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茉冷着脸,不想理他,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转来附中这么长的时日里,第一次和她讲话。
徐嘉茂心里突然紧得难受,看什么,什么都不得劲儿,背后刺痛的感觉更加明显,连带着他的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了起来。
他拿着活血化瘀的药,独自走到医务室外面的小花园,脱了上衣,准备给自己后背抹上一点。
右臂手伤口,一动,牵扯着生疼,他鼻息间发出一声闷哼。
便在这时,有人接过了他手里的药膏。
徐嘉茂回头,依旧是那一抹洁白的长裙。
宋茉。
他眼里挑起一丝情味。
她打开盖子,抹了一点在手心里,冷冷道:“转过去。”
徐嘉茂听话地乖乖转过身,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敏感了起来,仔细感受着她柔软的掌腹,轻抚着他背部淤青的地方。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黄,背部肌肉紧实,身板线条流畅。
多年不见,不仅仅是她长大了,成熟了,当初那个带她泥地里打滚的小哥哥也已经长大了。
分辨男孩和男人的区别,其实很简单,看他心里有没有装女人。
“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宋茉鼻息间一声冷嗤:“不记得,也不想记得,我早把你忘了。”
“把我忘了。”徐嘉茂淡淡一笑:“小公主现在是在学雷锋做好事?”
宋茉用力捏了一下他瘀伤处,徐嘉茂狠狠抽了口气。
“心够狠的。”
“比不过你。”宋茉咬牙切齿地说:“比不过你当初一走了之,一句话都不留给我,噢,不,你留了,你让我滚。”
那年她才多大呢,或许刚刚步入青春期,正是动辄天塌地陷的年岁。
她去地下台球场找他,他也叫她小公主,让她快些走,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她看着他身边那些男孩和女孩,放浪形骸,落拓不羁。
徐嘉茂和他们混在一起,她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晚上宋茉一个人孤零零走在孤冷的夜里,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自那以后,宋茉决定把这个人从脑海里抹去。
徐嘉茂手里的一根烟头燃尽了,他抖了抖,然后说:“我没说滚,我说的‘走’。”
宋茉愤愤说:“有区别吗。”
“有。”
宋茉冷哼,却听徐嘉茂继续道:“我徐嘉茂这辈子没怕过谁,谁都揍,谁都敢惹,但有一个人,我不敢招惹。”
宋茉的手微微一顿,瞬间变得僵硬。与他分离多年,听他说这些不要脸的话,她的心竟然还会有仿若枯木逢春一般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和寇响发生矛盾。”宋茉拆开话题:“别说是嫉妒他的才华。”
“为什么不能是这个理由。”
宋茉冷笑:“骄傲如你徐嘉茂,会嫉妒别人?”
徐嘉茂嘴角扬了扬,这么多年,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她。
“单纯看他不爽,行吗?”
宋茉试探地问道:“不会是因为杨小吱儿吧,我看你和她走得挺近。”
“你还挺关心我,连我和谁走得近都知道?”
宋茉哼了声:“谁关心你了。”
一阵风刮过,带着盛夏潮湿暖软的气息。
徐嘉茂突然握住她柔软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宋茉恍然发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红绳,绳子因为年岁久远而被磨损了很多,她的心突然空了那么一下子。
如果还是那条绳子,正面应该系着一只金灿灿的小狗。
那是她的生肖,也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他并未曾注意到宋茉情绪的变化,只沉声说:“听说有人让你不好过,我回来看看。”
感觉到她良久的沉默,徐嘉茂回头,见她这般情状,不解地问:“感动了?”
宋茉反应过来,脸色一阵急红,匆忙甩开他的手:“要你多管闲事!”
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徐嘉茂“哎”了声——
“茉小狗,我想你了。”
“混蛋!”
