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有专门的技术分析部门,分析每一场比赛,自家的队员与对手拉练的每一个球,寻找失球的原因,国际选手不同的运球手法,落球轨迹,然后形成数据分析表,然后根据每个队员的优势和劣势,制定不同的训练方案。
朱盏最常去的就是技术分析部,向里面的技术人员讨教,跟他们一块儿看比赛回放视频,分析慢镜头。
有一次,她看到了沈昂和陆礼安的比赛。
他们曾经在很正式的赛场上成为过对手,无论沈昂在国际的赛场上如何大杀四方,可是他没有办法击败陆礼安,陆礼安是中国乒坛的不可战胜的神话。
而两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神话破碎,举国悲恸。
而他,只是安祥地沉睡在阳光静谧的午后,将这个喧嚣的世界抛诸脑后,置若罔闻。
奥运会开赛前夕,朱盏去医院辞别陆礼安,她坐在他的身边,一个人絮絮叨叨,陪他说话。
医生说有亲近的人陪着聊天,对病人的恢复是有好处的,因为他的大脑功受损并不严重,不属于不可逆的深度昏迷,通过对脑电波的观察,医生发现近段时间,他的意识是有活动的,甚至有梦境的迹象。
这就说明,他正在一点点的好转。
也许不久以后,就会清醒过来。
见朱盏过来,陆礼安的母亲放下了手里的画笔,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拿着画板离开病房,轻轻掩上房门。
她知道,儿子可能想要和这个女孩独处一段时间。
朱盏的话并不多,不像沈昂,每次过来都憋着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讲,每次说得口干舌燥,他说在比赛中又遇到了谁谁谁,这个谁谁谁以前还跟陆礼安交过手,他跟他分析对方的打法,又大肆鼓吹自己是怎么把对方吊打蹂躏一番。
大多数时候,朱盏也不会打断他,笑吟吟看着他一个人也能自说自话地讲这么多。
明明他以前最讨厌就是陆礼安了,现在他反倒成了他的好兄弟似的。
朱盏知道,沈昂缺点搜罗一大筐,但有一点好。
重情重义。
他此生都不会忘记陆礼安的生死之情,兄弟之义。
朱盏拿毛巾给陆礼安擦了擦脸,然后坐下来,小声对他说:“礼安哥,柏林奥运会开始了。”
“沈昂代表中国出战柏林,我去给他加油。”
“世锦赛,世界杯,他几乎每年夺冠,如果这一次他能一举拿下奥运会的男单冠军,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中国的又一个大满贯的选手。”
“他总说,这个大满贯,是给我打的。”朱盏低头浅笑了一声:“可我越来越觉得,这次奥运会,他是为礼安哥出征,因为,礼安哥也只差一个奥运会,就能成为大满贯选手了。”
“礼安哥,也只差这一个奥运会了。”
她的喉咙有些哽咽。
有一搭没一搭,她又说了好久,直至夕阳暮沉。
她缓缓起身,凑近了陆礼安的耳畔,略有些羞涩地轻声说:“告诉礼安哥一个秘密,几周前,有粉丝看到沈昂进了珠宝店,还特意私信我来着。”
“我猜,那傻子可能会在拿下冠军以后,向我求婚。”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陆礼安的右手,微微颤了颤。
“所以,礼安哥要赶快醒过来。”
“如果...”她微笑着,却有泪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如果礼安哥再不醒过来,四宝可能真的会便宜了那个蠢小子哦。”
-
这一次的柏林奥运会,乒乓比赛实行先单打,后团体的赛制。
沈昂毫无疑问赢得了男单冠军,他的单打向来成绩卓越,在国际乒坛可以说是鲜有对手。
拿到金牌下场的时候,在记者的簇拥包围,满场欢呼声中,沈昂径直朝休息区的朱盏走过去。
朱盏的心提了起来,情不自禁开始加速跳跃,之前粉丝有给她发消息,偷拍到沈昂独自逛珠宝店的场景。
后援的粉丝们叫她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这次柏林奥运,夺冠之后会有大惊喜呢。
而开赛前沈昂一直扭扭捏捏的娇羞模样,也让朱盏心里头有了数。
这家伙是真的打算求婚了。
那天朱盏还特意穿了一条纯白的连衣裙,显得清新又动人。
沈昂在一大帮队友和记者的簇拥下,走到朱盏面前,呼吸都还没有喘平静,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他一走过来,朱盏就感觉到,一股腾腾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的身体向来是热气腾腾的,就像永远烧了个小火炉似的。
“干...干什么。”朱盏搅动着裙角,红着脸害羞地问。
沈昂挠挠后脑勺,低声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
而此时网上正在全程直播兜售这盘盛大赛事之后的黄金狗粮,评论区流量已经爆掉。
【我感觉盏盏妹已经有所察觉了。】
【妥妥的,你看她今天的装扮,清新的连衣裙,发型明显是去发廊做过,还化了淡妆,一个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素颜的妹子,突然化妆,显然有猫腻!】
【楼上分析得相当到位,可以说是很稳了。】
【昂神你还在磨蹭什么!快求婚啊啊啊啊!】
【昂神害羞呢!】
【卧槽,这么多年了,还羞个毛!】
【昂昂还真是中国乒坛第一纯情少男没有其他23333】
直播正在进行,全中国好几亿的网民在屏幕后面为沈昂捏着一把汗,沈昂不急,他们倒是没完没了地催促。
“快求婚啊啊啊啊!”
