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亲情…那在她过去空白的那么多年后,再次得到了。
如锦享受着这份平静,对外面关于自己谣言满天飞的现象置若罔闻。阖府上下的人眼中,如锦还是恬淡地生活,作息时间、习惯爱好一点都不受影响。
可那些难听的传言,到底若有若无地传到了如锦耳中。她并没有去解释的原因,是因为她明白,有的时候,多余的辩解反而会越描越黑。自己再三辩解,对外人来说无疑是欲盖弥彰。
不过在心底里,如锦还是想要知道那个兴风作浪的人是谁。
对方浮夸生势,将谣言说的很是夸张。连什么自己抓着陈浩宁的衣袖,什么拉住他不让他离开的话都说了出来。当时自己虽然说了欠妥当的话,可哪会当真去动手动脚?再怎么说,自己也不是那种不知分寸鲁莽之流。
只是外人到底信了有多少,如锦不清楚。对于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形象,究竟是个什么定位,她还真没个底。
那几日,如锦虽然如往常一样生活,可夜晚难免也总是叹气、紧张。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谁会真的不紧张自己的名声?
好在那些难听的谣言不过几日就被另一个说法给压过去了。本来是盛传着那些“薛家五姑娘勾引姐夫”的难听话,可后来街坊间突然有人说,这什么根本就是造谣。还质疑反道,那薛家五姑娘才貌双全,怎么会贪恋一个有妇之夫?
那人说的绘声绘色,直接将陈浩宁给抹黑了。说他见异思迁,见着自己小姨子漂亮便忍不住心生调戏之意。反倒是薛家的五姑娘奋力拒绝,对于他的甜言蜜语丝毫不予理会。
众人说着,便又举了早前陈家大少爷“前妻”之例,说那什么年初陈家大少爷的未婚妻之事就迷雾重重。推翻了陈家当时对外的说辞,直接就传陈浩宁薄情寡义,舍旧爱娶了薛家长女。这样的男子,无非也是见一个爱一个,现在瞧见自己新婚妻子的妹子,便忍不住露出本性。
又有人还说早前陈家大少爷和少夫人为了不知什么事大吵过了一架,连外面的宴会陈少夫人都没有出面,可见是闹僵了。这种话,总是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嘘声两句,程度就深了。
就这样,没过两天,众人口中的笑点、关注就转到了陈家去。再接着便又有陈家的下人传出,大少爷夫妻不合,少夫人还动手之类的话。
当然,也有人不信这说法,称这是薛家为了挽回颜面,连亲家间的关系都不顾而故意闹出来这一场。还有人认为是薛家五姑娘为了洗清清白,指黑为白使得手段。
可等到了最后,就在众人摇摆不定的时候,出现了个自称有亲戚在唐府当差的人。说那日她就亲眼就见着了,是陈家的大少爷总是拦着薛五姑娘的去路,伸手又向前逼路,反倒是薛五姑娘总是后退避让。
这无疑消去了大家的疑惑,唐家同薛家的关系众人皆知,自然不可能特地出面帮忙。就这样,世人对薛家五姑娘的想法再不是什么轻浮,而反成了忠贞。对于她无故受此牵连,更是有不少人给予同情。
如锦自白芍白英口中知晓这些,自然不难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委。不过,这也正是她所想不通的。
他与自己并无交情,当时的场面他亲眼所见,真相如何他不会不明白。就算是想要纠正,想要把真相说出来,也没有理由故意这么重伤陈家?
毕竟,唐家和陈家,可没什么过节。
不过,如锦每每想到这一点,心里还是欢愉的。陈浩宁被这样牵扯,还爆出了他们的夫妻隐私,不知陈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说,那位唐少爷无意之中也算是为自己出了口恶气,如锦心里真的很顺畅,抿嘴灿烂一笑。
至于他的目的,想必今后自然会明白。
第118章 对比
中秋后的陈家,各种压抑,无论是下人间,还是姑娘少爷间,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因为外面的不善言论,因为少夫人的不满情绪,致使阖府上下的气氛都死气沉沉。
平易王府偏南的一处大院中,不少丫鬟、婆子都纷纷伸头往主卧里瞧。自半个时辰前大少爷回院子后,屋子里从一开始的吵架声到后来的砸杯摔瓶声,陆陆续续地已经持续了好长一阵子。
整个院子的人都知自家少夫人的脾气可大得很,过门不过半年,院子里的婢子就已经换了一大半。不是嫌她们笨手笨脚,就说是碍眼生事,总之将院子里长相微好的女婢都调了走,新换来的无非是些年迈或老实之人。其中的缘由,大家心知肚明,可是夫人不说话,自然也轮不上他们私下抱怨。
此时听屋子里一下安静了,几个留辫子的小丫头左顾右盼轻语道:“大少爷好不容易这么早回来一次,少夫人怎么又发这么大的脾气?”
