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由奇异一笑。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牵起萧见深的手,在其掌心落下一吻。
而后他抬起脸来,笑容甜蜜又残酷,只听他轻言慢语说:“伤我之人乃梁安,我杀了梁安。”
“殿下且放心,这天下还是殿下的天下,所有该死之辈便自去死好了。有非要苟延残喘者,我自会送他一程。”
他复又低下头去,在萧见深掌心与手腕处细细密密地亲吻,如同织就一张情网,将两人一网而尽。
“只有一点,见深此生…”
“万勿负我。”
第32章 章 三二
当属于另一人的声音淌着月色传入耳朵的时候,哪怕明知两人对彼此都诸多顾忌,萧见深亦不由有了一丝走神。
也许是这美丽的月色太过醉人了。
萧见深的目光落到傅听欢身上,他能感觉到傅听欢眼中的期待,心头也就不由因此动了一动,仿佛有什么古怪的情绪一闪而逝。
但再要深思,那种感觉又如夜晚的歌声一样杳然无踪。他便将此事放下不提,按照先前的想法,一半意有所指,一半发自内心:“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言罢,他挣脱了傅听欢的手掌,在挣脱的那一瞬间,他的五指向下,指尖不经意中轻划过对方的手腕与掌心,两人便似都有羽毛落于心头,毫无征兆地一挠,就觉半个心连同半个身子,都不听使唤了。
最后萧见深倒没有真在这里过夜。傅听欢受伤之后毕竟有些不方便,他帮对方稍微查看一下伤势,确定没有太大问题之后便自行离去,反正东宫什么不多,住人的屋子总是很多的。
而傅听欢此刻心神激荡,也正需要一个完全安静的空间好好思索,因此并未阻拦于萧见深,甚至还觉得对方此举果然够贴心贴肺,两人不愧是情投意合。
桌上的一桌酒菜还未动分毫。傅听欢在萧见深离开之后便自榻上起身,来了桌子旁拿着一杯酒慢慢地喝。
大约在半柱燃香的时间里,只听窗外几声有节奏的轻响,继而一道黑影翻窗而入,正是之前陪伴着傅听欢出现又傅听欢救走的琵琶女闻紫奇!
闻紫奇一进来便直接将最新的情报禀告给傅听欢:“日使依旧坐镇危楼,月使已开始着手接收梁安的一应势力,若有不能接收之处,便照楼主从前习惯,一应摧毁了事。”
傅听欢又抿了一口酒,后劲十足的梨花白在刚入口的时候乃是清甜甘香的滋味。他的目光轻轻闪烁,唇角的笑意早没有了方才对萧见深时候的温柔,而只剩下冷酷与计量:“此事不急。剩下的那些这一次不用一并摧毁。留着一块肉,偶尔看看那群狗上蹿下跳如同跳梁小丑一样争夺,也无有不可。”
说着他便自椅上起身,负手于背,在房中慢慢踱步:“…你让日使联络上一次给本座消息,说孤鸿剑在太子这里的幕后之人。就说本座——在太子这里吃了一点小亏,心中十分愤怒,已打算寻机刺杀于太子萧见深。再说本座意图与他们合作,寻一退路…”
灯火在他脸上舔舐,阴影如同鬼魅挣扎的胳膊。
傅听欢的唇角轻轻一扭,冷酷的笑意已变成了嗜血的笑意:“有了安全的退路,本座方可放手一搏…”
灯光暗淡下去,杯中的酒也冷了,闻紫奇在傅听欢吩咐完之后便再度悄悄离去。而傅听欢重新坐回桌前,将那一杯酒浇入喉中。
冷酒入喉,火自腹烧。
傅听欢静坐片刻,眼中精芒闪烁:这天下之辈,合该都成为我晋升之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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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三朝的首辅梁老大人今夜正在自己的家中读书。
哪怕今年已七十高龄,他依旧维持着自己十七岁时候的习惯:每天晚间吃上一碗糙米饭,慢走一刻钟的时间,然后伴着油灯读书入睡。
十七岁的穷书生和七十岁的老大人在生活条件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最大的差别,大约也只是从过去的门可罗雀到而今的高朋满座。
今日的梁老大人屋中依旧有许多的朋友。
他们都是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官员,他们聚在此处,谈论的当然也是天下间举足轻重的问题。
一位颔下有三撇美髯的中年人最先开口,他是户部侍郎,而户部总掌天下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只见着茅屋精舍之中,中年人沉沉一叹,说道:
