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音流之前的方法,今日言枕词易容成原音流,原音流易容成言枕词,两人一人穿黑,一人穿白,一同站在三位长老之后。
另外两位长老闭目打坐,等待时辰到来。
端木煦则两人出现之后,目光就在两人身上打着转,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片刻,他微微一笑,对着“原音流”说:“不错,短短两日已有了入门三层的功力,掌门果然慧眼识珠。但你不可自满,还须以勤谨为上。”
“原音流”坦坦荡荡:“谨遵长老教诲,音流一定听从师父教导,改正娇气,艰苦朴素,早起晚睡,努力修炼!”
“言枕词”也坦坦荡荡:“枕词也一定在努力修炼的同时,海纳百川,博采众长,学习做饭穿衣铺床,烹茶调香煮酒等一个优秀正道应该会的学问!”
倏尔,一线天光自东方亮起。
当金光刺破厚重的云翳,紫阳自裂隙中一跃而出,盘膝于前方高台的三位长老共同起身,一按长剑。
三剑自这三人背后跃出,各带一股龙卷气旋扶摇直上,在半空之际相互缠绕,形成一大股飓风似气浪,猛然吹开层层罩在穹顶之上的云层,露出云层之后的峰顶!
正当此时,站于三位长老之后的“原音流”骤然前行,脚踏鹤步,三步之后身轻如鹤,已上云端。正是剑宫最正宗的入门步法“烟鹤行”!这一步法易学难精,谁都能走,但能做到“脚踏烟云,身随鹤行”者,百中难得其一。
至于旁边的“言枕词”,则将手一按腰上腰带,只见一道黑影刹那自他背后掠出张开,顺着还未散去的风势将人直接带上天空,速度并不比“原音流”慢上多少!
风迷人眼,立于台上的众弟子纷纷仰颈而视,却只见云散穹见,又见云聚穹没,飓风中,一颗心都随着云层而上,投入了那离禹尘剑之中。
一路扶摇,身入云层。易了容的两人不再假扮彼此,原音流被肩上蝠翼带着上升,先是感觉一阵寒冷,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接着又感觉空气稀薄起来,慢慢有点喘不上气,脑中也跟着一阵晕眩。
他刚刚捂胸咳嗽一声,先他一步的言枕词已经飘身而下,揽住原音流的腰肢并扣其脉门,将精纯内功缓缓传入。
传入内功的同时,言枕词顺势打量了一眼带着原音流飞上天空的东西。
只见原音流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具足有三个人宽的蝠翼扣于双肩,蝠面淡黑微透,似真的蝙蝠翅膀,骨节处却由轻木拼接而成,轻木与轻木之间,又由淡金色丝弦串联。现在,这蝠翼正迎风扇动,带着原音流一路向上。
原音流深吸一口气:“嗯,感觉舒服多了…”
言枕词:“我终于知道长老们明明想将离禹尘剑给你,又为何画蛇添足,给你加一个‘必须练到剑宫入门功法三层’的条件。”他喃喃自语,“原来是为了避免你成为剑宫建宫以来唯一一个窒息在云穹之上的人。”
话音方落,两人已到穹顶。
如丝如棉的白云弥漫身前,于云穹与金光之中,将盛放离禹尘剑的阴阳鱼台轻柔遮掩。
目标就在前方,原音流不急着上前,站在原地对言枕词说:“好了,我们可以换回来了。”
言枕词没有异议,抬手撕去脸上面具,再脱下身上外袍,这才转看原音流,就见原音流好端端站着,一动不动。
原音流:“有点冷。”
言枕词:“所以?”
原音流理所当然:“你拿着衣服,先替我挡挡,我再换衣服。”
言枕词叹口气:“挡着了,少爷快点吧。”
当两人换好衣服,拂开云朵,终于走向伫立前方的阴阳鱼台之时,只见云层之后,余者皆无,唯独一把剑身龟裂之长剑被随意丢在鱼台之下。
那剑剑身剔透如冰晶,剑柄深沉如渊狱,正是剑宫至宝,离禹尘剑!
眼前所见对两人而言俱是始料未及!
