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絮起初是慌乱的,后来就呆住了。
第十七章 捕风,捕风(中)
(中)
想着他罗哲明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从今的谜底如今豁然开朗,全部呈现在她面前。他为什么大学毕业要回老家,因为他母亲的疯病发作他要照顾她,他为什么不肯向她提起他的家人?因为他父亲生意破产,抛下他们无影无踪,他恨他,因为妹妹不学好,是个问题少女,因为母亲神经病定期发作,他害怕她看不起他,所以一直不肯说出实情。他为什么最后向她提出分手?因为她是清白无辜的,他的家是一个烂泥塘,他在里面躺了十多年,不想把她拉进来。他为什么要娶左袆?因为左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一直在他身边,他读大学的钱都是她出的,他欠着她的恩情,她爱他,想嫁给他,她家里有钱。他为什么今天会站在这里诉说这一切,因为他婚后一直不幸福,一直在想着她施小絮。末了,罗哲明说完一切,对施小絮说道:“小絮,我心里一直只有你,和左袆这半年,就像两个陌生人,我就像坐牢的人,在家里只觉得压抑,我原想着结了婚你会离开临安,时间过去我会慢慢忘了你,可是我做不到,我的想法改变了,也许你愿意和我承担这一切,如果你愿意,我就自私一点,我们不要再分开了,没有爱的婚姻——”
他说不下去,有些慌乱的站在那里怅惘无助的看着施小絮。他现在是完全坦诚的站在施小絮面前了,剖心置腹的,没有隐情,没有故事,他就像上了法庭的人,小絮就是他的法官,生或死,他等着她给他裁决了。虽然来之前是抱着稳操胜券的心,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信心全失了。
施小絮却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头脑海里一片糊涂,一颗心就像来了大海啸,已经一片狂乱了。她没有想到罗哲明有这样的隐情。他一直是爱她的,当时分手另娶别人是因为这样的不得已,如果当时,他能够把一切对她和盘托出,她当然不会计较他这样的家庭,不顾一切的嫁给他,和他患难与共,两个人没有钱,可是也会幸福的,因为他们有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她很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改成怎么办?改成是最无辜的。施小絮的眼前浮现出易改成那样憨厚老实的脸庞,高大的,苍黑脸的男人,一心就想着多赚钱给她过平安喜乐的生活。她又怎么能够伤害他,难道为了一已私心,就对他说:“改成,我们离婚吧,我要和从前的男友和好了。”
施小絮看向罗哲明,罗哲明用热切的眼神望着她,期待着她的回复。施小絮太累了,她低了头,对他说道:“我不知道,我想回去了。”
罗哲明急了,走近前来,对小絮说道:“小絮,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刚结婚不久,如果拖着,以后生了孩子,一辈子也就完了,从前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对不起,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我们重新在一起,就像读大学时一样,好不好?”
施小絮低着头,拒绝听到罗哲明的话语,罗哲明走近前来,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施小絮感觉到,退后了一步,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她看向他,对他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回去了。”
罗哲明看到她如此神情,想着也必须给她时间考虑,她愿意考虑说明他猜得不错,她一直是爱他的,他笑了笑,对她道:“行,你先回去想想,我过几天给你电话。”施小絮不作声的点点头,经过他的身边。回了公司宿舍楼。
