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候不免想到了陈浮之前针对这件事告诉他的“木板的最终容量取决于它最短的那个板”这句话。他有点心塞,跑着跑着不自觉就向外侧多走了两步距离。
陈浮眼明手快地将对方往里一拉,免得对方被刚刚开过去的车子扬了一脸灰。
两人又跑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后,一路晨跑到达目的地又跑回了别墅的季迟瘫在一楼的沙发上简直再也不想起来了,这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刚才自己究竟想要和陈浮争执什么了。
他软软地瘫了一会,想了想又站起来,去厨房里拿出之前烤好的曲奇。
这一次他烤的曲奇是两种口味的,一种是有奶油螺旋花纹的,这是口感偏甜的那种;另一种是上面黏了个小提子干的,这个是口感偏咸的。
陈浮走下楼的时候,季迟已经把点心摆上了桌子。他懒懒地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稍嫌枯瘦的手指一直在白色玫瑰花圆盘的边沿上按着,现在陈浮从楼梯上下来,这个托盘就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粘提子的那半个部分正好对准陈浮。
季迟说:“曲奇。”
陈浮走过来捡了一个提子曲奇尝一尝,口味偏咸,味道挺好。他表示:“还不错。”
季迟捡起了靠自己这边的曲奇,经过接连两场锻炼,他的胳膊酸得几乎抬不起来,稍微磕到一下桌子,手里的东西就掉在了桌面上。
陈浮顺手捡了一个喂他:“这么累?给你一个小奖励,上午爬不起来就继续睡,没有必要和我一起起来跑步。”
曲奇塞进了嘴里,是季迟喜欢的偏甜口味,但他有点不高兴,因此带着微微的嘲讽说:“说坚持锻炼是个好习惯,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一定不是我。”
陈浮发现了季迟突然的不高兴。
他看了季迟一眼,在想对方究竟是因为自己提到跑步不高兴,还是因为自己刚才喂了对方曲奇不高兴。
季迟也发现了自己毫无道理的不开心。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对方给的奖励太敷衍的缘故,因此转了话题说:“奖励就是一块我自己做的曲奇?”
“那你想要什么?”陈浮不动声色问。
季迟想了很久,他说:“那就去游乐场吧?”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口吻里有一点儿的不确定与兴致缺缺。
但陈浮发现了。
陈浮答应了这个要求。
城市内最大一个游乐场距离陈浮和季迟的家里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一个半小时之后,游乐场恰好刚刚开门,门口处的人流不少,冰淇淋车、气球车、爆米花车,种种喷得色彩斑斓的停驻在此,吸引带着孩子们的目光与脚步。
主动要求了奖励并且奖励正在兑现的季迟看着周围被大人带着的小男孩小女孩,若有所思对陈浮说道:“也许我们也应该带个小孩子一起过来,伪装一下一家三口什么的…”
陈浮已经习惯时不时被季迟雷上一下,他都有点麻木了。他不回答季迟的话,只向旁边卖气球的地方买了一个小丑气球,接着转身送给季迟,顺便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回答说:“其实带上你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季迟:“…”
他不高兴。
不过他总这样一时高兴一时不高兴。
他自己都习惯了,只将目光放在一旁的彩色汽车上:“再来一杯爆米花。”
“想想你的牙和血糖。小孩子也需要有哪怕一点点的自制力。”陈浮头也不抬说,拉着季迟直接往游乐区惊险刺激的项目的区域走去。
这是游乐场中惊声尖叫的项目。
两人一进入,密集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惊叫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像热浪一样要将人淹没。
陈浮左右看了看,锁定目前人流最少的过山车项目,前去排队买票。
季迟没有多想,跟着陈浮一起过去。
陈浮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去旁边等着?”
“不是买票吗?”季迟回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哦…你买这里的票,我去——”他也环视着周围,发现了一个离这里比较近而且人也不算多的队伍,“摩天轮那边买个票。”
说着他将手插在口袋里,离开了这个队伍。
陈浮看着季迟离去的背影,一直排着,直到他来到售票窗口之前。
他对售票员说:“买两张票。”说完之后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要同一排的,前后两排的。”
窗口内的售票员抬头看了陈浮一眼,默默给出了两张票同坐不同排的票。
陈浮拿着票离开队伍,向前才走了两步就和已经买好了的季迟见面。
季迟同样买好了票,他对陈浮说:“我特意买了半个小时之后的摩天轮,你的激情小车呢?”
“现在时刻,我们可以走了。”他把手中的两张票都给季迟。
季迟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询问说:“为什么是两排的?”
“刚好买到两排而已。”
“两个人一起来游乐园玩结果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季迟简直不可想象,他匪夷所思,“去换张同一排的吧。”
陈浮用手指了一下那边长长长长的队伍,他理智告诉对方:“再排还得半个小时多。”而我肯定不会再排一趟!
