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
这句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他很早就想问，或许不是梅爸爸，早在他之前，当她和那些追求者暧昧的说话的时候，他就想问了，那些话像是深埋在火山下的岩浆，如果不是他妈拼命来挖掘，他是断然不会让他们喷发而出的。
在之前，他就答应过梅子青试探她的口气，可事实上，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她对梅爸爸的看法，直接的问，他没想过，也没试过。
可是在此时他终究说了出口，是的，他说了，把他心里所有的猜测，想法，在此时全部说了出来，末了他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妈妈震惊了，一是震惊自己的儿子会这样和自己说话，二是震惊自己的事被他发现，在这两种震惊之下，她顿时就哑口无言了。
赵妈妈颤抖着说，“所以，你在怀疑我？”
“是的。”既然已经说了，就无法收口，赵君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因为这和以前不同。”
“有什么不同？”赵妈妈追问。
“因为…”他顿了一下，才说，“…你和我爸最近关系不好…是么？”
赵妈妈眉头一挑，露出更加吃惊的表情，赵君竹以为这是自己戳到了她的软肋，后来他才发现，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她微皱了一下眉头，赵君竹继续一股脑的开始说之前的游玩，出行，包括他有意或无意间听到她和梅爸爸用暧昧的语气说的那些话，一字字，一句句，都是那么有力，一次次重重的砸向他的母亲。
赵妈妈听着听着，突然就哭了，赵君竹愣住了，他很少看见她妈哭，或者说，他压根就没见她哭过，她是那样坚强的一个女人，任何事都难不倒她。
她哽咽着说，“君竹，你太年轻了…”
赵君竹没明白这句话，他说，“是的，我年轻，但是你不年轻，你应该比我懂事啊…”
“懂事？”她抹了一下眼泪，“是的，我应该懂事，你说的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哀凉，让他觉得心里一揪，顿时就后悔了自己的冲动。因为赵妈妈其实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和梅爸爸搞暧昧，他是她的儿子，他们有着一样的理智，即便徜徉在边沿，也不会逾越这道线。
但是，这是以前，无论她和别人多暧昧，赵君竹都不担心，只是这一次，他感到了害怕，因为这一年，他爸和他妈的关系并不好。
即便在外人看来，他们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可是赵君竹不是外人，他是他们的儿子，如果说自己的父母有什么问题他这个做儿子的都看不出来，那未免太不尽职了，他爸爸回来就睡在书房里。
他没有证据来证明那些他害怕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一切只是猜测，仅仅是猜测他就说出口，这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可惜那时他太年轻，理智的赵君竹也输给了年少轻狂。
赵妈妈摇了摇头，“我明白了，所以你怕我影响你和子青？”
“不。”赵君竹说，“只是我们怕你们犯错，所以才在一起，想把你们拉回来。”他这话只说了一半，这确实是他们的目的，可是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有感情，而且这份感情，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原来是这样…”赵妈妈愣了一下，“但是你们…”
“但是我真的想和她在一起。”赵君竹认真的说，“只是我们想到，在我们决定在一起之前，你们抢先了一步…”他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那条从她手机上转来的信息，他一直留着。
赵妈妈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她略微发颤的接过手机，屏幕上正是那条梅爸爸发来的信息。
他说，你能给我一生，爱我一生吗？
他说，“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说。”
赵妈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像是有无尽的哀愁，赵君竹从未听过她发出这样的叹息，以前无论工作上有多大的难题，她也没有这样过，听到这么一声，他心里也是一沉。
“你太年轻了…”赵妈妈又说了一句，赵君竹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他究竟哪里年轻了，或者说，是他妈在责备他不成熟么？
“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年不年轻，和你这个事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赵妈妈动了动嘴唇，“你知道的，就是真相？”
赵君竹一愣，“那什么是真相？”
赵妈妈摇摇头，脸上挂着一丝绝望，眼泪就无声的从眼角落下，赵君竹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轻摇道，“妈，有什么你说呀！”
“君竹，我不想说…”赵妈妈重重的呜咽了一声，伸手就胡乱的去抹眼泪，“你不懂太多的事…”
“你不说，我怎么能懂！”赵君竹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他心里发慌，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事。
