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太医打交道的情形,经过太后和冰玉的宣传,早已是人尽皆知,私下里的笑料。中医是黑匣子模糊系统学说,太医们一时不能接受科学化数量化思考,也不奇怪,至少还是对她的存在给予极大重视。现在,每回给太后太妃诊脉,都要来三位太医,轮流搭完脉,三人到一边嘀嘀咕咕,呈上方子的时候,已经打好腹稿,应付她的各种问题。老人家见到自己得到足够重视,当然欣慰满意,对楚言更添几分喜爱。有一回,康熙来看太后,要过方子去看了,又问了两句,对太后笑道:“佟丫头错有错着,依朕看来,太医们近来倒也精进了!”
话虽如此,楚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决定她自己还是不要生病的好,万一,太医院有谁记恨在心,趁机下药呢?
汤药对于高血压糖尿病见效甚微,重要的是要改变膳食结构,多运动。现在她们的饮食就太精细,太油腻,味太重,太缺少纤维。楚言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插手厨房,把一日三餐慢慢往健康的方向推进!她心仪的西式糕点,也离得不太远了吧!
得到太后允许,楚言踌躇满志,要在厨房造一个西式炉子,两个烤箱。
初一十五是太后去佛堂礼佛的日子,知道楚言耐不住佛堂的清静,太后往往放她半天假。
这日,楚言脑中漂浮着各式蛋糕点心,咽着口水,手中画着炉子和烤箱的设计图。
何七手下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姑娘,九爷让人传话,他在千秋亭等着姑娘。”
九阿哥询问她的是有关生意上的决定。
从云南运木材进京,走水路下长江,再沿运河北上,直至通州上岸,定下买家以后,或者对方来提货,或者送上门去。大半的路程,木材被捆扎起来,漂在水上,用船拖着走。九阿哥脑子灵活,见到木材见空隙甚大,等到长江中下游,水流平缓了,就在其中夹带了一些上好瓷器,在济南和天津转手给当地的瓷器商人,所得的利润已经平了路上的花销。那些商人在当地或者京城卖出去,仍有不少赚头。
九阿哥因而动了心,想要再开一间瓷器店,也不至于肥水流去外人田。
楚言沉吟半天,认真说出她的看法,瓷器易碎易损,又有官窑在先,比木材要难做很多,他们并没有优势。况且,开个瓷器铺,需要不少投入,这笔银子就不能用来贩卖木材了。倒不如先在木材市场赚个钵满,立定脚跟,再做其他打算。从南方弄来的瓷器,放出风声去,多找几个买家,挑一个好价钱,也就是了。
九阿哥想了想,颇以为然,说八阿哥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的生意,现在是九阿哥占八成,八阿哥和楚言各占了一成。九阿哥是实际的经营者,八阿哥帮忙打通关节,楚言只偶尔顾问一下,心里还是有些惭愧。九阿哥学得很快,新年过后,自动又发了一次短债,大概因为上一次钱来得容易,不但上次买的人接着要买,还有其他人表示愿意支持,甚至愿意入股。九阿哥趁机把利息降到了一分七,终于也抖了一次,心里对这个小丫头倒也佩服。
九阿哥踌躇满志,略略规划了一下未来,这样下去,一两年里就能把原来京城最大的木材商人刘胖子冯麻子给挤出去,取而代之。
听说那两个人与太子的心腹凌普有些关系,楚言心中一跳,做生意也会牵扯进他们兄弟之间的斗争!
看出她的担心,九阿哥不以为意地一笑:“怕什么!各凭本事!生意上,他们斗不过我们,朝堂上,八哥也不会输给太子!还有你这个福星,去年中秋,太子不是想防着我?结果,反而被你替我讨来圣旨!太子风光了十多年,朝堂上京城里,哪件好事不沾点边?怕他,就什么也别做了!”
“九爷还是小心点吧,别太轻敌!人家就不能去云南搬木材了?”
