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也不看看苏泽锦今天什么样子!他都这样无视你了,我们还上赶着看他的冷脸?”轿车在自家门前停下,蒋容旭从副驾驶座上下来,动作十足绅士的帮林美君打开了车门,但口里说出的话就不全是一个样了。
“你今年都二十六了,什么时候能长点心眼?”林美君精心描出的眉毛向内隆起,但很快她就醒悟过来,连忙松开眉心:她现在已经不年轻了,更要时时注意保养,任何会让脸上出现皱纹的行为都是能不做就不做。
她踩着光亮鉴人的瓷砖走到沙发前坐下,招呼一旁的佣人送上两杯水来,继续微斥身旁的蒋容旭,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撕开自己一直装出的贤惠面孔,“你好声好气的和苏泽锦说话怎么了?他不搭理你是他不懂礼貌,他要敢和你动手——”
“我还真让他打然后博取同情啊?”蒋容旭用特别夸张的口吻说。
林美君撩了蒋容旭一眼,平心静气地说:“名声这东西,只有当两个人势均力敌的时候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当他动手的时候,你就必须狠狠的反击回去,让别人知道到底是哪一个认不清楚自己的地位,像个疯狗一样逮人就咬。”
从小就由林美君手把手地教起来,蒋容旭对不怎么管自己、甚至不怎么管家里这一摊事的蒋军国有点怂,对林美君却真正听话。他先是点了一下头,跟着又不以为然说:“其实要我说,妈你完全不必这么在意,这都多少年了?十多二十年了吧!这么些年别说见面了,爸和苏泽锦都没有通过几通电话,现在苏氏企业已经被爸经营得跟铁桶一样了,别说苏泽锦回来,哪怕苏老头再出山也没有用。”
“你懂个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不重视苏泽锦?”林美君斥道,她再一次皱起了眉,并且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个动作。
“妈,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吧。”蒋容旭撇撇嘴,“别用你女人的思维考虑男人,我是男人,我很明确的告诉你,男人绝对没有这么长情的…”
“你爸爸已经让律师起草了一份股权割让合同。”林美君一向温柔的面容罕见地冷若冰霜起来。自从娶了她以来,蒋军国就很少插手家里的事情,这让林美君早早就把蒋宅上下收拾得以自己马首是瞻,此刻也不忌惮在客厅里说话;但同样的,不插手家里事情的蒋军国也不让林美君插手苏氏企业的事情,从结婚到现在,她虽然一直不缺钱花,可是连一分苏氏企业的股份都没有摸到,更别说是实职了。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了解蒋军国了。她很清楚蒋军国到底有多重视苏氏企业,也还记得自己曾经试探着提过股份的结果,距离现在也有四五年了吧,她把容旭养大,给他好好地照顾这个家,她觉得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提上了一句股份的事情…
她到现在还记得蒋军国脸上的冷笑。
对方最后什么都没说,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此就对苏氏企业三缄其口,再不多说一个字了。她很清楚,蒋军国没有了她林美君,还有无数个想成为蒋夫人的女人,而她林美君没有了蒋军国怎么办?靠着自己儿子养吗?
可她的儿子…林美君看了旁边因为她说的话而震惊的蒋容旭,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了,根本没有拿到公司里的多少权利,一个月能动用的钱也不过几十万,还没有她自己手头宽裕…
“妈,你说爸爸打算把苏氏企业的部分股份转让给苏泽锦?”最初的震惊过去了,蒋容旭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他每个月的几十万对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但对拥有苏氏企业这类规模的公子哥来说,也就是一辆差不多车子的钱。跟他相同家境的那些人,哪个手头没有上百万的周转金?就他一个人精穷精穷的,包个小明星都要再三思量…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蒋容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可能让他的面容稍微舒缓:“不管怎么说,他也和爸有点血缘关系,他现在都这么大了,爸给他一笔钱也不算过分。我想爸可能会把股份折价然后一笔给清楚吧,就不知道爸打算给多少…5%?”现在蒋军国对苏氏企业的控股是68%,给出5%并不会动摇什么,但就算只有这5%,也至少上几十亿了,蒋容旭心疼得连着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的肉都被咬掉了一块。
“5%?”林美君冷笑一声,她的面容阴晴不定,“你小看你爸爸了,他这一回出手不凡,至少是20%到30%…”
“这不可能!”蒋容旭从沙发上直接跳了起来!“爸爸怎么可能——我才是生活在他身边跟他姓的儿子啊!”