赵妈妈抬眼，问道，“你觉得我和子青她爸，那样，走得近了，对不起你爸了是么？你觉得，这个家庭里，我是那个背叛者是么？”
赵君竹张口，喃喃的说，“你…究竟要说什么？”
“你爸…”赵妈妈说着，突然就自嘲的笑了一声，“你爸，他就是那个忠诚的人么？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上高三的那年，有段时间，我让你去梅家住你记得么…你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从电视台回来，我为什么去梅家玩，我为什么无休止的出去散心…因为，因为你妈…承受不住啊！”她说着，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像一个孩子，赵君竹立刻上前揽住她，她把头靠在儿子的肩膀上，哭得越发离开，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苦闷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她哭得声音越大，赵君竹的就越慌，其实听了她的话，他心里也大概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方向，但是他不愿意去猜。
因为在他的记忆力，他的父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他比他妈大很多，所以对他妈一向是百依百顺，他是一个忙研究的人，没什么情调，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没有放在这个家庭上，纵使他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他还是对这个家庭尽了他最大的能力。
在赵君竹的记忆里，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证明家里有这样一个人，一年之间，他都很少有机会和父亲说话，但是在他心里，父亲就是父亲，这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在他心里，这个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可是此时，他心慌了，他有些害怕，那个不算亲近的身影，将被一点点动摇。
赵妈妈哽咽着说，“我发现，他回了家，还老是一个人对着手机发信息，你爸…他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啊，是吧？是吧…他原来都待在书房里，可是现在呢，就算在书房，他一整天也不干不出什么事，他就对着那手机…后来，后来我帮他交电话费的时候，就顺便查了一下号码，有一个号码，他一天都要联系几十次，我后来…就打了个电话，结果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的声音…后来…”她说着，喉咙已经彻底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赵君竹轻拍着她的后背，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后来我发现，那是他的一个学生，我想，君竹，我相信他啊，你爸当年追我的时候，比他好的人太多了，哪一个现在也都比他强，我为什么，为什么会选他？因为他当时对我最好，他那时，我觉得，我觉得他连心都能掏出来给我，他是一个老实人啊，可是…可是…即便是这样的人，倒如今，还是如此！君竹，你知道么，那次我去出差，他不是难得回来几天么，我想赶在他走之前赶回来，所以就开了夜车，在高架上我眼睛有些发花，还蹭上了栏杆，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但是我还是继续开了回来，可是我一回家，我，我打开房门，我看见他，他和那个女的睡在一起！君竹…”她说着，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君竹突然觉得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所有的阳光在瞬间消退，他想，他确实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
赵妈妈伏在他身上，断断续续的说，“我妈是多要面子的人啊，我有多少苦我都不会和别人说，我都可以忍着，你爸从不管这个家，我也可以忍受，他一年在家的时间不倒半个月，我都相信他，我也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那些男人为什么来找你妈，你不懂么，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你爸一年到头不在家…他们以为，你妈、你妈会守不住，可是你妈守着啊，我有自己的原则，我做什么都不会犯错…君竹，你知道么，那天晚上，我吃了多少安眠药，我真的觉得，如果连这样的人都可以背弃我，在个世界上，我还可以相信什么，相信什么…”
“可是我活了过来，你爸跪下来求我，说他错了，要我原谅他…他说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分心…”赵妈妈推开他，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是的，我想是的，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说好的，为了你，妈可以不说，我什么都不说，我就这样过着，我没办法安心的工作，只能让自己出门，学这个，学那个来分散，只要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去想…”
赵君竹抱着他妈，也忍不住哭了，他动了动嘴，“妈，如果你想，就离婚吧…”
PART 12
“这事…”梅子青张大了嘴巴，似乎很是吃惊，“你原来没说过…”