季迟发现了陈浮没有说出来的那点坚定之意。
他没有再表示要换票,只将前排的票给陈浮,自己拿了后排的那张。
买好了这一趟过山车的人陆陆续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过山车开始前的倒数三分钟。
季迟坐在陈浮的后座盯着对方的后脑勺,他前面一排的其余三个位置,是一个带着双胞胎小女孩的女人占据。
季迟有点无聊地看了那三个人一眼。
这是过山车开始前的倒数两分钟。
他将身上的安全带扣好,发现前面的人转了一下脖子,发尾扫到衣领。
这是过山车开始前的最后时刻,激情过山车终于开始了!
从缓慢突变为迅疾,从迅疾骤然结束于终止;从低谷猛烈拔高至顶端,又从顶端倏尔垂直至地面。
呼呼的风声在耳朵里被放大了无数倍,骤然的高低变化让耳膜承受了一点鼓胀的压力。
陈浮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游乐场做过过山车了,现在这样的刺激对他也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一整个过山车全程,他都只听见身旁带着一大两小三个女人全程不间断的惊叫。
他没有发生声音。
他身后的季迟也没有发出声音。
整整一场过山车结束。
陈浮从车上下来,他回头去看坐在自己身后的季迟,发现对方不早不晚,也跟着他一起走下了车。
他们在散去的人群中并肩行走,陈浮说:“刚才你有没有看见摩天轮那边的一小截彩虹?就三个颜色。”
“嗯——挺像棒棒糖的颜色。”季迟回答。
陈浮“唔”了一声,没有接下去,只和季迟一起往摩天轮方向走去。
他刚才在过山车上的时候顺势往摩天轮方向看了一眼,今天天气晴朗,市内没有下雨,天空当然也没有出现什么雨后彩虹。
七彩的摩天轮下已经开始新一场的轮转。
他们被分进了一个外壳漆成紫色的小小箱子之内。
这是属于情侣的包厢,两个人正好面对面坐着,在密闭的空间里说一点只有彼此知道的悄悄话。并且为了舒适的缘故,它特意做得大了一些,让单独一边也能同时坐下两个人。
陈浮和季迟上去的时候,季迟选择和陈浮坐在同一个侧边。
他们的肩膀挨着肩膀,大腿碰到大腿。
摩天轮缓缓升起了。
大块的玻璃之外,地上的人,周围的娱乐设施,大面大面的色彩鲜艳的卡通广告画,以及缀在周围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气球和彩带——
他们升到了半空中。
蔚蓝的天空开始出现在视线里。
地上的人群变得如同秘密密的蚂蚁一样渺小,各种娱乐设施如同玩具一样可爱。
天空上的白云厚厚的挤在一起,镶着金边,变换着各种形状。如鱼鳞般一片片的,如棉絮般一缕缕的,如厚厚的纺锤或者如蓬松的棉花糖,还有一块停留在靠近太阳的位置,被金光模糊得看不清具体模样。
但它像是一颗心。
一颗缺了一角,被人随手画出的歪歪扭扭的心。
季迟一下一下地敲着陈浮的手指。
两个人坐得这么近,他手指一点一点着就自然而然地点进了陈浮五指的指缝之中;然后他换了一根手指再一点一点,又点进了陈浮的指缝之中…
陈浮淡定地牵了一下对方的手。
对方的手指就措不及防一一对应地掉入了他的指缝之中。
五根手指,十指相扣。
季迟吃了一惊,几乎有点猛烈地扭头看了陈浮一眼,接着他不自觉地扣了一下手。
陈浮在箱子里舒展了一下身体。
随着他的舒展,用力抓住他的手的人也慢慢放松。
他已经确定了自己开头的感觉。
不管是跑步特意跑在靠马路的那一侧,将他留在更安全的里面;还是因为被自己当成小孩子喂曲奇买气球不开心;又或者是过山车上想和自己坐同一排位置,又或者是在游乐场中根本心不在焉,连天边到底有没有彩虹都没有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只指向一点。
那是季迟对自己的感情。
那是根本不用说出口的,只从动作与行为之上就能发现的东西。
那是那么显而易见,而其主人自己却根本没有发现的东西。
但他…
他看着这份感情一点点成型,一点点加深,像看着什么珍贵的东西正被孕育正在生长。
他感觉复杂。
第41章
两人在游乐场中度过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他们才再次回到家中。
现在这个时候做晚餐迟了点,但是做点宵夜刚刚好。
季迟自从上一次和陈浮在一起开发出蛋糕技能之后就对这些小点心情有独钟,常常闲着没事就做一点东西存放在厨房,只要想吃随时能够拿出来品尝。
他现在就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芒果蛋糕放在桌子上,帮陈浮切了小小的一块,自己则留下绝大部分:对方不喜欢吃蛋糕,晚上也不怎么吃宵夜,现在意思意思就够了。
但水果可以多吃一点。
他将蛋糕上的芒果肉更多的拨给了对方。
接着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罐冰啤酒,一罐自己拿着,一罐丢给对方。
他在另外一个人对面坐了下来,开始吃自己的第一口蛋糕。
然而陈浮没有动手。
季迟纳闷说:“怎么,不喜欢吃?要下个面条吗?”
