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好不容易在床上挨过了一个晚上等到了第二天,就听说昨天晚上有年轻女人进出蒋军国酒店房间的消息。
那一刻,巨大的恐慌完全拽住了她的心脏,她几乎瞬间就想通了:她拿什么和苏夏熙比啊?苏夏熙从出生开始就是千金小姐,哪怕和蒋军国离婚,依旧不愁吃不愁穿爱干什么干什么,她最后死了是她自己傻。而自己呢?什么都没有,成为蒋夫人了又怎么样,蒋军国随时可以踢了她,多的是更年轻更漂亮更体贴更愿意保持自己美貌的女人贴上去。她现在倒是攒了几百万,但拿这几百万和蒋军国离婚然后自己单过?那她之前的种种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蒋军国的要求也一点都不过分,他又不是时时刻刻在家里,只是要求她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保持妆容上的完美。
也许这让蒋军国感觉到了自己深受重视?也许这就只是蒋军国的某种偏执某种癖好?
不管怎么样都好,离开了蒋军国她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像蒋军国这么成功的老公了,而且就算蒋军国有一万种不好,他至少也有一种好——撇开苏夏熙的事情,在有了她之后,除了这一次被她惹怒之外,他再没有出去找过别的女人。
对于事业成功到这种地步的男人,她又不是什么天仙绝色或者豪门千金,对方都能管得住自己的下面的那块肉了,只是癖好特殊一点,而且为了自己的癖好还特别愿意花钱,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从这一次开始,林美君就完全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一切都以蒋军国的喜好为第一优先。哪怕在涉及到事关她和她儿子未来的股份、哪怕她和蒋军国已经做了十八年的夫妻,她也没敢在蒋军国面前漏一点口风,表示一点不满。
但对于蒋容旭,她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
事实上女人对待丈夫和儿子的态度本来就截然不同。
“你是看着我好糊弄所以在糊弄我呢。”林美君冷声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就算过了好几天,蒋容旭脸上的青肿也没有完全消退:那天晚上,他数次被人踹到地面,一半的面孔和草地与碎石做了十分亲密的接触,头天晚上还好,第二天的时候,他的半张脸几乎不能见人——这也是他断绝一切外界联系,在自家公寓窝了好几天,甚至连今天都躲着不来见蒋军国的主要原因。
“没什么,就是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蒋容旭含混地说。
“不小心摔倒了?”林美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蒋容旭几眼,突然一声冷笑,“你去找苏泽锦,结果被苏泽锦好好教训了一顿?”
蒋容旭的脸都羞红了。
这下不用对方回答了,林美君的目光连连闪烁几下:“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来到底有什么用?你今天要是过来,还能让你把看看他的大儿子到底是怎么对付他的小儿子的——”
“妈!”蒋容旭忍不住叫了一声,对着林美君说了当初苏泽锦对他说的话,“你是觉得我这样能让苏氏企业的董事会从此对我深具信心,还是爸爸能从此对我怜惜万分?”
林美君明显愣了一下。
蒋容旭也觉得自己照搬的话有点奇怪,但这个时候他没法思考太多,咬牙说道:“我要等自己解决了苏泽锦,亲自证明给爸爸看:他的哪个孩子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林美君的看了蒋容旭一会,她说:“…这样也行。你爸爸那边我帮你圆,这两天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苏泽锦那边有没有握着你的丑照?”
蒋容旭立刻呆了一下:他光想着怎么干掉苏泽锦,完全忽略了苏泽锦一开始照过他的照片!要是苏泽锦把照片放出来,他此刻的掩盖又有什么意义?
知子莫如母,林美君马上就明白了蒋容旭发呆的原因。她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傻瓜!在你自己放话要干什么干什么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在脑袋里过上一遍?你的脑子长出来是好看的吗?我生你跟生一个白痴有什么区别!?”
周围的佣人噤若寒蝉,走动都不带一丝风声。
被自己妈妈这样指着鼻子骂,蒋容旭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妈…”他叫了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停了好一会才突然问,“你是不是在苏宅那里安插了人手?如果有安插人手的话,完全可以让他们进去偷了苏泽锦的手机,再修改电脑记录——”
林美君这一瞬间都说不出话来了。她开始反复思考着,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有什么用?