九阿哥得意地一笑,胸有成竹:“太子是眼红,可是,断断不敢明着去云南弄木材。除非,他不想当太子了!这两年,皇阿玛——”
打住话头,微微一笑:“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楚言也是微微一笑,不作声。康熙是疼爱太子,现下,最防的恐怕也是他。太子成年,而且能力不错,可是,康熙尚且年富力强,哪里愿意就做了太上皇!重用八阿哥,就是一种制衡。政治家爱玩平衡,可是,拿自己的儿子们来玩,就有点太那个了。太子可怜!八阿哥可怜!康熙自己又何尝不可怜!
九阿哥看了看她,突然问:“你和八哥,是怎么回事儿?”
楚言一僵,站起来就要走:“九爷要是没有别的事要商量,我先走了。”
九阿哥毫不避嫌,一把拉住她的一只胳膊,脸上笑着,眼神却极严肃:“别急!我这不还正跟你商量事儿么?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八哥有没有心?”
楚言板下脸,冷冷地说:“怎么?九爷还想用刑不成?”
九阿哥使劲地瞅着她,神情也冷了下来:“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五哥,你不要。老十,你不要。八哥,你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你知不知道,太子跟皇上讨过你,要你做他的侧妃。你难道愿意跟他?”
楚言惊怒之下,口不择言:“奴婢几时得罪了九爷?九爷竟要致奴婢于死地?奴婢什么身份?皇城根菜园子里的菜,也轮不到奴婢来挑呢!”
九阿哥说出那话,也有些后悔,再听她这两句,也上了火气,冷笑道:“好!好利的一张嘴!我难得想做回好人,替人着想,竟遇上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
楚言还以冷笑:“奴婢原是不知好歹的!九爷做回好人,就是要管奴婢的私事?劝九爷还是做一辈子坏蛋罢!”
九阿哥气得浑身发抖,一摔手,指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我不管你!由你自生自灭去!”往外就走。
楚言脸色苍白,心突突直跳,脑子里嗡嗡乱响。太子向皇上要她?皇上说了什么?五阿哥?十阿哥?有些事情,心中有所感觉是一回事,被人剖开了,放到跟前,又是另一回事。她该怎么办?谁能帮她?
冷不防,眼前逼过来一张俊美的大脸。
九阿哥又折了回来,逼着她问:“你是真不知道八哥对你的心?还是装糊涂?还是看着那么个人,为你心碎,为你重病,心中得意?”
楚言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脸惊恐,咬着唇,狠狠一推,抬脚就跑。
九阿哥原是狠下心,今日非要逼出她的真心,哪里就肯放过她,一个大步,已将楚言狠狠钳住。
楚言臂上剧痛,跳着脚叫他放开。
九阿哥冷笑:“别叫!叫也没用!真把人叫来了,大不了,我把你抬回去!我也不会碰你。只要五哥,八哥,老十他们过府的时候,你好生伺候着就行!”
楚言大怒,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扇了过来,却又落入他的魔掌。
楚言气昏了头,倒是不敢再叫,手上拼命挣扎,抬腿屈膝就往他的要害顶去。
九阿哥不意她如此泼辣,闷哼一声,也起了凶性,一把将她按倒地上,紧紧压住。满人子弟都是自幼熟习弓马,九阿哥武艺虽不出众,对付楚言这么个女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楚言平生第一次不得不意识到男女的差别。多出三百年的智慧又如何?心思机巧又如何?口才出众又如何?面对暴力,她只是一个无力自保的弱女子。
见她铁青着个脸,眼中喷火,下唇已经咬出血来,浑身绷得紧紧的,九阿哥居然怡然一笑:“你这个样子,八哥和老十看了,必要心疼。老十多半还要和我干上一架。八哥也必定恨我。你容貌不出挑,心又狠,脾气又坏,还算有脑子有见识,可哪像个女人?我就不明白,他们怎么个个把你当成宝贝,捧着护着,越发助长了你的气焰。早要来我这么一下,不就太平了?”
楚言咬着牙,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怒道:“你杀了我就罢,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九阿哥一挑眉,笑得温和无害:“我怎会杀你?你又怎么不放过我?坏我的生意,不也是坏你的财路?难不成,想和我纠缠一辈子?我对你可没心思!”