“别磨蹭了!”
沈昂羞红着脸,手伸到刚穿上的外套小包里,摸了半天。
朱盏的手都要伸出来了,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没有戒指,没有求婚。
沈昂直接从包里摸出一根大金链子戴到朱盏的脖子上。
“媳妇,这是我给你买的,24k纯金项链,我一眼就相中了,觉得特别配你。”他说完还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金牌:“我觉得我戴金牌,你戴金项链,我俩特别般配。”
特...特别般配。
面前闪光灯咔咔咔,朱盏的脸彻底红透。
不过不是因为羞涩,而是...羞耻。
【金...金链子?】
【你他妈仿佛是在逗我?说好的求婚呢?】
【昂神你要承包我今年全部笑点是不是!哈哈哈哈居然送金链子。】
【土豪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煤老板很6666666】
【哈哈哈哈哈哈心疼我盏妹。】
【神他妈特别配,我感觉盏妹都要哭了有木有!】
朱盏低头,看着脖子上挂着金光闪闪的粗大链子,又看了看身边不断对着她咔咔拍照的记者,她觉得自己心态要崩了。
“盏妹,你喜不喜欢?”沈昂期待地看着她,讨巧地说:“我选了好久的,你喜欢吗。”
“喜...喜欢。”当着所有记者和队员,朱盏努力让自己回忆今天上午微博上看的段子,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昂哥,你送的我都喜欢。”
沈昂直接把朱盏抱起来,原地转了几圈,开心得跟条狗似的。
【心疼盏妹。】
【心疼+1】
【+10086】
【+身份证号】
安静的病房里,电视机传回了柏林奥运会的现场直播,沈昂拿下男单冠军,害羞地站在朱盏面前,似乎要搞什么大事情。
陆礼安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容颜如初,不曾有半点改变。
他的母亲调大了电视的音量,柔声对他说:“安安,再不快点醒过来,喜欢的女孩可能就要嫁给别人了哦。”
然而她这句话刚刚说完,电视画面里,沈昂给朱盏脖子上挂了个金光灿灿的粗大项链。
此刻就连解说员都傻了。
而陆母愣了愣,才不可置信地问陆礼安:“那个男孩,莫不是个傻子?”
自家儿子居然会争不赢他?
她不禁对朱盏的独特口味肃然起敬。
然而就在朱盏极其勉强地说了“昂哥送什么我都喜欢”这句全国人民都听出来是违心之言的下一秒。
陆礼安的手指头,动了动。


第69章 我等着你
奥运会打得并不是一帆风顺, 沈昂的个人场表现的确出众,可是在团体赛的最后一场上, 他算得上是遇到了劲敌。
凯恩利斯, 一位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其反手能力很强, 反手发球、防守、快撕几乎一气呵成。
被称为是欧洲近十年最有希望的新星。
沈昂从来没有跟他打过, 但是凯恩利斯曾经和陆礼安对战过好几场,有胜有败, 最后的一场,陆礼安仅以一球之差败给了凯恩利斯。
后来陆礼安因伤退役后, 凯恩利斯在世界乒坛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敌手。
在比赛开始之前, 凯恩利斯和沈昂热身拉了几颗球, 用英语问了他一句话:“听说陆礼安是因为你受伤的?”