最要命的是,林美君的沉默不止没有让蒋容旭开始反思自己愚蠢的主意,反而让他越说越兴奋:“苏泽锦的笔记本里肯定有他公司的重要资料,到时候如果能毁了他的硬盘或者把他的硬盘偷出来——”
林美君终于忍无可忍了,她直接给了蒋容旭一个响亮的耳光!
蒋容旭呆住了。
周围的佣人也呆住了。
但林美君没有呆住。
她冷冷地说:“我知道你被苏泽锦刺激的神智不清了,不过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多用用你脖子上的那个那颗脑袋,别逼我觉得你脑袋里装着的全是浆糊!苏宅那边的事情不准你再过问。你想找苏泽锦麻烦,可以,但如果这次你还不认真想想到底怎么样才能在找他麻烦的时候把自己摘干净,输了就别跑到我面前来丢人!别指望我会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
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林美君高声叫了“苏姗”。
被称为苏姗的穿着时髦的年轻女性很快随着声音出现在林美君面前:“太太有什么事情?”
“备车,我要去参加方太太举办的绘画沙龙。”林美君从沙发上站起来,高跟鞋将地板敲得咔咔作响,“我的妆容和衣服搭配有没有问题?”
苏姗很认真地看了看林美君的装扮,接着肯定说:“没有任何问题,太太。”
林美君点了点头:这是她专门从外面聘请过来的造型师,这么多年她始终坚持聘请最好最有眼光的造型师,苏姗是她前前后后找的近二十个人中被她留得最久的了。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对蒋军国以及她的儿子,都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外出的车子已经停稳在花园门口,属于她的司机正开好车门,护着她的头扶她坐进车厢。
林美君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但不住颤动的眼皮明白地显示了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不是因为她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了自己亲生儿子一巴掌…不,或许也有点吧,毕竟这确实是因为苏泽锦。
…就是姓苏的!
二十一年前的苏夏熙和苏兴民。
二十一年后的苏泽锦。
这一辈子,姓苏的那些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就在林美君咬牙切齿的时候,阴魂不散的苏泽锦正坐在蒋军国的对面。
这是蒋军国的办公室——也是苏氏企业的董事长办公室——苏泽锦和自己的律师一起坐在董事长的办公桌前,正翻阅蒋军国递过来的合同。
苏氏企业股权割让合同。
从车祸醒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蒋军国的股权割让合同的拟订也接近尾声,这次叫苏泽锦过来,就是为了合同的签约事宜。
宽敞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的气氛显得非常沉寂。
不管是苏泽锦身旁的律师还是蒋军国身旁的律师,连带着苏泽锦蒋军国本人,都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
苏泽锦是在专注地看手中的合同。
他从开头一个字一个字看到结尾,然后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这一份合同上面,蒋军国并没有玩任何花样。
他将当初自己外公给他的全部股份,做了一个当时与现在的资产折算,再结合这么多年来的通货膨胀率,全部返还给他了。
如果这种顺利仅仅出乎苏泽锦的意料的话,那紧接着的合同附注项就让苏泽锦不由自主地升起了难以言喻地复杂感。
蒋军国还给他的股份是以直接资产的形式代替的。
也就是说,苏泽锦只要在这份合同上签下了名,他就可以直接接手苏氏企业近乎四分之一的子公司。而蒋军国在合同上并没有注明这些子公司必须继续配合总公司的战略决策,也就是说,这些子公司是完全掌握在他手里的…他一下子,就差不多拿回了当年外公交出去的公司,属于苏家自己的产业。
…为什么呢?
