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世昌满面红光,穿梭应酬,与周璜之间曾经的小小恩怨,早已烟消云散。
应段世昌之请,周璜给小强起了大名:段乘云。
“直乘青云!好名字,好名字!”众宾客争相奉承:“听说这孩子落地不凡,大气有福,再得周公赐下这个好名字,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哪里,哪里。小儿顽劣,不堪教化。我夫妇见识浅薄,还需伯祖大人多多指教。”段世昌欢喜非常,口中仍不忘谦逊。
小强之顽劣,玉婕之见识短,周璜也听说了。他如今还真十分看重这个侄孙女,也看好这个婴孩,少不得要帮着说几句:“世昌啊,子孙之事乃是传家继业的根本,子女教育便是一个家的头等大事。虽说多子多福,养出不分是非不识好歹的畜生,连累父母家族,断送祖宗基业,才是天大的祸事。不是老夫偏帮自家女儿,不辞辛劳,自己照料孩子,事必亲躬。有这样的母亲,是乘云之福。有这样的主母,是段氏之福。段氏自你二人在此开府立足,规矩传统便由你二人来立,也不必太过小心。”
这番话出自肺腑,有感而发,带着对自己人生的自豪和悔悟,说的真诚,坦率,又极有见地,听的众人无不附和称是。
段世昌恭恭敬敬地答应:“世昌受教,谢伯祖赐!”心底里第一次对此人生出尊敬亲近之意。
女客这边,张歆也在周夫人和几位长辈跟前恭听了好一会儿教导和建议,还是因为小强要吃奶才脱开身。
小强吃饱睡着,张歆理容更衣,还得到宴席上招呼客人。
“小厨房做的几道菜,在席上,可还受欢迎?”张歆边走边问白芍。拿不准这时候的有钱人会不会喜欢后世的一些烹调方法,接着这次大宴宾客,张歆指导张嫂李嫂推出几个新菜,做个实验。
“两个辣菜乏人问津。其余的,都是一眨眼就没了。那两个辣菜也不是没人喜欢,一位钱太太,一位宋奶奶,就盯着那两个菜吃,还让人来打听做法。”
今日来客太多,很多张歆压根没见过,依稀记得这两位不是本地口音,象是两湖四川那边的人。
说到宴席上的菜肴,白芍想起:“奶奶一直忙着招呼客人,陪人说话,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被你这么一说,倒觉得有点饿了。叫人瞧瞧,那鱼羹还有没有,有的话,给我盛一碗来。”
宴会女主人想坐下安生喝碗汤,也不是那么容易如愿的。好容易在座位上坐下,面前摆上一碗温度适中,清香滑爽的鱼羹,张歆刚舀起第一勺,又有人凑了上来:“给段奶奶道喜。”
张歆满怀遗憾地看了一眼鱼羹,放下汤勺,挤出一堆笑:“谢谢太太吉言!”
记得这一位是同谢三太太一同来的,也姓谢。谢氏一族人实在多,本族人都互相认不全,外人更搞不清谁是谁。瞧这位的衣着打扮,家境应该最多中等。不过,谢氏也有几位清儒。
以衣取人总是不对的,张歆还是笑脸迎人。
这位谢太太一屁股在张歆身边坐下。接着,张歆就觉得眼前唾沫星子飞舞,自己脸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瞥见一口也没能喝上的鱼羹,更是心疼可惜。
谢太太巴巴找上来同张歆说的,不是小强,而是她的小女儿。此刻正站在谢太太身后,娇羞地低着头,又不时悄悄抬眼打量张歆的谢氏青鸾。
从谢太太口中,张歆知道了,谢青鸾小姐年方十六,知书达理,读过几本烈女传,三从四德,女红出色,最重要的是性子和顺,吃苦耐劳,善良纯洁得象一只小白兔。
张歆有种错觉,以为对上了二十一世纪的推销员,还是没保底工资,只有提成的那种。谢太太推销的自然是她女儿。可是,小强还在吃奶,谢青鸾那样子也不象能当保姆丫头,难道谢太太想把女儿嫁给常正鸣?
