫的眼睛。
可是门铃忽然响了,她草草地对着电话吼了一句:“你等一下!”
然后走到门前,把眼睛凑到猫眼上,却发现错愕地瞪大眼睛的人是自己——因为电话那头的男人正一脸理所当然地站在她的门外。
“我已经睡了,你请回吧。”她忍住尖叫,平静地说。
“开门,”他露出微笑,像孩子那样无辜的微笑,“否则我一边大叫你的名字一边踢门,你也不希望整栋搂的居民都记住你的名字吧?”
“…”世纭挫败地垂下肩膀,考虑了几秒,最后无奈挂了线,打开门。
“晚上好。”袁祖耘把脚插在打开了一点点的门缝里,硬是挤了进来,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看着他自动自觉地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就像在自己家里那样,于是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嗯,所以你快点做吧,我很饿。”他找到自己要看的台,然后扯了扯领带,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
世纭咬牙关上了门,狠狠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在心里骂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无奈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开始翻找起来。
面条和肉都有,却没有青菜了,于是她随便拿了些其他的材料,烧上水,开始做起来。
她开始切肉丝,想到不久前他生病时候的场景,于是忍不住回头,发现他正看着她——就像那晚一样,没有眨眼,没有表情,嘴角却带着微笑。
她连忙回过头,心神有点恍惚,手上传来刺痛的感觉,她不由地抽了一口冷气。
袁祖耘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手,很自然地把那根受伤的食指含在嘴里。
世纭只觉得手指一阵酥麻,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是定定地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要抽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回来。
“创可贴呢?”过了几秒钟,他放开她的手指,问道。
“在…冰箱上。”她想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发烫。
他仍然捏着她的手,去冰箱上取了创可贴,帮她包裹在伤口外面,然后举起她的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的食指比无名指长,这通常表明…你是一个情感大于理智的人。”
世纭窘迫地想要抽回手,却无奈地发现,仍然被他紧紧地攥着,他粗糙的大拇指轻轻地放在她的手心,好像不愿意松开。
“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她终于忍不住问。
袁祖耘看着她,像是要看清楚什么,过了一会儿,缓缓地放开手,耸了耸眉毛,说:“看来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
他卷起衬衫袖子,开始切她没切完的肉丝,手法很熟练,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多久,他捧着自己煮的面,在厨房的料理台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像是真的饿了。
世纭看着袁祖耘,忍不住笑起来。
“?”他叼着面条,一脸无辜。
“没什么…”她笑着摆摆手,转过身去把砧板和刀都放到水槽里。
袁祖耘吃完之后,自觉地洗了碗,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说:“送我下去吧。”
“为什么…”她眯起眼睛看着他。
“送客人也要问理由吗?”他放下卷起的袖子,拿上西装外套和公文包,站在门口等她。
她想了想,无奈地拿起钥匙跟他一起走出去。
等电梯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却也不觉得尴尬。世纭偷偷看着自己包裹着创可贴的手指,心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经过楼下管理处的时候,袁祖耘微笑着跟管理员点了点头,管理员看看他们,也点了点头。
世纭心里一动,说:“你是怎么上来的?”
她住的这栋公寓管理很严格,外面的人想要进来,只有里面的住户按下对讲机上的按钮,或者由管理员开门才行。
“我跟管理员说你在洗澡,听不到我按铃,然后他就放我进来了。”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世纭怀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少说了什么。
“就送到这里吧,”袁祖耘站在街边,“我在这里拦车。”
“哦…”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喂…”他看着她,却没有说下去。
“?”
他摇摇头,放开手:“再见。”
世纭就这样带着疑惑转身走回去,很快有辆出租车停下来,袁祖耘坐上去,车子飞快地消失了。她忽然心生凄凉,仿佛在刚才他抓着她那短短的几秒钟里,能够感到他心底的寂寞,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寂寞。
可是,她不禁苦笑,谁不寂寞呢?这就是一个,寂寞的星球。
她走过管理室,管理员大伯探出头来,憨厚地说:“小姐,你男朋友很体贴哦。”
“男朋友…”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男朋友”是谁。
“他说你在洗澡,不想叫你从浴室跑出来给他开门,起先我还有点怀疑,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一个老实的小伙子,所以就放他进来了。”
世纭讪讪地笑了笑,跟管理员告别,电梯很快就来了,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她走进去,按下按钮,忽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食指。
那么,食指比无名指长的人,真的是情感大于理智么?

六(中)

第二天早晨,世纭在电梯厅遇见袁祖耘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瞥她的手,没有说话。
那块创可贴已经被她撕掉了,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还有一点红肿。
电梯很快来了,她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转过身,一抬头,就看到镜子上映着的他的冷漠的脸。那真的可以称之为冷漠吧,没有任何表情,连隐藏在黑色金属镜框后面的那双眼睛,也透着冷漠——跟那个喜欢恶作剧的袁祖耘,很不一样。
她忽然皱了皱眉,惊讶地发现他今天竟然戴着眼镜,于是她对着镜子里同样也看着自己的他挑了下眉,好像在说:干吗戴眼镜,扮斯文吗?