苏泽锦情不自禁地想。
蒋军国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二十年来如一日地憎恨着蒋军国,是因为自己患上抑郁症而自杀的妈妈,是因为蒋军国拿走了属于苏氏的企业,是因为蒋军国这个卑鄙小人为了钱当了上门女婿却又一反脸就害了捧自己起来的董事长唯一的女儿。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任何一个还有点道德水准的人都会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可是这样的,卑鄙无耻、嗜钱如命的男人,怎么会将自己近三分之一的财产,经营权与所有权,简简单单地就交给了二十年来都没有见过几次的儿子?仅仅靠一纸合同的约束?仅仅靠两者之间的血缘关系?就算刚刚进入商业圈的新人也不至于这样天真。
而且他应该清楚明白,这个儿子在心里有多憎恨他。
这个儿子甚至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差点害死自己的凶手…
第二十二章
苏泽锦一直没有拔开钢笔的笔盖,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坐在旁边的律师已经悄悄地暗示了苏泽锦好几次。
这是一份牵涉到几十甚至上百个亿的合同,只要顺利签下来,他的报酬也是极为可观的。当然,尽管做父亲的还在壮年就给自己儿子这样一大笔钱非常少见,但他们做律师的给顾客检查合同漏洞和陷阱是本职工作,而管到顾客的家庭身上,就是明显的狗拿耗子了。
“有什么问题吗?”坐在靠背椅上,一身西装笔挺的蒋军国终于开口。四十快上五十的男人声音浑厚,目光也一点都没有上了年纪的人的浑浊。
这一疑问就像是办公室沉默键的开关。苏泽锦转了手上的钢笔,跟着说:“蒋董事长已经确定这份合同了?这样的条件,就不怕后花园的葡萄架倒掉了?”
蒋军国大概没什么心情和苏泽锦开玩笑,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没有去过家里,大概不知道我的花园里没架葡萄架。”
苏泽锦挑了一下眉。
对方没有顺着他递过去的梯子乘势往上,要么是隐藏得太好,要么是确实没什么想从他这里得到的。
可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将苏氏企业的管理权给他?
难道就真是为了当初的合同和承诺?
…这走向怎么特么地像是#为再婚儿子怨恨生父二十载难释怀,求谅解父亲苦心孤诣终得一家团聚#。
…不行,简直太知音体了。
苏泽锦暗自摇摇头。他没有立刻签约,而是将合同推回到蒋军国面前,淡笑说:“苏氏企业毕竟不是一家人的企业。这么大的资金动向和公司分割,怎么也要让股东弄清楚搞明白,这才是我外公办企业的宗旨所在。”
这个要求其实有点过分。
苏氏企业作为一个集团性股份有限制公司,按道理来说,任何重大的决策都需要董事会的同意。而这份合同上割让给苏泽锦的苏氏企业近四分之一的子公司绝对说得上是‘重大决策’了。不过公司在这个时候代表的是当年苏兴民的股份。在蒋军国继苏兴民之后,曾经在股东大会上与所有大股东签订协议,白纸黑字地明确苏兴民的股份由他全权支配,任何形式的动用都不需要经过股东大会。
其实在那个时候,蒋军国就想到了今天的情景。
但他以为,苏泽锦会很快地签订合同,而不是提出将决策报告股东大会这样的要求。
…这个要求,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蒋军国认真地注视着苏泽锦。
苏泽锦一点都没有回避对方的视线。
在蒋军国的眼睛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以一种怎么样都掩不去的意气风发注视着自己。
他的唇角和眼尾天生地微微扬起,在他注视你的时候,哪怕本身并没有笑意,也会让人觉得他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你。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中性甚至有一点阴柔的面孔。
和他的妈妈简直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后,蒋军国几乎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他不再磨蹭,几乎用飞快地语气说:“好,没有问题,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会将决策通知股东大会。”
苏泽锦又挑了挑眉。
是通知不是说服呢,看看,蒋军国的手段果然不是蒋容旭能够比拟的,二十年年年盈利的经营,百分之六十八的股份所有,苏氏企业的股东大会恐怕已经完全成为蒋军国的一言堂了。要是蒋军国彻底不放手,他恐怕真的只有先毁了苏氏企业再重建这一个办法了。
但这一次,事情倒还真的往好的方向转了一个弯。
不管怎么说…总是个好事。
但这件好事事实上并没有给苏泽锦带来多少好心情。
一直到从蒋军国的办公室离开,再在苏氏企业员工隐晦的好奇与身旁律师露骨的讨好中坐上了车子,苏泽锦都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这多半源于自己一直以来的坚信被颠覆了的缘故。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许蒋军国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无耻冷酷…
苏泽锦坐在驾驶座上翻着手机的通讯录。
这个时候,他迫切地需要找个人来聊聊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陈简,但陈简这两天挺忙的,而且他之前也任劳任怨地跟着他为了车祸的事情跑了好久,就算对方是他心情的垃圾桶和脑袋的中央处理器,也得给对方一点休息整理的时间;其次就是他的外公,他非常需要一个年长的长者来解开他心中的徘徊和犹豫,但不管怎么说,他妈妈都是因为蒋军国的出轨而去世的,他不能也不想跟自己的外公说任何有关于对蒋军国的感情的动摇;而其他的那些朋友…都在国外,而且他也不习惯将这种非常私密的事情告诉那些人。
对了。
苏泽锦看见了一个号码。
还有一个特别一点、他始终搞不清楚的人…
沈淮一。
苏泽锦看看自己特意给对方弄上的镜子头像,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医生,你现在有没有空…?”