谢太太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常府主母啊,张歆哪敢拍板答应什么?只得忍受着唾沫星子洗脸,直到白芍谎称周璜夫人叫她,才得以告罪脱身。
常正鸣还是孩子呢,也到议亲的时候了么?张歆放心不下,悄悄吩咐白芍让人打听一下那对母女是什么来路身份。
晚些时候,白芍面带古怪地凑近她耳边:“那个谢家借大爷的钱,好多年了,还不上,想让他家小女儿给大爷作二房。”


作者有话要说:某羊答题正确,本来是邀请她客串,某羊误会,悬赏的是命名权,给女主的孩子起了一溜很飘的名字,都很好听,但不大符合古人的讲究。俺改动了一下,“乘风”改成了“乘云”。
上章字数超额,题外废话也不少,结果收入不好,还被人说是凑字数。看来,还是应该惜字如金,惜言如金。
张歆是二十一世纪穿过取的,不拘小节,那路引是伪造的。具体的后面会说。
看来还是科普体受欢迎。每更一问:小强昼夜颠倒是怎么回事?
这题有难度,答对的可以选择角色客串。
躲不过
张歆让人打听谢家母女,被人察觉,就有人主动上来提供情报。
综合各方面消息来源,谢青鸾年纪虽不大,辈分却是不小,是谢三老爷的堂妹。她爹谢什是前一位谢老太爷第三位妻子所出。当初,谢老太爷年将五十,长孙媳妇都有了,还要再次娶填房,谢家上下都不赞成。无奈谢老太爷说话算数了一辈子,老来更打定主意,非要再娶一位年轻妻子,生足十个嫡子女。也是谢老太爷的桃花运,这第三位妻子是个比长孙还小两岁的美人儿,而且非常温顺,进门三年生下谢什,让谢老太爷如愿地“十全十美”。六年后,谢老太爷病危时,年轻的谢老太太发誓守节。谢老太爷心满意足地归西,体谅小妻子年轻,守寡不易,谢什还小,把自己的私房钱尽数偏了小妻子小儿子。
谢老太爷的儿孙可没法以老太爷的欢喜为欢喜。老头子五十岁上再弄个年轻得不象话的嫡母嫡祖母进门,还不如纳上几房小妾呢。那样旁人至多取笑老头老不修,哪像这样,全家人都成了笑话。况且后来几年,老太爷偏心也偏得厉害了点,最后分家产更是分得表面公平,其实很偏。
小谢老太太虽然柔顺,并不是傻子,明白老太爷不在,谢家再没人待见他们母子,等到老太爷丧事完毕,就带谢什搬去分给自己的别院居住。夫家靠不上,只有靠娘家。能把十五岁美貌女儿嫁给五十岁糟老头子的,会是什么样人家?眼见小谢老太太手上银钱大把,娘家父母兄弟亲戚争着过来替她打理。这般那般打理到谢什成年,小谢老太太手上就只剩下别院和田产了。
其间,年长的继子继孙中,也有人考虑到谢什的利益,出于好意,直接间接地提醒过小谢老太太。一边是从来冷眼看她的谢家人,一边是热着脸往她跟前贴的亲人,小谢老太太那点心眼,当然是向着后者,发觉不对时,去的已经追不回,谢家也再没人肯帮她。小谢老太太从此谁也不信,紧着手里一点产业,给谢什娶了亲,看到孙子出世,就西去寻老太爷诉苦加请罪去了。
谢什是个平庸的人,最大的资本就是他的辈分,很喜欢在年纪比他还大的侄儿侄孙面前指手画脚。因为辈分的关系,那些人还不能明着把他撵出去。这该算谢家这一支最大的苦闷了。
谢什前后娶了两位妻子,生了四个女儿,只有一个儿子,自然宠爱无比。谢什除了爱摆长辈谱,倒是个本分小心人。可他这个儿子,却是心比天高,自以为是,做什么,能不能成在其次,先要闹出一番大动静,摆足排场。那年想做生意,借不够本钱,不顾老爹犹豫,就把田庄拿出去抵押。期限到了,儿子的生意还颗粒无收,谢什记得母亲遗言是一定要守住庄子的,腆着脸四下借钱。
谁都知道他父子还不了,亲戚朋友要么不肯借,要么借机谋他的庄子别院。谢什疾病乱投医,跑到常府求段世昌。段世昌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一口答应帮忙,却也没直接借钱给他,而是替他把庄子赎了出来,扣着地契,让谢什慢慢还钱,几时把赎庄子的钱还上了,就把地契还给他。
谢什那时还相信他儿子很快会赚钱,又无别人愿意帮忙,就接受了段世昌的做法。谁知他儿子的生意根本血本无归,一家人吃穿都是问题,怎么还钱?因为段世昌没规定期限,也没要求过户庄子,那庄子的地租这些年仍是谢什去收,也是他家唯一的进项。段世昌也不在意。
