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珠挂在她的发梢,宛如沾着一颗颗的星星,她一级一级,跳下阶梯,傅知延站在台阶之下,回身望她。
“知延哥。”她冲他大喊:“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傅知延缓缓低头,再抬眸看她的时候,脸上溢着笑:“想起来了?”
一阵风吹过,世界安静了。
-
他随父母和爷爷,去璧城认领傅知靳的尸身。
那一晚,整个家陷入了无尽悲伤的河流,母亲两次晕倒,爷爷也因为悲伤过度,高血压发作。
那一年,他不过十九岁。
听好多好多人说,他的哥哥,是英雄,他救了一个小姑娘。
傅知延咬着牙,忍着泪,问自己,问哥哥的尸体。
“凭什么!”
“你凭什么,这样舍得下,舍下父母,舍下家人,去救一个…陌生人。”
傅知靳的尸体,在璧城的殡仪馆停留了三天,三天里,哭声连绵不断,大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这里,宛若人间与地狱的交界,生人送别,死者往生,白发人,黑发人…
天人永诀。
三天后,傅知靳的身体,行将运回首都,傅知延等了三天,没有等到那个被哥哥救过的人。
呵,甚至都不曾过来看他一眼,说一声谢谢。
你值得吗?
他无数次地反问他,值得吗?
终于,最后一天,他还是辗转向消防员和医生护士打听,辗转找到了那个小姑娘。
竟不曾想到,她也在殡仪馆,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在殡仪馆的尸体冷冻室门口,头埋在膝盖里,低声地呜咽…
声音很小很小,他走近,蹲下来,才听见她的声音。
“小嘉再也不调皮了。”
“小嘉一定乖乖听话。”
微弱蚊蚋。
“爸爸妈妈,我数三秒,你们一起醒过来,好不好?”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哦!”
“我开始了,不准耍赖!”
“一”
“二”
“三”
她挣开被眼泪糊住的眼睛,抬头,一瞬间的惊喜过后,又是令人绝望的失落。
那是一张年轻而又陌生的脸…不是爸爸妈妈…
他面无表情,眉心微敛。
不是爸爸妈妈,不是…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她再度,抱紧了膝盖,将脸埋进了大腿窝里。
“爸爸妈妈,这次不算,我们重新来好不好,这次…这次我数到十,你们就醒过来,带小嘉回家,好不好。”
“一”
“二”
“三”
“四”
….
“你爸妈死了。”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别发疯了,振作起来。”
他已经站起了身,她愣愣抬头,是他疏离冷淡的侧脸。
压抑,隐忍,愤怒,她炸了,站起身,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你胡说!”
他岿然不动,缓缓垂眸,淡淡地看着她。
她怎么是他的对手。
小女子表情坚强倔强,强忍着眼泪:“我爸爸妈妈还活着!他们睡醒了,就会带我回家了!”
“他们死了。”他残忍地打破她的梦。
“没有!”她坚持。
“死了!”他似乎脾气也上来了:“我说死了,就死了!”
“没有…”她捂住耳朵,不住地后退:“没有!没有!没有!”
“你混蛋!”她眼眶里转着眼泪,恶狠狠地等着她:“神经病!”
是啊,他在这里,发什么神经,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
“一个人,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他离开的时候,最后转身看了她一眼:“要为曾经爱你和…救过你的人,活下去。”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阴冷幽暗的通道里,她嚎啕大哭…
平生第一次,他的心开始隐痛了起来。
出来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雨,他抬头,望向了阴沉沉的天空。
值得吗?他又一次,问天空,问傅知靳,也问自己。
抬眸,遥遥地,看着站在台阶之上,出神的她。
傅知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雨后,太阳从云间溜了出来,万丈的霞光霎时间穿透云霭,降临大地。
她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她突然笑了。
“值得。”
这样的笑脸,是知靳要守护的,也是他…要守护的!