林美君也觉得不可能。
她知道蒋军国是什么样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对苏氏企业重视成这样的蒋军国会把自己手头的股份分给别人——当然在蒋军国老了之后,这些肯定都是容旭的…也只能是容旭的!
苏家?
几十年前她就不怕他们,几十年后也一样!
林美君没有让狰狞浮上自己的面孔,相反,她很快平静了下来:“这是王律师亲自打电话告诉我的,你也知道王律师是你爸爸的心腹,他的消息不会有错。这次要不是数额太大,王律师心里不安,恐怕我们直到股权割让之前都要被蒙在鼓里。”
蒋容旭坐了下来:“妈,我们怎么办?这笔钱怎么也不能给苏泽锦啊!”
“当然,”林美君淡淡说,“不过你爸爸的性格你也知道,他一向不让我多管公司的事情,我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妈!”蒋容旭不满地叫了一声。
林美君冷冷看了对方一眼:“你叫什么?既然不能从你爸爸这里下手,我们就从苏泽锦那边动手。”
蒋容旭皱起眉:“他会放弃这些股份吗?正常人都不可能吧?”
林美君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
一个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又一一被她否定。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在自己的手臂上按下几处凹陷。
小兔崽子当年怎么没有跟姓苏的女人一起死掉?怎么没有被那个女人自己掐死?要是当年他们一起死掉,事情就一了百了…
相较于坐立难安的林美君母子,苏泽锦的日子就舒服多了。
在经过又一个彻底检查,被医院宣布只需静养之后,苏泽锦就办了出院手续,拖着自己一条打了石膏的腿回到老宅慢慢休养,反正只要没有急症与并发症这些只能在医院里抢救的毛病,苏家老宅的休养环境绝对比医院的特级病房还好上一倍。
“我说…”
这是在苏泽锦的套房里,客厅的房门已经被关上了,卧室的门也虚掩起来,不止这样,苏泽锦还安排陈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在苏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及时报告。
“什么?”苏泽锦一边磕瓜子一边看手头的资产报告。
“像个伤患点,行吗?”陈简倚着门,没好气地说,“还有,在你的印象里,我一根网线一台电脑就能打发了给你守门?”
“难道不能吗?”苏泽锦很认真地反问,然后他指指自己,正色举例,“我觉得我一根网线一台电脑就能打发了,以后你要干什么坏事给我一台电脑一根网线,我就给你守门。真的,不说笑。”
陈简:“…”
他最终还是笑起来,拉开椅子坐到苏泽锦对面:“你那公司怎么了?真的忙到你要在这个时候都不能好好休息几天?”
“这倒没有。”苏泽锦将膝盖上的一叠文件放到书桌上,“不过闲着也是闲着,能处理掉一点就处理掉一点吧。不能走路又不影响我看报表。”
“我倒觉得你撞坏的不是左腿是脑袋,”陈简不无郁闷的说,“是谁在昨天晚上痛痛快快的答应苏爷爷这几天好好休息,结果一转眼就把公司的文件摆满桌子的?”
“是我。”苏泽锦理直气壮,“所以我不是让你守门吗?如果我外公进来我没发现,我就说——”
“说什么?”
“说公司有些事务比较急,我让你帮我先看看。”苏泽锦一本正经。
陈简算是服气了,他给了苏泽锦一个大拇指,不过同时还说:“刚才那句‘说什么’可不是我说的。”
苏泽锦当场就‘呃’了一声,转了半圈座椅,顿时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中年人:“林叔,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被称为林叔的中年男人呵呵地笑起来。他叫林毅立,在年轻的时候是苏老爷子的弟子,也在外头打拼过一两年,不过后来实在不喜欢商场上的氛围,就自己跑去报名参军,并在军中接连立了几次功,现在已经是中校军衔了,“小泽好不容易回国了,我总要过来看看我们的小泽长成什么样了吧?”跟着又转向陈简,“小简也长大了!”