前两年,谢青鸾的同胞姐姐碧鸾到了说亲的年纪,谢大少就对谢什提议把碧鸾嫁给段世昌做小,那笔钱就不用还了。谢什夫妻自持身份,还不乐意。虽说谢氏嫡子女极多,也分个三六九等,谢什是第二位填房所出,碧鸾又是他的填房所出,在谢氏家族根本没地位,可对外说起,好歹也是谢氏嫡支嫡子的嫡出女儿,还是很好听的,可以结到不错的亲事。
碧鸾嫁的夫家也算门当户对,只是,碧鸾并不幸福。回娘家来哭了几回,说公爹古板不近人情,婆母严厉苛刻小气,丈夫酸腐无能,妯娌小姑一大窝,勾心斗角还攀比,听着进项比娘家多,按人口一分,吃穿比在家时还要简陋几分,偏偏一家人都死要面子。碧鸾抱怨完,不无遗憾地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嫁给段世昌做二房,上无公婆,下无兄弟,穿金戴银,山珍海味,只需讨一人欢心。
谢什一家久居城外别院,熟悉的只有继续住在大宅院的几家,并不知道谢氏家族一半的人生活条件还不如他们。前头两个姐姐不亲近,之前,青鸾母女还以为谢氏嫡女金贵,听了碧鸾的境遇才知道,谢氏嫡女若无丰厚陪嫁,一样被夫家嫌弃,供大于求便不值钱了,也有嫁给贩夫走卒。
谢什收租也遇上了麻烦。田租是全家唯一的生活来源,地契在段世昌手上,也不知哪天庄子就不姓谢了,谢什收起租来就分外狠些,租子比邻近庄子总要高个半成一成。不少佃农就不爱佃他家田,佃了也不尽心耕种,收成比别家差,最终收入还不如别家。谢什手上没有地契的事,不知怎么被佃农知道了。去年去收租,就有人不肯交,说不是谢家的田,谢家人凭什么收租?
谢什迫切地要把地契收回来,眼瞧段世昌这几年身家越发丰厚,那个庄子根本不在眼里,想求他高抬贵手,又不好意思直说。段世昌那一阵心情倒好,主动免了他这些年利息,说只要把当初的赎金还回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谢什哪里还得起?儿子又撺掇把青鸾嫁过去抵债,等做了段世昌的岳父和大舅子,还怕没处借钱?青鸾是最小的,若是嫁到别家,想等孙女长大抵债,恐怕等不及,谢什情急之下,也有些动心。
谢太太只生了两个女儿,知道继子靠不上,全指望在两个女婿身上。碧鸾的婚事面子好看里子一团糟,到青鸾这里也想开了,还是实惠第一。青鸾也不想嫁去过姐姐那样的日子。母女俩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段世昌足够有钱。
可巧,段府大办百日宴,她们虽未受邀请,同谢三太太提了下,就跟着一块儿来了。这种好日子,主人家再不会往外撵客人。谢家母女吃饱喝得,在段府逛了半圈,亲眼见到花钱散漫,富丽堂皇的景象,已是千肯万肯,只是顾虑段家奶奶母以子贵,新近撵出去一个得宠的妾,恐怕手段厉害,就想着先过来见个面,留个好印象。

张歆最爱听故事,听得个津津有味,末了,疑惑地问对面的贾二奶奶:“谢家门中事,二奶奶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段奶奶竟不知道?谢三太太便是我姑母。”
“二奶奶背后议论谢家是非,就不怕谢三太太着恼?”
贾二奶奶斜眼看着她,以帕遮嘴,吃吃地笑:“原是姑母请我走这趟,好叫段奶奶知道,免得被人蒙在鼓里,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谢小姐端庄贤淑,怎会是狼?可爱得象兔子。”
贾二奶奶高深莫测地笑笑:“狼也罢,兔子也罢,我把话带到,段奶奶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多谢!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请二奶奶解惑。”
“请讲。”
“谢三老爷富裕,替谢十老太爷赎回那个庄子不是难事,为何吝惜那几个钱?难道不怕弄假成真?万一谢小姐真个给我们大爷做了二房,三老爷三太太脸上也不好看吧?”
贾二奶奶脸色未变:“谢氏人多,帮一个就得帮十个,哪里帮得过来?四老太爷是亲哥哥,家境极好,尚不肯伸手,做侄儿的怎好抢先?谢小姐父母在堂,她的婚事更与我姑父姑母无关。”
张歆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瞧着谢小姐是极好的,更好的是一旦接了她的茶,我同谢三太太和贾二奶奶也是亲戚了。小强能得这么些个能干出息的表哥表姐夫关照,真是幸事!”