-
黄昏,燥热。
“爸妈还没睡!”叶嘉无力地推了推趴在她身上的傅知延。
“那你小声点。”他吻上了她的颈项,一亲一啄,似要将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刻下他的印记。
叶嘉嘴角溢起了醉人的微笑。
现在的感觉,和最初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不只是他的女孩,更是他的女人,他们交付身体与心灵,相互留下彼此的痕迹。
“是不是,舍不得我了?”她揽着他的颈项。
“嗯,舍不得。”他闷哼,全身都被她的温暖包裹着。
“带我走?”
“嗯…带你…”
傅知延回过滋味来,开始用力地冲撞她:“小丫头片子。”
她颤声:“知延哥。”
“叫老公。”
“老公。”
“乖。”他似奖励一般地,粗砺的指腹勾起了她的小下巴,叶嘉的脸迅速蹿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的红晕,渐渐蔓延到了脖颈,青涩的爱慕,沉重的欢爱。身下,两个人紧密地相贴,他看她的目光,深情到了极致。
他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叶嘉抱着他,抚摸着他身上结实而坚硬的肌肉,里面蓄积着深刻的力量。
然后,他捂住了她的嘴:“嘘…父母都在呢。”他坏笑,提醒她。
叶嘉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极致的欢愉让她流泪,这种感觉,刻骨铭心。
他却微微皱眉,怎么还哭了?
“是不是,不舒服?”他心疼地吻掉了他的眼泪,开始放缓动作,晨昏的微光分隔房间的物件,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旖旎的玫瑰色…
叶嘉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悲伤的情绪激涌而出,瞬间将她席卷…
“傅知延,我爱你。”
-
傅知延是把叶嘉,真真切切捧在手心里,当成女儿来疼爱的。
逛街的时候,他会帮她提包,她试衣的时候,他耐心等待,给出最中肯的意见,人多的时候,会紧紧牵住她的手,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整一个月的休假,他几乎每天都陪在她的身边,新婚燕尔,腻腻歪歪,从首都,把恩爱一路秀到了鹿城。
在床上,他照顾她的感受,多是隐忍压抑。
两个人的尺寸有些不大匹配,他太大,而她太小,所以如果前戏没有做足,其实大部分的时候,她都会痛。
傅知延这时候,才深刻地领悟着…什么叫“你是我在床上都舍不得用力的女人。”
这方面,他有无尽的耐心,和她一起,渐入佳境。
“时间…不够了。”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她紧紧抱着他的宽阔的肩膀,他抱着她细致的腰,身心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你混蛋。”她一口要在他的肩膀上,眼圈红了。
“我是混蛋。”他承认:“我会一辈子,待你好,我会补偿你,我会给你幸福…”
他的誓言平实而质朴,但那就是叶嘉想要的。
“那我等你。”
“能等就等。”
“什么话?”
“男人的话。”
-
机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忙碌的旅人,送别的亲人,惜别之情,无可言表。
只能沉默。
这次调令下来,走的是傅知延和穆琛两个人。
警队大部分警员都过来送别了。
段晓军眼睛都红了一圈:“你们两个都走了,以后谁陪我喝啤酒吃宵夜?”说着他都要哭了。
“德行!”穆琛握拳垂了垂他的肩膀:“嫂子都比你坚强多了。”
叶嘉紧紧拽着傅知延的行李箱拉杆,低着头,咬着牙,一言不发。
傅知延拉了拉行李,她却没有松口,还是低头,不说话。
他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回头,看了看段晓军和身后一群人,说道:“以后,叶嘉…就拜托你们,多照应。”
“放心吧傅队!”
“放心!亲嫂子!”
