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的少年脸色更加红了,此时人又多,解释不是,默认又不是。担心他们在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只好喃喃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路柳讯将自己的胳膊搭在浩宇的肩膀,笑着道:“浩宇,别解释了,大家都知道。”
浩宇似是恼了,唰的一下就移开了步子,路柳讯因为突然失去重心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至于廖氏,见着这场面,饮酒嬉戏,口出污语,心里对这些人的印象越发的不好。俗话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亦然平时就是和这些人打交道?亏都是从国子监出来的王公贵族,这般没有德行,误导了太子,还教坏了自己儿子。
廖氏打定心思等会要同皇后暗示下这种现象。
说到这个,她还真是纳闷,难道皇后平时就没有对太子教管?谁都知道如今这宫中的形势,梨妃自从五年前为圣上生了一子,如今又怀上了,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
她那后位来之不易,太子的储君之位更是多少人眼红着。按着娘娘的心思,是断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廖氏心思一转,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但不管太子这边是如何,自家儿子不一样,她不允许他再和这些人交好。早就和他说过几百遍了,这大姑家的表哥路柳讯不能深交,再者交友不慎会误了终身,这孩子怎么就不听的呢?还有那什么陈家三公子,浩宇来着?不是说虎父无犬子吗?
刚刚自己一听那什么飞仙馆,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之地。联想到大姑爷陈浩宁和他们家兄弟,更是没好印象。心里越想越气愤,只好拿眼去瞪亦然。
后者徒然受到白眼,母亲眼中含着怒火,心里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讪讪地移开眼,却正好发现自己的五妹妹盯着子默在看。以为她的“老毛病”花痴又犯了,心里对她更是不屑,公共场所,一点都没有女子的矜持!忆起上次自己因为她的事情被同窗取笑了好些日子,心里就跟着了火一般,真是以她为耻。
于是,往前一步,似是负气就开口道:“母亲,二妹妹怎么没来?”
本见儿子面上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此时又听他在这里提及如幂,怨他的明知故问。但顾着薛家的脸色与在场的众人,廖氏又只好答道:“你二妹妹身子不舒服,在府里休息呢~”
“二妹妹病了?”
亦然一听,面露着急。
如锦看着心里不舒服,曾经在平易王府看陈浩宁那么呵护云婷。那种兄妹之情,她也是嫉妒过的。她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个哥哥,会时刻念着自己,为她担心。
如锦眼神有些黯淡。将本看着子默的视线转移到那窘迫的少年身上,那是陈家的人,三房的嫡子浩宇。
自己跟他并不熟,却还是第一次听他出入飞仙馆等地的。
“夫人,娘娘还在等着。”
许久未出声的张公公终于开了口,自己一方面是担心太子这边出事故,但另一方面自己的差事还没完成,他毕竟是带着薛家二夫人和姑娘去面见皇后的,现在这一停脚不要紧,但已经耽搁了好长时间。而且太子这边,似是一点想要散场的意思都没有。
廖氏心思一转,反望向太子,等着他的答案。
对于廖氏这位亲舅母,太子在心底是又敬又亲的,此时自然也是明白了她是在为自己着想。若是平常的长辈自己都要顾个颜面,就更不用说她了,当下就将双手负在身后,朝着众人道:“今儿个就到这吧。”
拍了拍浩宇的肩膀,太子走到廖氏跟前,“舅母,我同你一块儿去见母后。”
廖氏欣慰一笑。
“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浩宇?不行,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真的就没人看得懂这什么句子?!”那路柳絮很是激动,拿起青玉石桌上的纸张到处晃来晃去,似是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这么一来,亭中的气氛又降了下来。本来太子爷都说散了,就算是平时再不顾君臣之礼,也该有个度。离开的人停住了脚步,其余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曾开口出声。
这一下,陈浩宇感觉自己如刺在背,成了罪魁祸首。心里无奈,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正准备开口念出来的时候,却听得一清亮的女声:
“白马秋风塞山,杏花春雨江南。”
第47章 才、必须外露
因是进宫,此时的如锦妆扮得极为精致。着了身苏绣月华锦衫,下身又配了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一个简单的少女玲珑小髻,上面除却斜插的一支银鎏金掐丝点翠花卉小簪,就只在耳鬓旁戴了赤金宝钗花钿,优雅却不失庄重,华丽却又不显俗气。
此时随着她淡笑轻吟,众人一眼望过去,顿时觉得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娴雅从容,一张一合的娇嫩红唇,细长的淡眉微微挑起,似是连眉梢都含了层笑意。伴着射进来纱帘的零星阳光,她几近透明的玉耳上那对墨色翡翠荷花小提头坠更是熠熠生辉,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众人不禁一下子都看闪了眼,愣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半晌,竟是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当然,如锦身旁的廖氏目瞪口呆并不是在欣赏女儿的美丽,而是诧异好奇于她所言之语。抬头见众人投在自己女儿身上的打量目光,面色有些微沉,但心里却不知为何竟是有些得意。面朝众人干咳了几声,才对如锦轻问道:“锦儿,你说的是什么?”