倒也怕激得她真起了性子,日后不好相处,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口中说:“你若肯好好听我说话,何至于此?起来!咱们斯斯文文坐着说话!”一边自己先站起来,理理衣裳,走过去坐下。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楚言倒是怕了他的蛮劲,不敢再跑,乖乖过去坐好。只要文斗,输的就不会是她!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上回,八哥生病的事儿,你知道吗?”
楚言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神冰冷。
“不说?”九阿哥一笑:“你不说,我说。我问过陈诚,那天一早,八哥就赶来见你,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知道。晚上,八哥来找我喝酒。他一向自律,上门找人喝酒,还是头一回。他也不理我,自顾闷头喝了许多,没多久就醉了。人说酒后吐真言,你想不想知道八哥说了什么真心话?”
“不想!”
九阿哥笑得颇为玩味:“你的心可真够硬的。兴许,你心里也明白,只是不想听?我偏不让你如意!告诉你,八哥喝醉了以后,口口声声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见她仍是一脸淡然,有些气恼起来,刻意学了八阿哥的语气:“楚言,我对不住你!楚言,我的心,你可明白?楚言,我不求什么,只要你对我笑一笑。楚言,我不逼你。楚言,是我错在先!楚言,我心里好苦。楚言——”
楚言很想捂上耳朵,并且大喝一声,闭嘴!但她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
“你——”九阿哥很是挫败,又不甘心,于是微微一笑,柔声道:“万花楼有个头牌,面貌依稀与你有三分相像,我把她接了来,让她服侍八哥。”
楚言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人。
九阿哥不错眼珠子地盯着她的表情:“我的话,你听得懂?果然不是一般的大家小姐!那女人,论容貌比你强,柔媚入骨,见过八哥两次,也有几分痴想。她原籍也是江南,学起你说话,也有几分相像。八哥果然把她当成了你,揽在怀里,倾诉相思之苦。”
楚言心中恶寒,眼中流露出鄙夷。
“这半年来,八哥也不肯出来玩,也不大去宝珠那里,真真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为他心疼。八哥何等身份何等人才,竟为了一个不懂他心的女人,虚掷大好时光,我看不过去!八哥喝下了一杯加了春药的酒,我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那女人不知哪里不对,竟被八哥看穿。八哥推开她,跑到院子里,用雪擦脸,又跑到井台边,打起井水就往身上浇。数九寒冬,哪个人经得起这么折腾,就这么病了。还死活拦着我,不许和你说。你说,八哥是不是痴心的很?”
“奴婢以为八爷倒霉的很!况且,这种事要说出来,八爷九爷脸上都不好看吧。”楚言恢复了平静,冷冷一笑。
九阿哥点点头:“我们脸上是不好看。你呢?”
“九爷好手段!先是算计八爷,把八爷弄得病了,如今,怕万一皇上怪罪下来,预备着要把这盆脏水往奴婢头上泼。九爷打得好主意,只怕皇上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你——”九阿哥气急:“你到底有心没心?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奴婢没有这份心!九爷不也没把奴婢当女人?”楚言平静地站起来:“九爷的话都说完了?请容奴婢告退。”
“佟楚言!你,你好!你好得很!”九阿哥气急败坏,怒气冲冲地走了。
不想这个样子回慈宁宫,楚言漫无目的地溜出了神武门,脚步不由自主地到了北海边上。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刚解冻的湖水,微微发青,清澈宜人,微风拂过,荡起阵阵细波。
楚言捡了块石头坐下,望着那一池春水,忍了许久的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只知道心中酸楚,想哭,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为了那个人,还是为自己?是为了心中的一团乱麻,还是为了眼前的不知所措?理智可以压制住感情,可是她的心,该如何恢复澄明无羁?
她想了很多,逃了很久,把自己逼得很紧。可是,局面竟是越来越乱,她的命运竟是系在康熙的一念之间,太后很疼她,事到临头又能帮她多少?又能护她多久?她真的非得要用一个男人来挡住一群男人?
