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哲明因为内心没有感情,再加上不安和自责,所以越来越少话。而左袆呢,她也受到伤害,自家男人背叛,但凡是女人都会很受伤的。有的女人甚至无法承受这种痛苦,和男人离婚的。所以她虽然不想离婚,可是并没有和罗哲明说话的打算。两个人更沉默了,家里就像废弃多年的古井,沉闷静悄,仿佛根本没有活物。有时候家里的保姆说一句话,那话语就像玻璃珠子一样落在地上,又弹跳起来,惊起静寂的灰尘,保姆也不怎么敢说话了。
只是在生活上,左袆仍然照顾罗哲明。每天保姆要出门买菜的时候,她知道罗哲明喜欢吃什么菜式,所以早上上班之前总是叮嘱张妈一定要记得买什么菜回来。有一次早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门上班,罗哲明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准备出去。自从出了洛水的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再主动等她一起去上班,两夫妻一前一后的,走得互无关系。在出门的那一刹那,他却听到了左袆吩咐张妈的声音:“张妈,记得买五花肉,晚边做一个回锅肉,记得放红萝卜,哲明喜欢吃。”罗哲明听到这句话,就呆了一呆,整个人定格在那里了。久远的回忆涌上前来,往事就像浸润干涸大地的雨水,一点一点到他心头。他想着从小到大,左袆对他多好啊。就是现在,他背叛了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那么伤心生气,可仍然记挂着他现在爱吃什么?罗哲明情不自禁的想起左袆在得知洛水存在的时候,愤怒对他说出的话“这个世上没有女人比我更爱你!”罗哲明禁不住自问,真的吗,她那么爱他。他自然也知道这世界不是围着某一个人转的,不可能人人都会爱上他,如果有一个人那么真心的爱他,他应该知足珍惜才对,可是他为什么和左袆在一起时只有痛苦哩。他想不通了,浓眉紧紧的锁在一起,低着头,站在门口发呆。后面响起“蹬蹬蹬”高跟鞋紧扣地面的声音,左袆走到他附近来了,罗哲明慢慢抬起头,看了左袆一眼,左袆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束腰大衣,头发剪成短发,烫得很蓬松,下面是黑色的打底裤,和黑色的长靴,背着一个红色的手袋,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罗哲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他的心里有迷惑不解,也有些微的感动。左褂一直走到罗哲明面前,才发现罗哲明的视线像口香糖一样粘在她身上,她愣了愣,两个人站在那里,可是谁也不说话,彼此的伤害都无法做到忘却,左袆在等着,她做不到主动开口和他说话,她爱他已经够犯贱了,如果这一次,出了洛水的事情,她仍然对他笑脸相迎,主动招呼他,未免太过份。所以她等在那里,罗哲明带着一种好奇和研究的神光看着她,到了末了,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口。感动不等于爱,他对于左袆仍然没有爱情。

 

 


第四十四章 美国的姑姑(上)
(四十四)(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门,各自上班。左袆开着车走了,罗哲明一个人拎着公文包去挤公交车。他站在公交车内,一只手拉着吊环,在公交车行驶的过程中,身子摇摇摆摆。他的脑海里有如一团乱麻,他想理清楚却无从下手,因而心情抑郁,愁怀郁结于心,肠子打结一般。坐在公交车上的,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打扮时尚却朴素,就是看起来很时尚,实质上服装质地却是地摊货,这些女孩子?罗哲明瞄了一眼,这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洛水。他的脑海里像图片一样浮现最后见到洛水的情景。她低着头,长头发垂在眼前来,几乎完全遮住了她整个脸部,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像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里面的贞子,他在那里质问解释,她明明说了他是穷光蛋也爱的,为什么得知真相后会是这样的神态。洛水轮流着用两只脚踢着路面的上石子,就是不吭声。不耐烦和受欺骗的态度昭然若揭。罗哲明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颗心突然被丢入了狼群中,被尖牙利嘴撕成了碎片。他想着人生未免也太讽刺了,他老了五六年,现在三十了,大学时候,那些大学女生多么纯洁啊,个个都是施小絮。他工作了几年,现在的大学女生变得这么功利现实了吗?自从和左袆结婚后,他曾经的幸福和快乐,憧憬和梦想就变成了一个颜色炫丽的汽球,慢慢的飘浮在空中,成了他仰望的目标。可是洛水的出现呢,就像一根针,轻轻的一刺,他的那个梦想的气球就“啪”的炸成了碎片,灰飞烟灭了。罗哲明变得很厌世。
