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瞳垂眼看着净白瓷面的餐桌,不敢看陆彬杨的表情。
“最后我才知道,她一半是被威胁、一半是被利诱地收了我爹妈的钱,他们承诺会给她最好的前程,还安排她出国留学,条件就是离开我。媛媛出国第一年的冬天,在滑雪的时候摔死了。葬礼我去了,她随身的东西我要了这枚玉做纪念,这是当年我用勤工俭学挣得第一笔钱给她买的礼物,她一直戴着,到死也没取下来。”
故事讲完,寂静的谈话像停摆的挂钟,定格在流逝的时间里。
陆彬杨笑道:“知道老爷子怎么说吗?他说他拿钱去试探媛媛,结果她没顶得住诱惑,说他是帮我看清人的本性。哼真是可笑。我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在他身上,他理亏得处处让着我,我就更跋扈,以气他为乐趣。我改了姓,离了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解恨,这口气憋得我喘不过来。”
齐瞳说,“真相似,你的父母在儿子身上重复着奶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你对父母重复着你父亲对奶奶的怨恨。”
“真不是歌开胃的好故事,”陆彬杨叹气,“后悔了,应该择良辰吉日跟你说的。对了,你最近胖了点儿,好看些了。”
齐瞳反而担心,“都这么说,我是不是该控制饮食了?”
陆彬杨无奈地说,“女人说减肥就像买衣服一样,永无止境,永远从下次开始。”
齐瞳瞪他一眼,软软地笑了。那枚玉依旧在她的视线里,齐瞳觉得她不会再干扰自己了——能心平气和说出的人和事,但是可以归档尘封的文件,不过只是记忆。
无论是媛媛还是李胤,王露,齐瞳想,陆彬杨都已经放下芥蒂和包袱了。
陈锋这次对张敏展开的是闪电式步步紧追战,让一众发小直愣神,“峰子,这不是你的风格吧?”
“我着急啊!现在这些小妞们的注意一天三变,你们只顾自己早早结婚,也不管我,今年无论如何我得娶老婆!我结婚比你们晚,儿子一定得比你们的大!”
齐瞳纳闷,“那你今天怎么不带女朋友来?”
“她不喜欢人多。”陈峰答。
陆彬杨暗笑,在齐瞳耳边低语,“今天安雅也来。”
齐瞳皱眉,“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包里找出手机发短信。
林安雅果然来了,还是一个人,没带升格成为老公的眼睛。林安雅和齐瞳亲切地打招呼,呼吸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陆彬杨——他正在琢磨怎么能把台球案上的球一杆收了,看了进门的林安雅一眼,他弯腰开始击球。
峰子凑到林安雅近前问:“没带眼睛?吵架了?”
林安雅不理他,跟齐瞳好久不见的知心姐妹般热络,“你好像胖了点儿。”
峰子说:“就是,比原来胖。”
齐瞳担心地摸摸脸,“那么明显?胖得厉害?”
峰子说:“不是......”
林安雅说:“不是,你练瑜伽吗,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陈峰说:“乱花钱!我带你跑步游泳,又健身又省钱。”
齐瞳对林安雅说:“好啊,瑜伽不错。”
陈峰不满,“喂,当我隐身人?这女人之间的友谊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门被很脆响地叩响,门边的韩铁开门,只见张敏一身松垮的运动服背着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打架都是一愣。
“海,你们好。”张敏对所有任务呢打过招呼,定金齐瞳和林安雅中间的陈峰,走到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遍,双眉一挑,“喂出来玩也不叫我?”
峰子早已经起身迎接,嘿嘿嘿的一连串低笑,“以为你加班......”
张敏忽然转身对林安雅笑,“林小姐,你好。”
林安雅回以一笑,“你好,又见面了。”
峰子傻眼,“又见面?你们认识?”
张敏和林安雅径自聊起来,加上齐瞳,三个女人一台戏,话题多的说不过来......
陈峰转转眼珠,缓步后退坐在韩铁身边,看陆彬杨和肖振打球。看了半天,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女人的友谊,真是诡异......”
韩铁不屑地看他一眼,“你活该。”
“啊?”
韩铁不是很知道内情,但句句有理,“你看人家陆总,学着点儿。安雅和齐瞳合也好,吵也罢,他就像看蛐蛐吵架,根本不管,随他们去,玩自己的。你可倒好,就不怕不热闹,自己往上凑。兄弟,你是故意的吧?