周五的晚边,易改成是兴冲冲回来的。因为这个月的工资发到手了,他的工资卡上已经有三万块钱了。这笔钱到小絮的娘家办个喜宴,勉强算了够了,所以回到临安,看到小絮站在那里等着他,便大老远的向她挥着手,快步走过去。
自从昨天晚上罗哲明来找后施小絮,施小絮就一直心神不宁,内心痛苦的煎熬着,不知何去何从。如今易改成笑着站在她面前,她这个内心就更加痛苦了几分。两个人到附近的小饭店去吃饭,一边走着改成一边快活的和她说起请假回她家结婚的事,他说道:“小絮,我们要选个日子啊,把时间确定下来,我和你分头向公司请婚假,我们回你家结婚去。”施小絮没有吭声,改成的话仿佛耳旁风,她根本没听进去,改成愣了愣,好半天说出的话没得到施小絮的回应,只得停下脚步,迷惑不解的看向施小絮,对她说道:“小絮,你在想什么呢?”施小絮才勉强笑了笑,对他说道:“没什么?”“我问你什么日子比较好?”“什么日子?”小絮不明白,易改成一颗快活的心也就打了折扣,不再继续说下去,两个人沉默着坐在饭店,改成看她一直六神无主的样子,想着她怎么好像有心事了。
两个人吃了饭,晚边回到房子里,改成有生理上的需求,小絮却不肯,身边归缩在一旁,改成愣了愣,平常的时候,如果他有要求,小絮通常是不会拒绝的,今天却很反常,女人在身体上的拒绝往往意味着情感上产生了变化。小絮也觉得自已的不应该,看到改成沉默坐在一旁,苍黑的一张脸担心的看着她,只得勉强笑了笑,解释说道:“我今天肚子疼。”改成也就信以为真,心境好转,忙着嘘寒问暖去了。
改成发现真相是在周日的下午。他的头发太长了,想着要去剪短一下,施小絮自然是陪着他去。改成一直留着那种极短的板寸头,简洁清爽,他留了很多年。这种发型,手艺高的师傅可以剪下来要八十块一个,街边的小店只要三块钱一个。改成从来对自身都是不怎么讲究的人,如果是自已出钱,肯定是街边小店的,街边小店的手艺不行,通常剪下来,一个头就跟狗啃了一样,他就不介意,想着过几天就长好了。这一次也是去街边小店。为了这人家,为了两个人的未来,他是要省着每一分钱花的。
改成在理发的时候,小絮就坐在店内等着他,手里翻着一本杂志。改成起初心情不错的,在镜子里看到小絮的身影,青丝发分两边乱纷纷披下来,一张脸肌肤赛雪,穿着红色的开衫和白色的T,虽然结了婚,却仍然清丽如处子。想着拥有这样的一个老婆,改成是十分心满意足的。无奈,小絮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是罗哲明打来的,便没有接。罗哲明的电话继续打进来,小絮第二次又掐了,第三次掐断的时候就引起了改成的注意。小絮是比较内向的人,平时没什么朋友,手机从来都处于半关机状态,好几天都进不来一个电话,像这种电话不停打进来就很奇怪了,而且她竟然不肯接电话。改成心里就感觉奇怪了,他正在剪头发,不可能也不方便回过头去看小絮,小絮也没有想到他有时间看到她,所以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改成透过前面的镜子看到她心事重重无限烦恼的一张脸,又想起这两天她的异常,突然就明白过来了。能够让小絮这样不安的人,恐怕只有她的前男友了,那个临安本地的男人。难道他回来来找施小絮了。
小絮的电话一直在响着,她一直在掐断电话。再后来彩铃不响了,她却一直低着头在发短信,改成想着她可能怕他疑心,将彩铃换成了静音。他比她早出社会几年,很多事情看一眼就明白的。
余下的时间心情自然就极坏。理完发从店里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小絮一直低头在发短信,可能两个人起了什么争论了。“小絮,走路看两边。”改成停了下来,拿起小絮垂着的一只手,施小絮立马把手机放回了手袋里,她匆匆看了他一眼,改成的视线有如镜子,她很快低下了头,因为内心不安的缘故。改成一颗心就更加笃定了。可是他并不想像一个小气量的男人,暴跳如雷或者追问不休,这不是他为人做事的风格,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很爱她,可是两个人结婚,也是她主动要求的。一个人如果注定要变心,抓得再紧也无济无事,《圣经》上说,“爱如捕风”,风怎么捉得住呢,更何况,他们这种八零后的人,对于感情说变就变,承诺仿佛是一场儿戏。
第十七章 捕风,捕风(下)
(下)