听到他提及陆礼安,沈昂手颤了颤,但他并没有回答凯恩利斯的话, 而是兀自进行着准备工作
比赛采用五局三胜的赛制,第一轮沈昂赢得轻松, 但是第二轮,第三轮,他渐渐就落了下风, 凯恩利斯属于消耗型选手,越往后面,他越来越进入状态,发挥也更加稳定。
而沈昂完全不一样, 他属于进攻型选手,打法猛狠,很多场比赛几乎都是一鼓作气击败对手。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陆礼安的发挥异常稳定,凯恩利斯也是,所以他们能够打成不遑多让的相当水平。
而沈昂一直都是陆礼安的手下败将,凯恩利斯深知这一点。
所以在沈昂输掉第三局比赛的时候,凯恩利斯经过沈昂身边的时候,无意地说一句话:“陆是为了救你受伤,真可惜,至少跟他打,还会有点意思。”
真可惜,跟他打还会有点意思。
沈昂的手紧了紧,一滴滴汗珠顺着他的鬓间滑落。
没有办法,他似乎有又到了当年在省队被陆礼安击败的场景,面对今天的劲敌凯恩利斯,感觉是一样的。
“不出三年,我一定打败你!”
那场大雨中洗净了他所有的荣耀,当初年少轻狂,他这样对陆礼安叫嚣着。
“我还会回来,我一定打败你!”
“陆礼安你等着我。”
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
安静的病房里,陆母手里的水果盘突然坠地,发出一声重响。
陆礼安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等着你。”
等着你回来打败我。
朱盏接到电话的时候,沈昂即将上场,与凯恩利斯进行第三场的对决,这一场至关重要,如果继续输球,这场比赛就真的毫无悬念地输了。
“四宝。”陆礼安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四宝,你和他结婚了吗?”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朱盏的眼泪顷刻决堤,顺着脸颊汹涌流淌。
边上有队员看着朱盏一个劲儿地流眼泪,有些不解,就算沈昂输了比赛,也没必要哭成这个样子吧。
“礼...礼安哥。”她捂着嘴,泣不成声:“礼安哥,好...好...”
“好久不见。”陆礼安替她说那四个字,却又问她:“结婚了吗?”
“没有,礼安哥,你不醒过来,我才不会嫁给他。”朱盏哽咽着说。
“呵,那个傻子。”
朱盏努力抑制着情绪,一边抽泣一边关切地问:“礼安哥,你什么时候醒的,感觉身体怎么样?”
“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沈昂太情绪化,要让他知道我又要回来跟他抢老婆,那还要不要比赛了?”陆礼安声音虚弱,却还开着玩笑。
朱盏想笑,可是眼泪却更加汹涌澎湃,几乎泣不成声。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发挥真是糟糕透了。”
“礼安哥你也在看比赛吗?”
“嗯,你在现场能跟沈昂说话吗,帮我传一句话。”
-
第四场即将开始,现场观众越来越躁动,有位凯恩利斯加油的,当然也有位沈昂加油鼓劲的。
“沈昂!”
沈昂听到朱盏的声音,蓦然抬头看向休息区,只见她抓着手机,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哎,你这丫头,哭什么啊老子又没死!”沈昂心疼了,安抚她:“我会好好打的,你别哭。”
朱盏依旧流着眼泪,冲他扬了扬手机。
一瞬间,沈昂像是被电击一般,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倒流了,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看着她手里的电话,隐隐约约似乎有所预兆,他的心顷刻间提了起来。
是他吗?
是他!
“沈昂,礼安哥说,这块金牌,是你欠他的!”
沈昂手里的球拍突然脱手,掉落到地上,他恍然退后两步,失魂落魄。
这块金牌,你欠他的。
这时候,哨声吹响,第四场比赛已经开始,耳边的欢呼和呐喊沈昂已经听不见了。
他捡起了地上的球拍,一双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教练看着沈昂,站起身问他:“怎么回事?振作一点!”