“不用。”陈浮拉开易拉罐环,喝了一口啤酒。他先回答后面一句,接着又回答前面一句,“我芒果过敏。”
“这不可能。你从来没有这个毛病。”季迟头也不抬说。
陈浮又喝了一口酒,他仅仅笑了笑,没有说话。
季迟又吃了一口蛋糕,当蛋糕的绵软与芒果的香甜在味觉中绽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重新抬起头问:“你芒果过敏?”
“过敏了好多年。”陈浮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季迟问。
“十二岁还是十三岁吧。”陈浮回答。
两个人暂时都没有说话。
季迟用叉子插了下盘中的蛋糕。来自游乐场后期的兴致在这个时候突然消失了。就好像碰到第二天日光的气泡那样无影无踪。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这样的不舒服同样影响了他此刻的胃口。
陈浮靠坐在椅背上。柔软的靠背与坐垫放松他的身体。
他的手指在铝罐冰凉的壁上摩擦。
浅浅的一层水汽沾湿了他的手指,那样的温度从手指碰触的地方一路蔓延到体内。
正如他能够看清楚对方正在慢慢生长的感情;他同样能够看清楚两个人之间始终横亘的矛盾。
是依旧假装不知道让一切继续,还是就在这一刻直接挑破毁掉平衡?
这个问题如同当初的那个问题一样矛盾:
爱从未降临,是知道的人更愉快,还是不知道的人更幸福?
季迟又抬了下头。他觉得刚才的那点对话很无聊,他向陈浮保证:“我下次会记住,让我们愉快的把芒果给拉黑。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种水果,它的甜味不太正。”
他说着话,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书柜上,他看见了书柜中一些很老旧的金融书籍。他发现了上面书籍的顺序被调换过:“你现在还在看这些书?”
他不等陈浮回答,继续往下说:“我们有说过当年你是怎么养我的吗?”
“暑假的第一个月,你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做饭这种技能,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去邻居家吃饭了。你从存款中拿出一笔钱,用妈妈生前办的那个账户继续炒股。那时候你非常谨慎,常常一连一个星期都不敢真正下注一笔。而是自己假设会出现什么情况,然后看着股票的涨跌程度确定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
“你在股市里呆得久了,大家都认识你了。一开始你告诉他们你妈妈是这里的常客,让你在这边一边玩一边等。”
“后来你更熟悉股市了,他们也更熟悉你了,你就在闲谈的时候说出自己的主意。当时有一个不差钱的老板出于逗孩子的兴趣按照你说的买了。他赚了。”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这样做。”
“你也开始渐渐敢于将一些比较大笔的钱放入股市,当然有所亏损,但更多的时候是赚到的——那时候你给我买了很多东西。任何一个孩子应该又的,新的书包,新的玩具,新的衣服,新的零食,我都有。”
季迟一句话一句话说着,回忆在此刻对他已经信手拈来。
而陈浮就看着对方这样重复。
他已知过去的所有。每一次在他说出和过去不太相符合的事情的时候,对方总会用更多的过去掩盖这个“不符合”,好像看见了无法容忍的污迹总想要擦除一样。
啤酒罐上的温度已经从冷变热,密密麻麻的水珠开始出现在罐壁。
陈浮打断季迟的回忆:“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不是真的特别好,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就是我?”
季迟觉得陈浮的这话有点奇怪,他想了一下,回答:“…是。”
“不是。”陈浮告诉季迟,“我没有那么好。”
“是。”季迟这回的回应快速多了,“你就是最好的。”
“如果我是最好的话,”陈浮看着对方,平静询问,“那在十岁的时候,我为什么会离开你?”
他看着对方。
他问出了两个人都无法逃避的问题。
这最重要的问题,贯穿着两个人足足三分之二生命的问题终于被摆到桌面上了。
假设陈浮真的有季迟说的那么好。
他为什么离开?
他已经离开。
他是否真的没有季迟记忆中的那么好?