第40章 雷雨时节
六月底, 临近期末考试,整个年级都已经进入了潜心备战状态。
寇响和时绪几人录了demo,发送给选秀比赛的制作人,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对方先夸了一遍少年们音色不错,自作词曲也相当不容易, 节奏感很好。
但是,如果全程rap而没有一点唱的部分,恐怕会稍许单调, 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现在的观众接受,所以制作人给出的建议是,希望能够加入有旋律的流行唱法进去, 因为乐队是男声主唱, 所以如果能加女声进来, 当然更好。
**
江岸畔潮浪拍打堤坝,桥洞因为路过车流而轰隆响彻, 狂风呼啸。
时绪倚在空心石柱边, 耸肩说:“你们别看我, 流行唱法我可没谱, 能唱,但是不一定唱得好。”
沈星纬提议:“要不就Caesar唱流行的部分, 我唱rap的部分。”
整个乐队, 也就寇响的嗓子能撑得起流行音乐的台面。
不过寇响一票否决:“我不唱流行。”
他从来不肯唱流行歌曲, 唯一一次听见他在KTV唱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 还是为了泡妹子。
从那以后,真的没听他开口唱过有旋律的歌。
“我发现你是不是对流行歌抱有偏见啊?”沈星纬手肘戳了戳寇响:“除了rap就不唱别的?”
“对。”寇响回答的明明白白:“老子不唱流行歌。”
他有时候真固执得可怕,就像他那一根筋蒙头往前冲的老父亲一样,不过也正是这股子固执冲劲儿,让他父亲能在九十年代赤手空拳打下一整个商业帝国。
“别为难Caesar了。”时绪说道:“他入圈就为了hip-hop,能一路坚持下去,挺好的。”
女生总是比男生,更能理解一些东西,合作这么多年,时绪理解寇响,理解他的情怀与梦想。
他想让全世界懂得嘻哈,理解hip-hop。
她比他早入圈几年,当初他第一次来废弃工厂跟人battle的时候,没有人相信这个富二代臭小子能做到,直到他只用半年的时间,击败了废弃工厂所有自命不凡的rapper。
少年时的豪言壮语,从来未曾丢失,他一直走在这条路上,践行着他的梦想。
后来,有了裴青,有了沈星纬,他也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
梦想就像是冬夜里燃着熊熊火焰的暖炉,总是能够吸引在寒冬黑夜里踽踽独行的人,他们意气相投,聚集在一起,彼此不发一言,却能相互倚靠。
关于比赛这件事情,几人商量来去没有结果,时绪都想要退赛了,一开始就是她起头要做这件事情,把乐队拉进来,可是现在遇到困难,她却想要退缩。
很愧疚,觉得对不起大家。
沈星纬拍了拍时绪的背:“没事儿,反正要高三了,不去参加比赛也没关系。”
裴青说:“是啊,我妈还不一定同意呢。”
寇响一根烟燃到了尽头,被他按灭在石柱上,他背着吉他转身离开了。
“Caesar,去哪儿啊?”
寇响没回头,只扬了扬手,淡淡道:“想办法。”
**
房间里,周婶轻手轻脚进了屋,将蛋挞盘放在桌上,没有打扰正在埋头做题的两个孩子。
少爷这一天天的改变,她全然看在眼里。
不得不说,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真有手腕,能制得住玩世不恭的少爷。
周婶从小看着寇响长大,什么时候见他这样耐着性子学习过啊。
寇响的变化,周婶每天都会打电话汇报给赵女士,赵女士心里高兴,又给杨吱提高了薪资。
蛋挞进屋,一阵甜腻腻的香味扑鼻。
寇响一边做题,伸手去摸。
“啪”的一声,周婶打开他的手:“给杨小姐准备的。”
“偏心。”
“你不是不吃甜食吗?”周婶知他脾性,从来不吃甜食,所以点心也没有准备他的。
“想吃了,不行吗?”寇响展眉。
哟,还真是大变天儿。
周婶啧啧称奇,大少爷不仅口味变了,就连脾性都变了不少,什么时候,见他这样子畅快地笑过啊。
寇响六岁的时候,周婶就带着他,夫人和先生有矛盾,她也看在眼里。
不过他们的矛盾不比寻常夫妻,夫人心性骄傲,先生脾气暴躁。但是他们从不吵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聊天气,聊股票,聊聊花园里的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周婶年岁大,经历的事情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夫人和寇先生之间,绝对是有深层裂痕,无法弥补和修复的。