另一个丫头睨她一眼,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头嗔道:“嘘,可千万别让少夫人给听着了。外面的难听话,你又不是不晓得,都说咱们爷去调戏了少夫人的妹子,少夫人能不怒才怪。”
这时,自旁边又凑过来一个丫头,激动附和道:“可不是,平时大少爷就是多瞧了哪个婢子几眼,少夫人都会寻事责罚。现在公然调戏起亲家姑娘,可不是丢了少夫人的面子嘛。早前二人就不和睦,那天自定国公府回来之后少夫人又寻了大少爷的麻烦,爷半夜就离开了屋子,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这还是半年来,头一次见少夫人独眠的。”
“对呀,现在大少爷宿在书房都这么多天了。少夫人要面子不肯先服软,可咱们家爷也是有尊严的,两人这么对峙着,可怎么好?听说今天还是大夫人出了面,少夫人又特地遣了水花姐姐过去侯着,这才将大少爷请回的屋。”
几人这么叽叽喳喳了一会,首先开口说话的丫头又叹气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少夫人怎么都不好好同大少爷说话,竟是又吵起来了?这往后越弄越僵,遭殃的可都是咱们。我们这些,不过都是些做粗使活的丫头,不像木香,少夫人责罚,还有大少爷给护着。”
说者面露羡慕,眼中却是满眼不屑。她这才刚说完,便有年长的人接话,轻蔑道:“呵,不过也是个卖主求荣的奴才。那种优待,给咱们咱们还不要呢~”
“就是就是,当初大表姑娘没得匆忙。现在没听外面街坊间的传言吗?说不准呀,根本就不是那一回事,木香一直跟在表姑娘身边,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应该最清楚。而且,旧主子刚没了,她转眼就能来巴结少夫人,我看那小蹄子也是个心黑的。”
说话一半叹了气又不屑道:“但是谁叫她有手段呢,现在就是少夫人要处置她,也还有大少爷帮着她。大少爷将她安在书房做事,可不就是想保着她么~”
“咦,姐姐,木香怎么卖主求荣了?这事我怎么不晓得?”
一身量不足的稚幼女孩笑呵呵地凑上来,满脸好奇探索,但话刚问完,冷不防就收到众人的一阵白眼,被遏语道:“你才刚进府,自然不晓得。不过这种事情还少知为妙,改日传到了少夫人耳中,仔细叫人撕烂了你的嘴。”
那问话的小女孩听后满脸惶恐,身子往后一仰,“啊?”瞳孔放得大大的,忍不住惊诧地望着对方。
知情的几个女孩一见,倒是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你们几个,还不快去干活。主子间的事,也轮到你们私下讨论?!”
众丫头正说得起劲,从一旁就走来个四旬妇人。众人见着一个激灵忙分开来,规规矩矩地对来人唤道:“朱妈妈~”
朱妈妈走过来,转头看了眼主屋,复又道:“还不快散了!真是不要命了,敢在这儿嚼舌根,就是少夫人不晓得,传到大夫人耳中,也有你们受的!”
妇人语气严厉,几个小丫头立即就低头称是,转身几个步子就散了开来。而其余听热闹的人见状,便也忙各自回到岗位,重新打理着手中的事。
主屋里,除了外间哈腰低头侯着的两个着青衣的婢子,里间就唯独陈浩宁和薛弄芸二人。薛弄芸眼睛微红地坐在雕花梨木圆桌旁的凳子上,头也不抬一下,而陈浩宁只望着面前绣着杜鹃鸣啼百翠花的屏风,负手背对妻子而立。
光滑的地砖上,是破碎的花鸟青瓷螺珠瓶脆片,旁边还有几个摔得七八烂的茶盏,露出里面浸泡过的君山银针茶叶。薛弄芸枚红色的孔雀线珠芙蓉缎裙微微皱起,上身的衣襟被她揉得不整。她一脸不甘和怒意,余光自碎片处转到陈浩宁穿了墨绿靴子的腿上,目光滞了滞,别开眼,可不等一会,就又瞧了过去。
等了许久,总也听不到眼前的人说话,薛弄芸只好再次抬头,见对方没有一丝主动开口的意思,抿了抿嘴只好对着那笔直高挺的身影,压低了嗓音轻道:“浩宁,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薛弄芸难得的低声下气,听得陈浩宁身子蓦然一震。缓缓转过身,看着妻子,双手并未离开身后,冷笑道:“是我在和你闹吗?弄芸,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无理取闹,不这么娇蛮任性?”