周末的时候,他一个人去乡下看望母亲。他母亲一个人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菜,又喂了一些鸡鸭,因此家前后都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地。平时和隔壁邻居聊聊天,精神看上去比在城里呆着要好。看到儿子到乡下来看她,自然十分的高兴。拉着儿子的手到院子中,让他坐下,对他说道:“今天有空?”罗哲明不作声的点点头,点上一根烟吸起来。他以前不抽烟了,婚后的烦恼太多,他慢慢也学会吸烟了,一吸了烟就上瘾了,抽得很厉害,一天两包烟,指甲都熏得焦黄一片,可是却再也改不了。他母亲从房里给他倒了茶水来,罗哲明接过来,看他妈妈精神还好,也就放了心,想起什么,对老人道:“妈,家里米还有吗,油呢,没有我去买。”老人笑道:“都有,前天左袆来看我了,给我在大超市买了两大袋泰国香米,又提了三大桶色拉油,妈都说太多了,你媳妇真了一个孝顺好媳妇。”罗哲明心内跳了跳,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左袆竟然还记得他乡下的老娘,他愣道:“妈,你是说左袆前两天来看你了?”“是啊,你等着。”老人说着立马站起来,起身急步去了房间,一会提出一大桶色拉油出来,对他说道:“哲明,你这桶提回家吧,我老太太一个人吃不完,这油我害怕过期,你提回去,叫左袆家里也不用买油,这个再有钱,家里也要省着花啊。”罗哲明笑了笑,对老人道:“妈,家里油也多得吃不完,我提回去多麻烦。”他没有提礼物回来看老人,也是因为嫌麻烦的缘故,想着乡下虽然没有大商场大超市,但是小卖部还是很多的,他一个人两手空空的就来看老人了,想着临走时给老人一千块钱,她需要什么,自已拿钱去买。老人却执意要他带回去,又去菜园子里摘了大把的新鲜蔬菜,精心的用细麻绳全部扎好,对他说道:“儿啊,这个带回去给左袆吃吧,她说喜欢吃我种的菜,这个菜吃了好,比菜市场超市买的要好,自家种的菜,没有农药。左袆常来这边,每次都要带一把菜回去,你不知道吗?你啊,做儿子还不如做儿媳妇的,妈有时候很想你啊,可你看看,自从我回乡下后,你这还是第二次来看我。”老人语气都是责怪,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天下的父母都是如此,真要责怪儿女也是没有的。罗哲明就开始自责,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老人却自己转了话题,抬起头来,笑眯眯的对他道:“哲明,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要左袆快点生,趁着妈现在身体好,给你们带大,行吗?”罗哲明就彻底呆了,在老人的催问下,他才不耐烦的说道:“妈,我们还早着呢,这么早就要小孩做什么?”老人就一副很嗔怪的神情,把捆好的蔬菜往他面前一放,又去鸡圈里拾了土鸡蛋,又从房子里拿了十几个出来,给他装在一个袋子里,怕鸡蛋摔坏,还给套了两个厚厚的塑料袋子,老人说道:“你和左袆现在过得怎么样?”罗哲明就有点做贼心虚,答非所问的对老人道:“妈,左袆没对你说什么吧?”老人就好奇了,对她道:“没啊,你和她吵架了?”脸上都是关心和担心,罗哲明便立马说没有,老人叹口气,把鸡蛋也放在他面前,对他说道:“儿啊,妈知道你一开始不喜欢左袆,妈也想过要是过得不开心就离婚,但是儿子,妈现在想了想,人家左袆对你真是再好不过,她对你多好啊,连你发疯的老娘都照顾得那么好,这世上有几个女人对自家男人的妈这么好的,她如果不是真心对你,不会做到这一步啊。这人啊,一辈子赚钱容易,找个真心实意的对自己的人太难了,儿子,你要惜福。这感情也是慢慢培养的。和左袆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至于妈,妈一个人在乡下,过得不知多开心,你和左袆快点生个孩子,妈就更高兴了。”
罗哲明最后是心事重重地回去的,他想拿一千块钱给老人,老人给他塞回去了,对他说道:“妈有钱,左袆上次给我的钱没用完,你啊,赚的少每个月钱也要交给你老婆,这是一个男人的态度,钱多钱少不是个人能决定的,但是顾家的态度要摆出来,她会高兴的。”罗哲明就看了他母亲一眼,低了头走出去了。他回想着从前,回味着他母亲说的话,想着左袆对他老娘真的比他这个做儿子的还要尽职尽责。他想着他是不是错了,他低着头胡思乱想的回到家,左袆周末没有出去,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看到罗哲明提着蔬菜鸡蛋回来了,便也愣了愣,不过她仍然没吭声。罗哲明把这些物什送到厨房,走回客厅,对着她说道:“今天回乡下了,蔬菜和土鸡蛋是妈要我带给你吃的。”左袆也就明白过来,不过仍然没吭声。