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像夫妻,没有夫妻的温存与厚爱,反倒更像是半熟不熟的陌生人。早些年,他们分房而卧,现在就各自为家。
先生在城西另有一栋房产,独居;而夫人,索性就去了苏格兰,与年迈养老的父母居住,管理家庭的海外资产,甚少回国。
空荡荡的别墅,只留了寇响一个人独居。
周婶初见寇响的时候,孩子不过六岁有余,一双漆黑的眼眸子却不似旁的小孩那样清澈,他浑身上下一股子阴郁的气质,就如同这栋老式洋楼一样,散发着梅雨天来临时的压抑气息。
他沉默寡言,从不笑,但也不哭。
有时候周婶甚至感觉,他就像住在这栋黑漆漆的宅子里的一个鬼魂。
不像活人。
周婶心善,打心眼里疼这孩子。
这孩子啊,看着叛逆,其实心性挺实诚,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门儿清呢。他有时候,还愿意和周婶说说话,或者帮他做一些家务活。
少爷玩得那些音乐,周婶也完全不懂,但是她愿意当他的听众,戴着老花眼镜,看他张牙舞爪地表演,虽然这些重金属总是震得她脑门儿疼。
周婶觉得他唱的那些歌,哪是唱歌呀,根本就是数来宝嘛,真难听,如果他都能当大明星,那世界上就没明星了。
当然,这话她也如实地说过,主要是劝少爷,别再搞这些有的没的,耽误正经事。她知道,少爷将来是要成为继承这偌大的家业的啊。
不过少爷说和她隔着一百零八年的代沟,说不清楚。
周婶放下蛋挞,嘱咐杨吱趁热吃,便离开了房间。
杨吱心不在焉,有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想跟寇响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暑假一过,高三了,她不打算再继续给寇响补课,她也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的课业上面。
她有目标,全国最好的学府B大,她一定要考进去。
至于住所,她目前存下来的工资加上大方的赵女士给的奖金,已经完全够她租一个好的小区房住进去。
当然,搬离寇响家,停止辅导,也不仅仅是因为高三的缘故,而是...
寇响对她昭然若揭的心思。
她不能一边拿着人家妈妈给的薪水,一边还泡她儿子,这太不道德了。
呃,虽然她没有主动泡他的心思,但是两个人这样天长日久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寇响对她有情又有义,虽然她相信自己能把持住,但是...
反正再呆在一起,终究不妥,无论如何杨吱都要抽身离开了,寇响这段时间成绩进步不少,她也算功成身退,将来他作为如何,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可是这话,要怎么说才好呢。
赵女士那边肯定好办,但是寇响这边...以他的性子,能让她就这样离开吗。
杨吱愣愣地寇响,他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演算公式,白皙的手指骨节修长。
有的男人的手,又粗又短又黑,很难看,有的男人的手,却如明月般清白,即便骨节不似女人那般流畅,却别有另外一番味道。
寇响的手就是这样。
“你要看我到几时?”他漫不经心开口问。
杨吱吓了一跳,连忙移开目光,心说他不是在专心做题吗,怎么还能知道她在偷看他。
“如果你想要抱我,不用提前打招呼,随时过来。”
他说着左手落到身下,大腿张开,似乎随时准备了迎接她入怀。
杨吱:......
怎么就绕不开这事儿,谁要抱他啊!
她将橡皮擦扔他脑袋上:“做你的题吧。”
寇响做完试卷,递给杨吱检查,杨吱扫了一眼之后,有些惊讶,今天的作业质量完成非常高啊,居然一道题都没错。
“你、你是又在哪儿背了答案?”
寇响皱眉:“不相信我?”
杨吱是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但她又是监督着他写完这张试卷的。
“真的是你独立完成?”
“没有基本的信任,我们怎么携手走完一生。”
杨吱:“......”
好吧,她夸奖了他一下:“今天很棒。”
“有个事,商量一下。”寇响将旋转靠椅往后一推,换了个坐姿。杨吱立刻起身往后面退了退,防备说:“我不会抱你的!”