沈淮一当然有空。
在苏泽锦驱车到了沈淮一家里的时候,沈淮一正蹲在花园中给给自己的盆栽松土。
八月份的太阳还很热辣,蹲在花园中的沈淮一戴了一顶草帽,白色的衬衫挽到手肘的位置,晒成小麦色还沾着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水珠的手臂看上去非常性感。
…等等,为什么我会觉得一个男人的手臂性感?
苏泽锦意识到自己念头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甩甩头将它们全部赶离自己的脑海,并快步走到沈淮一身边,用一种特别正直的目光打量着沈淮一身旁摆放的工具。
剪刀,洒水壶,铲子,一个个敞开口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他完全分辨不出来的土壤以及…虫子?
苏泽锦注意到沈淮一将里头的虫子放到面前植株的花茎上面。
或许是他目光中的疑问太刻骨,沈淮一很快笑着对他解释:“这株待霄花生了一种比较特别的虫病,喷农药效果不大,但用天敌的话——”他又用镊子从塑料袋中夹起一条正抖动身体的白色小虫,将其轻轻放在有孔洞并且生得特别密的叶片上,“就能获得出人意料的效果。而且这种新加入的虫子不喜欢待霄花的茉莉香香气,所以等待霄花晚上开花的时候,虫子们就纷纷逃离植株了。”
苏泽锦不明觉厉!
这个时候,照料完盆栽的沈淮一也从地上站起来,将花盆搬到阴凉的地方,又收拾好地上的工具,就带着苏泽锦走进了别墅。
“苏先生今天过来是要找我做心理咨询吗?”走进厨房洗手的时候,沈淮一笑着对苏泽锦说道。
被面前的这个心理医生吓了好几次,苏泽锦已经练出了心里震惊难言而脸上八风不动的特技,这个时候,他就一面在心里头死劲嘀咕‘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一面冲着沈淮一笑道:“医生怎么会这样想?”
沈淮一笑而不语。
水流哗啦啦地自水龙头中冲出,他将自己的双手放在水流底下沾湿,用洗手液搓遍自己的手掌、手背、手腕,指缝、指甲,再放到水下,仔仔细细地洗了有五分钟,这才对苏泽锦说:
“你的表情告诉我的。”
“呃——?”
“这一次你过来时候,看着我的眼神有非常强烈的求知欲。”沈淮一笑道,“就跟那些经常过来找我做心理咨询的病人一样。这种眼神我看得太多了,它会让你们变得非常专注或者迟疑躲闪——我非常地熟悉。”
苏泽锦只能干笑了两声。
“那么苏先生想说说你此刻的烦恼吗?”
一系列的接触下来,尤其是在沈淮一这里看见并拿到了那面镜子,苏泽锦对沈淮一的信任度是大大地增加了,他不再像最开头那样毫不犹豫地拒绝沈淮一,而是说:“作为医生和病人?”