下一秒,沈昂抬起来,眼睛里早已经饱含了眼泪。
醒了。
他终于醒了。
仿佛无期徒刑的囚犯,在奔向自由和黎明的那一刹那,泪流满面。
而此时此刻,网络直播评论区也炸掉了。
【不是吧!昂神居然被打哭了?】
【才输两局,没必要哭吧!】
【你看他这样子,这届男神不行啊,心理素质太差了。】
【哎,看来今天团体赛金牌是保不住了】
【你们真的觉得,昂神是因为输球哭?他以前不是没输过,哪次哭成这样?】
【不然呢?】
【emmm,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因为陆礼安醒过来了,昂神哭他媳妇要没了。】
【楼上别逗】
【楼上拿病人开玩笑真是好棒棒哦!】
【楼上滚!】
-
第四场比赛开始,沈昂伸手一把擦掉眼泪,走上了比赛场。
他还没有击败陆礼安,怎么可能输给面前这个家伙!
一开局,凯恩利斯能够感觉到对手发生的变化。
本来前两场沈昂已经被他打得气势全消,毫无还手之力,基本上可以说是脆败,可是第三场一开局,沈昂重新振作起来,连着三球,以势如破竹的攻势,将差距拉得大,打出了11:5的优秀成绩。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干得漂亮!】
【昂神又重新振作起来了!】
【昂神加油啊!】
【干掉这个德国佬!】
【加油加油加油!】
电视机前,陆礼安的手紧紧攥着白色的床单,看着电视屏幕里,那个微微喘息着,目光却是无比沉静的大男孩。
他嘴角浮出了一个笑意。
好久不见,沈昂的水平进步让他惊诧,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前四局打成2:2的平手,第五场,也是决胜的关键一场。
沈昂之前的团体赛成绩一直都不是特别好,在陆礼安退出以后,沈昂接替陆礼安的位置,成为了国一队的队长。
单打和团体赛赛制不一样,需要合作,配合,凝聚力,沈昂要担当起男队一号,担当起队长的位置。
可是沈昂的性格却与陆礼安截然不同,他不大适合这种团体作战,尤其是领导整个团队打比赛。
只有在单打这种自我释放的比赛中,他才能够有更优越的发挥。
凯恩利斯吸取了前一场的教训,这局开始,便不再冒进,而是采取比较保守的攻势,一点一点消耗掉沈昂的耐心,激起他急躁的情绪。
这是凯恩利斯的优势,他实在太清楚对面这位选手的缺点在哪里。
这一场战役,打得异常焦灼。
到最后甚至打出了9:9的场面,这在世界乒坛都是极其少见的,可见这一场比赛,双方博弈都是无比艰难。
沈昂大口地穿着粗气,而对面的凯恩利斯同样不好过。
沈昂赢了一颗球,然而下一颗球,凯恩利斯再度追回比分,10:10平。
棋逢对手,狭路相逢。
这最后一颗球是决胜的战役,他们必须小心,再小心,稍稍有一点失误,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们代表的是国家的荣耀,是举国的希冀。
朱盏手仅仅攥着自己的衣角,为他捏了一把汗。
她嘴里低声喃喃地念叨着他的名字:“沈昂,沈昂。”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念他的时候,沈昂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仿佛是心有灵犀,他的眸子里,闪现着全所未有的光芒。
沈昂缓缓举起球拍,冲观众席的她大喊:“朱盏,我赢了你嫁给我!”
朱盏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关键的时候,求婚!
傻子啊!该求婚的时候,给她套个土了吧唧的金链子,现在还没赢球呢,就叫着要她嫁给他,哪有这种事!
朱盏几乎是想都没有心,她立刻站起身,坚决地说道:“不!”
那一瞬间,赛事直播评论区彻底炸裂。
【猝不及防的求婚!】
【猝不及防的拒绝!】
【我有一句活该不知当讲不当讲】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一点都不心疼昂神。】
沈昂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拒绝。
怎么会被拒绝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指着朱盏大喊:“你是不是看陆礼安醒过来了!你就想跟他好!”
直播间。
【啊啊啊!陆神醒了?】
【我的天!】
【终于醒了,哭!】
【既然醒了,那我站盏妹和陆神!】
【不不不,我还是站昂神!】
【等等,现在不是还在比赛吗,站cp是什么情况。】
电视机前,陆礼安扶额,想杀了他的心都有,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空心争风吃醋。
朱盏跟着扶额:“你能不能先把比赛打了再说!”