言枕词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猛然上前,拣起离禹尘剑,手指拂过剑身,只见剑身龟裂映于掌中,将手掌也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是…”言枕词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原音流同样惊讶。
但他没有如言枕词一样上前,他面上的神色飞快变化着,先是疑惑,而后深思,最后恍然大悟。
种种神情在他脸上一一掠过,又悄然消散。当言枕词的手指碰触到离禹尘剑剑身的时候,原音流已经恢复了寻常模样,甚至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都找到我这里了,要么是掌门出了问题,要么是离禹尘剑出了问题。”
“唉…我为了救朱弦来找离禹尘剑,现在离禹尘剑坏了,难道我为了修复朱弦,还要先修复离禹尘剑?
“这可真是个…”原音流自言自语,“多事之秋啊。”
当天穹开启之时,薛天纵正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子坐在外门道宫大殿之中。
宽敞的大殿里密密麻麻站了人,剑宫所有的外门弟子齐聚于此。
薛天纵面前平摊一本《弟子名录》,左手下是负责外门的道宫道主。道主按着名录一一念出外门弟子的名字,被叫到的弟子需从人群中出来,站于薛天纵跟前。
最初的时候,道主以为薛天纵挑这时间前来并下了这样的命令,为的是自外门之中挑一个新的弟子收在身边,还令身旁的道童赶紧向几个素日看重的弟子耳提面命一番。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道主发现他手中的《弟子名录》中有十几个、乃至几十个名字是自己毫无印象、偏生白纸黑字的写在《名录》之上时,他既错愕又惶恐,细密的冷汗也自背心慢慢渗出。
当一整本外门《弟子名录》念完,薛天纵开了口:
“三百人中一共三十五人不见踪迹,他们去了哪里?”
他的目光扫过大殿,站在大殿之中的外门弟子也好,负责所有外门弟子的道主也好,每一个人回给他的目光都是茫然与迷惑,仿佛那三十五个不曾出现的人根本不存在于剑宫,没有人认识,是他手中的《弟子名录》记载出错。
薛天纵手案《弟子名录》,突然点了站在第一排的第一个弟子:“刘溪,你与关玉书同屋。关玉书人呢?”
被叫到的弟子一脸错愕:“薛师叔,弟子,弟子…”他喃喃两声之后,脸上的茫然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就像远久的已尘封于脑海深处的记忆终于被翻出来,于是有了一线灵光,“弟子想起来了!关玉书是我的好友,好像——好像好久没见到他了?”
薛天纵又问了两个人,每一个都是失踪弟子的同屋,每一个都如同刘溪一样,先是茫然,接着终于想起来,意识到曾和自己同吃同住,共同修行的同门失踪了许多时日。
矮桌之下,薛天纵放于膝上的手收紧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他终于明白了天书之上,“消失”二字的意思。
抹消原有的存在,抹消周遭的记忆,于过去于现在,彻底消亡。
他也头一次需要克制自己的欲望——克制自己去碰触天书的欲望。
他闭目,再张开:
“禀执法长老,彻查此事!”
第12章
发生在外门的恐怖情况以迅雷之势层层向上传递,当一路传到三大长老耳中的时候,三大长老还端坐于云穹之下,等待云穹之上的两人将离禹尘剑拿下来。
三人措不及防,齐云蔚甚至失声惊呼:“什么?!”
端木煦紧咬着齐云蔚开口,声色俱厉:“不可喧哗!将事情慢慢说来!”
“端木师叔,此事由我来详说。”薛天纵的声音自后响起。自峰下上来的他先向翟玉山行礼,接着面向三位长老,将事情头尾一一说明,并着重提了外门消失了三十五人,众人却一无所觉,还是在他的再三询问下才一一想起。
端木煦敏感问:“你是怎么发现此事的?”
“弟子…”薛天纵一顿,隐去天书这一节,“是弟子的徒儿罗友前往外门寻一弟子寻不着,这才报了上来被弟子知晓。”
端木煦不再追问。他面色沉沉,思前想后,对左右二位长老说:“此事蹊跷,现在掌门还在昏迷,事情恐不宜闹大…”
薛天纵看向师父。
自他将此事报上之后,执法长老翟玉山的面色就极为可怖。
他肯定师父绝不会赞同执剑长老的意见。
诸人目光下,面容古板,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画着刚硬与严厉的翟玉山一动唇,说:“此事…”
骚动忽然从高台之下的弟子群中传来!
