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路过此地,看见刀十三还有一口气在, 不忍直接将人丢下, 这才又折了回来找人。
但不想手指刚碰到刀十三身躯,一柄金灿灿的狼首刀就凭空出现,横在自己脖颈之上!
黄衫女子镇定站在原地,与睁开眼睛的刀十三对视,半晌, 小声道:
“我见你来找过爹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把你挪到安全一点的地方…”
刀十三默默看着黄衫女子,眼中神光涣散,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但不过多久,他双目一闭,手臂一垂,狼首刀重新落回地面,哪怕重新陷入昏迷,手掌也牢牢握紧刀柄,不肯有半丝松懈。
黄衫女子不免摸摸脖子,脖中虽还残留一点凉意,但并没有破皮。她绕到刀十三没有握刀的左手位置,做之前没能做完的事情,把刀十三自地上拖起来,也拖向前方马车。
周围突然飘起雾来。
似一层纱忽然降临了这血腥之地,虽使地上的尸与血稍远了两份,但雾中游走的丝丝绿光之色同样让人心中不安。
黄衫女子加快脚步。
在拖着刀十三的过程中,她还看见了一个在尸体堆中喘气的人。
那是一个整张面孔都被鲜血糊住的矮小男人,他穿着身灰扑扑的衣服,现在已经被鲜血染成酱紫色,正抱着折了的腿不住呻吟,一见拖着刀十三路过的黄衫女子就叫了起来,连声音都如同容貌一样低微哀恳:“姑娘,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车上已经有两个伤患了。
黄衫女子的脚步缓了缓,但没有停下,也没有理会对方,继续拖着刀十三向前。
那瘫在的地上的人突然向前一蹿,奋起抓住黄衫女子的裙摆,在地上连连叩首,不一会便皮开肉绽:“姑娘,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继续留在这里会死的,夜无行那个混球喂了一城的人蚀骨毒,如今城中人纷纷自爆,蚀骨毒已形成鬼瘴,时间越久中毒越深,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要呆上一个时辰,哪怕绝世高手也毒入五脏命不久矣,我未练武功,不过片刻就要血肉俱销,成为枯骨啊!”
对方说话之间,身后传来的种种声响之中似乎真的依稀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
“可…”黄衫女子停下脚步,歪着头,神色有点天真,“你又怎么知道这事情是夜无行做的?”
“因,因为我…”那人喃喃自语,“我昨晚嗅到了夜城之人拖着好大车子的毒药匆匆走过,我本来以为他们是用来对付界渊和燧宫的,没有想过,没有多问…”
或许有对拿云城人的悲伤与痛悔,也或许只因这一时不察使自身性命危在旦夕的痛苦,
两行浊泪自他眼中滚落,冲开覆在脸上的血污,露出其下面孔,正是曾为摩诃山主一治两年的百草秋!
他一边哭一边道:“姑娘,救救我,求你救我!我还没找到我族修生养息的土地,我还不能死,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我是大夫,我能治伤,你手上的人伤得很重,也中了鬼瘴之毒——”
黄衫女子于是下了决定。
她先将刀十三拖向马车,而后第三次回来,再把百草秋也给拖上去。
当这一切做完,只听拿云城中又传来剧烈响动,但这不能拉回黄衫女子的主意,她坐在车辕上,在哗啦啦使天地变得遥远模糊的大雨之中趋势马车向前行走,离去的身影仿佛别样轻快。
拿云城下的一场大战的结果还未真正传遍北疆,但天象的异变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之事。
当黄衫女子驾着马车,回到别院所在之处时,城里的一切都变了。
街道上到处是慌乱的人群,两侧的商铺一片凌乱,似被洗劫过不止一回,街角帐篷,不知究竟是哪里传来哭喊声,或者哪里都传来了哭喊声。
当马车前行至一家药铺的时候,车厢内突然传来百草秋细弱的声音:“等、等等…姑娘,去里头找点药材,可以解毒!”
说罢,一条沾血写满了字的布条自车厢里头递出来。
黄衫女子拿了布条,粗略一看,悄然往街边无人的药材铺子走去。
车厢之内,百草秋忍着移动所带来的疼痛,刚刚重新躺下,脖子上就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刀。
他浑身僵住,顺着握住宝刀的手向上看去,便见刀十三灰色的瞳孔直直盯着自己,眸中冷锋凛冽:“外面的女人是谁?”