想看女人为了你互相不痛快?觉得那样有成就感?可惜,齐瞳也就恨你相过一次亲,现在还是老陆的老婆,这点儿干吧陈醋,你那张敏妹妹恐怕也懒得吃。”
峰子臭美地摆个享福的POSS,“只要有醋就能证明咱的美丽。”
韩铁摇头,“据史书考证,这种情况下,女人会结盟,男人都是炮灰。”
“那也是幸福的炮灰。”
韩铁默哀,“炮灰,你一个人自己幸福吧。”
那边肖振把陆彬杨打得惨败,颇有成就感地振臂示威。
张敏指着他说:“哎,这姿势活脱脱劲霸男装的标签啊。”
肖振登时泄气。
连按压点头,“吃喝玩乐每一项都是高杆的。”
陆彬杨走过来,坐在齐瞳的身边休息,齐瞳递给他一杯水。
张敏跳起来去揪陈峰,缠着他打一局,两人拉拉扯扯地开战。陆彬杨低声问齐瞳,“你刚才的短信是发给张敏的?让她来?”
齐瞳回答的声音更低,“可惜没有好戏,她和你林妹妹早认识了。”
张敏扎着高高的马尾,把陈峰折腾地苦不堪言。林安雅看着,忽然就羡慕了,“青春多好啊。”
一声赞叹让三人各自回味,都沉默了。
晚上散了伙,都是成双成对地回家,唯有林安雅独行,陆彬杨和齐瞳一起送她。返程陆彬杨没有回家。而是带着齐瞳去跳舞。齐瞳的舞步起初有些生硬,渐渐变得流畅,心却一直都是柔软的,觉得荡漾的浓情温馨了整个世界。
出门时齐瞳笑话他,“我这样就算时尚的人了?”
陆彬杨摇头,“还差很多。”
几个头发红红绿绿的男女强行挤过他们抢着出旋转门,醉语乱言,酒气熏天。
齐瞳对陆彬杨鸡眼,“这算时尚?”
陆彬杨皱眉,把齐瞳护在怀里,怕被她们撞到,嘴上笑说:“这算下个世纪的时尚。”
齐瞳扭头间看到人群的最后有个躲开的身影,她不由得拽住陆彬杨。陆彬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愣之下,怒气勃然,“李馨柳,你给我出来!”
刚转身想躲在门厅瀑布后的李馨柳只得原路退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吉普赛风格的衣裳,丝丝缕缕的全是人造破洞。李馨柳不耐烦地看着天花板,“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打扮!”陆彬杨很恼火,“几点了还在这种地方混?”
李馨柳哼道:“你能带女人来我就不能来?”
她的同伴有几个返回来的,放肆地搂了她的肩,挑衅地看陆彬杨,像是要出头。李馨柳厌烦地把他们的手打开,赶走,“这是我哥,你们先走。”
陆彬杨隐忍了火气,“这些乌烟瘴气的人你自己都看不上吧?跟我走,回去说。”
李馨柳翻个白眼,“你理解不了,人家是搞艺术得。”
“别糟蹋艺术两个字乐,都是些糜烂到底的家伙。你个有头有脸的女孩子和他们搅在一起自甘堕落,还要不要名声?”
李馨柳被骂火了,“你管不着!”