“很抱歉隐瞒了这事。”赵君竹舀了一口芒果布丁，浅笑了一下，“因为之前答应了我妈，不和任何人说，你也知道，她既然愿意忍着，就是不愿意说出来，她嘛，还是爱面子…”
“那现在怎么说了？”梅子青问道，低头继续吃她的杨枝甘露。
“她现在已经离婚了，不在乎那些了。”赵君竹叹了口气，“也许，她早就该这样了。”
梅子青没说话，只是用手拨弄着调羹，似乎欲言又止，赵君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继续说，“你怀疑这事太突然？”她没说话，赵君竹继续说，“后来我发现了我爸的日记本，上面写着…一些东西。”他说到某些话的时候还是说不出口，只能含糊的一带而过，“大概，是这样…”
事实既然确定了，梅子青又有些话就在嘴边，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迫切的想知道，当初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妈妈后来又是怎样的过了三年，到如今才离婚的，但是在此时，她实在问不出口，她虽然很急，很容易冲动，但也知道，有些话除非赵君竹自己说，她问得太多，就过分了。
而赵君竹不是别人，是打从穿着开裆裤就和她一起长大的竹马，她想什么，他自然是会说的，他继续说，“你想知道她为什么忍了三年…”
赵君竹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他怎么就说了这句话，明明之前他还和梅子青一起想着如何挽救家庭，但是在那时他突然顿悟了，他究竟在挽救什么呢？也许拼命挽救回的，只是那虚无的面子——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事实上，那些感情，那些家庭所真正代表的意义，早就不复存在了，既然如此，何必让大家都痛苦呢。
但是他话只说了一半，过了两天，赵妈妈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一些，赵君竹又和她谈了一次，这次是关于梅爸爸的问题，他对他妈说，离婚是她的自由，再婚他也绝不干涉，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失望她不要去伤害别人的家庭。
他的话很明确，指得就是梅家。
赵妈妈的情绪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她头疼得厉害，摆摆手，“再找，我为什么要再找…”她动了动嘴角，笑得有些无奈，“我谁都不找，也许有一天，等你能彻底让我放心，我就走了…”
“你走哪？”赵君竹急忙追问。
“不知道啊…”赵妈妈起身，揉了揉额角，赵君竹想，他真的希望，所有的事情可以停止在这个时刻，就足够了。
这事他没有告诉梅子青，他只是说，他相信他妈，一切都会过去。
梅子青却不这么认为，她说，“你能保证吗？你凭什么保证？”
在她的逼问下，赵君竹什么也说不了，他反问了一句，“究竟我们在一起，就只是为了他们吗？”他觉得，他们的生活已经彻底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下，他迫切的想走出来。
梅子青也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咬了咬嘴唇，“只要他们还有联系，我们就不可能不去管…”
赵君竹原本想说，为什么他们的事，就一定要由他们来管呢，可是他却没说出口，因为梅子青已经抢先说出了她的决定，而他，一向是尊重她的决定的。
这场游戏本就是由她说的开始，那么自然也应该由她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
自从那赵君竹谈完话以后，赵妈妈许久没和梅爸爸联系，赵君竹想，大概之前的事，仅仅是她因为心里憋闷想去发泄才做出来的一时糊涂的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在年轻的时候放弃那么多追求者和他爸在一起，婚后为他守着家，到如今却遭遇这样的事，她自然心中不平。如今说了出来，心里也就舒坦了。
那半个月，大概是赵君竹和梅子青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把那些烦恼暂时放在身后，彻底放松了一把。
没过几天，梅子青在网上认识的一个网友又来这里玩，两人就一起陪着朋友一起在游玩。
就在这几天，又出了一件事，赵爸爸突然回来了，身边带着一个女学生。
赵君竹在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猜到了她是谁，而赵妈妈自然也是认识的，她眉头一皱，忍耐着没发火。
赵爸爸对着赵君竹解释，这是他的研究生，这几天放假想来这里玩几天。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光明正大的事。
赵君竹知道，这样的人住在自己家，对他妈来说，太过分了，但是他又不想点破这件事，所以他提议，干脆让这个女学生住到梅家，既然她是来这里玩的，那索性就和他们一起，反正梅子青也要陪她的网友。
说到这里，梅子青大惊失色，“原来就是她？！”
“是的。”赵君竹笑了起来，“我那时特别想不明白，她长得不好看，即便年轻也不如我妈，更没什么气质和内涵可言，不过现在明白了，或许她唯一的有点就是什么都不如我妈，正因为这样，才将什么都优秀的我妈比了下去，我爸需要的，是一个仰望他的人，而不是一个被他仰望的人。”
那个女生住在梅家的时候，梅子青并不清楚其中的原由，对她的态度还不错，毕竟觉得年级差不多，也说了不少话，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时想来，当时她确实有些不自然。
比如他们一路开车，梅子青和朋友在那里八最近看的关于凤凰男的贴，继而就开始说要找什么样的男友，朋友笑着说，“你担心什么啊，你找的男友这么好！”