改成握着小絮的手突然就湿粘粘的了,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一直沉默着,她肯定是不肯向他坦诚相告了。夫妻间要忠贞信任,对于她来说,大概还不明白婚姻的责任和义务。他也许太宠她了。改成松了手,把两只手抄着放回裤子口袋,无能为力感让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小絮,我还是一会回上海吧。”他出声了,因为不想再看到现在的她。施小絮抬起头来,不解的对他道:“你不是说周一早上走吗?”改成勉强说道:“那边还有事,明早公司有个会。”他心里想着,你现在也是也不想面对我吗?施小絮便不再说什么,心里倒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她现在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多呆一会。
回到房子里,改成就开始收拾行李。小絮原本在一旁帮忙的,电话突然就响了,她跑到外面去接电话,关门的刹那,易改成在房内听到她的声音“哲明?”一颗心就简直是碎成两半,她背着他接电话,电话是她的初恋男友打过来的。他无力的坐在床沿,想着他还是失败了。原想着假以时日,她会爱上他,这半年,她这么依恋他,他甚至都以为她爱上他了,原来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的幻象。发征了半刻,他突然想起什么,站了起来,然后没头没脑的四处寻找,翻箱倒柜的,总算在床头柜的下面找到了他们的结婚证。他把那两个证件翻出来,薄薄的两本红册子,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小絮的,两个人的结婚照片贴在上面,头并着头,肩并着肩,小絮如花似玉,他心满意足。他站起来,把两个证件拿着放到行李袋里,想着他带走这两个证件,那么下个周末,他回来的时候,她也还是他的妻子。现在的人,感情太多变了,不管是男人女人,结了婚也没有安全感。改成总想抓住点什么,证明施小絮是他最亲密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失去。对于这份感情,他有着先天不足,他是农村人,他是大专生,罗哲明是大学生,是城里人,罗哲明长得比他帅,罗哲明是浙江本地人,浙江本地人再没钱,好歹有一个本城的户口,有一栋房子,有一大堆本地亲戚,不用办暂住证,也不能操心买房子,比起外乡人,还是充满了优势,最重要的一点,施小絮不爱他,罗哲明是她的初恋,她曾经为了他跑到临安来的。
改成看着那两个暗红的结婚证发呆。他想着带到上海去,可是一会又自我解嘲似的笑起来,想着带上结婚证又能怎么样,如果她想背叛他,一个结婚证就能留下吗?想到这里,便摇了摇头,把结婚证重新放回了原先的地方。他做好这些,施小絮已经回来了,依然不敢抬头看他,从前坦荡依恋的眼神消失无踪。改成心内苦笑,想着小絮就是这样,一个虚假的微笑也不肯给他,有心事就立马写在脸上。上周和同事聊天时,有男同事无意看到他放在钱夹的结婚照片,同事对他道:“这么漂亮的老婆不在一起,小心啊。”他当时不以为意,没想到马上成了现实。
他提起行李袋,低声说道:“我坐车去了。”施小絮点点头,没有挽留他。改成就笑了笑,往外走了。想着这种事,只能赌一赌了,看她最终的选择。他除了等待没有任何其它办法。上车后,车子慢慢向前开,改成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外面,小絮仍站在站牌那,黑色的长发随风乱飞着,几缕发丝散乱在红色的开衫上,他看着她,只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改成想着父母辈的爱情婚姻真好,不像他们这一代人这么动荡,那时候的人们,都相信盟誓,结了婚就是一辈子,不作它想,不像他们这一代的人,情感危机频发,他有个哥们,结婚三天不到,他老婆说,“我要和你兄弟去美国了,我们离婚吧。”社会上更有小两口刚结婚却为了新房装修大闹离婚的,前后不到半个月。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你说叫人怎么有安全感?相信地久天长?