“我~!”弄芸站起身来,满腔不悦,他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
虽然是极为恼怒,但想着自己与他继续冷战也再没有意义。上次的事情自己已经把他惹得很生气了,虽然心中藏着一肚子的疑惑,可薛弄芸也知道这一刻再横眉冷对根本就是无济于事。此刻好不容易将他劝了回来,可千万不能将他再气走。
勉强压下了自己心中那份想要反驳的冲动,薛弄芸打定主意要重修于好,满脸委屈地就道:“浩宁,早前是我不好,是我不该胡思乱想,引得你不高兴,你原谅我好不好?”
薛弄芸说着就站起身来,走到陈浩宁身前,迎面抱住陈浩宁,双手环住对方的腰际。
妻子将自己抱得紧紧的,陈浩宁自然知道,高傲如她,何曾有过对人低头的时候?成亲半年,她喜欢操纵一切,喜欢时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在她的眼前,自己不好有一丝的闪神,就是一刻的精神不集中,或者回答她的问题迟缓了片刻,她便会不高兴。
自己一直在忍,知道她下嫁给自己委屈了她。母亲同自己也说过不少,可是自己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连一点隐私空间都没有?
面对妻子时时的质问,刻刻的关心,陈浩宁从一开始的感动激动到后来的厌烦不耐,等到现在便都成了麻木。这种没有自我的生活,真的很累,是全身心的很累。
这种感觉,在他过去的十六年中是从来没有感觉到的。可是陈浩宁也知道,这便是她,薛弄芸。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娶了她,便必须要忍受这一切。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以为自己可以慢慢适应她的这种方式。可是现在日子越过越久,陈浩宁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再那样委屈自己。每次无人的时候,午夜梦醒的时候,对着依靠在自己身旁的她,自己心中就徒然生出一种感觉。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个事,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就不会是她,而是落槿。
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对自己关怀却留有余地,落槿一定不会是弄芸这个样子。弄芸对自己的每一刻每一件事都想要了如指掌,如果是落槿,自己就一定不会有现在的这些烦恼。反而,若是自己遇到了挫折或者烦心事,落槿会轻声细语地安慰自己,静静地陪在一旁。
陈浩宁发现,和妻子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发的想念以前的日子。想念起落槿,念她的善解人意,念她的笑语柔声,念她偶尔羞红低头的动作,念她伸手为自己拂去衣上沾着柳絮的举止…
这一刻,陈浩宁才察觉到以前的日子有多么的美好。从前的那份温馨,那份快乐,他却一直不以为意,总觉得会持续永久下去。
自小他便知道大表妹是同自己有婚约的人,是将来要嫁给自己做妻子的人。
六年前姑姑去了,她到了燕京,出现在自己生命中,一点一滴充斥着自己的视线。陈浩宁看得到的每一处角落都有她影子,就是现在,面对熟悉无比的府邸,很多时候只要一闭上眼睛,似是就能见着那张娴静温柔的脸庞。
六年来,理所当然的,陈浩宁将落槿当成未来的妻子一样对待。自己一直以为她会一直在那里,不管自己去不去见她,她都会时刻让人准备着自己喜欢吃的莲子酥,身上长年带着自己喜欢的木槿花香,对于自己,永远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半年来,陈浩宁都觉得身边空空的,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光彩一般。眼前服侍着自己,质问着自己,日夜面对的,不再是那熟悉的人,而是陌生的妻子。
和妻子认识的日子并不长,对于自己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人。而她,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强势地想要霸占自己的思维,她总是想要把握自己的一切。这种感觉,让陈浩宁反感的同时,更多的是想要避离。
可是他更知道,自己不能避、不能躲。
薛弄芸见自己都已经这般好言相向了,可丈夫还是没有个回应,松开怀抱,抬头却正撞上他目光呆滞一脸深思的模样。薛弄芸脸上的深情在这一刻全然敛去,推开他绷着脸就大声问道:“陈浩宁,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气些什么?最近这么心绪不宁,我问你话也心不在焉,对我时而敷衍,时而冷淡,我都已经不同你计较了,你摆着这张臭脸这是给谁看啊?!”