贾二奶奶脸上一僵:“我劝段奶奶莫要好了疤忘了疼。谢青鸾今年及笄,颜色虽不及段奶奶,却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出身更是不低。段奶奶莫要轻敌才好。”
张歆呵呵笑道:“难道谢家是准备等她进了段府再给她撑腰,好夺了这份家业?无论如何,谢三太太和贾二奶奶据实以告的好意,我都领了。”
贾二奶奶悻悻而去。
林子大了,还真是什么鸟都有!张歆暗暗摇头,这样的戏码看得多了,也让人生厌。
谢三太太不想出钱,也不想让谢青鸾进段府做小,给谢家丢脸,指望她从中阻拦。这番算计怕是要落空。她不会管这事。段世昌更不是个肯吃亏的,放了这些年的线,怎能不钓条鱼上来?

晚间,睡前最后给小强喂奶,段世昌突然进房来,看样子已经换好就寝的衣服,一屁股坐在张歆身边,含笑看小强吃奶的样子。
张歆措手不及,身边也没预备遮挡的东西,猛然间被他看去隐私,又气又窘,身子立时僵硬。
小强敏感到不对,停下吮吸,睁大眼,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老爹。
好似感到母子俩沉默的抗拒,段世昌迟疑了一下,起身走到对面的榻上坐下,眉眼已不似方才舒展。
张歆强作镇定,安抚小强,象平时一样打发他睡觉,自始至终,感觉到段世昌的注视和探究。
这一天,还是来了!
这些日子,张歆多少次对着虚空呼唤玉婕:“回来吧!人事,我帮你理顺了。孩子,我帮你生了。该你的,都拿回来了。回来吧!回来享受你的爱情,你的家庭,你的幸福。”
这个男人,这个家庭,那些财产,都是玉婕的,只有玉婕可以挑起为妻为主母的担子。她不行!不论她愿不愿意委曲求全,结果都很可能几败俱伤。
然而,玉婕没有回来,她也没能离去。
百日之期已满,段世昌要求履行丈夫的权利,要求使用妻子的身体。
这个身体确实是他的妻子,她张歆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天,杂事很多,存稿又已出清。这一章是最后几个小时,紧着码出来的。
本周只能保证二更,如果周三没有出来,请周四再看。
看文的请留意,如果不是对我本人有很大意见,请不要打负分,更不要接连打负分。It's not funny! 写文很辛苦,最近正事很多,兼顾副业已经艰难,留言收入也不理想,再看到负分,文思自动流失。
没时间一一回复留言,在这边说几句。一样的文字,引起每个人的思维是不同的。看文,少不得要接受作者的思维方式。我很清楚自己的设想,知道自己想写什么,而且不耐烦打字,所以,从来没有跑题。赶十二点,不多解释,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今天无问题。上期答案:人天生生物钟自然周期是25小时,小婴儿建立社交感以前,不懂得适应24小时一天,因而发生混乱。一旦建立社交感建立,调整过来,就好了。这是一本关于儿童睡眠问题的专著里的说法,不是权威说法,但是权威说的。
不欢而散
小强睡着。段世昌唤丫头进来把小强和摇篮搬到对面屋里去。
他想干什么,已是昭然。张歆慌张头疼,却不好出言阻拦,怕吵了小强,怕被怀疑,也有点理亏气不壮。
段世昌回头瞧见她的局促不安,暗暗摇头好笑,一边往床边走,一边柔声道:“累了一天,早些睡吧。”
张歆噌地站起来,在他的愕然中,几步蹿到榻旁,待发觉身体还没请示大脑就做出了令人尴尬的举动,连忙讪讪地找个话题:“大爷预备几时把谢青鸾娶回来?”
段世昌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谢青鸾是谁,笑道:“你说的是谢什的女儿?今儿见着了?样子可还本分听话?”
“大爷看上的人,问我做甚?”
段世昌把她这点别扭归结为吃醋着恼,心里的一点不满也消散了,倒起了兴味,笑着在床边坐下:“你是我的当家奶奶,总要让你看上了,愿意接她的茶,才能叫她进门。”
张歆撇撇嘴:“进了门的呢?”
“你不喜欢,叫她们都搬出去就是。”月桂已经出去,她若还恼着仙儿兰香,一样打发了就是。
“大爷的家就是这个府,是不是?里面的事我管得,出了府门,大爷在外头的事,管不得问不得。”
段世昌笑了起来:“怎的有了孩子,醋劲倒大了?小强怎也不嫌你的奶酸?”