…
“行了,都回吧。”穆琛招呼着大伙,给人家新婚燕尔,留点私人时间。
警员们依依不舍地和两人告别之后,便三三两两离开了机场大厅。
段晓军走出大厅的时候,侧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开始他没有注意,是走过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戴着墨镜,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好熟悉。
-
待警员们挨个离开之后,傅知延将叶嘉拉到角落,叶嘉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情绪渐渐漫开了,突然,她身形抽了抽。
“不准哭!”他命令。
她咬着牙,努力抑制住眼眶中的打转的眼泪。
“知延哥,我不哭。”她又抽了抽。
傅知延终于低头,一口吻住了她咬红的唇。
这个吻,深到了骨子里。
他像是要把她摄入灵魂一般。
终于,一个绵长的深吻之后,他从晕晕乎乎的她手里,突然接过了行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回头,要是回头…就走不了了。
他沉痛地闭上眼。
安检口,找到了穆琛,他望着大厅,一时间有些失神。
“走了。”
“嗯。”
…
叶嘉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看着飞机直入云霄,她的心突然沉静了下来。
再度抬头,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的身后,陶荻摘下墨镜,手背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第57章 风起云涌
七年后。
南山公墓。
小雨淅淅, 灰蒙蒙的石阶上, 女子一袭黑衣, 提裙,步步,拾阶而上。
路边青草低垂, 她怀抱的一束山野菊,成了画面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除此之外, 整个人, 都笼罩在阴影当中,背影渐渐模糊了起来。
墓碑上的男人,轮廓鲜明,气质冷硬,刚直依旧。
而在坟墓相邻之处,还开着一个新坟, 新坟之上, 立着一个无字碑。
女子看也没看那新坟, 走到傅知靳的墓前, 屈身,将花束放在碑前, 然后拿出一抹淡色的手绢,轻轻将墓碑之上的水珠擦干净。
“哥。”她一边擦拭着水珠,看着照片里年轻英俊的模样,似谈心一般, 喃喃说道:“哥,短期之内,小嘉可能不会来看你了,我要…去南城生活一段时间。”
擦净了墓碑之后,她退后了几步,微雨湿润了她额间的刘海,模样颇为狼狈。
“他们都说他死了,穆琛这样说,杨局这样说,到现在…连爸爸妈妈都这样说。”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瞥了边上的新坟一眼,仿佛是被烫到一般,立刻便收了回来,不再去看,而是附上前来,手放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对傅知靳的墓碑道:“可是我…”
“不信呐。”
不远处,一道闪电夹杂着闷雷,划破了天际。
叶嘉突然笑了:“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吗!”
草木静寂,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着青石板。
黑白照片上,他的神情,依旧淡漠。
“偷偷告诉哥,我买了去南城机票…我要去找他。”她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件事,只告诉了哥,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所以哥一定也要为我保密哦!”
-
一步步走下台阶,雨越下越大,不远处,一个撑着小伞的女孩,冲叶嘉不断地挥手,笑得甜美。
叶嘉三两步,走下阶梯,朝着小女孩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汤包,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妈妈。”
小女孩生得明眸皓齿,小脸蛋白白糯糯,水润剔透,叶嘉见她的第一面,便觉得,这就是个小汤包。
“车里闷,程叔叔…臭。”汤包说话,还有些磕磕巴巴,口齿不清。
不远处的黑色奔驰车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身材近几年来,越发地好了,本就是一米八的大个子,此刻西服修衬,身形颀长,成熟男人的气质越发地展露。
叶嘉抱着汤包走过去,汤包圈着叶嘉的脖子,冲他做鬼脸。
“你熏着我们家汤包了!”叶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臭丫头,就是想下来玩,还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程遇伸手捏了捏小汤包肉肉的脸颊:“小坏蛋。”
“唔,程叔叔,坏人!”汤包瓷牙咧嘴,皱起了小眉头。
叶嘉将汤包放到了后车座上,仔仔细细地给她系好了安全带,开玩笑似的说道“汤包,不是程叔叔,是程伯伯!”