寇响闻言,眉毛挑了挑,眼角笑意更甚:“我是想问你,暑假有空吗?”
“干什么?”
“电视台搞了个歌手比赛,上电视的,August入围了,纯rap不行,缺个流行的女声。”
“暑假吗?”
“比赛规模比较小,大概需要三周的时间,地点是S城。”
“S城,坐火车得要好几个小时吧。”
“高铁,四个小时。”
“噢。”杨吱想了想,说道:“我妈肯定也不放心我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我叔不乐意我唱歌。”
寇响表示不能理解:“他们不同意的事情多了,如果什么都要他们同意,那该多无聊,还有,你继父又不是你亲生父亲,凭什么他不乐意你唱歌,你就不唱了?”
杨吱拼命摇头:“就是不能。”
继父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大事小情都是由他作主,母亲需要他,杨吱也不能违逆他。
他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一双灼灼目光看着她:“这个比赛,你想去吗?”
扪心自问,杨吱其实挺想去的,刚刚他一开口,她就心动了。
“我想啊。”
“那就去,到时候我来你家接你。”
“不行!”杨吱像是受惊的小兽,连忙说:“千万别来,我真的去不了。”
“怎么去不了,随便诹个理由,说兼职,或者和朋友出去旅游。”
“不是,你不懂。”杨吱不敢看他,匆匆起身:“就这样,我先回房间了。”
她要出门的时候,寇响将试卷揉成团,用力扔她面前:“你总觉得我不懂你,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怎么懂你。”
杨吱握着门把的手,突然紧了紧,撕开一条口子,嚯嚯漏着风。
不是不能说,只是...她不想把最难言不堪的一面,在他面前展现。
谁都可以,他不可以。
她珍藏寇响对她的心意,小心翼翼保护着,不让其他东西沾染玷污。
**
寇响躺在沙发上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杨吱则和苏北北约好了去市图书馆一起写作业。
临走的时候,她还唤他,问他要不要一块儿。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寇响根本不想搭理她,转过身,脑袋埋进沙发另一侧。
气鼓鼓,跟金鱼似的。
杨吱叹了一声,便出了门。
那一声叹息,长长久久在他心间萦绕。
周婶这时候坐到寇响身边,拍了拍他的大腿,寇响便将大咧咧的二郎腿收回去。
周婶拿起苹果削着:“又不高兴了?”
“哼。”
“刚刚听到你和杨小姐的谈话,是什么比赛啊?”
寇响没好气说:“你又听墙角。”
周婶笑了笑:“啥比赛啊,杨小姐不去,你看我行不,我去给你助阵。”
寇响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副周婶上台跟他唱rap的场景,突然就被逗笑了,虽然他极力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周婶放下水果刀:“装什么,想笑就笑。”
寇响捂着嘴,偷笑了,伸手去拿周婶手里的苹果,周婶没给他,自己咬了一口:“要吃自己削。”
寇响哼了声,坐起身拿起苹果,也不削,张口就咬:“你就上台扭秧歌吧。”
“你还别看不起你婶子,当初你婶子可是村里的金嗓第一人,唱《在希望的田野上》,比□□唱得还好!”周婶夺过他手里的苹果,嫌弃说:“脏不脏。”
寇响笑了起来:“这么厉害啊,不过现在可没人听那种歌了。”
“是啊,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嘛。”周婶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说道:“杨小姐是小地方来的女孩,心性高,不肯服输,尤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苦处。”
寇响别开脸,闷哼着:“她说出来我会帮她,我对她的好,半点都看不到。”
“那可不见得。”周婶循循劝道:“这女孩心里有计较,有情义,你看她什么都闷在心里,但是门儿清呢,你对她的好,将来兴许十倍百倍地还呢。”
和周婶这样子絮絮叨叨聊了好一会儿,寇响心里的积郁也疏通了不少。
“我不要她还。”他哼了声:“老子是好心没好报,以后各走各路,我不管她了。”
落地窗外,阴沉的天空一阵闷雷轰鸣,空气闷燥。
哗啦啦的雨点冲开了空气中的沉闷燥热。
寇响上楼的时候,似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周婶:“她出门的时候,带伞了?”