如锦转头,一脸乖巧地重复着方才的话,“母亲,女儿说的是那纸张上的字,‘白马秋风塞山,杏花春雨江南’。”说完又转眼定睛在陈浩宇身上,往前一步淡笑道:“不知我说的可对,陈三公子?”
先是窘迫后是懊恼的浩宇着了身湖蓝色的长袍,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此时听了如锦的问话,忙收起不经意露出来的不解、疑惑,认真地望着如锦点点头,极为礼貌地一作揖道:“薛姑娘秀外慧中、柳絮高才,竟是连瞧都没瞧一眼便道出我画中之字,在下佩服。”
如锦不卑不亢,对于他的抬举也不谦虚,笑着回道:“梅花篆素来以‘远看为花,近看为字,花中有字,字里藏花,花字融为一体,字体刚劲有力’的特点闻名,多为文人才子所追捧。小女子不才,听说江南一带有夫子名王,专修梅花篆,是书法界的奇人,他的墨宝更是让不少墨客不惜一掷千金将之收藏。”
蓝衣长袍少年认同地点点头。
如锦眸中透着晶亮,往前一步拿起早不知何时被路柳讯放在了青玉石桌上的褶皱宣纸。
低头细细瞧了瞧抬头对着面前的人又道:“梅花篆是在篆字的基础上,将梅花镶嵌字内,使之天然成为一体,远看像篆字飞舞,近看似梅花盛开。篆体本来就很难令人读懂,加上梅花的点缀,便显得更为生涩难懂,也更增加了它蒙胧神秘感。公子的字遒劲、淡雅,将篆字与梅花巧妙地融全在一起,秉承了‘逆锋起笔、中锋行笔、回锋收笔’书写的要决,若不是自小钻研,便是师承名家。”
浩宇一向是自视才高,平时也广交文友,对于爱才有才之人更是打心底里敬重。此时听眼前的小小女子轻而易举地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自主地又细细端量起她。
面前的少女如琬似花、端庄秀雅,俨然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他并没有忽视方才少女在说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狡黠,整个人透着一股水灵秀气。燕京里的名门闺秀他不甚了解,但对照着家中的众姐妹,面前的少女当真是风华绝代,与众不同。
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世间少有。今日本以为不过是太子寻常的一个诗酒会,却没有想到会有此奇遇。低头瞧着女子手中自己方才所写的那十二个大字,他花了许久功夫写下,但她不过三两眼便一语道破。这薛家的姑娘真是厉害。
不过,浩宇眉宇间皱了皱,早前不是听说薛家的五姑娘不过是徒有其表,更甚的说法还称是绣花枕头?疑团莫释,貌似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姑娘蕙质兰心,区区几眼,就道出了梅花篆的精髓要诀,让在下真是受益匪浅。”
浩宇的文采与学识是众所皆知的,否则也不会在短短同父亲进京的数月中,就被点为太子伴读。现如今他接二连三的夸奖,无疑是将如锦抬得更高。
众人望着如锦的眼神早与初时大相径庭,除了敬佩,便是欣赏。就是连一开始对如锦心有不屑的亦然也如同堕云雾中,怀疑地望着如锦这个亲妹子。对于周围好友小声询问如锦之类的问题也都沉吟不决,未曾答话。
得了这般赞赏,如锦一脸宠辱无惊,让大家看在眼中更添神秘。此时大家注意的不再是她手中的那十二个大字,而是这秀而不媚、芙蓉如面的少女了。
对于这一点,如锦自然是知晓的。余光发现众人正凝神细听,投在她身上的眼神还未移去。但隐隐地总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望着自己,如锦仔细一瞧,是站在路柳讯身旁的那位名唤“子默”的少年。