陈简也跟着苏泽锦叫了一声‘林叔’,两个人从小就玩在一起,虽然陈家和林毅立没什么接触,但他对对方却并不陌生。
“林叔,你这次回来能呆几天?”苏泽锦问,“阿姨和牙牙有过来吗?”
阿姨指的是林毅立的妻子赵思雨,牙牙则是林毅立女儿林明雅的昵称。
林毅立笑着点点头:“是一起过来的,本来我还和牙牙说让你带她逛逛京城呢,没想到你出了车祸,还好不太严重。”
“那我得让陈简先带我玩一圈回来,免得到时候迷路被小丫头笑。”苏泽锦苦着脸说。
就算明知道苏泽锦是在讨好卖乖,林毅立依旧一阵大笑,他走上前用力按了按苏泽锦的肩膀,跟以前每次一样,提起让苏泽锦去部队训练的事情。
这话可真是从小听到长大,尤其是在林叔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之后。苏泽锦给陈简打了一个眼色。
陈简认命的干起自己的熟练工:找准机会插话再转移话题,务必将话题从部队训练上转移开来。
几句话后,醒悟到自己又一次被带走话题的林毅立笑起来:“行了,我下去陪师父说话了…放心吧,你林叔不会告密的。”他瞟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暗想自己告密什么?
难道要‘师父,你这外孙不乖,不好好休息偏偏努力工作!’这样说?虽说一家有一家的烦恼,但某些家庭的烦恼也太过幸福了吧…
“林叔慢走,就拜托林叔了。”苏泽锦笑道。坐在他对面的陈简也站起来说,“林叔,我送你。”
“下个楼梯还要你送?”林毅立摆摆手,但陈简依旧跟在对方后面走了出去。
苏泽锦目送着两个人离开房间,刚刚拿起自己的文件和瓜子,没看几页,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没回头,直接说:“回来了?”
“嗯…”
这是陈简的声音没错,不过这音调也太拖泥带水了吧?
苏泽锦奇怪地抬起头:“怎么了?”
陈简站在房门口,头向后微微一侧:“没怎么,你来客人了。”
苏泽锦顺着陈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站在客厅中的沈淮一带着礼貌的微笑对他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文愉快~角色的问号君很早就出来啦,最重要的人物在苏轮回结束的时候,都已经露脸过了(*^__^*)


第八章

“沈医生,坐。”
今天看起来确实不适合处理公司事务。苏泽锦将文件合起来塞进抽屉里后,就让陈简下去陪自己外公或者进房间用电脑。
陈简选择了前面一项,还给两个人关上了客厅的门。
苏泽锦让沈淮一坐到沙发对面,自己则从茶几底下拿出茶盘,再撑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到橱柜前拿茶叶。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好像不是心理咨询期?”
“是的,今天并不是。”沈淮一说。
几次见面,对方的声音永远这样不疾不徐。他一开始觉得这个人不愧是学心理的,就是让人感觉舒服;现在则觉得这个人果然是学心理的,连声音都假出了水平。
想到这里,苏泽锦自己也不由暗笑一声,心道人的偏见果然足以扭曲黑白。
一只脚被敷了石膏,动作必然没有往日利索。苏泽锦自己倒不急,慢吞吞的走到橱柜前拿了茶叶,又慢吞吞地往沙发上走回去。回程的路才走过一半,水壶的壶嘴就冒出了一丝白气。
沈淮一侧耳听了听,先一步将热水壶的开关关上,同时对苏泽锦说:“泡茶的水不宜过老。”
苏泽锦总算回到了沙发前,他放下拐杖:“沈医生对泡茶也有研究?”
“偶尔会泡一泡。”沈淮一说,他伸手接过苏泽锦手中的茶叶罐,打开来先轻轻一嗅,“是冻茶吗?”