沈昂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他这样笑过了,好像自陆礼安出事以后,就算赢了比赛,他也没有特别开心过,只有跟朱盏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发自内心地笑一笑,可是他们见面的时间,却又少之又少。
朱盏知道,沈昂心里是彻底放下来了。
他迅速回血,一个高抛发球,直握球拍,正手单面拉出一个弧圈球。
朱盏知道,这是他最熟练的招牌打法,他第一次和她练球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的打法。
她的心加速加速起来,一球接着一球,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最后一球,沈昂一个大力的扣杀,击败了凯恩利斯!
赢球的那一瞬间,几乎举国欢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赢了!昂神赢了!】
【沈昂好样的!】
沈昂手里举着球拍,绕着赛场跑了两圈,所有人都在齐声喊着他的名字。
“沈昂!”
“沈昂!”
“沈昂!”
他是真正的乒乓国手,举世无双。
电视机前,不少观众已经热泪盈眶,国乒队再创辉煌,沈昂摘得柏林奥运会男单金牌,同时他带领着国乒队,一举拿下了团体赛的冠军,摘得金牌。
这场战役,沈昂打得太艰难了。
沈毅看着墙上沈昂母亲白菀的照片,激动的泪流满面。
“阿菀,这是我们的儿子,好儿子!他实现了你的梦想,你看到了吗!”
而朱国栋和左邻右舍的朋友们在饭店里看电视直播,在沈昂摘得金牌的那一瞬间,他露出难以克制内心的激动,骄傲地对众人说:“这是我女婿!”
众人:“好像你女儿刚刚拒绝了你女婿的求婚- -”
沈昂迫不及待跑到休息区,近了,似乎又有些小羞涩,还带了那么点儿委屈,嘴里嘟囔着:“他醒了,你就拒绝我。”
朱盏缓缓站起身,微笑地看着他:“傻子,快过来抱一下。”
下一秒,沈昂兴奋地跑过来,一个大熊抱,脑袋深深埋进她的肩头,对着她的耳朵柔声道:“我爱你。”


第70章 完结
朱盏没有同意沈昂求婚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柏林奥运会期间,沈昂整个人都是阴郁的。
他最好别开口说话, 一开口绝对就是:“他一醒, 你就变心。”
再不然就是:“你就想跟他好,你就巴不得赶快回国!”
那哀怨的小眼神, 简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就连回程的飞机上, 沈昂都在一个劲儿碎碎念:“待会儿他来接机,我就看你忍不忍得住不去抱他!”
见朱盏不理他, 他又闷哼了一声:“你就能欺负我。”
朱盏终于受不了了,真想一球拍招呼过来。
“我怎么就欺负你了?”
“你喜欢陆礼安, 你就欺负我。”
朱盏真的百口莫辩, 心累。
“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他, 我把他当成亲人,我就不能喜欢亲人?难道要像陌生人一样,那岂不是更奇怪了?”
“你跟他, 你们是亲人吗?”
朱盏有些负气,双手捏住他的脸颊, 用力拉开:“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动静好像大, 整个机舱的人都抬头看他们,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齐原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照顾一下单身狗的感受。”
朱盏哼了一声,松开沈昂, 沈昂揉了揉自己脸颊,说道:“那还不答应我求婚。”
“我为什么不答应,你自己去想。”她没好气地闭上眼假寐,喃道:“蠢货。”
过了会儿,见朱盏睡熟了,沈昂放低了身子,伸手,轻轻将她的脑袋挪到自己肩膀上。
飞机落机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一出T2站台,粉丝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来。
不远处的人群前面,沈昂看到了久病初愈的陆礼安。
他被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皮肤比以前更显得苍白,消瘦了很多,轮廓更加鲜明锋锐。
过去的他,何等丰神俊朗,帅得没有章法,现在憔悴了很多,看上去弱质纤纤,让人心疼。
朱盏心里疼,沈昂就更别提了,看到他第一眼,直接红了眼睛,加快步伐跑过去,张开双臂朝他扑来:“大锤!”
陆礼安还没来得及叫别人把他推走,沈昂已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大锤啊!”
“艹。”陆礼安爆了一声粗,感觉快要被沈昂勒断气了:“放开,好丢人。”
周围记者粉丝对着拥抱的俩人咔咔咔咔闪镜头。
“大锤,你怎么这样了?”沈昂是真的动情,挂在陆礼安身上,紧紧抱住他,鬼哭狼嚎:“你怎么瘫了啊!”
陆礼安惊悚地挣扎:“放开!”