袁祖耘耸了耸眉毛,眼珠转了一圈,原本冷漠的脸上忽然生出一种叫做“轻佻”的表情,好像在说:不可以吗,要你管。
世纭瞪了他一眼,悄悄地伸出左脚,用鞋跟狠狠地踩在身后的他脚上,脸上是笑容可掬。
袁祖耘睁大眼镜,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眉头纠结在一起,像是有点痛苦。
世纭努力抿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三十楼一到,立刻冲了出去。
等到袁祖耘慢慢踱进办公室的时候,她已经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像是打算开始工作的样子。
“袁世纭,”他连名带姓地叫她,一脸咬牙切齿,“去帮我冲杯咖啡来,不要太烫,谢谢。”
她只得起身,去茶水间完成老板的吩咐,自从上次被烫伤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恶作剧地请他喝滚烫的咖啡,但他有时候还是会故意提醒她。
“你的咖啡。”她把杯子放在他办公桌上,打算出去。
“等等,”他说,“关门。”
“?”她迟疑地看着他。
“我说关门。”他坐在办公桌后面,面无表情。
世纭想了想,轻轻推了推门,虚掩上。
他冷笑了一下,忽然把一只黑色的男式系带皮鞋摆到桌上。
世纭不禁觉得这只鞋子的皮料很好,纹路细腻也很有光泽,不过可惜的是,鞋面上有一个一角硬币大小的凹陷,那凹陷的形状像是跟她的鞋跟很吻合。
可是,她睁大眼睛,发现那凹陷处周围竟然有一圈印渍,尽管在黑色的皮面上看不太清楚,但她还是认出那是深红色的——“你流血了?”
她一脸错愕,原本那种恶作剧后的快感忽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是自己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至少,对他来说是很过分的事。
袁祖耘还是看着她,面无表情。
世纭心生内疚,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伤你…要不要去医院?”
她在心里苦笑:看起来,她果然是一个不适合恶作剧的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透过鼻梁上那副黑色金属框的眼镜看着她,看得她不由地头皮发麻。
忽然,他露出微笑,是少年恶作剧得逞后的那种快乐的微笑,那么灿烂,那么纯真,好像他之前的冷漠都是完全不存在的一样。
世纭还没回过神来,他就伸出两条腿翘在办公桌上,两只大脚上好好地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尽管看不到鞋面,但世纭几乎可以肯定这双鞋应该就是她早上狠狠踩上的那一双——也就是说,这只带着红色印渍的皮鞋,只是袁祖耘的又一个恶作剧而已。
“我一个字都没说哦。”他一边笑,一边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世纭眯起眼睛,咬着嘴唇:“袁祖耘…”
“话说回来,被你踩的那一下真的很疼,中午你请我吃饭补偿我吧。”他笑着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世纭瞪了他一会儿,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有点生气,无可奈何的生气。这个性格恶劣的男人,每次都有办法让她上当,可是,最可气的是,自己每次都会傻傻地上了他的当。
啊…袁世纭,你到底是怎么了?!
周五的晚上,子默原本约好来接世纭下班,可是临时打电话来说工作没有完成,要世纭先去摄影棚等她。世纭按照子默短信里的地址找到了那里,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手里大多捧着衣服鞋子或者各种背包和配饰,她猜想子默这次是为时尚杂志工作。
进到真正的摄影棚,世纭发现比她想象中的要小了一些,站在黑色照相机后面不断按下快门的,就是子默。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子默,她会毫不迟疑地命令聚光灯前的模特摆各种造型,会跟模特攀谈,甚至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这样的子默,像是拥有满身的光环。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她,直到拍摄结束。
“啊,”子默一边收拾一边打招呼,“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世纭微笑着走过去。
“哦,我马上就好。”这个时候,子默又变成了那个木讷的女孩,好像刚才的光环全都消失不见了。
世纭点点头,不由地羡慕起这样的她来,是不是只有当一个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才能够发出这样的光?
她们去了最近很有人气的一间自助餐厅,周五的晚上人很多,世纭以为要等位,没想到子默说项屿和项峰已经到了。
“你不会又想要撮合我们吧…”世纭一脸尴尬,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子默连忙摇摇头,笑着说:“项峰已经跟我说过了,你们两个没可能…”
“那你为什么还叫他来…”
“啊,”木讷的笑脸上有一丝狡猾的表情,“是因为,这顿是项峰请客,不来白不来。”
“…”世纭苦笑,有的时候很搞不懂这木讷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不过她却不觉得尴尬了,就把自己当作是一个蹭饭的小妹妹,或者是读者吧。
可是,一想到读者,她又犹豫起来,万一项峰问起书的事情,她该怎么回答呢?如果坦白说还没读过,似乎很对不起他,可是她又无法撒谎说已经读过了,所以无论哪一种回答,都会尴尬。
“走。”子默却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进去了,并且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项屿和项峰两兄弟。
“还好,”项峰一脸庆幸地对子默说,“你只带了一个人来,否则我怀疑我这个月底没钱吃饭了。”
“怎么可能,”子默在项屿旁边坐下,示意世纭坐到对面,“我们这次是庆祝你的书大卖,那样应该可以拿很多稿费吧。”
项峰苦笑了一下,对坐在旁边的世纭说:“这家伙每次知道是我请客都会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
“因为她本来就叫‘狮子’啊。”项屿微笑着提醒。
“哦,”项峰无奈地撇了撇嘴,看着子默,“你还真是不负盛名。”
子默那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看得项屿忍不住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说:“你笑起来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讨厌。”
四人轮流取了自己要吃的东西之后,就对着满桌的菜举起酒杯。
“祝贺,项峰先生的新书大卖!”子默高兴地说。
“那不是新书了…”项峰摸了摸鼻子,纠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