馨柳驳得说不出话来。李馨柳只是愤怒地瞪着哥哥,熬夜的眼睛有些红。陆彬杨给时间让李馨柳静静气,把车钥匙交给车童,吩咐齐瞳,“你看着她,我去外面等车,咱们三个一起走。”陆彬杨出去,齐瞳保持一定距离并肩站在李馨柳身边,避免正视她带来的尴尬。“你怎么不离婚?”李馨柳转头看着她说,无限的恨意。齐瞳目视前方不回应,没听见一般。李馨柳的声音结了冰,“你不是很英气,主动说要离婚?为什么不离了?真会装啊,我们全家人都被你骗了。我就说,为了钱结婚的人怎么可能舍得离婚?”齐瞳透过亮晶晶的门玻璃看着外面黑黑的夜色,终于盼到车子被停到门前,陆彬杨上了车。她对李馨柳说:“走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安排“李馨柳狠狠地剜她一眼,闪身往里走,高跟鞋急速响亮地敲在地砖上,敞开的大衣被风带得像张开的帆。齐瞳无奈,只得快步追过去,便找出手机给陆彬杨拨电话——他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砸,只有他能拦得住李馨柳。走近光线暗淡的走廊,柔软的地毯是最好的消声器。齐瞳避让着迎面穿梭的服务生和寻欢的客人,一边紧盯着前面的李馨柳,一边眯眼借壁灯向上
各色的彩灯开手机键盘,就感觉脚下软软得什么东西绊住她正要抬起的脚尖,整个人失衡往前栽。周遭的一切立刻转换成了慢镜头。吊灯,壁灯向上掷出视野,地灯和地毯迎面扑来,喧哗的人声和音乐声好像被隔离到另一个空间,离她很遥远知道这是要摔打了,步伐速度快的来不及停止,齐瞳本能地伸手挡在脸前。果真,膝盖、胳膊硬硬地着了地,疼痛没有遇到,在扶她的人道谢中那般剧烈,她狼狈地站起。有服务生过来搀她,紧跟着的陆彬杨大步跑过来。齐瞳已经站起来,向扶她的人道谢。陆彬杨看她没什么大事,还是忍不住说她,“急什么?疼不疼?”
他看到走廊尽头的李馨柳犹豫地站在那观望,不走也不过来,有些担心的样子。
齐瞳说:“地毯边翘起来了,没小心。不疼,就是撑了胳膊。”她忽然睁大眼,手下意识地搭在小腹,声音有些颤,“彬杨......”
身体深处有一股热流缓缓地涌出。她的生理期已经拖了很久了,难道这么巧?
“怎么了?”陆彬杨发现她的异样,紧张地看着她。
一阵抽搐忽然而来,紧接着腹底开始开始剧痛,双腿间的涌出更多了,齐瞳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汗随之蒙了一身,急性盆腔炎?宫外孕?还是怀孕了不知道,刚才摔那一下流产了......
联想太多,她抑制不住的颤抖,抓紧陆彬杨的手,“我站不住了,肚子疼。”
陆彬杨这一刹那也有丝慌,马上又冷静了,“我带你去医院。”
他对着远处的李馨柳厉声喊:“过来!送她去医院,你惹出的好事!”
李馨柳满腹怀疑的慢慢走近,“又装。”
待看到齐瞳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和刷白的唇,她也着急了,“摔骨折了?”
“去开车!”陆彬杨弯腰抱起齐瞳就向外走。李馨柳忙赶到前面去开车门。
竟然真的是怀孕......
陆彬杨坐在病床边上握着齐瞳的手,屏气凝神的听大夫说。齐瞳躺在病床上,一动不敢动,眼睛不眨的看着大夫,黑黑的瞳仁越发显得大。
产科大夫笑了,“看你紧张地,这种事越紧张越容易出状况,母亲情绪轻松心态好,孩子才发育的好好。记住,这是先兆流产,必须绝对静养。这个孩子你们要吗?”
“要!”陆彬杨迫不及待说的斩钉截铁,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大夫笑出了声,“你这个父亲也太紧张了,那就保胎疗,密切观察,胚胎发育正常的话就保留......”
医生走了,陆彬杨双手攥了齐瞳的手,不说话。
半响,齐瞳问:“我怎么会怀孕?”
“有几次我没做防护。”
“你这样不好......”
“你说这是男孩还是女孩?”陆彬杨眼睛亮亮的,脸兴奋得有些红晕,素来少言的人变成了话痨,“不知道男女可怎么取名字呢?将来能长多高?会不会是双胞胎?”
“彬杨,”齐瞳打断他跳跃的思路,认真得近乎严肃,“先兆流产不建议保胎的,也许是胚胎本身有缺陷自己死掉了,也许外界行为对它造成了损害,谁也不敢保证这个孩子将来健康,所以大夫刚才说密切观察......”
陆彬杨手一挥,“你想太多了,我的孩子绝对健康,是你刚才摔那一下让它生气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却也揣揣的,低了声调,“咱们观察吧,发现不好的时候再不要它......”