晚上两夫妻睡过去,虽然在闹别扭,可是没有分床睡。只是那张床特别大,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是各自背对着背睡过去,中间仿佛隔着海角天涯的距离。这些天,左袆总是缩在她那边的角落,娇小的身子蜷得紧紧的,和罗哲明保持着距离。往日,对于左袆这样的态度,罗哲明也没有表示,想着更好,落得清静。但是今天,他有点不一样。两个人关了各自的床头灯不作一声的睡下去,罗哲明却睡不着,在静寂的黑夜里,他回想着从前,他想着为什么一定要想着逃离,人的前半生真的能逃离的吗?人生也许是一件从出生就开始编织的毛线衣,不可能割裂开来还完整的,人生的价值也许是一个花瓶,欣赏花瓶看的也是整体,不是碎片。他想也许从内心全盘接受才是正确的说法,他总是把左袆等同于他的过去,所以对她无法产生感情,特别是爱情,所以才会有婚姻内的冷漠出轨。可是他老娘的话现在又在他耳朵边响起,他想着是啊,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对你的,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一定要对她好。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就活络了。他在黑暗中扭头看了看左袆,左袆背对着他睡过去,蓬松的短发有点凌乱的堆在枕头上,看上去像一只孤独的小动物。罗哲明鼓起勇气把他的一只手臂伸过去,这样左袆只一转身,身子往上面稍微一提,就能枕在他的臂间睡觉了。现在天气慢慢变冷了,左袆好像特别怕冷,他以前老听到她嚷冷,平时在办公室上班,也是抱着一个热水袋,时刻不离手。他想着他们这样冷战,互相背对着睡过去,左袆肯定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吧,所以他想着这是一个机会。他要对她好一点。可是他伸长着胳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躺了半个多小时,左袆却并没有反应。罗哲明整只手臂也麻了,他在那里伸展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自己困倦睡过去,缩回了那只示好的手。左褂半夜醒过来,看他背对着她面向着外躺着,像一座山一样冷漠生硬,心里也是很难过和无望的。
因为母亲的责备,罗哲明下个周末又去了乡下,这次受了教训,在市里就买了很多礼物回去,给老人买了棉衣、买了棉鞋、还买了老年人的补品,大包小包的提回家。他刚到乡下的家门口,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宝马的车,心里一惊,想着他家这么穷,哪里来这么好的车啊,而且左袆开的是丰田霸道,这辆车明明是宝马啊,罗哲明心里纳闷了,提着礼物走过去,绕着那车走了两圈,也没看出所以然,却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他母亲的声音,还有陌生男女的说话声,罗哲明心内更加糊涂,便推开院门大声走进去,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叫着他母亲:“妈,妈,我回来了。”老人笑眯眯的在里面应,却没有出来迎接他。罗哲明更加奇怪,这要是在从前,老人早就迎出来了。他带着迷惑不解走进去,就看到房子内坐着一个五十开外的女人,想着原来是家里有客人,那女人打扮得很洋气,笑眯眯的看着他。罗哲明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她是谁,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他母亲从另外一间房走出来,看到罗哲明,便拉着他的手走到那个洋气的女人面前,对他笑道:“哲明,这是你姑姑啊,你爸的妹妹!”罗哲明就吃了一惊,仔细瞅了一眼,发现面前女人跟他父亲果然有几分相像,那女人笑眯眯的也打量着罗哲明,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闪着光,她说道:“我出国的时候,哲明还只有这么高,现在都是大小伙了。”她带着回忆的神情比划了一下,罗哲明就依稀想起那个久远的人,他的姑姑,那时候他们家还很有钱,他父亲成了临安首富,不但置了房产车子,而且把疼爱的妹妹送到美国去深造。当时他姑姑还只是十八九的小姑娘,现在都老成这样了。罗哲明想不明白,他父亲破产玩失踪后,他也想办法找过这个国外的姑姑,姑姑帮过两次忙,就断了来往。没想到,她现在又主动来找他们了。