百草秋结结巴巴:“不、不、不知道…”他努力说话,“她特地把你从尸体堆中拖出来,是、是认识你的人吧…”
刀十三沉默不语,回想起半昏迷时听见的那句“我见过你来找爹爹”。
她真是决尘人的女儿?
刀十三心中狐疑。
他追踪决尘人十五年,从未曾听说决尘人有个女儿。
不,也说不定。
毕竟他也不知道决尘人心中的女人是谁,更不知道界渊是决尘人的儿子。
一念至此,方才一战的种种细节再度浮现刀十三心头,当原袖清头颅飞起的画面再度出现眼前之际,刀十三胸中顿时剧痛,痛因平生未曾体会过的憎恨与无力!
他猛地收手,狭小车厢之内,金光一闪,狼首刀再度回到他的腰际。
而后他一语不发,穿窗而出,离去之际,胸中只燃无边无际之怒火与誓言:
十三神杀,敌不亡我亡。
吾之宿敌啊,你慢行一步,刀十三穷此一生,誓杀界渊!
车厢之内,眼见杀神离开,百草秋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车帘忽然轻动,本该去药铺寻找药材的黄衫女子出现眼前。
黄衫女子朝车厢内一看,轻轻呀了一声:“刀十三呢?”
这…这回来得是不是太快了?
百草秋有点迷惑,却未曾深想,只道:“他刚才醒了,问了你是谁,又走了。”
黄衫女子吁出一口气:“还能动弹,看来没有什么大碍。”
说罢,她将手中的大框放进车厢,框中堆满了药材,全是百草秋刚才写在布条上的东西。
鼻端闻着熟悉的药材味道,车帘又再放下,身旁只有一个真正陷入昏迷的道士,百草秋一直提着的心骤然放松。
他撑起身体,拿了两样药材,按特殊配比就手揉汁,挤在伤口上,不过眨眼,淡绿汁液沁入皮肉,伤口上一直外渗的血立刻止住,随后,皮肉开始收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豁开的大口便收成一道细缝。接着,他又拆了马车中的两块板子,把自己折断的腿给板正固定,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连盏茶的时间都不用。
这时,黄衫女子软软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大夫也别忘了处理伤患的伤口。”
“知道了,姑娘尽管放心。”百草秋答应一声,坐正身体,认真去看言枕词伤势,这仔细一看,他突然惊疑,“这——这不应该啊?这位道长玄功高深,不过在鬼瘴中呆了一点点时间,怎会受鬼瘴影响如此之深?”
意识沉浮之间,言枕词发现自己正在做梦。
自玄功有成之后,梦境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便成了记忆里的一抹浮影,虽曾存于身,却无缘再会。哪怕是两百年前重伤垂死,闭死关修炼之际,他也如现在一般陷入这种徒有意识而无法自控的境地,不过如书里所言,“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但偶尔做一场梦也不太坏。
言枕词的梦最初的是颠簸的,好像正置身水浪之中,时不时便要被浪头抛上云端,而后又重重摔下,摔下的途中还老撞到东西,不是撞到一条大鱼就是撞到一块礁石,撞到大鱼也就算了,毕竟软软香香的,但礁石就不太令人喜欢了,磕人又碍事。
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倒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而后细浪重叠,不再将人上上下下的抛颠,礁石没了,可大鱼也没有了,但不知为何,周遭又剩了点浮游香气,仿佛大鱼依旧存于身侧,只是调皮地藏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鱼吃起来味道如何。
言枕词一念闪过。
日思夜梦,下回我该吃盘鱼去了,也不知这是海鱼还是河鱼?
紧接着,纠缠意识的梦境随着身体的苏醒渐渐消散,周遭的一切开始通过五感向主人反馈。
言枕词意识到自己被人放在一张床上,身前围了两个人,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毒、什么伤,另一个人并不怎么说话,只偶尔接上两句。但之前模模糊糊的香气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这道香气十分熟悉,他曾经闻到过,是——
言枕词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倒映出曾经歇过一夜的房间。他肩背一动,刚要挺身而起,却觉胸口剧痛,还未真正起身,已剧烈咳嗽出口:“咳咳咳——”
“道长小心,”旁边传来声音,正在一旁炮制药材的百草秋连忙过来道,“道长的伤势很严重,需要静心休养才行——”
言枕词闭目运功,但满身玄功刚转到胸口之处就陷入滞瑟之境,无论如何也运转不下去。
他复又睁开眼睛,看向床前之人:“大夫是?”