高台上的几人一起看向骚动方向,见一开始还只是几个弟子交头接耳,接着不过两息,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未来得及说话的时候,骚动如同瘟疫,眨眼吞没全场!
又是这时,天上云动,两道人影自空中飞下,落于高台之前。
端木煦连忙看去,就见原音流与言枕词已拿着离禹尘剑下来了!
他丢下其余事情,立刻自座位上站起,迎上前去,刚来到拿着尘剑的原音流之前,就见原音流将剑自包裹着剑的布中轻轻一抽,露出剑身。
满是龟裂的剑身顿时出现在端木煦视线之中。端木煦脑中轻轻一嗡,动作比思维更快,立刻按下原音流抽剑的手。
四目相对,原音流诚恳道:“长老…”
端木煦立刻接话:“音流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掌门重伤,至宝受创,弟子失踪。
一弹指间,他的脑海里流转过千百种想法。
一弹指后,他握着原音流的手,一同将剑身包布的尘剑高高举起:“尘剑在此,众弟子跪拜!”继而不等交谈议论的弟子们将视线真正投来,他又厉声道,“执法长老将立刻彻查外门弟子失踪一事,三日之内,找出真凶!”
声音如雷,在山中滚滚而过。
众弟子双耳嗡嗡,不能交谈,下意识遵循旧规,向共同举着尘剑的端木煦和原音流下拜。
高台之上,原音流再道:“长老。”
端木煦声音比生命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轻柔,生恐一个不慎,便惊着了原音流,叫握在他手中的离禹尘剑出现纰漏:“音流有何事?”
原音流:“你捏痛我的手腕了。”
言枕词站在原音流身旁,亲眼看见端木煦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滞。他毫无同情,倒是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又有人放声高呼:“此事不可!”
几大长老与薛天纵一起看去,只见高台之下,唯有一人站立当场,正是外门道主!道主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颤声道:“此事不可由执法长老处置,方才我外门几位徒儿俱说,曾见执法长老接触过失踪弟子、并出现在事发地点!”
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在场的人脑海剧震,身体发麻!
方才不动声色按下离禹尘剑之事的端木煦眼前一阵发黑,仓促中竟未能及时开口。
山上山下,山风寂寂。寂寂声中,翟玉山在薛天纵错愕的目光中闭上双目:“此事我当避嫌,由另两位长老主持大局。”
弟子们早已茫然,面面相觑间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后,端木煦沉沉道:“此事由传功长老负责,薛天纵协理。”
声音落下,吹不散弥漫于弟子心中的阴云与恐慌,但此刻,端木煦暂时无力处理这些,将原音流一拉,低声说:“带着离禹尘剑跟我来。”又对紧随在原音流身后的言枕词说:“你先回去。”
言枕词:“…”
原音流身不由己被端木煦带走,只能抓住最后时间回头冲言枕词说:“你先回屋,帮我把衣服、晚饭、洗澡水都准备好了。记得水不能冷,不能热,要采十三种不同花瓣依次洒入水面——”
孤山独石,天圆殿方。
这是剑宫执法之地方圆堂,取之“天地为圆,人心有方”之意。
外门弟子失踪一事正在齐云蔚的主持之下进行,一条条线索汇总到齐云蔚与薛天纵手中,所有嫌疑均指向翟玉山。
薛天纵站在方圆堂之中,将目前为止调查出的东西一一禀告齐云蔚。
女冠坐于祖师神像下,双目微合,面上不喜不悲。
殿门紧闭,在庭院中扫落叶的童子也知道情况不对,屏息凝神,来往都沿着墙根走。
竹帚拖地的沙沙声去了又回。殿内终于响起齐云蔚的声音,只有一句话:“我知晓了,你让翟长老进来吧。”
这方圆堂本该是执法长老之殿,现下执法长老却要候在外头,等候召唤。
薛天纵五内忧焚,面上却更冷更静,道:“齐师叔,此次事件必是争对师父而来。”
齐云蔚道:“不让执法长老参与此事,为避嫌;让你做我副手,为公正。不该你说的,不说;不该你做的,不做。现在,下去叫人。”
薛天纵无言片刻,答应一声:“是。”