罗哲明回想起往事有迷惑和不屑。他母亲的疯病长年发作,慢慢的亲戚就怕他们家了,不肯借钱给他们,通常他母亲神经病发作,亲朋们都是望风而逃,连面都不肯见的。罗哲明找不到人想办法,只能想到美国的姑姑,按着姑姑曾经留下的电话找过去,姑姑得知消息,第一次回国了,带她母亲去治病,后来第二次发作的时候,姑姑没有回国,却给他们寄了钱来,第三次,他母亲的疯病再发作时,电话打不通,她姑姑换了电话号码,后来再也联系不到了。对于这个国外的姑姑,罗哲明一直认为肯定是不想被他家麻烦,所以选择换电话号码失踪了,他想着他们兄妹倒真是像,一样的冷血,一样的会玩失踪。他对这个姑姑说不上多大的恨,可是说到多大的想念也没有的,就像一个陌生人,就像其它的亲戚,因为曾经帮过他,所以不能太恨,因为后来拒绝过他,所以不能太亲切,心里也还是多少有怨的。所以罗哲明现在见到这个姑姑,一时间前尘往事全部想起,倒是不知说什么,只一壁难堪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他母亲却喜气洋洋的,拉了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对他说道:“哲明啊,你姑姑这次回来,是专程来找我们的,她说想帮忙找到你爸爸,她会在国内呆很长时间。”罗哲明低着头,没有吭声。多年的苦难生活,已经让他没有了感恩的心,相反的,尝尽人间白眼后,他反倒觉得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是欠着他的。因为他们的帮助不有始有终,总是帮几次就撒手不管了,所以对于所有的亲朋,他都是像一个债主一样,带着一种索债的味道。只有左袆除外,因为她不欠他的,她从头到尾都在他身边,但是他却把她看成他身上的烙印,耻辱贫穷困苦的印记,他拼了命的想洗净想摆脱。
“利娟,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做饭去。”罗哲明母亲高兴的站起来,罗利娟笑了笑,说道:“好的,嫂子,你多做几个家乡菜,有霉干菜吗,这些年我在国外,作梦都想吃家乡的霉干菜。”“有的,有的,我中午做一个霉干菜扣肉。”老人高兴的到厨房去了。屋里只有罗哲明和他姑姑,旁边坐着的中年男人,多半是司机,他姑姑也不可能刚回国就置办了车。罗利娟看着罗哲明,见他不说话,便也有几分自责,那时候她换了电话号码,的确是故意的,因为她那时候在国外也混得不好,所以只能暂时抛开他们,当时罗哲明还只是一个读小学的孩子,这些年,也不知道他怎么过来怎么长大的。她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叹口气,脸上都是自责。哲明竟然长这么大了,小时候那个大眼睛汪着泪水,厚嘴唇紧抿着故装老成和镇定的苦难小男孩变了,如今的哲明站在她面前,对一切仿佛都已木然,一副银边眼镜就像面具一样,她审视着他,可是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罗利娟终于说话了,她对他道:“哲明,这些年,你爸爸一直没回来吗?”罗哲明吭了一声:“没有。”罗利娟心酸,长兄如父,她哥哥一直对她很好,当初有点钱,当别人还不知道出国为何物的时候,他一个农民却先知先觉的把她送到美国去了,这些年,她在美国完成了博士学位,现在在一个研究所,生活过得很不错,这与她哥哥当年对她的疼爱有关。一个人自家过得轻松富裕了,自然想着那些还在苦难中挣扎的亲人,特别是她哥哥一家。所以当她事业有了起色,国外的生活稳定下来后,她立马回国了,她喝了一口茶水,对罗哲明道:“哲明,我回国后就立马过来了,当时生怕你们搬了家,我找不到你们,没想到,你妈妈还在家,家里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没变。”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和感慨,罗哲明却是有怨气的,他淡淡道:“想变也变不了啊,没钱!我妈的病,一年要花掉好几万,所有钱都给她治病了。”罗利娟就俯下身子,关心道:“你妈妈的病现在还是定期发作吗?”罗哲明没好气道:“一年发作一次,而且明显越来越厉害。”罗利娟就皱起了眉头,不过随即又笑了,她看了看罗哲明,对他说道:“哲明,姑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们家的事,我想找到你爸爸,然后带着你们全家都到美国去,我现在在美国一家大研究所工作,认识很多医学方面很厉害的医生,我已经问过很多医生了,他们说你妈妈的病一定能治好,你看怎么样?”