百草秋忙道:“我姓百,百草秋。”
言枕词道:“我这是中了毒吧?”
百草秋道:“不错,道长中了鬼瘴,这鬼瘴是由上万种毒物混合而成…”
言枕词:“我知鬼瘴,这东西沾上十分麻烦,因为毒素太多,互相纠缠,很不好解。不过它亦有一个极大的缺点,短时间内很难侵蚀入武者体内,我统共在鬼瘴中呆了三五息,按理而言,不止受此剧毒。”
百草秋小心翼翼:“不错,所以我方才仔细研究了道长的身体。发现道长之所以中毒深重,可能是…”
言枕词温和道:“很可能是被界渊强行将毒物拍入体内?那时处处皆毒,以他手段,要做此事,不难。”
百草秋不敢说这个名字,今日的一战给了他很深的阴影,只含混道:“既然道长明白…道长要记着,在毒素拔除之前,千万不能动武,否则毒入心脉,有丧命之险。”
言枕词随口回答:“我知道,尽量不动手。”
百草秋强调:“真的会死的!”
言枕词笑道:“大夫放心。”他话锋一转,问了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一事,“救我的另外一人呢?”
百草秋不放心,觉得眼前道士根本没有明白让自己愁白了头的鬼瘴究竟有多严重。
但他只能回答:“道长是说原姑娘吗?她在后院…”
言枕词下了床。
这栋别院他并不陌生,但也说不上熟悉,毕竟他也曾因受伤而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还去厨房逛了逛,没找到什么吃的,倒看见了一柄小镜子。
回廊的檐脚滴滴答答落着水,廊外石墙,墙下石桌,石缝中的野草,石缝外的大树,一切和最初一般荒凉静寂。
但此番回忆,这表象之下,更多的记忆与细节却一一被翻起。
那日晚上,他去找界渊,于荒神教之外看见一个和音流长得很像的人,而后他入杀阵,这人消失,原袖清却出现将他带走。
后来他在此住了一夜,明明是个一地孤冷的院子,却在厨房中见到了一柄小镜子,又有娇娇从房间叼出一朵鹅黄小花。
再继而,在原袖清与刀十三决斗之后,原袖清所说的“再托付”与“都”。
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最后一折回廊也走尽了,言枕词来到后院,见院中立新坟,坟上还未刻字,坟前有一黄衫女子跪坐在地,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伞的一半搭在了新坟上边,新坟未湿,她的衣摆却湿了大半。
猛地一阵风过。
大风将女子手中的伞刮得歪了,她下意识侧头躲雨,那张和原音流十分相似却更显柔美的面孔刹那就撞入言枕词眼中。
这一回,言枕词再没有将男女错认。
他站在原地,原音流,界渊,原袖清,黄衫女子,一个个人走马灯似出现在他眼前心中,谁是真,谁是假?他迟迟不能做出决定,心中悲痛更因如此而混入了许多古怪之情。直到耳旁传来翅膀扑扇的声音,言枕词回头一看,娇娇冒雨飞来,嘴巴一张,说的就是:
“臭道士和——”
言枕词立刻接话:“和谁?”
娇娇收了翅膀停在廊下,歪头看言枕词:“臭道士,鸟为什么要告诉你。”
言枕词苦叹一声:“鸟若死,必因嘴贱而死。”言罢,他伸手一指看过来的黄衫女子,从容道,“鸟会说仿她的声音吗?若不会,不是好鸟。”
娇娇大怒,立刻变声,声音婉转娇柔:“臭道士坏道士色道士——”
言枕词:“…”
黄衫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黄衫女子=原妹=原音流
第53章
黄衫女子慢吞吞自新坟前起身。
她转身面向言枕词。
言枕词总算看见了对方真正的模样。
眉如弯月, 睫似静蝶, 肤如白雪, 唇是花红,回身相迎之际,美人目同流波, 盈盈一睐,便入心湖。
言枕词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他觉得这张面孔对自己的影响有一点大。
而后他不给身前人张口的时间,率先开口, 直切重点:“原弟是你什么人?”