沈淮一笑了笑:“作为朋友间的聊天怎么样?我想这样会更方便一点。”
苏泽锦一下子没有明白对方说的‘更方便’是什么意思。
沈淮一就拿过旁边的软布拭干净自己的双手,同时说:“这样我给你作分析出主意的时候,也就不需要遵守心理医生的职业道德了。”
苏泽锦差点破功了!但他认真想一想,坚持认为对方的这句话是春秋手法,而不是确实看透了而他的内心。
沈淮一并没有太在意苏泽锦的表情,他甚至在说完话后就自然而然地询问对方:“要喝点什么吗?我们可以去工作室那边坐一坐。”
“一杯水就够了。”苏泽锦先说道,然后他顿了下,又说,“我们想的,就是刚才那句话,我们想的是一样的?”
“有关你家庭的事,是不是?”
苏泽锦:“…是的。”
沈淮一已经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玻璃杯,他给玻璃杯倒了三分之二的水,然后将杯子轻轻放到苏泽锦的掌心:“那么看起来,我们确实达成一致了。”
第二十三章
苏泽锦发现自己在还没有决定好是否要跟沈淮一更近一步交往的时候,就坐在了沈淮一心理咨询室中的沙发上。
但这好像并不是平常病人所做的位置,因为他发现放置在后面书架上的摄像头正对着的是沈淮一的面孔。
这应该是沈淮一的特意安排,但不可否认,这个特别的安排让苏泽锦从心里开始舒服了,连带着也不那么排斥之后的倾述:他对对方的感觉本来就介于两可之间,一方面想要更进一步挖掘出有关那面镜子的秘密,另一方面又始终对着沈淮一这个人心存疑虑。
“现在说说你的困扰?”沈淮一以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坐在苏泽锦的对面,说道。
苏泽锦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事情发展到现在再来拒绝,好像就有些可笑了。他说:“我觉得我的人生观都有点受到了冲击…”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停了一下,借以观察沈淮一的态度。
但沈淮一并没有像他猜测的那样的以插口的形式来表现自己的专业或者厉害,他看起来甚至一点开口说话的想法都没有没有,只是非常专注地在倾听。
苏泽锦感觉自己的精神慢慢放松下来了,也许是这里舒适的色彩与家具摆放,也许是沈淮一尊重认真的态度,这些都让他很轻易地将之后的话说出口:“我爸爸将他股份的三分之一,苏氏企业实际资产的四分之一拟订合同交给我。只要我签字,我立刻就能拿到市值超过100亿的公司的经营所有权。”
沈淮一适时的轻轻应声。
苏泽锦又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这里股份的协议,虽然是我外公和我爸爸签订合同交由对方暂管等我二十六岁就要交给我的,但中间有太多可以做手脚的地方了,最正常的一点,就是只给我股份,让我加入董事会,但在全体股东决议的时候否决我的任何提案。蒋军国执掌苏氏这么多年,又是绝对的大股东,他有这个资历和声望。股东大会里的那些人根本没有必要反对蒋军国。蒋军国在商业上的本事确实不错。而到时候,我手头上既然拿了苏氏的股份,说得直白点,根本不可能为了反对而反对,只能选择一种非常和缓的方法和蒋军国打对台,可能需要花费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将蒋军国从位置上赶下来。”
沈淮一点点头表示自己都听明白了。
苏泽锦有点陷入自我的情绪中:“但他递给了我一把刀…”
我现在在想,要不要用这把刀狠狠捅他一刀…
“你大概弄错了一点。”沈淮一突然说。
苏泽锦微微一愣:“嗯?”
“你觉得你爸爸将股份折算成公司给你,是对你释放出了最大的善意,连带他过去做的那些你深信不疑的事情,也似乎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那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吗?是否有我不知道的苦衷和真相?他好像真正爱着我,那么多年的不闻不问也许正是因为愧疚而无法面对我。我现在应该怎么面对他呢?我无法原谅他,但好像也无法再如过去那样憎恨他;我的计划本该一如既往的实施,但现在,真的要用他割肉递给我的这把锋利的刀,再狠狠地捅他一刀吗?”沈淮一模拟苏泽锦的内心说,他的声音很缓慢,每一个字都像饱蘸煎熬那样沉重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