“近日日日有太子批示下发户部,一日之内少则一封,多则四五封,全部围绕着土地之事,由此可见太子之心何等迫切。但诸位大人想必也知,民之根本在地,国之根本在民。太子此举,乃是要叫朝野震动之举;若盛世承平,我们尚可徐徐图之,但边境号声未平,江湖烽烟又起,此诚里忧外患之局面。太子恐操之过急了。”
又有一位大人接口道:“太子名不正,言不顺,非有德之君,不能服众。”
第三者又说:“我等都是陛下之臣子,忠君为国,在此一举!”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正歪在座位上看书的梁老大人。
梁老大人掩了卷,亲自动手用剪子将灯烛剪得更明亮。他并没有卖太多的关子,只道:“我已让人将此事之厉害痛陈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否悬崖勒马…近日便知。”
这时忽然有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急风一卷,竟将这房舍中的蜡烛都吹熄了,屋内暗了下来,于是夜又变得静悄悄没有声息了。
自那一夜受伤之后,傅听欢似乎十分忙碌,并没有在东宫停留太久,甚至连身上的伤势也没有全养好便再行离去。
萧见深也并非对此太过探究。傅听欢忙,他也不见得轻松到哪里去。自从府中的那十四个奸细被他一波打发了之后,萧见深就明显感觉到朝堂上那种暗中跟他较劲的一股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鲜明。
这样的力道现在似乎已经懒得掩饰了自己。
他很轻易地就能发现,那些立在殿宇之上,带头反对自己的人。
首当其中的是三朝元老梁泉流,其次是户部侍郎,再次是吏部侍郎,然后是和他们一党的上到朝廷命官,下至秀才书生。
这些人自诩为保皇党,对萧见深所布置的一切举措,都采取着消极对待或者反对对待的态度。而萧见深的兔子王之名声在市井流传如此之巨,难说背后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不过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出人意料。
所以萧见深也很不出人意料的没怎么去在意,而是和自己表哥骆守宁一起,微服前方京郊附近的村落,去看那由他颁布下去的丈量土地一事进展如何。
这次萧见深并非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而是跟着骆守宁一起;骆守宁自然也并非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而是认认真真的找了一个应该给太子看看的地方也应该给太子看看的人。
那还是由骆家这一系的官员举荐入朝青年。
萧见深与骆守宁一起站在山巅。
由此处向下看,整个村落所占位置形似弯月却又中间凸起,看上去就像一块元宝似的,人们在这小小的元宝中忙碌生息,穿着粗布衣裳,扛着锄头耕犁,脸上与身上全是环境所留下的淳朴之色。
但大约此刻在这宝盆似的村中的唯一一个小吏并不这样想。
骆守宁站在萧见深身后一步的距离,低声和萧见深说:“此人姓方名谦心。臣家中已调查过,此人在家乡奉养聋瞎老母十二年,没有一天懈怠,是远近闻名的孝子与才子。因此当地官员向上举荐了他…”
“为何安排他来此地丈量土地?”萧见深问。
“他是第三任来这里丈量土地的人了。”骆守宁说,“这整个村落包括附近两三个村落的土地,实际上都落入了京中王员外的手中。”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王员外认的义父就是宫中贤妃娘娘的父亲。”
皇帝虽已罢朝,但宫中尚有一位年幼的三皇子在。三皇子的生母正是贤妃。萧见深日常去宫中面见自己的父皇,十次里有八次被挡驾,八次里有六次会碰见自己的父皇在逗弄自己的弟弟——也就是这一位三皇子。
这后边的弯弯绕绕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前两任过来的吏员一个是知道点消息,自己办砸了事情默默走了;另外一个是不知道消息,事情真办砸了被人赶跑了。
而现在这一个——
萧见深只听骆守宁语带赞赏说:“殿下您且在别庄盘桓两三日,您会知道臣为何喜欢方谦心!”