第41章 燥热
图书馆落地窗外,惨淡的灰云沉甸甸压着这座城市。
狂风大作。
杨吱心不在焉地咬着笔头, 苏北北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
杨吱问苏北北:“如果有件事, 一直拿不定主意,你会怎么办呢?”
“像我这种选择困难症, 经常会有拿不准注意的时候,如果真的不行, battle对决掷硬币决定谁先唱, 你就掷硬币选择呗。”
杨吱连连摇头:“太草率了吧。”
“本来这就是拿不定主意的下下策啊,如果你心里有主意的话,干嘛还纠结。”
杨吱想了想, 觉得苏北北说的话还是有三分道理, 她从包里摸出一枚一元的硬币。
她念叨着,如果是数字,就答应寇响帮他伴唱, 如果是牡丹花就不答应。
杨吱拇指将硬币弹上天,落手背按住。苏北北赶紧凑过来, 紧张地看着她的手指缝,一点点挪开。
牡丹花。
苏北北拍了拍杨吱的肩膀:“暑假乖乖在家复习吧,别想入非非了。”
杨吱看着硬币背面盛开的浮纹,有点不甘心:“再来一次。”
又掷了一次硬币,这一次,同样是牡丹花。
苏北北挑眉:“天意。”
杨吱还偏偏不信邪了, 她换了枚硬币, 又投掷了一次。
还是牡丹。
“撞邪了吧。”
苏北北眯着眼睛鄙夷说:“所以, 其实心里早已经有决定了吧。”
“唔...”
杨吱收走了硬币,同时收走了桌上的作业本:“快下雨了,没带伞,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啊,等雨停了再走呗。”
“不了。”杨吱已经背上了小书包,匆匆走出图书室大门。
图书馆距离家并不远,穿过几条街区就到了,杨吱一路上匆匆回赶,周遭狂风回旋,挟裹着枯枝败叶四下里胡乱奔走。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远处天际灰云翻涌,狂风将盛夏的闷热驱散了。
杨吱刚出了图书馆没多久,便有豆大的雨珠拍打在她的脸上。
随即大雨滂沱而下,不给人任何反应的余地。
周围行人纷纷退散躲避,杨吱也赶紧躲到了街边商户的橱窗屋檐下。
盛夏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杨吱准备等这一阵雨势过了再离开,可是没想等了小二十分钟,大雨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天色越发暗沉了下来。
恰是这时候,她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
寇响。
“在哪里。”
“啊。”
“我问你,在哪里。”
听筒那边,能听见哗啦啦的落雨的杂音。
“我在正新街这边的seven躲雨呢,干嘛啊?”
嘟嘟嘟...
她话还没说完,寇响已经挂掉了电话,杨吱蹙了蹙眉头。
莫名其妙。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索性进seven买了个微波炉加热的三明治,走出门,热乎乎一口咬下,刚抬头便望见雨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近。
他撑着黑色大伞,带着一声凛冽的肃杀之气,气势汹汹朝她走过来。
吓得杨吱手里的三明治都差点掉了。
寇响走到屋檐下,收了伞,雨伞尖不住有水珠哗啦啦滚落,他平静地睨了她一眼。
杨吱赶紧往后挪了挪,大口大口咽下了嘴里的三明治。
寇响翻了个白眼:“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杨吱听他语气里没有什么刀枪棍棒,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吃着三明治。
寇响伸出湿漉漉的手掌,薅了薅她得头发,柔声说:“湿成这个样子。”
杨吱目光上移,想说本来没有湿,被你这手一摸,就湿了。
寇响叉着腰在檐下站了会儿,杨吱则坐在公共排椅边,一口一口嚼着三明治。
“你怎么来了?”
“买包烟。”
“你早说,我可以给你带啊。”
“你不知道我抽哪种。”
“你可以告诉我。”杨吱不依不饶:“所以,不是过来买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