朱盏走过来,拉开了沈昂:“你别这样,礼安哥只是不能长时间站立,没有瘫。”
沈昂站起身,不大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朱盏笑说:“这么多人看着,丢不丢?”
沈昂说:“我准许你跟他抱一下,五秒钟。”
朱盏看向陆礼安,他也正抬头看着她,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礼安哥也是。”
俩人并没有拥抱,克制而又不显疏离,千言万语也只有一声,好久不见。
在很久以后的一次人物访谈里,记者问陆礼安,沈昂似乎跟你一直有不和,为什么还要舍身相救。
那时候陆礼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朱盏。”
即使是在沈昂和朱盏已经结婚,他依旧坦坦荡荡地告诉所有人,因为朱盏。
他说:“能够陪在她身边,与她见证国旗在荣耀的赛场上缓缓升起的那个人,只会是沈昂,不是陆礼安。”
记者又问:“你们三个人现在见面,还会尴尬吗?”
陆礼安:“我们从来不尴尬。”
坦坦荡荡,从来不尴尬。
-
接机以后,沈昂推着陆礼安一块儿去吃饭,上车的时候,他还要抱他,陆礼安连忙站起来说不需要,我自己能走。
吃饭之际,陆礼安随意地说道:“我要去德国一趟。”
闻言,沈昂和朱盏的筷子同时顿住。
良久,朱盏问他:“去多久回来。”
陆礼安:“不一定。”
沈昂:“你去看骨科?”
桌底下朱盏一脚踹过去,沈昂龇牙咧嘴。
陆礼安:“准备去德国修养一阵,把身体养好,欧洲旅游一圈,以前打比赛,训练很忙,从来没有时间到处走走,现在终于闲下来,想出去看看。”
沈昂和朱盏都没有说话,陆礼安应该是不能回归乒坛了,这一次重创,他的身体许多部位都是永久性损伤,后期能够治疗到什么程度,都没有办法回到以前的身体状态。
沈昂问:“什么时候走?”
“下周。”
“这么快?”
陆礼安说:“你很想挽留我?”
沈昂脸微微一红,“嘁”了声:“怎么也得把我和盏妹的喜酒喝了再走。”
朱盏:“我没同意你的求婚。”
沈昂说:“怎么,你也想跟他去德国看骨科?”
朱盏又踹了他一脚。
-
陆礼安没有告诉朱盏和沈昂自己的航班日期,一个人走得很痛快。
不打扰他们,是他对她最后的一点温柔。
深夜,朱盏从睡梦中醒过来,沈昂不在身边。
她穿着他的风衣外套走出房间,沈昂一个人站在阳台抽烟,凝望着城市阑珊的灯火,背影有些落寞。
她知道,见过陆礼安之后,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陆礼安的乒乓生涯就此结束,全是因为他。
这些年,没有人比沈昂更加自责。
他表面上好像装得毫不在意,探望陆礼安的时候,还跟他开玩笑,尽管他可能根本听不见。
然而朱盏知道,沈昂心里比谁都难过,都自责,他本来不是一个容易产生情绪包袱的人,过去因为输球输比赛影响状态,自暴自弃到了险些放弃乒乓。
他对什么事都是容易用情,还要装得很无所谓的样子,什么情绪都埋在自己心里,不会让别人知道。
她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半夜醒来,看到他因为失眠,一个人独自抽烟。
朱盏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沈昂微微侧头,柔声道:“吵到你了?”
他并为出声,像一头孤独的困兽,独自舔舐内心的伤痛,又怎么会惊动她。
朱盏用力,抱紧了他,深深地呼吸他的味道:“沈昂,你别难过,有什么我们一起承担。”
他手指尖一截烟灰掉落。
良久,他说道:“我不难过,我只是在想,怎么给陆礼安说个媳妇,让他不再惦记你。”
他笑得很轻松随意,好想那样就会把谎言变成真实。
朱盏松开他,站到他的身边,跟他一起凝望这一城烟火人间。
沈昂的手臂顺势搭在她的肩膀上,揽着她,俩人沉默不言。
“沈昂,礼安哥走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
“嗯?”
“礼安哥有话带给你,让你结婚钻戒,要买最大颗的。”
沈昂正要说我还不知道吗,瞎操心。
然而下一秒,他睁大了眼睛,看向朱盏:“哈?”
朱盏抬眸,望着漫天璀璨的星辰,喃喃道:“买好了,就跟我求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