季迟本来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在和陈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没有被影响。那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旧日相识,他向自己的旧日相识打了一声自己觉得还算有趣的招呼,他毫不在意自己的有趣会给对方带来什么。
他当然也不在意自己的有趣是否会影响对方对自己的感觉。
…可是现在不行。
现在的陈浮仿佛再一次和幼时的陈浮重叠了。
重新变成了…变成了他生命中的支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生命中唯一的人。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能够找回那种愉快的感觉。
金属叉子与瓷盘撞击,发出轻轻的响声。
陈浮看着对面的人安静下去。他看见对方将面前的蛋糕推到一旁。
那种让人难受的气氛与感觉笼罩着两人。
他听见对方说:“那时候你只是被人收养了,这是我们所无法选择的。”
“但做决定的是我。”陈浮明确地告诉对方,“不管是一开始的决定还是之后的决定。”
“我最初答应了你不会将你丢下,或者我说过我带着你一起走。但是事实上,这只是一个谎言,我把你丢下自己走了。”陈浮回应对方,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向季迟解释与分析,他这样平静。好像不管任何过去,都无法在现在给他带来什么真正的影响。
又是冗长的静默。
季迟蓝色的眼睛盯着陈浮。
他几乎没有表情。
他终于说:“…那不是你。”
那件事——
那对我们都是一个错误。而这个错误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身上。
长久的,连呼吸的声音都静不可闻的安静。
陈浮几乎能够听见对方极力否定的心声。
过去究竟因为什么而导致两个人分开,已经不太重要、没有过多的意义了。
已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再消失,伤害过后总会长久地留有痕迹。正如时间永远不会逆流,不会逆流到每一个人想要回到的那个节点。
他们现在坐在这里,他们只为了现在的自己交谈。
时间只向前。
我们也只能向前。
“那是我。”陈浮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几乎要从对方身体里溢出来。那大概是最不想承认的事情被迫承认,最不想失败的东西一败涂地的感觉。
那几乎让人对人生的意义发生怀疑。
但他没有犹豫,没有动摇。他继续告诉对方,“或许不是十岁的我,但是二十八岁的我。而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二十八岁的我。是已经选择离开你的我。”
“你或许只期待十岁的我,但是我不可能回到十岁。”
“季迟。”他说,“我之前跟你说过,一个错误的开头很难在最终得到让双方都能够满意的结果。”
“我们之间并不只是感情的问题。还有过去。你一直在试图将我变成你记忆中的我,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第二次明确地告诉季迟,这绝不可能。
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你确实在渐渐走向正确的道路,哪怕这样的变化是你自己都没有发现,是纯粹下意识中选择的,是最真切的那一份感情——
但这无法改变我们的问题。
“在你的印象中,十岁前的我可能确实足够完美。”
“但对我而言,在此后的十八年中,在我生活的那些日子里,我一直不够完美,不管做什么事,总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没有办法做到最好。比如选择学校,挑不到最适合的那一个;比如进入股市,总不能达到我自己最想要的那个目标。”
季迟没有说话,他安静地听着。
这一天晚上,这一个时候,他坐在这里,听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说话。
“我当初答应你交往,是因为我并不在意你爱的究竟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如果你能接受现在的我,但只爱着过去的我,我也能够接受这一点。”
“但是你不能。不管怎么样,你都想让过去的我重现。不管是用属于孩子的天真还是属于情侣的感情。”
“但是很抱歉。”陈浮第三次,清清楚楚地告诉对方,“过去的我已经变成现在的我,我不可能再变回去。我也不会再为另外一个人,从头到尾改变我自己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有些轻微。
在曾经的一段时间里,过去绕着过去,将他搅得不得安生。
他太过重视一些东西,小心翼翼,以至于最后所有都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而这样的我不是你想要的。”陈浮说,“我并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结束了的事情没有必要第二次开启。
他不想改变,也不会再改变。
他不要对方多少的爱,甚至不要求对方是否真的只注视着眼前的他。
因为他同样已经没有办法给对方太多的东西了。
一个错误的开头只能得到一个错误的结局。
只有及时将错误纠正,才能得到最终正确的结果。
第三次漫长的,让人无法呼吸的安静。
季迟说:“你说得都对。”
他承认这一点。他知道承认之后的下一句话。但他无法不承认。
那是他的过去。
确实是…他一直在陈浮身上孜孜以求寻找的东西。
季迟闭了闭眼睛。
睫毛在他的眼睑下颤抖了几下,他再次张开,蓝色的眼睛里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他承认:
“你没有办法给我想要的东西。我在找过去的那个你。”
“对不起。”季迟说,“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我可能已经伤害到你了。我确实不太正常,但不管我有多少正常的部分,它们最后都只会用在你身上。”
陈浮的目光有些晦涩。
他轻轻摇了头:“不,该说抱歉的是我。任何两个不同的人想要在一起都需要改变。我只是不想再一次次改变了。“
痛苦在沉默。
痛苦始终沉默。
而陈浮为这一次对话做一个明确的终结:“我们分手吧。”
位于头上的铡刀在这一时刻,终于落下。
窒息的感觉笼罩季迟。
痛苦与虚弱在此时相伴而生。
他的胸膛几乎要炸开,而他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也想找出一个适合的表情和角色来应对眼前这种陌生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