没见面得孩子哪怕只是分裂的细胞,也能让人牵肠挂肚的割舍不下。陆彬杨这一句话说的辛酸,齐瞳听得更难过,堕胎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陆彬杨深深地吻住齐瞳的额头,说:“你们两个人都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齐瞳努力笑得轻松,“你煽情的时候怪吓人的。”
陆彬杨也笑,“都说家是最拖累人的,果然是,有老婆孩子的感觉真是沉甸甸的。”
“后悔还来得及。”齐瞳说。
陆彬杨补充一句,“也很幸福。”
两个相视一笑,双手交握,静静无声。
“生馨柳的气了吧,她那人死不低头,本质还是善良的。”陆彬杨说。
齐瞳摇头,“其实我很羡慕她,活得那么放肆尽兴。当初我家里出事时,如果我也能像她那样敢于对所有人叫板,家里也不会那么惨,说不定我现在也是齐总,而不是苦兮兮的小保姆。真是没生活智慧啊。”
陆彬杨笑,“你要是齐总,我就没办法趁火打劫了。”
齐瞳白了他一眼。
门外站了很久的李馨柳此时才推门进入,把刚出去给齐瞳新买的内衣和卫生棉放进柜子里,似乎理亏地不说话。
陆彬杨看着她那身古怪的衣服不舒服,又见她强打精神,“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再来陪你嫂子。”
李馨柳被哥哥的车“押”了回去,钥匙插进门锁旋了一下她就发现项临在,手边僵住了,定定神,利落地开了门。项临听到闷响,从书房外走到客厅,见了李馨柳,说:“回来了。”
“嗯。”李馨柳应了一声,环视屋内,去起居室换衣服,坐在椅子上就不想起来了。
穿着外套的项临,客厅上的拉杆箱,书房卓上整理出来的资料,还有只有她自己衣服的衣柜......
换了从前,她会跳起来和项临吵,这算什么?
现在,她吵不动了,甚至厌恶了自己争吵时尖利的嗓音急速的语调,她不想听到项临的种种托词借口,有什么用呢?
李馨柳静静地坐着,看到项临出现在门口时,她依旧坐着,不想说话,却是必须面对。于是她强打了精神,问:“要走?”
项临清瘦很多,但不落魄,整洁清雅依旧,“是,我联系了进修,如果能留在那所医院我就不回来了。
李馨柳唇角翘起笑的弧度,“我尊重你的意见。”
又是午夜,上一次见面两人就是在午夜,一个酒醉,一个穿着睡衣离家,不欢而散。
项临失神,“馨柳,可以继续嘛?”
李馨柳笑笑,摇头,“还是算了。”
项临再一次离开温暖的加走在寒夜里,比上次离家时更冷的寒夜,没有打车,他想听自己沉闷的脚步声虚虚幻幻地步步远离,这种从容被淹没在忙碌的生活和无影灯下,再次经历时仿佛久违的斑驳旧事。这从容一直伴着他到达下一个起点,再次被他遗忘在奔波和竞争的追逐中。
拉杆箱沉默干涩的滚动声陪着他,仿佛夜行的同伴。
项临想,哪怕是这样最简单额作伴的温暖和牵挂,他和李馨柳彼此都没有给予对方,所以分手时虽有遗憾,更多的却是解脱。
没有感情吗?项临想,他出现在李馨柳面前时太过完美了,以至于自己都无法接受在她面前有丝毫的瑕疵,那个变形的项临回忆起来让自己都害怕,还是离开吧。
李馨柳问自己,没有感情吗?
她把眼泪藏在枕巾里,混乱的日子翻过去就忘了吧。
她抛弃世界的时间也很长了,该回来了。
李馨柳这一觉睡到午间,一度不规律的生活让她对时间很混乱,但是起床的第一件事她昨晚就想好了,“妈!妈!”
李馨柳语调亢奋,“快,快来医院!”
王露血压陡升,“怎么了?”
李馨柳尖声高叫:“齐瞳怀孕啦!你长辈分当奶奶了!叫上我爸一起,快!”
王露一怔,跳起来喊,“张嫂张嫂,快煲点儿安胎的汤,快!司机呢,备车去医院。孙子!孙子!我的孙子!哎呀,在哪家医院呀,这个馨柳毛毛躁躁的,也不说清楚......”