楚言心里乱糟糟的,转过许多念头,却抓不住任何一个,眼泪如冲垮堤坝的洪水,倾泻而下,呜呜咽咽,不受控制。
“你是哪一处的?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哭成这样?”随着几句温和的话语,身边蹲下一个人:“你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楚言,怎么是你?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
望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红肿失神的双眼,十三阿哥心中一紧,再也维持不住那份沉着洒脱,又惊又疑,手足无措。
看见他明澈的眼睛里满是关怀担心,楚言心中微暖,想说句什么,不等开口,又是一串泪珠下来,只得从新对了湖面,先哭个尽兴。
十三阿哥找遍全身,摸不出一条帕子,只能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笨拙地劝着:“别哭,不哭了,谁欺负你,我们告诉太后去,让太后骂他。”
楚言心想,九阿哥要到了太后跟前,还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她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却也渐渐收住泪,撩起冰凉的湖水,洗了个脸,蓦然间,又想起那个人,心里又是一酸,恨绝了九阿哥。
十三阿哥察言观色,过来拉着她笑道:“这附近有一片桃花,开得正好。走,咱们看花去!”
楚言听凭他拉着自己,一路走去,果然繁花似锦,春光无限。景山脚下那片桃林更是云蒸霞蔚,落英缤纷。
十三阿哥一路指指点点,不住夸张惊叹,百般做作逗她发笑。
楚言满腹愁肠,竟被他轻轻拨到一边,眼里心里只剩下这满园春色,沉迷道:“果然人间胜景,要是再有两位武林高手在这漫天桃花中饮酒比剑,活脱脱就是武侠第一境界!”桃花岛的春天就是这样的吧。
十三阿哥见她神情终于轻快起来,放下心,虽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凑着趣笑道:“武林高手是没有,我这个低手,倒有些技痒,那天晚上喝醉了,没舞成剑,今儿补上。”
想起他那夜喝的十三大杯,二人相视一笑。
十三阿哥抬手折下一段桃枝,轻轻一抖,笑问:“我的桃花剑如何?”
楚言点头笑道:“以木代剑,点到即止,已是一流高手!”
十三阿哥得意地一笑,舞将起来,一会儿,缓下剑式,口中说:“你不与我对舞,好歹唱首歌来,助助兴啊!”
楚言一愣,再开看满目落花,那首《葬花词》脱口而出:“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一捧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叫污掉陷渠沟。…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十三阿哥早已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她,竟似痴了。
楚言也不理他,只管依了那个调子,把一整首词都给唱了出来。当初,看了几遍《红楼梦》都不是很喜欢林黛玉,她喜欢的是湘云的爽朗,探春的利落,宝钗的得体,不能理解黛玉整日悲花伤秋,消极抑郁,日子过的有什么意思。这首《葬花词》也是为了打赌才背下。却原来,到了这地步,她也只能悲叹两声,抒发情怀,其他,一筹莫展!
林外传来一声叹息:“词是好词!只是,正是春光大好,何故发此悲音?”
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不知怎么凑到了一起,正走过来,见到是他们两个,也有些意外。
三阿哥笑问:“这词是你做的?”
“不是。”楚言一摊手:“奴婢手上何曾有花锄?”
五阿哥看见她两眼红肿,眼角尚有泪痕,也是关切:“你怎么哭了?又有谁欺负你?”
楚言眼珠一转,直指十三阿哥:“他!十三爷逼奴婢唱歌,奴婢若是不唱,就要拿枝条打奴婢!”
其他四人都是大惊。十三阿哥看看手中的桃枝,慌了手脚:“我,三哥,四哥,五哥,我——”
三阿哥看看楚言,看看十三阿哥,怀疑不定:“十三弟怎会打你?”
楚言低了头,心中闷笑,倒也有些愧疚,口里喃喃道:“也没真打。”
五阿哥心眼实在,虽然觉得不合情理,仍是好言劝慰:“十三弟必是逗你玩耍,你不要害怕!”
四阿哥紧抿着嘴,两道锐利的目光扫过楚言,落到十三阿哥身上。
十三阿哥如芒刺在背,急着辩解:“四哥,我真的没——我只是想舞剑,叫她唱歌助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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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可怜的女主被人欺负了,一群也算娘家人的人还在叫好?!
不过,9提供了很多information哦。
To shasha:本文是流水账啊!楚言本不是细腻的人,野蛮vs秀气说了,“楚言的生活真复杂啊,难得她还应付得来”,因为她想得比较少啊!