早在进沁心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位少年,是当初在客栈所遇到的同陈家兄弟和秦家兄弟一道的。本来如锦对他并没什么印象,只以为是个同陈浩宣一流的纨绔子弟,但现在在这儿能见着他,那不是有真才学识,便是家中显赫非凡。
此时再见他,许是因为与那日在客栈的心境不同,瞧他的也没那日那般碍眼。只是这目光…
子默乍对上少女的目光,四目相对,倒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无礼,只礼貌地朝她一点头。
就在刚刚她走进来的一瞬,自己便认出她就是那日在客栈二楼上含笑对着浩宣一番言辞羞辱的女子。那个伶牙俐齿、貌似可以不顾一切规矩后果只为逞口舌之快的少女。她没有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也没有一般刁蛮小姐的无理取闹。
后来自己回了燕京就打听过,停留在客栈的正是进燕京的武国公一家。薛家二房只有两位小姐,薛二姑娘知书达理,是做不出在男子面前抛头露面的行为来,也更别说是言辞相交了。但薛五姑娘似是又不像那么聪慧的女子,故而他在心中犹豫不定了许久,最后也没有判断出来到底是哪位。
总觉得是介于二女之间的另外一个人,但是武国公府有没有第三位小姐。为了这事,他都纳闷了许久。
今日,终于是有了答案。却不料,再相见,又让自己一番刮目相看。
不去顾这道莫名其妙的目光,如锦心思微转。露才固然可以挽回自己原本声明狼藉的形象,但此时此地,也必须要点到为止。毕竟要让世人对薛五小姐改观这一事,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
如锦低头露出一抹娇笑,微微欠身朝众人道:“是陈三公子抬举了,这些不过是书上所说。小女子觉得这种写法花中有字,字里藏花,一时新意,好奇上了心才了解一二。今日得见这梅花篆体,才真是大开眼见,让我受益匪浅才是。”
说完盈盈转身走回廖氏身旁,一脸清新单纯地歪头调皮道:“母亲,这字体可是好看、有趣?”
第48章 暗送秋波
廖氏望着如锦的眼神都渐渐有了迷茫,不说他人,就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也觉得女儿变得越来越古怪了。锦儿自小便不爱坐在屋里学习什么女红、琴棋,更别说看这些书法书,钻研梅花篆了。
如锦见廖氏愣神,并不意外。这一点她早在开口之前就考虑过的,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如今的自己早不是当初的那个薛家五小姐,她有她的思想,有她的目标,有她想做想说的。若是还如前世一般在平易王府藏拙地过日子,掩盖上自己最真的一面,那还有什么意思?
上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并不是让她重蹈覆辙,继续碌碌无为、糊糊涂涂的再过一世。
似是为了消除廖氏的疑虑,如锦凑近她半露皓齿一笑,做悄悄状道:“母亲,其实这诗句女儿早前在书上翻到过,看着那花样好像就与这陈三公子写的一样,我就试了试,没想到这还真是。”说完调皮一笑,对着廖氏眨眨眼,半带撒娇道:“母亲,女儿聪明不?”
这话一说,廖氏面色一松,彻底是拿自己女儿没辙。再说她这悄悄话哪是什么悄悄话,微微抬头就发现众人望着她们母女两的眼神蓦地一变。心下无奈,这孩子,心急的性子还是一如当初,等离开了这里再说也不迟,好歹还露了一手,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争光呢~
不过,“锦儿你什么时候看的这书法书?”