宝盆村中的方谦心此时并不知道站在山头上遥遥向下看的两个人。
今日是他刚到宝盆村的第三日。
前两日里的第一天,他经历了全村人的笑脸相向和敷衍了事,于是他默默地取出从县衙中提出来的地契档案给村中众人看,又因为村子里少有人识字,所以他是在村头的那块大石头上,扯着嗓子将一张张地契上的主人与亩数给念了清楚的。
就此到了前两日里的第二天,村中的气氛已经变得极为古怪,成年的村人都不与他说话,而村中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则会在他行走于田埂间的时候远远地好奇地看着他,还仿佛他是怪物一样试探性地朝他丢了点石头草茎。
这些石头与草茎当然没有砸到方谦心。只是这样的行为不免让人想要长吁短叹一番。
不过方谦心并未选择长吁短叹。他在第二日的晚上就静悄悄找到了这村中有最多成年男子的赵姓家庭。
一夜的密谈,他暂且说服了这个家庭,但他们需要更多的能够扳倒王员外的证明,方谦心也需要更多的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
于是两方一拍即合,赵家帮自己稳定并私下联络有想法的村人,他则要再次前往县衙收集王员外违法圈田的证据,扳倒王员外,给愿意声援他的大家一个定心丸。
这便有了方谦心今日骑马出村的行程。
但今日的行程注定不太顺利。
瓢泼的大雨在第一声惊雷之后就自天空浇了下来,方谦心骑着马在山道间小跑前行。
一路走过平地斜坡,当他骑着马转过又一处拐角之时,便见双手处相对的两座山低低俯下,中间一线狭道通向远方。
方谦心眯着眼抬头看了一下两座山的山顶,放缓速度,牵着缰绳任由坐骑溜溜达达地往前走。
这一条狭道并不太长,但确实狭小,两侧山壁几乎垂直而上,让寥廓的天空也被束成了一条亮线。方谦心一边走一边关注着周围,正当他行到最中央之时,只听天上又传来连声轰隆巨响,顺着声音往上一看,便见那仅有的一束亮线也被大大小小的黑点遮蔽,再定睛一瞧,原来这些黑点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最小的仿佛拳头大小,最大的则近乎半个人身一样!
方谦心虽惊不乱,双足用力一夹马腹,同时身躯前倾,手往足上一抹,便从靴中抽出匕首插入马股!
只见顷刻之间,他坐下黄马疼痛长嘶,如同出弦箭矢一样往前急射!
但山体不高,头上滚石已经近在咫尺,纵使方谦心之反应已算神速,那滚滚而下的巨石依旧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方谦心用胳膊尽量护着脑袋,紧紧按下身子贴在马背之上,一路冲到狭道入口之际,眼看着生路近在咫尺,当头砸下的巨石却更在瞬息!
电光石火之间,方谦心怒吼一声,松开缰绳踢下马镫,合身向前用力一扑,还飞身之际便听身后骏马长嘶轰鸣炸响,匆忙间回头一看,只见那巨石砸落,上一瞬还被自己骑在身下的骏马已经砸扁了整个后半身,正鲜血淋漓地痛苦喘息着。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眨眼。
再一个眨眼,方谦心落到地上,余势未消地滚了好几圈,脑袋还重重磕在了地上的一块石头上,登时就是鲜血长流。
但等他止住去势,自地上缓缓爬起来的时候,他唇角却在瞬间闪过了一丝“天助我也”的微笑。
但这丝微笑很快就被扑面而来的风雨吹散,方谦心按着一阵阵晕眩的头颅,用那柄还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的匕首给了黄马一个痛快。
做完这一事之后,他没有顺着前方的大道再往县城走去,而是眯着眼睛辨别周围环境,半晌之后找出了在这附近的一条小路,继续前进。
这是一条藏在树林之间,只能容一个人闪转而过的幽谧小路。但这条小路虽然乍看曲折,真正走来却并无什么难行之处,连那会让人滑倒的苔藓都被曾被仔细地清理过,好像一直有人在这条道路间行走似的。
外界的大雨被密密的树林遮挡,不能落下太多;同样的阳光也被遮掩,连阴云之下仅余的一丝半缕都不太能看见。在这样幽暗而冷寂的环境中,树影婆娑着,好像下一刻就要有狼嚎虎啸响起似的。
但狼和虎都没有出现,走进小道不过一刻钟时间的方谦心已到了出口,但见左右林木一分,眼前豁然开阔,正有一栋青瓦粉墙的庄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越来越昏沉的方谦心就如到达终点似的一时大喜,奋起最终力量,重重敲响了山庄闭合的大门。