李馨柳风风火火到医院时,她哥哥刚推了奶奶进病房。轮椅上的陆老太高兴的坐不住,齐瞳想起身,奶奶的手在空中一顿,“别动!别动!小心我曾孙。”
齐瞳刚欠起得身子只得又放倒,“整天躺着像受刑。”
陆彬杨笑,“医生说了,绝对静养三个月,以后就好了。”
李馨柳偷笑,在奶奶耳边说:“看我哥嘴都乐歪了,齐瞳啊,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门被推开,是王露和李胤,王露手里拎了保温饭盒。齐瞳欠身想起,王露忙过去把她按住,“别动别动,我和你爸从大夫那儿过来,说要保胎,你可不能动。”
齐瞳暗暗呼出一口气,心想真受罪。
李胤很威严地问儿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彬杨回以威严外交官的风范,“昨天。”
李胤“嗯”了一声,对儿媳说:“以后抚养好这个孩子就是你最大的任务了。”
齐瞳遵命地答应。李胤这才看向女儿,李馨柳叫声“爸”。
王露见丈夫眉头就要往一边皱,忙故意高兴地堆婆婆说:“妈,您开心吧?”
奶奶抿着的嘴都是弯弯的,“高兴是高兴,就是这个小东西得待十个月出来,太慢了。”
病房里的人都笑了,奶奶看着陆彬杨,憧憬着,回忆着,“彬杨刚出生时被脚朝天拎着,屁股被打红了才哭出来,那个护士下手真重,当时我就把她骂了一顿。彬杨你得看好你儿子,可别再被欺负。你们年轻人工作压力大,这个孩子生出来我帮你们带吧。”
“妈你身体不好,我来带。”王露急着说。
李馨柳摇头,“怎么都这么没出息争着当保姆。哥你拍卖探视权吧,看一眼多少钱,亲一下多少钱,抱一抱多少钱......”
“钻钱眼儿了你!”王露笑骂女儿。
李胤皱眉头,“行了行了,走吧走吧,孕妇需要休息,你们太吵。”
他又对齐瞳说:“出院了就回家住,方便照顾你,彬杨你也回去。”
转身他恭恭敬敬地对陆老太太说:“妈,到时您也一起回去把。”
陆老太布满老年斑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齐瞳去哪我就去哪。”
李胤第一次推着陆老太太回老干病房,王露跟着出去,说馨柳:“一起走,让齐瞳休息。”
李馨柳说:“我哥送你们走,我得留下来看着齐瞳。”
齐瞳摇头:“不用不用,我又不是泥捏的。”
李馨柳不以为然,“嗨,你这个时候可是最金贵的时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小心后悔。我要是你就摆谱,能摆多大摆多大。”
陆彬杨给妹妹一个“真受不了你”的表情,送奶奶和父母,一路送到老干病区的病房。
奶奶在抡起和床之间的无数次转换,从来都是陆彬杨抱上抱下,今天他故意没伸手,站着看父亲。陆老太太尽管已经被肝癌折磨的骨瘦如柴,但李胤也是上了岁数的人,虽有王露帮忙,把母亲抱上可升降的病床对于他还是着实费了力气,加上小心和担心,出了一身汗。
李胤坐在沙发上等气息平缓,手臂上的感觉还是母亲刚才的体重的分量,很轻很轻。
“爸、妈,你们坐会儿,我先走了。”陆彬杨出了病房。
护士站的瑾儿看见他,跟了过来,盈盈的满脸笑意,“听说你当爹了?”
陆彬杨心情极好,“嗯。”
瑾儿逗他,“瞧你喜滋滋的,心里乐开花了吧?”
陆彬杨还是一声,“嗯。”
回妇产科的一路上,陆彬杨看着窗外难的的冬日暖阳,想:幸福快乐其实可以很简单。
齐瞳挨个儿翻看基本孕期保健和婴儿早教的书,是婆婆刚才买来的,越看越觉得从怀孕到做母亲着实是一门深奥浩大的学问,值得付出一生研究,不禁望而却步。
李馨柳趴在窗台上向外看,“今天是晴天,太阳暖洋洋的,真想出去走一走。”
她浑浑噩噩饿了很久,阳光、天空、风、乌云,这些忽然敞亮的眼前一般,熟悉又陌生。
齐瞳说她:“想去就去吧,我不用人陪。”
李馨柳说:“我和项临要离婚了。”
齐瞳拿着书,目光定时一行字上。
李馨柳微卷浓密的长发漂了颜色,有种穿透时光的模糊,曲线起伏的身材是令人羡慕的那种。她懒懒地转过身背靠窗台问齐瞳:“你们俩当年那段是不是挺轰轰烈烈的?这些我没问项临,他说的我不信,我想听你说。”
“没有,很寻常普通,互有好感就多接触了一些,后来发现彼此差距大也就算了,各走各的路。”
“余情未了,以至于都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齐瞳不答,问馨柳:“你们要离婚了,今后你和他回余情未了、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吗?”