汤包有样学样,糯糯地喊了一声:“程伯伯。”
驾驶座边的程遇怨念地回头瞪了汤包一眼:“没那么老。”
的确,这些年,程遇倒是逆生长,更显年轻了,事业的成功,也让他更为意气风发。
车后座,如果不注意,还真不能发现,竟还坐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小男孩,和汤包一般大,眼里眉间,九分的相似。
“哥,程叔叔送我的洋娃娃,好看吗?”汤包问身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汤包手里的芭比娃娃,衣着华丽繁复,正版货,得不少钱。
“丑。”男孩冷冷淡淡地说完,又别开了目光,看向车窗外。
“阿时,不可以欺负妹妹!”副驾座的叶嘉一边叮嘱一边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程遇又从后备箱拿出了一个遥控飞机,递给了小男孩:“阿时也有,遥控的,能飞上天,正宗美国货。”
傅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眼睛里虽有光芒,却只是一闪而过。
“不喜欢。”他轻轻嘟了嘟嘴,别过了脸去。
“傅时,没有礼貌。”叶嘉回头,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傅时这才接过了大盒子,看到盒子上面的飞机外形,他的脸上,稍稍有点动容,不过还是很别扭地将盒子仍在边上。
“该说什么?”叶嘉又问。
“谢谢…程伯伯。”傅时特意咬重了后面几个字。
程遇知道他是这么个性子,也不计较,启动了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这次去美国,情况怎么样?”
“妥了,知味轩连锁,两个月之后,便可在纽交上市。”
叶嘉点了点头:“让你亲自跑,辛苦了。”
“你这个‘老板娘’都不关心公司的事,当然只能让我辛苦一点了。”程遇笑呵呵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叶嘉神情严肃了起来,侧眸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孩子,俩孩子玩玩具很专心的模样,并没有注意到程遇的话。
“算我说错。”程遇立刻改口:“副总,叶副总可以了吧。”
叶嘉不再说话,抬眸地望着窗外风景,很快,车在一栋小别墅前停了下来,叶嘉让傅时先带汤包回了家,车厢里,只剩她和程遇两人。
“那件事。”她迫不及待地开口,程遇点了根烟,淡淡地接过了话头:“已经是第三次,动用了不少关系,四方打点,甚至花大价钱请了民间打捞队,但是结果…”
“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叶嘉慌忙地补充道:“是吗?”
程遇看着窗外夜色,良久,终于还是咬牙说道:“落雁江浩浩汤汤,水流湍急,三弯九曲,多少悬崖瀑布,落入此江,只怕真的是尸骨无存…”
叶嘉猛地瞪住他,咬着牙,沉声,一字一顿:“我不准你…用那个词!”
“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程遇情绪激动了起来:“莫说他是掉进了落雁江,而且还是连人带车,从那么高的山崖上之上翻落下来,叶嘉,你用脑子好好想想,见过有车翻下百米山崖人还能活的?”
“能活的!车是掉进了江里,还能活的!”叶嘉的手抓着包,不住地颤抖,喃喃道:“找不到尸体,就说明他还活着!”
“那辆车的残身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全然扭曲变形…
“尸体随着落雁江湍急水势,汇入长江,怎么可能找得到。”
程遇的话,叶嘉已经听不进去了。
“假如他还活着,为什么一年多了却音信全无,难道他不想你,不想你们的孩子?”
“你不要再说了!”叶嘉捂住了耳朵,崩溃地大喊:“我不准你再说了!”
“叶嘉!”
叶嘉已经推开车门跑了出去,程遇追出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叶嘉,放他走吧!也放过你自己。”
叶嘉大口地喘息着,努力平复着胸膛的起伏,缓缓闭上了眼:“我不哭,知延哥还活着,我不哭的。”她用力挣脱了程遇的手,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别墅。
重重关上门,背着墙,强忍住眼框的泪水。
傅时和汤包两个小家伙正坐在客厅的龙猫大毯上看电视,傅时注意到动静,率先回过头来,看向叶嘉,然后颤颤起身跑过来,拉住了她的的手:“叶子,你的眼睛好红,是不是那个姓程的欺负你了?”他朝着落地窗外看了一眼,程遇的车还没有开走,傅时立刻道:“我找他算账!”