见她冷了脸,似有恼意,忙柔声哄道:“她们三个,跟我之时,都是清白身子。我总不能不管她们死活。在外面租个院子让她们住着,供给衣食,我不去见她们,等几时她们另寻了良人,贴点嫁妆,送她们嫁了,可好?不论什么,你想知道,只管问我就是。我定不瞒你。只怕有些事污七八糟,你嫌污了耳,不爱听。”
“那么,请问大爷几时想起要谋算谢氏嫡女的?”
“哪个谋他家女儿了?当日不过卖谢家一个人情,想看能不能借机同谢什的两个侄儿攀点交情,谁想到谢家竟已到了这般地步。舍不得银子,倒不怕丢脸。”谢什没钱赎庄子,有脸收租。谢氏众人不肯帮谢什赎田,却跑来挑拨玉婕,想让玉婕发难,阻止谢什以女为妾还债。谢家母女居然能趁他为儿子大办百日,潜进他府里查看他的家底。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个青鸾小姐,大爷倒是娶还是不娶?”
“你说如何好?”
“不老少银子呢,真打水漂,岂不亏了?”张歆呵呵笑道:“谢氏嫡女呢,在我跟前端茶递水,做低伏小,老实立规矩,多大的体面!”
段世昌原本确实没想要谢家嫡女,要不当初也不会暗中推一把促成谢碧鸾的婚事,却因今日之事生了反感,决定来者不拒,只等谢什自己开口。谢什不主动“还债”,也不让他继续拖下去了。谢家要么给钱,要么给人。玉婕有了亲生儿子,用不着抱养姬妾所生的儿子。反正压不过嫡妻嫡子,庶子的母亲身份高一些,也是体面。能娶谢氏嫡支嫡女做妾,还真是件长脸的事。
自己心里虽是这个主意,被妻子玩笑一般地说出来,好像全不当回事,段世昌却有些不是滋味:“你就这么想同谢三太太贾二奶奶做亲戚?”
张歆毫不意外他会知道那番谈话:“待我做了贾二奶奶的长辈,拿什么派头同她说话才好?”
段世昌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玉婕近来在与人应对上,实在令他刮目相看。从前胆小了些,遇事总是先想着避让,息事宁人。他骨子里是个强势的人,总有点恨铁不成钢,倒是如今这样更合他心意。另外,玉婕过去也有些娇气,吃不得苦,没想到这回生孩子带孩子,竟很忍得住辛苦,叫他暗地里也有些佩服。也许,都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
张歆不明白他干嘛笑得那么温柔,生怕他说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来,连忙扯回原来的主题:“听说青鸾小姐今年及笄,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家世好,生得也不错。等她进府,大爷可要好好珍惜。”
段世昌认定这是醋海泛波,有心安抚,不在意地说:“一千多两,便是个金人也打出来了。抵债的丫头,不配金贵,看在她姓谢的份上养着就是。”
张歆抓住话头,眉头微蹙,视线低垂:“我不过一介孤女,贫苦无依,姓氏也不荣耀。倘若,不是姨夫为我预备那些嫁妆,不是姐姐为我留下那么些东西,大爷是否也会这般对我?养着就是?倘若,我命中无子,又或小强是个女儿,大爷又会如何对我?我今日又会是什么光景?”
话题突转,段世昌适应不良。她话中带着委屈,指着他从前的糊涂事,段世昌一下子无言以对。想想她之前受的委屈,段世昌嘴上说不出抱歉的话,心中却已软了,决定从今以后要好好疼惜补偿于她。
他经历的女人不少,真能触动他心中柔软的,唯玉婕一人。此时,她独坐灯下,蹙眉垂首,哀婉动人,楚楚可怜,熟悉的身体,全新的风韵。段世昌存了几个月的爱意,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迎过去:“玉婕——”
张歆猛地向后一倒,将将避开他的熊抱。
段世昌僵住,难堪,不信,恼火,沉默地收回手臂,深深看她一眼,向房门走去,将要迈出门口时,下意识地回头:“玉婕,你几时才能——”
却在她脸上看见松了一口气的庆幸和来不及掩藏的一丝得意。顿时,他明白了,她并不在意谢青鸾,甚至也不再在意过去那些事,那些话,不过是推开她的手段。名位得正,又有了儿子,地位无虞,她连他的亲近都不要了么?她的心里,难道已经没有他?她的手段,竟也用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