李馨柳很决绝,“不会,对于我来说,分手之后就是陌生人了。”
齐瞳羡慕她的斩钉截铁,想来自己当初却是那么的不利落,也许是自己的遗憾和怨气大吧。但她嘴上说:“那我就更不会了,我和他只是短暂地相处过一段而已。”
李馨柳心想:骗人!可是,这回答其实是最适合两个人,也是最圆场子的话,她不就是想听这样骗人的话吗,然后心甘情愿选择相信,让心里舒服些。齐瞳还是顾及她的感受的。
李馨柳坐下来,“你和我哥挺好的,哥护着你,你也关心他,你可真是标准的小媳妇样。”
齐瞳无奈地耸肩,“你对我一直都是这样看的。”
李馨柳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想来哥就是喜欢你这点吧,有家的感觉。我就不行,我妈说我就是野人。不说这些了,烦人。你想吃什么?我去买、酸的?辣的?你恶心想吐不?”
齐瞳皱眉:“一点都不恶心,奇怪。”
李馨柳好奇,“真的?不是有妊娠反应吗,你没有?”
“没有,胃口奇佳,就是想吃咸菜,可是医生不让吃咸的,对孩子不好。不会是假妊娠吧?”齐瞳开始多疑了。
“B超总不可能看错吧,”李馨柳刘想着昨晚陪齐瞳做检查时的情景,摇头,“唉,你别想多了,人和人不一样。但是都说酸儿辣女,你这爱吃咸的是什么意思?”
齐瞳迷茫,“你这么说让人觉得怪怪的。”
李馨柳笑了,起身穿起大衣,把长发撩到衣领外的动作舒缓且妖娆,“我哥应该快回来了,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孕妇必备的东西买回来。”
李馨柳没有去逛街,她和项临约好今天去办离婚手续,急需他这样成熟能独当一面的医生,催着他马上报道。项临没有带手机,离开得很彻底。起飞离地的刹那,偌大的城市灯火辉煌地呈现在眼前,令人惊诧与他的庞大无边。随着飞机的升高,又迅速地蜷缩成一小片灯火,逐渐被黑暗包围,淹没。那些熟悉的人、曾经的事,就这样和他远离了,不会再见。浓稠的黑做了窗户玻璃的底色,项临投影依旧儒雅清俊,他拉下挡板不想再看。脚步再次踏到大地上时,回事一个全新的开始。
李馨柳游转载一家家的母婴服务器店,从三月到九月的孕妇装她买了个齐全,防辐射服、孕妇奶粉、婴儿床、推车、奶瓶......
她雇人把这些东西送进几个月没回的李家大宅时,着实把王露吓了一跳,“疯了!这两三年的东西你都买了,我以后买什么送孙子?”
李馨柳不理,叉腰仰头打量这房子,“当初就忘记了准备婴儿房,妈你看哪个房间能能出来,我找设计师装修,全部用最好的材料......”
“这事儿我来。”王露想抢这项工程。
李馨柳霸道地说:“不行,我有装修经验,我来。再说,我刚离婚,需要不停地忙分散注意力。”
王露嗓子高了三个八度,“离婚?!”
李馨柳,“不许问不许再提,我反震呢。”
瑾儿说齐瞳:“怀孕也会选日子,这么冷的天,你躺在这里保胎,诚心气我们这些上班族。”
齐瞳慢悠悠地再病房里转,看着窗外的飘雪,一会儿陆彬杨回给她送来家里做的孕妇饭,她体重渐增,小腹还没有鼓起来。
“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家了,快要憋屈死了。”
瑾儿看着她小,“公主就是公主,落了难也会有王子骑着白马千里迢迢地赶来搭救你,幸福吗?”
齐瞳笑了,“幸福。”
隆冬到来的时节,陆彬杨停了车穿过覆满松软雪花的花园大步走向住院病区,脚下偶尔会滑一下,他忍不住笑,想起不怕寒冷摔跤打雪仗的儿时。
手中两个饭盒都是王露亲手做的,一个送往高干病区,一个送往妇产科。
洁白的雪花飞飞旋旋,静静地落在他的黑发上,睫毛上,肩膀上。
更多的,是从苍穹漫天漫地飘飘洒洒,铺满整个大地,无边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