叶嘉拉住了傅时,蹲下身,将他抱在了怀里,手摩挲着他的小脑袋,汤包比较迟钝,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又转过身,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颤颤地跑过来,也要往叶嘉的怀里钻。
“等过几天,妈咪带你们…去南城找爸爸好不好?”
“好。”
“不好。”
汤包一脸乖巧,傅时却是敛着小眉头,一脸郁结。
叶嘉牵着两个孩子走到龙猫毯上坐下来,看向傅时:“阿时,怎么不好?”
“没什么!”傅时咕哝着站起身,跑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门。
叶嘉微微有些讶异,看着不明所以的汤包:“最近你哥的脾气,见长啊!”
汤包眨巴眨巴这眼睛,呆呆地看着叶嘉。
-
夜深,雷电轰鸣,狂风大作。
汤包抱着芭比娃娃,蹑手蹑脚地进了傅时的房间,爬上了他的小床,钻进了哥哥的被窝里。
傅时被她弄醒,正想着要不要把她一脚踹下去。
汤包已经抱住了哥哥的腰,吓得瑟瑟发抖:“哥,我怕。”
“去你妈哪儿…”傅时不耐烦地咕哝。
“妈咪…唔…不在房间。”汤包颤声道。
傅时眼睛睁开了,黑夜里,宛如星辰明亮。
“不在房间?”
“妈咪,在阳台上,学程叔叔,吐臭气。”
傅时立刻起身,穿上小拖鞋正要走出去,到了门边,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却顿住了,良久,还是折了回来,翻身睡到了床上,仰面平躺,一只手放在后脑勺,另一只手抡了抡汤包的脑袋上的呆毛。
“蠢呆妹,那不叫吐臭气,那叫抽烟。”他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这么聪明的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胞妹?”
“哥哥,什什..么叫…抽烟?”汤包呆呆地问。
“说了你也不懂。”傅时关了灯,侧身躺了下来:“睡觉吧。”
汤包听话地重新躺下来,抱住了傅时的腰,傅时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蠢呆妹,如果叶子再问我们,想不想去南城,你要跟我站在同一阵营,说不想去,知道吗?”
“为为…为什么呀?”
“因为…”傅时咬了咬牙:“那个人,已经死了。”
-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夜阑人静,她坐在窗台边,一道闪电照亮了她冰冷的侧颜。
誓词在舌尖辗转,吟动。
“我都爱你,尊重你,珍惜你,对你永远忠诚,直至死亡…”
又是一道闪电,掠过她眉宇,坚定决绝。
“即使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第58章 后会有期
死亡行动, 代号:飓风。
那是一场大型毒品交易, 从东南亚经水路运送而来的海洛因交易量令人咋舌, 警方布控三月之久,有望将南城的贩毒网络中心成员一网打尽,然而在那场最终的行动里, 一场激战,狡猾的毒枭头子劫车逃亡, 傅知延和搭档秦坚驾车追缉。
悬崖山路, 往上是无边峭壁, 往下便是水流湍急的落雁江。
毒枭头子将人质从疾驰的车上推下来的时候,两车相距不过百米,手脚被捆绑的人质宛如一个大沙袋,猝不及防便出现在了公路的正中央,车灯照亮了他满是鲜血惊恐无助的脸庞,开车的秦坚猛打方向盘避开人质, 紧接着警车便撞上了公路护栏, 直直地冲出了悬崖。
当死神睁开眼睛, 全世界陷入黑暗。
短短的十几秒, 傅知延的脑中,回闪了一生的画面。
最终, 都定格在了孩子出生的那一瞬间。
并不是很清晰的视频画面摇摇晃晃,走进了干净的白墙壁病房中,正中的病床上,他的女孩形容憔悴, 嘴角却咧开了满心满意都是甜蜜的微笑。
怀中的两个婴儿,皱皱巴巴,哥哥个头更大,妹妹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