其实廖氏真正想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开始看书了?”但是在众人面前,自己总不好说出这种话,只好换个委婉的说法。
如锦瘪了瘪嘴,似是有些委屈,尤带了几分埋怨道:“年后母亲您让人摆了那么多书到女儿屋里来,又请了那么多师傅,女儿就是再笨,无聊时总也瞧上几眼的吧。”
她这话,让原本听了那“悄悄话”的众人又忙收起了轻蔑之色。这薛家五姑娘不过是风轻云淡地瞧了一眼,就可以说出这梅花篆的精髓,果真是入目不忘的奇女子啊。
如此,众人望着薛如锦的目光各有思量,有赞赏、有钦佩,当然也有不屑,以为她故作学识,卖弄文采。
陈浩宇看着如锦的目光有些复杂。至于子默,倒还是一副绕挺有兴趣的样子,更加多了几分探究。
先是如锦看子默,现在子默又对她露出这种神色?让一早就很注意着二人的亦然望了不禁有些纳闷,唐家与薛家平时素无往来,照理说,他们是不会见过面的。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亦然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锦儿先前鲁莽的目光惊动了他。
唐子默,你唐家的人最好不要打我们薛家的主意,亦然握紧双拳,目露怒气,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想起自己的妹子,还真是喜欢勾三搭四,一点都不收敛。早前不止对亲姐无礼,后又与表姐闹纠纷,最后还打起了秦家世子的主意,那明明是大伯母为大姐选的夫君,最后闹出那么一出戏剧,闹得秦家与薛家不欢而散。
如今又当众对唐子默暗送秋波,她鲁莽不懂分寸,难道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也不懂?亦然心中越想越愤怒,恨不得就将拳头往旁边的亭柱上砸去,好发泄出自己的一腔怒意。
本就知道她说不出那么一番话,自己还真以为她是有长进了呢,看来也不过是侥幸罢了。
对这么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妹子身上这一点很是不满,她就非要“万众瞩目”,用这种方法?亦然撇开脑袋,望向亭外的风景。
一直没有出声的太子旁观着这一切,此时看薛如锦的目光又与之前不同。自己的表妹,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变化,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太子脸色未变,一如当初的气定闲若,既没有别人眼中的意外,也没有他人面上的不屑。
四下看看,见着好友们都纷纷收敛起来,也不再如开始那样揪住浩宇那副字画上到底是什么内容,敛神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小郑子,送各位公子出宫。”
本站在假山半台阶上的那小太监忙弓着身上前,恭敬地在亭外应下。
众人纷纷理了衣摆,一一开始互相拱手告辞。太子目光涉及处,发现以路柳讯为首的不少人依旧看着浩宇,担心等会他们路上闹起来,便又再次开口:“浩宇,如今有人道破了这梅花篆,你可是也要信守承诺。”
“是啊是啊。”
还是有人记得方才一开始的事情,望着浩宇一脸期待,开始附和着。
浩宇正了衣袍,刚抬头的脸色一怔,脸颊泛红,不知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因为恼怒。转而又看了看如,只见后者半低着的颜面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浩宇望着又是一滞。
她、刚是故意的?
心中带着疑惑,浩宇对于周边人的催促漫不经心地就摆摆手,敷衍着道:“好好。”
听到他允诺,路柳讯最为激动,忙搭着他的肩膀道:“浩宇,这可是你说的,可千万不能耍赖!”
浩宇斜眼睨他一眼,先是“啊”了一声,转而就皱眉不满道:“你这话怎么好似说的我总是耍赖?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还是浩宇爽快!”
注意到先前浩宇也盯着如锦看,又见如锦低头含笑,似是回应。子默不由自主地上前接了话,后来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小太监的招呼下,众人很快就散了场,如锦一直与廖氏站在一旁,让众人先出亭子。因为目前看这个样子,这位太子爷似是对去皇后宫一事并不是很心急。至于张公公,现在有太子在场,娘娘就是要怪罪,也不会找自己,当然安分地站在一旁。
太子对这些人似是很重视,与他们的关系也十分好。就是方才这么一会的接触,如锦都能看得出太子对他们的纵容,一点宫规的束缚都没有。而众人间那种随意自然的反应,也不会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
但是很奇怪,方才亦然这个亲哥哥离开前与母亲告辞的时候,站在旁边的自己好像受到了一个白眼。
对自己?如锦不禁好奇,她做了什么惹着他的事情了吗?