没等大门自内打开,他已顺着这扇门晕眩倒下。
昏迷前的最后一点记忆,就是紧紧闭合的门微一松动,裂出了一道缝隙。
仿佛有光,就中渗出。
第33章 章 三三
山庄的门自内打开的时候,方谦心已经昏迷在石阶之上。
陪着萧见深一起呆在这里的骆守宁见状,飞快闪身蹲下,摸了摸对方的脖颈再摸了摸对方的脉搏,依次碰触之后,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仔细地看了一眼对方后脑勺上的伤口说:“人还没死,就是外伤有点重。”复又怒道,“这些圈田占地的人简直丧心病狂,一个个无所不用其极地吃得肥肠满肚,但谁要从他们肚子里掏点东西,就要了他们的命一样,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先把人搬进去熬药治伤吧。”萧见深扫了一眼阶上的方谦心,简单道。他并没有接上骆守宁的话,他不惮国朝根基动摇而决定处理这一弊病,本就是因为国穷而皇亲国戚富,民弱而地主士绅强。
骆守宁轻声答应,微一弯腰就轻松扛起了地上的人往山庄厢房走去。
一日辰光转瞬即过,天暗了而地亮了。昏迷之中的方谦心渐渐有了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的知觉从沉睡中醒来那样,他虽然还没有睁眼,还没有看见周围,但他已经有了感觉,在这样含混而模糊的感觉中,他听见似乎有一道声音在断断续续地说:
“您看,这一位是否还不错…?”
“有些本事…人品端正…主要愿意用这些本事帮您…头脑也好,不像…只有一把子力气…”
“是…您说的是。”
“事情只做了…说什么都言之过早…”
这些全都是在说自己!
守着心头一点灵机,方谦心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奋力地、就像他从马上跳下来那样用全身奋勇与赌博往前一挣,就挣脱了束缚着自己的团团黑暗,在乍然刺破黑幕的光线中睁开了眼睛。
烛光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昏黄,方谦心困难地接连闭了好几次眼,才慢慢将自己所处的环境看清楚。
这是一间装饰富丽的屋子,桌上仙姑捧寿的小香山,床边松鹤延年的万福帐,难以想象深山之中竟有此等不厌精细之处。
接着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这屋中唯一的人身上。
那人正坐于窗下将一卷竹简摊在月色与灯火之中。隔得太远,方谦心并不能看见那竹简上写着的到底是什么,且他疑心哪怕将那竹简放到自己面前,自己也看不清楚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在看见那站于窗边之人的时候,只要他不是一个瞎子,他的目光都将为其所夺。
绝没有人,能够抵御这钟天地之伟岸而生成的宏大与壮丽!
他醒来的响动惊醒了站在窗边的人。
萧见深转身看从床上挣扎起来的方谦心:“感觉如何?”他走近这个人,手指在对方头上缠着纱布的地方轻轻一划,道,“后颅损伤,可感觉晕眩?不能平衡?精神不济?”
一个个问题以方谦心的一一摇头而终止。
萧见深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只道:“留下两日休息,看看还有什么后遗症为好。”
方谦心对着身前的人微笑:“蒙您相救——”他很想和这人多说几句话,再无聊的话也好,但这些充斥着*的话从口中出来,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但我现今还有些事情不能耽搁。若此事之后我还留有一口气在,必将再来此拜访,与君畅谈终夜,酬君相救之恩。”
一句话落,方谦心已下定了决心,便直接掀被子从床上下地,一路出了屋子与中堂,他没有被任何人拦着,但就在他打开大门马上就将走出这座山庄之时,他却突地脚步一顿,看着身前的密林又看着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萧见深,半晌补了一句:“不知此地是否有闲置马匹,能载我一程?”