他转身离开殿宇,脚步踏出殿门之际,一眼便看见站在独石旁边的翟玉山。
翟玉山目光与薛天纵对上,转瞬明白了弟子未出口的踟蹰。
他拾步前行,自薛天纵身旁行过,缓缓走入方圆堂中。
师父的面容身影还如往日。
薛天纵回头望去,于大殿殿门关闭的那一刹那,看见齐云蔚盘坐在地,翟玉山缓缓跪下,一如所有进入方圆堂的犯错弟子。
山倾玉倒,光线骤冷。
闭合的门将一切遮掩。
薛天纵等了良久,也不闻殿中声音。
他忧焚到了极致,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只因他突然明白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他离开方圆殿,一路绕了许多路,沿着剑宫上下走了一圈,见高山冷雪,石下新芽,一切与自己最初来到剑宫时的记忆如斯相似。但行走于剑宫的弟子却三五结伴,眉目不见放松,神色多有警惕。
薛天纵负手而立,静静想道:
我身为三代大弟子,上不能为恩师分忧,下不能解弟子难题,何等失职?今日剑宫有此祸事,我有不可推卸之错。
他不再停留,转身回到住所,招来两个徒弟:“你师祖之事,我皆了然。外头种种流言都不可信。师父于我,有养育教导之恩。师父于你们,有回护关爱之情。你们遇事需多思量,切不可使亲者痛,仇者快。”
罗、褚二人齐道:“弟子明白!”
薛天纵还想再交代两句,但话到唇边,看见两个弟子担心忧虑的模样,又收了住,心道此时不宜节外生枝,便让两个弟子下去。自己则拿着天书,往原音流所在走去。
这一路不同之前,薛天纵走得极快,不过片刻就来到原音流住处,起手敲门。
门“吱呀”开了,开门的却不是原音流,而是言枕词。
言枕词率先道:“师叔是来找音流的吗?”他侧了侧身,让出位置,“他就在里边。”
薛天纵向里头一看,看见烧了两个碳盆的室内,原音流裹着件毛斗篷躺在长榻上,手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离禹尘剑终于见到,朱弦却并如预期修复。
原音流颇感无聊,还带着几分郁闷,正闲坐屋中与言枕词下棋。
这局棋刚斗至酣处,薛天纵已经来了。
他将棋子往棋盒中一丢,转向薛天纵,刚看清人就惊笑道:“好叔祖,你打算去干什么?怎么一脸慷慨赴义的表情?”
薛天纵看了一眼言枕词。
言枕词淡然道:“我知道,我这就出去,不打扰你们说话。”
他说完真起身离开,还帮两人带上了门。
薛天纵上前两步,拿出天书,还给对方:“此物出自西楼,你妥善保管。”
原音流接过书册,正要翻开,一只手已按在天书封面。
薛天纵道:“此书奇诡,你不可随意翻看。”
原音流停下翻书的手,看了薛天纵两眼,蓦然笑道:“天书告诉薛师叔剑宫的异样,薛师叔却不打算再看天书,寻幕后黑手、解决之法吗?”
薛天纵神色一冷:“你是何意?你知道什么?”
原音流叹道:“我没有任何意思,也不知道什么。只知道此事发展到现在,已不是对真相的追寻,而是对结果的追逐。”
薛天纵道:“结果不就是真相?”
原音流一笑:“真相是真相,结果是结果。执剑长老认错、退位、死亡的结果,不正是此刻剑宫众人心中所想吗?”
薛天纵久久沉默,而后说:“原音流,你有西楼之美名,可能教我?”
原音流道:“这就要看叔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了。”
薛天纵自言自语:“我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道,“我想要找出真凶,还师父一个清白。”
原音流又道:“但审问明日就开始。”
薛天纵:“不错,我已没有时间。”
原音流却道:“你有。纠结于明日得到结果的人只要结果,给他们一个就可。这之后,你再给想要真相的人一个真相,如何?”他曼声道,“世间毁誉怎办?我自守本心便是。”
薛天纵眉峰挑起,似剑出鞘:“你是说——”
“哎呀,”原音流转脸看窗外,“我什么都没说。”
微薄的笑意在薛天纵唇角一闪而没。
他本已决意将罪名一力承担,以一死为师父争取时间,查出幕后真凶。
但在与原音流的一席对话之后,他不再作此想法了。
他既知师父决不是凶手,为何要以己身一死来把罪名扣在师父一脉弟子身上?为何要以己身一死来让真凶逍遥法外?为何要以已身一死来让师父承受丧亲之痛?