苏泽锦摆摆手:“沈医生可别跟我说这个了,都是别人送的。我在国外呆了十年,咖啡是喝惯了,茶叶就只能看颜色分辨是红茶还是绿茶了。”
沈淮一微微笑起来,果然不再说茶叶的事情,只将罐中的茶叶舀出两勺放进茶壶中,洗茶烫杯,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着确实赏心悦目,至于喝起来的味道…习惯了咖啡的味蕾要一下子喝出不同茶叶的区别都有些难度,何况是同一种茶叶的区别了。
但这并不妨碍苏泽锦在喝了一口之后立刻说“好”。
沈淮一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些。
他同样只品了一口就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转而说起苏泽锦最近的状况:“最近感觉怎么样?”始终都没有回答苏泽锦最开头的问题,自己为什么提前过来。
苏泽锦也没有刨根问底。客厅的这一款黑色沙发选得不错,坐在上面就像整个人都陷在了云朵里一样,非常放松。苏泽锦仰着头想了片刻:“睡眠的问题,最近一段已经有了些好转了。梦境也不再那么频繁。”
沈淮一像前几次一样拿出一本随身本子将苏泽锦的情况记录下来。在记录的时候,他还顺便看了苏泽锦的手指一眼。
那只曾经在医院一刻不停地敲击着手臂的手指现在已经舒缓多了,除了大概一分钟一次的蜷缩伸展之外,基本不再有其他的动作。
沈淮一的目光又转向苏泽锦的面孔。
目前来看…不,一直来说,精神不错,逻辑清晰分明。
瞳孔有轻微的涣散迹象。
在偶尔的时候,应该会出现幻觉和闪回持续地重新体验到创伤事件的情况。
很有自制力。
沈淮一在本子的空白页上写下了这几个字。
情况在好转,虽然比较轻微。
他又在第一行字下面补充了这些。
应该要抓紧了,苏泽锦不依靠心理医生也能够痊愈,只需要一段大概1到3个月的时间。这一句话,他没有写下来,而是在心里默默地想道。然后他说:“梦境是车祸的发生瞬间的片段吗?”
“当然。”苏泽锦笑了笑。当然不是。
沈淮一目光从苏泽锦身体的旁边看向沙发背后的书架上,在这个原木色的书架上,其中一个木格子里放着一辆唯妙唯俏的汽车模型。
“沈医生?”
沈淮一合起自己的记录本:“我个人的建议,苏先生最好不要养成服用安眠药的习惯。安眠药并不能帮助你抵抗恶梦。”
苏泽锦挑了挑眉梢:“心理医生连这一点都能看出来?”
“这种事情并不太复杂…”沈淮一说,“不过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不能在病人抵触的情况下治疗好病人。”
“沈医生的意思是?”
“我想苏先生并没有关于车祸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沈淮一说。
苏泽锦十指交叉:“说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也是沈医生吧?”
“是我。”沈淮一轻轻颔首,“苏先生是否因为一件事或一段时间的经历而失眠?产生幻觉?感觉抑郁?伴有一定程度的性功能障碍?出现闪回持续地重新体验到创伤事件?如果符合以上情况的二到三项,苏先生就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一开始确实以为这是产生于车祸的后遗症,但现在看来,并不是,或者并不完全是。”
说道这里,沈淮一停了停:“苏先生打算告诉我困扰你的真正问题吗?”
苏泽锦想了想,然后慢慢摇摇头,打开天窗说亮话:“沈医生,我并非对你的医术和职业道德不信任。不过我和我父亲的关系比较特别,你又是我父亲推荐来的,我想我们不适合有太过深入的接触。”
“包括医患关系?”
“我个人觉得,心理方面的医患关系是一种非常深入的接触了。”苏泽锦说。
沈淮一沉默片刻,继而微微笑起来:“我确实听说了一些有关于蒋先生与你的事情。我来做你的心理医生确实是有所目的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有点好奇:你在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蒋先生推荐过来的,为什么还同意和我建立医患关系?”