最终方谦心牵着一匹新的马疾驰而去,呆在山庄里的骆守宁这才闪身从厢房中出来,面带无奈:“之前在旁人举荐他时与他见过,若此刻再见,殿下您的身份就暴露了…早知该再带几人过来。”
“他应当已知我之身份。”萧见深说。
骆守宁虽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他之前就和萧见深说过这个人头脑好用,他只道:“殿下您看他…”
“宝盆村之事还未解决,等解决再说不迟。”
数日之后,京师之外一秘密所在。
镇守危楼的日使已与之前告知傅听欢“孤鸿剑在萧见深手上”的秘密势力联络而上。现在傅听欢就正在这秘密势力的据点之中。
这是一间位于某一山壁之中的石室,弯弯绕绕的通道在两侧五步一支的火把照耀下曲折深远,不能窥见长短,带路的两个人俱都身披黑色长袍,脸覆银色面具,一样的高矮胖瘦,声音也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叫人根本不能从中发现什么足以辨别的特征。
大约两刻钟还多一点的时间,他们终于走过通道,来到了一间石室,但这间石室同样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不过靠墙的几把椅子一张桌子,供人暂且休息。
带路的两个蒙面人将傅听欢与跟着傅听欢同来的闻紫奇引到座位前,同时躬身说:“请楼主暂且等待片刻,我等尊上已在地宫之中。”言罢这两人脚下的地砖同时一翻,齐齐下坠,消失在这石室之中!
一直警惕着的闻紫奇眼见这一幕顿时吃了一惊,立刻猱身上前,以剑柄试探两人掉下去的地砖,却发现地砖坚硬不动,底下机括应该已然锁死。
她蠢蠢欲动,转眼看向傅听欢寻求下一步指示。
傅听欢却并不着急,不过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这话音方才落下,就有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接上:“江湖传言危楼楼主喜怒无常,我方才出此下策。若此次能与傅楼主达成一致,当备美酒佳肴向楼主赔罪。”言罢,他顿了顿,又问,“不知楼主可得了那孤鸿剑?”
傅听欢道:“孤鸿剑不在萧见深手中。”
这声音笑道:“楼主竟相信太子?”
傅听欢傲然道:“我相信我自己。”
墙后的声音道:“这又如何?”
傅听欢便笑道:“我虽没有得到孤鸿剑,却得到了萧见深的信任。你既告诉我孤鸿剑的消息,想要的必不是那不在萧见深手中的孤鸿剑。”他向前踱了一步,火舌在他脸上一舔,微笑就变成了诡笑,“‘这又如何’?这就要问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了——”
墙后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大概在认真思索,片刻之后,这声音再问:“傅楼主现今已得到太子的信任,要什么太子不能给,何必冒险再与我合作?”
属于傅听欢的哼笑响在石室中间,他冷冷道:“这天下之物,我想要,自会伸手去取!”
更长久的沉默。沉默之后,那墙后的声音缓缓说:“如此就不瞒楼主,我想要的乃是萧见深手中之…”
一个时辰之后,进入了地宫的傅听欢与闻紫奇再一次回到了地上。
灿烂的阳光与先前无有差别,他们离开山壁,步行往最近县城之时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傅听欢抬了抬手,鸽子便从天空中飞到他的掌心。他从绑在其足上的小筒中取出密信,只看了两行就笑逐颜开:“好、好,梁安一贯做水路上的生意,南运河之事就算不是梁安下的手,梁安也知道其中具体消息!果不其然,刚刚吞了梁安立时就找到了南运河上被劫的贡船的消息,他也该高兴一回了!”
言罢对闻紫奇交代了句“你先回危楼,我往京师一趟”,便径自调转马头往京师方向疾驰而去!
时间总不因为这世上的哪一个人而额外停留。
就在京师之外的傅听欢与那幕后主使之人联络上的时候,从萧见深这里离去的方谦心也已经自那县衙处取得了王员外违法圈地和为违法圈地而使劲手段乃至逼杀良民的证据。他再度回到了宝盆村,在赵姓村人的帮助之下,总算收集齐全了大家的口供与指印,于是又前往县衙,与自己的上司会和,搬运了诸多力量,总算找齐了苦主,让他们登堂击鼓,如此三审之后,将王员外暂且收押于监牢之中。
风光与附近三个村落一时的王员外王老爷一家自此树倒猢狲散,而方谦心也在三村落村民的夹道相送之下一路出了村子,又经过当初差点送掉一条小命的狭道,再沿着那次逃生的小路一路来到了他曾住过几个时辰的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