第十八章 施小絮的选择(上)
(十八)(上)
自从左袆上次冲着罗哲明喊出“我们离婚”之后,他们夫妻就进入冷战期。罗哲明早出晚归,夫妻形同陌路,左袆有几次主动找他说话,他都不理不睬,左袆慢慢觉得不安了。喊出离婚只是气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罗哲明对于她而言,意义非凡,地位重大,她是不可能和他离婚的。她爱他胜过一切,爱到生命里,尽管这种感情连自己感觉也是在犯贱。罗哲明对于左袆而言,就像一枚死海的果子。在传说里,死海岸边的果子外表华丽,但是一旦摘到手中就会化为灰烬。他们的婚姻就像这果子,没有结婚的时候,左袆无数次畅想着披上婚纱,挽着罗哲明的手,并肩走入婚姻的殿堂,可是她的想象只到结婚那一天,婚后的不幸是她事先没有想到的。如今一旦真结了婚,所有的美梦都破灭,罗哲明对她比从前更要冷淡,她就像一个小孩子,抬头看着高高树上的果子,一直往上跳着想摘到,可是一直摘不到,却不肯放弃,徘徊在树下,期待着想出办法,能够最终得到。她对于罗哲明的爱情,也是如此。
左袆是不想离婚的。她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罗哲明的妻子,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她。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现在这么有钱,没有雇着保姆司机,上学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别的同学都有爸妈来送伞送雨衣接回家,只有她孤零零的站在教室门口,望眼欲穿,直到天色发黑也没有见到她的父母。那时候,罗哲明却出现了,撑着一把伞,走到她面前。他和她在一个学校读书,他读六年级,她读三年级。事后多年,左袆一直记得这个场景,外面雨丝如帘,比她高一个头的罗哲明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她紧挨在他的身边,半边身子因为紧靠着他,感到温暖,伞把天地分成两个世界,一个里面一个外面,凄风冷雨再也进不来,她觉得温暖和快乐。而罗哲明呢,因为在他的少年光阴中,只有左袆是在他们家出事之后,仍然对他不离不弃,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她的,那天放学,也是无意看到她一个人没有伞不能回家,所以送她回家,到了后面,每逢下雨下伞,就想着她可能又忘了带伞,所以他都会接她。他对她,就像自已的妹妹一样。他们两个,就像两个互相寻找温暖和关心的小动物,罗哲明对左袆好,因为只有她不嫌弃他,左袆对罗哲明好,因为罗哲明懂事能干,很小就会照顾人,能做各种家务活,他给了她温暖和家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连她的亲生父母也没有给过的。
事情过了几年,他们慢慢大了。左家变得越来越有钱,而罗家却越来越惨,罗母那时候已经开始发病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左袆的父亲左忠也是如此,他开始在外面包二奶找戏子,姘上了临安电视台的一个女主持人,外面的人都在说这件事,左袆的母亲自然知道,为了这件事,只要左忠一回来就和他吵,所以童年的左袆只要一回到家,就看到她的父母在吵架,父亲暴跳如雷,母亲一边哭一边控诉,两个大人都忘了她的存在,一个家更加不像一个家,她便越来越不想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罗家,她宁愿和着罗哲明照顾他生病的母亲,寻找他逃学在外的妹妹,也不愿回她那个富裕却冷漠的家。
左袆一直认为,在她很小的时候,九岁的时候,罗哲明给她送伞护送她回家的那一刻,她就爱上了他,这些年,这种感觉越来越执着热烈,她从来没有想过生命中如果没有他她该怎么办?