 


第四十四章 美国的姑姑(下)
(下)
罗哲明呆了呆,难以相信耳朵听到的一切,他喃喃道:“出国?”“嗯。”罗利娟笑了笑,对他道:“哲明,当初,姑姑还没有完成学业,能力有限,所以后来没有帮上你们什么忙,这些年姑姑心里一直很难过,总觉得对不起你们,我也想念你爸爸,我哥,当年要是没有他,也没有我罗利娟的今天,所以我回来了,这次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你爸爸,然后带你们全家出国,你放心,我有熟人,你们几个人的绿卡我都能办好。你和你妹妹可以到美国的大学去上学,那边的大学比国内的大学容易考,你妹妹应该能考上。”罗哲明打断她的话,淡淡道:“我早就大学毕业,工作了。”“哦,你大学都毕业了,你哪有钱读的大学?”罗哲明低声道:“左袆帮忙的,我和她现在结了婚,大学学费都是她出的,这几年,妈妈治病的钱也是她出的。”罗利娟倒吃了一惊,好半天才说道:“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你都结了婚,这样吧,我也把左袆办出国,你们全家都到美国去,你大学毕业了,你想读研究生吗,想的话,姑姑帮你想办法,不想的话,姑姑给你在美国找工作。”罗哲明没有吭声,心里却轻松了许多,仿佛累人的重担终于假手他人了,姑姑能够回来重新帮助他们家,这些年一直记挂着他妈妈的病,这说明姑姑还是好姑姑,只是每个人能力都有限,久病床前无孝子,他有时候都埋怨为什么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一个这样的老娘呢,所以在与罗利娟的一席交谈中,罗哲明心中的怨气慢慢消除了。罗利娟笑了笑,对罗哲明道:“过两天,我去看看左袆,问问她的想法,找到你爸爸后,我们就去美国,等到把你妈妈的病治好后,你看你们想留在美国还是回国,到时看你们的想法。”“我想留在美国。”罗哲明脱口而出,他心意一下子明了,有什么能比出国逃避从前逃得更远更彻底呢,在一群外国人面前,谁知道他罗哲明是谁啊,他又欠了谁的,谁又欠了他的,没人清楚。罗哲明想到这点,几乎有些兴奋了,他反复道:“姑姑,我要去美国。”罗利娟也很高兴,点头道:“好好,这些年我一个人在美国也很孤独,身边没有家人亲人,你要是留在美国,我自然是最高兴的。”罗哲明就笑了笑,心里一下子敞亮起来。罗利娟说道:“只是不知道,左袆愿不愿意去?”罗哲明呆了一呆,他想着他去美国,他要带左袆去啊,他好不容易摆脱从前,他才不想带她去?
罗哲明低声道:“再说吧,姑姑,她可能不想去,再说,人去多了,你也不太方便,太麻烦了。”罗利娟连说不麻烦,年轻的小两口不分开最好。罗哲明听不进去了。
不一会,罗哲明母亲就走进来,招呼说开饭。罗哲明和他姑姑都去帮忙,老人做了很多家乡菜,都是罗利娟爱吃的,她吃得十分高兴,连说在外面就想吃这些菜,离乡久了的人通常都会这样的毛病。老人饭吃得不多,一直看着小姑子在笑,等到罗利娟快吃饱了,罗哲明母亲才笑笑说:“利娟,你打算怎样找你哥啊?”罗利娟笑道:“姐,托本地的熟人找吧,我在临安电视台有朋友,在电视报纸电台上我们登寻人启事吧,就说我们在找他,我想我哥肯定还在浙江这一块了,大不了我们到中央电视台也去登寻人启事,多登几个电视台,肯定能联系上的。”老太太就十分高兴,在一旁频繁点头,又使劲给小姑子夹菜,对罗利娟说道:“利娟啊,还是你有本事,这些年,我怎么没想到去电视台登寻人启事啊,你说是不是,你哥要是看到了,不立马回来了?利娟,你说这样肯定能让你哥看到吗?”老人欠过身来,利娟愣了愣,一会笑道:“能,肯定能的。”老人就笑眯眯的,心满意足坐回到位子上,静静地在那里笑,叹惜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记挂你哥,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混得好不好,活着还是死了,我担心他啊,我真想告诉他,混得不好也回来吧,人一辈子,最重要是平安无事就好,钱再多也赚不完啊,再说破产就破了,有什么关系,可你哥和我想得不一样啊,我想着这些年,他肯定是在外面混得不好,所以啊,他就没有脸回来看我们,我真想告诉他,只要他人回来,我和孩子都欢迎他。”老人开始絮絮叨叨,呶呶不休,当年的事,罗利娟也是知道真相的,当时她哥一夜破产,后来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肯再对罗哲明兄妹以及她嫂子负责,他嫂子是因为这件事成神经的。可是现在,时间过去了,老人好像选择性失忆,罗哲明父亲很有可能是在外面有了新的女人,乐不思蜀了,一个没有责任的坏男人,可是在罗哲明老娘心里,他是因为没有东山再起,所以不敢回来,宁愿在外面流浪着,受苦受累。罗利娟听着嫂子在那里不停的说着话,她的心里开始担心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罗哲明,罗哲明也看着她,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神情,然后扯扯嘴角,苦笑一下,银色的镜片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