黄衫女子眨了眨眼;“是我爹爹。”
言枕词欣然接话:“好侄女。”
黄衫女子歪了一下头, 无辜道:“可是爹爹从来没有应过,你看上去和我一样大, 我叫你言哥哥好吗?”
言枕词真没有忍住,打了一个寒噤。
黄衫女子又道:“我知道哥哥是叫你好师父, 要不然…”
言枕词心中顿生不好预感:“等等——”
黄衫女子试探问,声音轻轻的, 带点小心:“我也跟哥哥一样,叫你好师父?”
过去的人,现在的人, 过去的声音, 现在的声音,重叠交错,合为一体。
言枕词:“…”
他心中莫名生出“是我输了”的感想。
他镇定一下,挥去心头波动,重整旗鼓:“我和音流师徒许久, 从未听他提过有一妹妹。也未曾听闻原府还有一个小主人。”
黄衫女子轻轻一笑:“哥哥也很少提爹爹吧?大家也不知道原府主人化身决尘人一十五年呢。”
这…还真是。言枕词想。
黄衫女子道:“本来家事不应挂在嘴边,不过言哥哥不是外人。我将事情告诉言哥哥应该无碍。二十年前秽土动乱,妈妈本有机会逃出生天,但为了保护我,终于还是不幸殒命。而后爹爹赶到,在石洞中找到了我,却再也找不到妈妈的遗躯…”
“原弟膝下既有一双儿女,哪怕痛失挚爱,也该收拾心情抚养佳儿佳女。为何偏偏远走北疆,多年来对音流不闻不问?”言枕词疑道。
“因为哥哥像妈妈。”黄衫女子道,“本为神仙眷侣,终究阴阳两隔,只恨天不假年。爹爹已不忍再见任何可回忆起妈妈的东西了,就连他的随身兵刃,这许多年来,他也不曾细细看过。”
“但恕我直言,”言枕词沉吟道,“你应更像巫真人才对。”
若原袖清因巫颐真之死甚至不愿再见到原音流,那么为何肯带着比原音流更能让他想起巫颐真的黄衫女子?
黄衫女子微一沉默:“那是因为爹爹没有办法放下我。我出生时本有些先天不足,妈妈当年去秽土,便是为寻找能根治我身上病根的奇物。”
言枕词一惊。
黄衫女子并未说完:“其实当年妈妈并未想要带我一同前往的。但是我那时尚小,不愿离开妈妈,哭闹着同妈妈一起去了,并未曾想到此后种种。”
言枕词欲言又止。
黄衫女子反而露出淡如烟雨的微笑,似轻轻一擦,便能将其从她脸上擦去:“前尘往事便是如此。哥哥是不该提我的。”
“此事非你之错,音流更非这样的人。”言枕词不假思索反驳道。
“言哥哥似乎很了解哥哥。”黄衫女子浅笑道,“实则哥哥想提我也并无地方可提,一别多年,我未见过哥哥,哥哥也未见过我。”
“我当日在荒神教外看见姑娘——”言枕词道。
“那时我听说哥哥到了北疆,本想悄悄去看一眼,可好像如同过去一样,也未能知道此后种种…”黄衫女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她飞快地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时已道,“言哥哥伤势沉疴,还是多加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等等。”言枕词下意识道。
黄衫女子回头看言枕词。
“…姑娘姓名?”言枕词脑中念头万千,但想了半天,只问出这句话来。
“原,原缃蝶。”说罢,她转身离去。美人敛目,臻首低垂。
黄蝶?
言枕词看着独自离去的人影,黄衫于风中微扬,真似一只纤弱黄蝶,消失雨幕之中。
“臭道士看傻了,真是个色道士!”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嘟囔,打破了言枕词的沉思。
言枕词转头看鹦鹉。
娇娇吃了好几次亏,此刻羽毛奓起,连退几步,谨慎道:“臭道士想要干什么?”