第119章 不合
陈浩宁回神,可情绪很明显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眼前的妻子又是这样一副强势跋扈的模样,不仅要管着自己的人,就是连思想,也要时刻盯紧。很多瞬间,自己真的很想要问她一句,这有意思吗?
陈浩宁望着妻子不经意间就皱起了眉头,难道她没有看过女戒等书,不懂得什么叫做三从四德,不知什么是以夫为天?
陈浩宁自然不指望妻子能做得那么到位,可是真心觉得受够了这种日子。自己从前的骄傲、从前的洒脱、从前的淡然,总是被时光一点点磨去。陈浩宁如何能想象,自己连在妻子的面前都要这么卑微?
棱角被磨去,自己早就变得不再如当初那般美好。想起那一声声甜甜“宁哥哥”,清脆悦耳的声音似是尤萦绕于耳,这么一想,对于薛弄芸的大呼小叫也就自动过滤掉了。
原来,自己也会这样思念一个人。
从来,陈浩宁都没有觉得在自己的心中,落槿能占有那么重的分量。习惯了她的存在,没有她的日子才刚开始,今后的漫漫人生要怎么度过?
陈浩宁垂眸黯然,他喜欢落槿对自己的重视,那种小心翼翼,那种紧张关怀。一直觉得她离不开自己,一直觉得无论怎样,她会永远伴在身边。
可是现在,他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离不开她。不知不觉中,她早就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习惯有她的日子。
然而…陈浩宁全身都感到一阵无力,满心都充满愧疚。
抬头对上对自己发指眦裂的妻子,陈浩宁怒极反笑,答道:“原来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对你敷衍冷淡,那你怎么就不知道自我反省一下?弄芸,或许我们该分开一阵子。”
既然避不了一世,那躲一时也是好的。和弄芸一起,除了一开始的新鲜日子,其余给陈浩宁的全部都是沉重。
听丈夫说得这般风轻云淡,又见陈浩宁说脸色这般沉静,决心果断。弄芸怕了,也慌了,收起早前的气焰,抓着陈浩宁的手臂就追问道:“为什么?浩宁,到底是为什么?!”
陈浩宁将她的手掰开,望着她只轻轻回道:“原因在你这里。若是你觉得心有不满,大可去告知了母亲。”话说一半,看着妻子睁大的双眼又无所谓地道:“若是想回薛府告知岳母,我也不拦你。”
这种冰冷,无疑是薛弄芸从来没受到过的。她虽然心里着急,却也还顾着面子,念头一转,立马就道:“浩宁,你这是想做什么?当初是你要娶我,是你八抬大轿抬我进的门。现在不过才半年,你竟是对我就这样无情,当初的海誓山盟,难道你忘了?”
听弄芸说出这种话来,浩宁嗤笑一声,竟是毫不客气地回道:“当初咱们的亲事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很清楚。若不是母亲逼我,我一定不会娶你!”说完转身就想要离去。
薛弄芸怒气攻心,在陈浩宁转过屏风的一瞬间就上前拦住了去路。余光瞄到外间侯着的两个贴身婢子,薛弄芸看也不看就吼道:“都在这做什么,给我滚出去!”
陈浩宁忍不住蹙眉。若是落槿,肯定不会这般颐指气使,她待人永远都是温和轻语,即便,对方是最卑微的下人。
两个婢子还是头一次见着姑爷和主子闹这么僵,而此刻的气氛也不对劲,听到这话立马点头就退了出去。到底是薛府跟来的陪嫁丫头,出门的时候还关怀地看了看薛弄芸。
陈浩宁也停住脚步,望着怒气冲冲的薛弄芸道:“我又不会八抬大轿送你回去,你着个什么急?”