“因为我好奇我父亲想做什么。”苏泽锦坦然回答,这并不只是沈淮一的疑问,在苏泽锦接受沈淮一做自己的心理医生后,不管是苏老爷子还是陈简,都私下问过他的想法,他也是这一句话,他确实好奇蒋军国到底想干什么——但除此之外,有过无数次轮回,发现沈淮一的举动意味不明的他还十分好奇,沈淮一到底想干什么。
“那现在呢?”
“我已经意识到像沈医生这样的人不会成为我父亲的探子。”苏泽锦笑道,“至少不会是这么明显的探子。”
自信,聪明。
沈淮一想道。片刻后又将后面的聪明划去。并不能如此简单的概括以一个‘聪明’,应该是理智,并且思维清晰。
苏泽锦并没有接着说话了,显然在等他表态。沈淮一发现对方并没有对他刚才那句‘我确实有所目的’表示出好奇。
但这无关紧要。
沈淮一自己往下接话:“苏先生可能想错了一些因果关系。”
苏泽锦做出疑问的表情。
沈淮一继续往下:“我确实是蒋先生介绍过来的。不过我之所以会被蒋先生介绍过来,归结于我对苏先生本人的兴趣。”
这个回答…就算苏泽锦本身想要搞清楚沈淮一种种奇怪举动背后的目的,还是为沈淮一的回答吃了一惊。他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这个可能如果是他想的那样的话…也太奇怪了吧?——因此他特意重复了一遍:“对我本人的兴趣?我并不…”他顿了顿,失笑说,“嗯,我想我们最初的见面就是在几天前那场环境保护酒会上吧?”
“确实如此。”
“真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沈医生口中说出来的。”苏泽锦笑道,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敲了敲,想要做点什么。这个时候,沈淮一恰到好处地从吧台里取出一瓶开过的酒和两个杯子,加上冰倒了小半杯递给苏泽锦。
苏泽锦看了一眼沈淮一手中的瓶子,一款酒精度不高的白朗姆酒。他接过杯子,轻轻和对方手里的碰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心理医生是一个比较冷静的职业,很难想象这样…跟着感觉走。”
脱离了医患关系,沈淮一不再坐在苏泽锦对面,他挑了茶几侧边单独的沙发,这个位置距离苏泽锦更近一些,但又不会让对方生出空间被占领的不悦感:“或者可以这么说:正因为我是心理医生,才更能剖析自己内心的情感变化。”
苏泽锦微笑着喝了一口酒。
这个回答仿佛能够解释沈淮一从酒会以来的种种行为,但事实是否确实如沈淮一所说,始终必须打一个折扣。何况对任何一个性向及心理都正常的男人来说,被另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人看上,都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如果说苏先生对我的诚意还有所疑问…”
苏泽锦的这些浅显的心理活动就和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如果说沈淮一连这些都看不出来,他的心理学专业未免白学了。因此在上一句话说完之后,沈淮一只稍稍停顿,就继续往下说:
“小泽有没有听到一个消息?”
突然变化的称呼让苏泽锦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前一句还是苏先生,后一句就是小泽,这顺杆子往上爬的能力着实不错。不过为了一个称呼特意计较也实在无聊…
他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
“苏氏企业最近两天正在做全盘资产清查工作,蒋先生本人也多次和自己的律师王达见面。”沈淮一并没有过多的卖关子。
苏泽锦微微一挑眉。以上的两个消息都有脉络可循,他也早就知道了。沈淮一如果只是想说这个的话…
没等他想完,沈淮一就轻轻松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就我所知,蒋先生与王律师见面,主要是为了股权割让事宜,蒋先生似乎有意将苏氏企业的部分股权割让给你。”
苏泽锦结结实实地愣在了沙发上。
这一句话带来的冲击或许不足以比拟苏泽锦陷入轮回的震动,但一时间在情感上的颠覆却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刻,苏泽锦的想法居然和林美君一模一样:他一点都不相信蒋军国会将苏氏企业的股份过让给他,要给…也应该是给蒋容旭啊?
沈淮一看着苏泽锦的表情。
这大概是苏泽锦第一次不在他面前控制自己的表情…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的唇角扬起来,露出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轻微笑容。而后站起身:“今天差不多了,我先告辞了。下一次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在我的工作室见面。这更助于我帮你放松,不依靠药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