第49章 凤宠
一行人缓缓来到薛皇后的朝凤宫,还未走至宫殿门口,就见着从里面出来一形色匆匆的宫装嬷嬷。那人焦急的脸色在见到众人的时候不由一松,立直了身子对着太子率先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只是微微颔首,整个人神采奕奕,却不怒自威,与方才在沁心亭时嬉笑亲和的模样大相径庭,让人不敢直视。
那嬷嬷转至廖氏身前,恭敬地道:“薛二夫人可来了,娘娘都念叨了许久,夫人请。”
廖氏含笑地点点头,却并不着急进去,只望向一旁的太子,等他抬了脚才跟上去。
一旁的如锦自然是不敢疏忽怠慢,规规矩矩地跟着他们的脚步也进殿。
朝凤宫极为华丽,金砖铺地,光可鉴人,四下又铺了驼地凤凰戏牡丹毯。东西两边各摆着五六个榉木镶骨椅,其后排站着的都是清一色粉红宫装的妙龄宫女,此时见到有人进来,只纷纷垂头,并不左顾右盼。殿内无人出声,只余几人轻微的脚步声。
外面艳阳如火,这屋里却是冰凉沁心,如锦心知这殿里定是摆了寒冰避暑。不敢大张旗鼓地张望,如锦只用余光瞧瞧瞄了眼周围,入目的不是奇珍异宝,便是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她看在眼里却说不上名号。
朱红漆香案上摆着四方熏炉,里面燃着不知名的熏香,烟雾袅袅,给人一种静谧温和的感觉,让原本心底有些微微紧张的她不禁慢慢放松了下来。
跟着领路的嬷嬷一直往里走去,重重层幔后,是上好的水晶珠帘。隔着珠帘,隐隐就能瞧见里面凤椅上端坐着一高贵女子,旁边还站着几个着了碧青宫装的女官。
太子立在前方,恭敬地对着珠帘后的女子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帘后的皇后面露一喜,戴着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的手一抬,对着太子便慈爱道:“太子也过来了啊。”说着将目光移向太子身后站着也刚行完礼仪的一对母女,转眼又望了眼身边的宫女。
二女官忙知趣地欠身,脚步盈盈地走到水晶珠帘旁。
随着二女挑帘的动作,薛皇后的一句“免礼”落下。如锦抬头,一脸雍容华贵的薛皇后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梳着朝阳五凤髻,戴着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其中镶着的玉珠有半个拳头大小,润泽晶莹,如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玉珠。
除此之外,薛皇后凤髻上对称着横竖插了不下数十支五凤朝阳挂珠钗,一身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牡丹花宫装将她装扮的更见娇艳。薛皇后不过才刚三旬出头,面容保养的极为精致,光嫩洁白的脸蛋,挂着浅浅的笑容,与她的身份年龄似是不太相符。
然,薛皇后这般贵气逼人的装扮,却并没有让如锦觉得她花哨,反倒是比自己想象中少了份冷漠威严,多了丝亲近温柔。
薛皇后目光如炬,自然是一早就发现了如锦的目光。转过身细细地瞧了瞧她,见她今日气质非凡,优雅大方,清新地如同雨后的一株荷花,让人瞧了不由喜笑颜。薛皇后轻启红唇,对着如锦招了招手道:“锦儿,到姑姑身边来。”
对于薛皇后这样的举动,廖氏是不意外的。这么多年来每回带锦儿入宫,娘娘都少不了与她一番亲近,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将她留在宫里小住几日。
当初娘娘也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圣上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多少年圣宠不衰,从小小的秀女一路晋升至贵妃,再到如今的皇后。但是自从后宫里多了个梨妃后,不得不承认被分走了皇上一部分的宠爱。且娘娘登上后位,后宫的一切都要她操持,侍奉圣上自然比不得以前专心。
如此便越发涨了梨妃的气焰,因而现在皇后也不如先前那般行事方便。发觉这屋里还站着数十个宫人,廖氏心有顾虑就步子一前,唤了声“娘娘。”
如锦听出母亲唤声中带了丝顾忌与担忧,于是停在原地便没有跨出步子。
“都是自家人,嫂嫂何必生疏。”
薛皇后仅瞧了廖氏一眼,便又将目光再次投在如锦身上。这是她的亲侄女,可是在自己还做姑娘时,就抱在怀里疼大的。半年多不见,发觉个子长高了不少,早前听说她在边关大病了一场,让自己好生担心。如今见锦儿这般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然少不了一番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