冰冷的语调,满不在乎的口气,让薛弄芸的一腔爱意都凉了下去。望着陈浩宁,张了口竟是也没发声,她还能说什么?
从来,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个愚笨的人。
当初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可是薛弄芸一直认为,他最后选择了自己,娶了自己,他的心里便是有自己的。而且,自己有骄傲的资本。潜意识里,薛弄芸知道,陈家不管是婆婆、太婆婆,还是丈夫,对自己都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自己薛家嫡长女,皇后亲侄女的身份,如何能让人忽视?
初始,就是陈浩宁对自己疏远的态度,这种冷漠,让薛弄芸不可抑制地爱上了他。
可相比冷漠,她更需要的还是柔情。
见妻子哑然无语,陈浩宁淡淡一笑,随意道:“弄芸,或许我真的不适合你。很多事情,不值得你那样付出,那样谋算。”
陈浩宁的话说得很轻,但是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丈夫心里对那件事情还是耿耿于怀,薛弄芸的嫉妒之意油然而生。活着的时候,占着未婚妻的身份,受尽了陈府上下的认可。现在死了,却还横在自己和浩宁之间。
那样的女人,着实可恶!死了都不安分,果真是个贱胚!
薛弄芸恨得直痒痒,抬头就反驳道:“浩宁,你不要忘记了谁才是你的妻子。你八抬大轿将我抬我进了门,这辈子就休想将我送出门。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结发妻子,我才是要同你共度一生的女人。浩宁,你不能再想着别人,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只能有我!”
情绪越说越激动,薛弄芸眼神坚定地看着陈浩宁。后者听了却很是平静,面色并无多大变化。
这种话听得多了,竟然连心理都麻烦了。
陈浩宁不答反问道:“我真想知道,岳母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歪着头,似笑非笑。
这种言语,涉及长辈,本来就有所无礼与唐突。若是从前,陈浩宁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现在,真的是想跟着心走。或许,那仅剩的一点尊严,他还想保留住。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一直以来未免都太过窝囊了些。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妻子的这种思想,难道真的是自小所受教育的影响?
陈浩宁想着,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薛家的教养怎么样?身为薛家的乘龙快婿,姐夫您难道会不了解?”
“听说姐夫同大姐相识于去年,那个时候大姐夫不就是有未婚妻么?大姐不计一切的同你交往,是什么教养难道你还会不清楚?”
“再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姐夫若是不明白,不止是伤了大姐的心,也枉为薛家的女婿了。”

含笑的面孔,天真的语气,随意的问语,就如是再纯真不过的女孩好奇发问。可是那眸中偶尔闪过的冷意,嘴角毫不掩饰的鄙夷,真真切切地落在自己眼中。
很多时候,陈浩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心理。明明知道薛如锦对自己有敌意,明明知道她的话总是一针见血,轻而易举地就能扰乱自己平静的心。可遇着她的时候,还总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似是没听她说完这些让自己恼怒的话,就觉得不该离开一般。
明明是个陌生的人,但她偶尔的一个低头,一个眼神,都觉得似曾相识。面对着薛如锦的时候,自己居然在很刻意地想捕捉那种瞬间。
不得不说,薛家那位姑娘的几句话,总能轻而易举地戳到自己的痛处。薛家的教养…还真不好说。当初弄芸不顾一切暗地里与自己交往,她瞒着家人,自己瞒着落槿,其实自己的教养又比她好得了多少呢?
那个时候,总觉得那种感觉很刺激,很新鲜。
但尝试刺激的结果,却是要赔上自己的今后。陈浩宁自嘲一笑,是他自作孽,泯灭了良知,辜负了她,也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能重来一次,自己一定正视自己的感情,不会错过她。
“你这是在嫌弃我了?好啊,陈浩宁,你现在居然嫌弃我的教养,嫌弃起我们薛家来了是不是?你以为你们陈家有多了不起,要不是我娘家,现在有谁会搭理你们?”
薛弄芸的脸上带着天生的优越感,昂着脑袋语气轻蔑。
陈浩宁虽然习惯她这种口气,却是听一次皱一次眉,不悦道:“你已嫁为陈妇,便是陈家的人。”
“姐夫娶大姐,是因为薛家的地位吗?”
陈浩宁总是不可避免的记起那个少女,狡黠的面容,每个字都似是想要遏制自己呼吸一般,让他觉得窒息。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话问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所以对她才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