To 夜雨:楚言嫁10估计是大老婆,绿珠是小么。
To点点:夜雨的留言回答了你的问题。
几点事实:
一口气看到这里的,有哪个回头补分了?不爽!
无论我怎么搅,都有死活沉在水底不冒泡的深海鱼,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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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最近伏案工作时间太长,后背酸痛,有肩周炎的危机,考虑歇歇,放慢速度。
8的苦戏到头了。预告:
下章《守望》 (进行中)
下下章《爱情条件》(or 《惊魂》? )
下下下章《黑马王子》(or《心若浮云》?

守望

三位大阿哥走开以后,十三阿哥紧紧盯着楚言,叹了口气:“你好歹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哭。也不枉我糊里糊涂就担了个欺负你的罪名!弄不好,回头还要被四哥教训。”
楚言心中惭愧,口中却强辩道:“我何尝哭了?”
十三阿哥愕然:“连这也赖?方才在水边是谁哭得稀里哗啦?你这眼睛又是怎么弄的?”
楚言抿了抿嘴,狡猾地说:“方才在水边,还有谁见了?我的眼睛不过是被风沙迷了,揉的。”
十三阿哥膛目结舌,半天长叹一口气:“罢了,算我倒霉!”
楚言急着要把那件事搪塞遮掩过去,随手拉了他做替罪羊,心中也是抱歉,再听他这么干脆认栽,更觉得过意不去,伸手拉他,赔笑道:“对不住,是我太任性。我再给你唱首歌算是赔礼,可好?”
十三阿哥假做不乐意:“罢了,方才那歌听得我现在心里还发酸。”
楚言哄道:“好好,这回唱个高兴的。”
十三阿哥这才露出笑容,反过来拉了她的手:“我们到景山顶上去。那里看得见整个北京城,在那里高歌一曲,才叫畅快!”
太后千秋,在南海瀛台涵元殿宴请宗室皇亲世勋重臣。
太后率领各宫嫔妃公主诰命在正殿蓬莱阁,太子及阿哥们率男宾在两边的庆云殿景星殿落座。
湖上暖风拂来,窗外草木逢春,风和日丽,殿内高堂满座,欢声笑语,一派太平胜景。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年轻好动,参拜之后,见皇父不在,悄悄地溜了出来。可巧,楚言和冰玉初次来瀛台,得了太后允许,从宴会上躲了出来,正要到水边赏玩。两下遇上,十四阿哥就提议到南海上划船钓鱼去,船和钓竿都是现成备好的。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年纪小,没有入席,正由奶娘嬷嬷带了在附近玩耍,远远看见十三阿哥都拥了过来,吵着要十三哥陪他们玩。
十三阿哥对小弟弟们极为耐心,抱抱这个,哄哄那个,最后一块儿带上了船。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冰玉手忙脚乱地穿鱼饵,放钓竿,一边应付三位小阿哥无穷的问题和好心帮出的倒忙。
楚言双手抱膝坐在另一头,静静地望着湖水,陷入自己的思绪。九阿哥那日提到太子向康熙要她,也不知是真是假,在她心上压了有些日子。太后似乎对此一无所知,至少说明康熙从来没有正式提起那事。直到今日,见过康熙和太子,她才完全相信自己暂时安全了。康熙对她,不论神情语气,与平时并无半点不同。太子看见她也是一如往常,温和地笑了一笑,只是,看她的眼光中似有一丝不甘。
她没有自作多情的毛病,自是不会相信太子喜欢上了她这个人。太子要她,出于什么目的,图谋的是什么,她想得明白,康熙自然看得更清楚。眼下,康熙正要抑制太子的势力,甚至为此扶持八阿哥,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她这张有点用处的牌发给太子。往下几年,太子只会越来越让康熙失望,只要康熙对她还有两分真心疼爱,太子不足为虑!
但是,下一次,换一个人,她还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十三阿哥一扭头,见她又在出神,脸上似悲似怒,似怨似愁,不由有些担心,把三位小阿哥交付给十四阿哥,放下手中的钓竿,过来,在边上坐下,笑问:“又发呆了,想什么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