所以此时此刻,当罗哲明真正在考虑离婚这件事的时候,她却慌乱起来。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这些天,罗哲明一直睡在客卧,他们夫妻开始分床睡。他主动搬出去的,左明给左袆买的房子很大,足足有一百二十多平方,三室一厅,卧室就有两间。如果在幸福的小两口之间,大的房间也许是幸福,可是对于现在的左袆来说,她只恨当时买的房子太大太多了。
几天的焦虑不安之后,有一次,她在卫生间里听到罗哲明在打电话,“小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再次听到那个名字,让左袆彻底的明白过来,罗哲明是在准备离婚了,他想和施小絮重续前缘,左袆一张脸变得苍白。她想着这结婚后,罗哲明一直忘不了施小絮,施小絮也一直为他留在临安,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断不了,如今更是得了实证。
明白了这个真相,左袆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成天不安,她不知道如何应对。敌人就在眼前,她的婚姻岌岌可危,可是她却不知如何去捍卫,和罗哲明摊开来讲吗,看着他冷漠的神情,明显是铁了心的,她知道不可行。最后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施小絮。前面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左袆直觉施小絮不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也许找她才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左袆再次去找了施小絮,约在一个茶楼里,施小絮也知道左袆为什么来找她,她也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所以也就同意见面了。两个人坐在一个小包厢里,包厢的四周都是暗红色的薄纱重着,光线昏暗,隔壁人说话都听不清,恰好用来详谈。
施小絮看着左袆,左袆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大大的眼睛瞅着她,却没有什么神采。她低下头去,想着左袆今天来找她,肯定是有备而来的。自从上次罗哲明和她讲明一切之后,施小絮也一直处在摇摆和痛苦之中。在感情上,她自然是仍然爱着罗哲明的,一份狂热的感情,她的初恋,她曾经可以为了他跑到陌生的城市来,又是他先提出的分手,把她抛下不顾,如今他却肯回头,告诉她他仍旧爱她,只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他的苦衷,她都看到了,一一得到应证。施小絮不可能不动心的。
第十八章 施小絮的选择(中)
(中)
然而,这几年社会生活的历练,她慢慢也明白一些事情,那就是,很多事情一旦过去了就不可能回头。罗哲明好像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隐隐的明白,直觉现在他们两个人在不在一起,已经不是他们两个的事情了。
左袆会来找她,也是她意料中的事情,只是早晚罢了,所以如今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施小絮内心不安。中间的小桌几上放着无花果,瓜子,水果拼盘,还有绿茶,只是两个人都无心吃这些点心水果,各自静默的坐着,都在等着对方开口,谁也不想先开口。
施小絮觉得应该把主动权让给左袆,左袆沉默到后来,看到她好像会一直沉默到地老天荒去,便只得费力的抿了抿嘴唇,艰难张口说道:“罗哲明要和我离婚。”施小絮没有说什么,想着他们夫妻如果不是吵到这份上,心高气傲的左袆肯定不会来找她,左袆见她仍然低着头,只得沙着嗓子继续说道:“我们离婚是因为你。”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施小絮身上,小絮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西装,里面是白色的休闲T,简洁黑亮的直长发在脑后松松的束成一个马尾,几缕长发垂在前面来,她微微颦着眉坐在那里,仿佛很不安的样子。左袆在心里想着,怪不得罗哲明对她忘不了,她的确是长得比她漂亮的。其实罗哲明之所以不爱左袆,是因为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她知道他所有不堪的过往,他和她在一起,总是不自觉的回想起从前,所以就算左袆长得比施小絮漂亮,他也不会爱上她。只可惜左袆并不明白。罗哲明像淹没在过去时光河流的溺死鬼,如今好不容易上岸来,左袆却成了他身上滴之不尽的水滴,让人害怕痛苦。
左袆突然有了说话的欲望,她直直的看向施小絮,对她淡淡一笑,用一种自嘲的声音说道:“我和罗哲明的故事,他跟你讲过没有,我们是一个村的,生下来就认识了,我比他小三岁。他们家的事我都知道,我小的时候,他们家是我们那个村最有钱的人家——”
她开始诉说,把从前的事全部一股脑说出来,二十多年时间的厚度让她有了几分自信和优越感,想她施小絮算什么呢,他们只不过是大学才认识,而她,认识罗哲明二十多年了。她极其详细的把罗哲明下雨天撑着伞送她上学的情景反复述说,说她为什么爱他,说她是怎样为他们罗家付出的。说到后来,她突然就哭了,眼泪缓缓流了下来,止了声音,呆呆的看向施小絮。
施小絮一直在那里低头听着,听到后来突然一切安静下来,没了声音,只得抬起头。刚抬起头就看到左袆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她呆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左袆抹了一下眼泪,吸了吸鼻子,用哽咽的声音对她说道:“小絮,我不能没有他,我爱他爱了那么多年,没认识你之前,我们很幸福,他对我很好,我不能失去他。”她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只觉得自已的不易,很多夫妻结婚多年才会进入平淡期,而他们呢,从小就认识,之所以刚结婚罗哲明就想离婚,或者说之所以他从来对她没有热情过,就是因为他们有二十多年在一起的光阴啊。从小到大,再到老去,要想让一个男人陪在身边一辈子,不背叛她,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她自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