他突然将交给原音流的天书抽回,拿于手中:“此书怪异,由我继续替师侄孙保管。”接着,他不待原音流说话,又道,“关于外门弟子失踪一事已调查得差不多了,明日齐云蔚长老将于接天殿中审理此事,你不可缺席。”
说罢,他转身离去。
天色将晚,月隐云后,黑暗层层压下。
他指尖催劲,劲入天书,摧枯拉朽。
此书引你撞破凶案,何不再开天书,寻找凶手,求得解方?
旁门左道之书,诡谲阴郁之字,怎堪为凭,怎堪为信!
我身有一剑,仗剑直行,荡妖魔鬼怪!
薛天纵一路前行,一身霜雪。
身后,天书化齑粉,漫天飞扬。
山道之上,一小片碎纸随风飘到了言枕词面前,言枕词以拂尘挥开碎纸,喃喃道:“没事不要乱丢东西嘛…”
而后,黑夜里,他没有回原音流住处,反向掌门副殿行去。
第13章
翌日一早,接天殿如期开启。
端木煦与齐云蔚已端坐主位,翟玉山同样来到这里。他们下面,由剑宫弟子搜寻出来的尸体整齐摆放,每一具身上都有且只有一道剑伤,并全部皮包骨头,甚至有几具已腐朽大半,仿佛在死亡的那一刻,他们全身的精血肉就都被抽离。
尸体之后,剑宫长老、执事、内外门弟子齐聚接天殿,殿内殿外皆是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之中,原音流与言枕词按照辈分,一同坐于十分靠后、接近殿门的位置。
现在,场中的所有弟子都注视着台上的三位长老和前方尸体,言枕词却混在其中,观察着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他的目光先落在尸体的伤口上,心想:看他们是被剑所杀,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剑?
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尸体的形态上,再想:刚刚死亡的尸体是不会在短时间里腐朽到这个程度的,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原因是杀他们的那柄剑吗?
最后他的目光转向在场中的所有人,继续想:现场之中,有谁比较不相同…
不多时,自接天殿天顶落下的一线光转到日晷时刻处,一声鹤唳响彻天地,时间已至!
众人齐至,独缺薛天纵。齐云蔚等不了薛天纵了。
她暗叹一声,目光掠过摆在那些尸体,让道主先行说话,将发生在外门的弟子失踪事件详细告诉在场子弟。在道主说完之后,又让几个关键相关者一一站起,说其所知种种。
第一个站起来的弟子正是薛天纵曾叫到的刘溪。
刘溪与关玉书同屋,两人既是同门又是好友,吃穿住行皆在一起,他对好友之事如数家珍,正因此,越发痛心先时的遗忘:“回禀长老,弟子细细回想,玉书是在四天前失踪的。玉书失踪之后,弟子不知中了什么邪法,忘记玉书存在。但弟子清楚记得,在玉书失踪的当天下午,玉书神神秘秘离开屋子,回来时候十分兴奋,弟子问他他却又不说,只和弟子说了对内门的憧憬,还告诉弟子晚上他要去做一件事。当时弟子以为他被内门的师兄赏识,就问他是不是内门师兄吩咐他去做事…”
“他如何回答,可说了是什么事?”齐云蔚追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兴高采烈,一直在笑。弟子明白这是默认的意思,当时弟子心中艳羡,没有追问下去,没想到…”说到这里,刘溪伏地呜咽,不能自抑。
紧接着,更多弟子站起来,说出自己所见:
“弟子曾在同舍中伙伴失踪的同一日中见到翟长老的身影。当时是深夜,翟长老的停在树下看弟子的宿舍,只是一闪既没,弟子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弟子也是。”
“弟子也曾见过长老。”
接天殿中响起了高高低低的声音,正如薛天纵调查那样,所有嫌疑同时指向翟玉山,若翟玉山不能将事情解释清楚,轻则引咎退位,重则依宫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