言枕词:“鸟来仿我的声音,若仿不会,就不是好鸟。”
娇娇特别鄙视地瞅了言枕词一眼,就不说话,扑扇翅膀追随原缃蝶而去。
言枕词看着娇娇远去的背影,心中狐疑不已。
娇娇能模仿原袖清与原缃蝶的声音,若说这三人长久住在一起还属正常,偏偏后两者都自呈与音流久未相见。倘或其所说为真,何以解释鹦鹉见到他们时娴熟的表现?莫非是这三人年年至亲不见,倒派个鹦鹉大庆北疆来回飞转?
就算原缃蝶与原袖清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依他对原音流的了解,原音流也决不是这样无聊的人。
顺此思路,不管原袖清之死还是原缃蝶的身份,都大为可疑。
但方才一席话下来,原缃蝶所说又字字情真意切,不似全在骗人…
可娇娇能模仿原袖清与原缃蝶声音,以及娴熟的表现又太可疑了。
但依原音流为人,若他真要隐瞒别人,为何会留下娇娇这样大破绽?
但原袖清也罢,原缃蝶出现着实太过突兀,十有七八就是原音流——
若她还真不是原音流呢?
言枕词绕了一圈,总觉得自己又绕回了原地。
他无可奈何,最终低低骂了一句:“折腾人的家伙!”
话音落下,心情却豁然开朗。
只因他终于确定,不管原袖清、原缃蝶与原音流有什么关系,原音流总是布置到了今日情景,必然还活奔乱跳,到处搅事,且也非真正入了魔道。
人活着,就好。
前方回廊,鹦鹉追上了原缃蝶。
它鸟喙一张,语调悲戚:“原兄,你一走数月,都不知道鸟过的是什么日子。鸟先从世家飞到剑宫,又从剑宫飞到北疆,都横跨了整个幽陆,还吃不好睡不好,一路餐风饮露,毛都掉了不知多少——”
原缃蝶微扬嘴角,她的容貌依旧纤弱柔美,但眸光流转之间,独属原音流的风采扑面而来,若言枕词现在此地,绝不会将人错认:“我前番不是先来北疆,在这里给你留了点食物吗,怎么没有进房间吃?”
娇娇诉苦声变小:“其实主要还是色道士…”
原缃蝶:“他怎么了?”
娇娇气愤道:“色道士把鸟绑起来了!”
原缃蝶:“哦?你说了什么?”
娇娇:“色道士摸了原兄的扣子去买东西吃,鸟就问色道士还摸了原兄什么地方,色道士就翻脸侵犯鸟了!”
原缃蝶也是叹服:“鸟若死,死于嘴贱。”
娇娇大不服气:“原兄也认为是鸟的错?”
原缃蝶:“自然。”
娇娇:“鸟哪里说错了?”
原缃蝶缓缓道:“你若对我说,色道士摸了原兄哪里,对他说,原兄摸了色道士哪里,这就不错了。”
娇娇:“???”
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日。
昼夜交替,大雨稍收,转而化作蒙蒙细线,缀得天际珠帘不断。
北疆的冬日本就寒意凛冽,一日的大雨更使凛冽之中再添三分寒湿。
自从去了一趟后院,言枕词不知为何,心情格外的好,今日见雨还未停,特意支了一张锅子,于庭中招呼原缃蝶和百草秋一起温鼎。
百草秋本在冥思苦想如何解言枕词身上鬼瘴,走进庭中时见言枕词拿着把小刀随手片东西,刀起刀落,肉片飞旋,霎时好看。他未曾料到伤患如此悠然不经心,不禁再次提醒:“道长千万不要动武!”
言枕词:“大夫放心吧。还有人还想推着我去做事呢。在做完他想要我做的事情在之前,我是不会有危险的。”
说罢,别有意味地看着坐在旁边的原缃蝶一笑。
百草秋一脸茫然,不知言枕词到底在说什么。
原缃蝶捧着双手,小小呵了一口气,白气隐约,如一小云,十分可爱。她感觉到言枕词的视线,也侧过头,回以一个小小而有点羞涩的笑容。
言枕词:“…”
原音流真的会露出这种笑容吗?
他内心又动摇了,决定暂时先冷静一下,随意同百草秋聊天:“大夫不会武艺,看上去也不是拿云城中之人,怎么会出现在望月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