“那你们呢？”梅子青避而不谈自己，转问起了她们，朋友说，自己刚和EX分手，暂时不想再谈，轮到那个女的说话的时候，她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说，“我条件又不好，要求不高。”
如今想来，她说的话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可惜做的事就没那么自知之明了。
“她做的事…确实过分了…”赵君竹继续说，“她去了你们家，我妈就和我爸谈话了，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之前已经主动认了错，现在竟然还敢把她带回家里来。”
赵爸爸解释，说这个女生比较可怜，她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又改了嫁，放假从不回家，自己当时是一时糊涂，再说，她还是他的学生，他既然把她带来，就是为了证明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事的。
赵妈妈冷笑了一声，骂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然后就离了家，说回娘家住。
在这件事上，赵君竹觉得自己的父亲过分了，又或许说，他不知道他爸这种学者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竟然会有人把第三者带回自己家，简直是荒谬极了。
后来发生的事，也是极其荒谬的，赵爸爸说，这个女生现在毕业了，他又帮她安排去了自己朋友的公司上班。
赵妈妈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许是他压根就不想要这个家了，其实在当时，她虽然说的很愤怒，但是事实上，要她离婚，她未必会答应，她始终是放不下面子。
赵爸爸说，那是朋友说公司里需要人，正好这个女生特别专长这个…
赵妈妈最后选择了不再去管他，她说，“随便你好了，随你怎么样，但是你也别管我。”
在赵妈妈和梅爸爸少有联系的那些日子里，梅子青在家就很少和自己的父亲顶嘴了，不为别的，她只希望能稍微帮自己的妈妈，即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是想在背后，默默的帮她挽救住她的家庭。
其实在这件事上，梅子青也知道，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虽然她总是在赵君竹面前说他妈不好，而赵君竹从不说一句梅爸爸如何如何，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货，要不然，这个巴掌也拍不响。
只是她不想说罢了，但是事实上却很清楚。
事情发生在春节过后，两家一起过了春节，很是热闹，梅妈妈提议等到开春，就让梅子青和赵君竹订婚。那时候，赵君竹和梅子青都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终于可以归于平淡，幸福的在一起。
可是事情永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那天晚上，赵君竹晚上听见自己家里的电话响了，他一接，是爸爸那个开公司的朋友，因为赵爸爸不在家，于是赵妈妈就接了电话。
电话里，赵爸爸的朋友问她，介绍的那个女学生什么时候来上班。赵妈妈就很吃惊的问，“她没去上班吗？”
“没啊。”朋友很直接就说了，看起来有些生气，“老赵之前非要我收她进我们公司，哎，我们公司又不缺人，那个女生也没什么技术，说是要毕业了，如果在本市找不到工作，就要回老家了。我也没办法，大家是朋友，我又拉不下面子，就答应了，老赵还说，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她干着，工资他来出，你说，这不是打我的脸么，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拿他的钱啊。可是这个女的也太拽了吧，之前就说了初八公司上班，她倒好，这么几天都不来，怎么着，她还当她了不起啊，在公司了也是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你告诉老赵一声，既然这女的这么重要，那索性就让她啥也别干了，他开她工资得了！”
赵君竹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看见赵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然后挂上电话，对着他说，“你爸太过分了！”
PART 13
赵君竹赞同她妈的话，这事，确实太过分了，换作是谁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早就心里不平衡的赵妈妈呢？
后来他想，或许在那个时候，在那种心境下，她需要一段暧昧来缓解自己的压抑的情绪，用追求者来平复她遭遇第三者插足的耻辱，而很不幸的是，那个人偏巧是梅爸爸。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妈妈如此是有原因的，梅爸爸亦是如此。按说梅妈妈算是居家的好女人，可是任何事情都得有度，好过了头，也就坏了。
她坏就坏在，毫无头脑，而且不知分寸。
她爱做菜，这本没错，但是如果一天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在厨房里捣鼓东西，那就有些过分了。梅爸爸在外工作，她在家做饭，而且是一天到晚做饭，梅子青小的时候，她忙着把她养得又肥又胖，这是没错，可是等梅子青上了学，她还是什么都不管，孩子学习如何，她不管，有时候忙着做菜，连孩子也忘了去接。
有一天，天气突然转凉，中午一过，就忽然刮起了大风，梅妈妈原本在家里看着电视，一见窗外狂风大作，她想，这可不行，天气冷了，得赶紧给孩子们吃点暖胃的东西，于是赶紧就去菜场买了羊肉和牛尾，开始在家忙了起来，一直忙到天黑，终于做好了滋补的汤。正在得意之时，突然梅爸爸就怒气冲冲的回了家，身后是两个冻得鼻涕之流的孩子。
那时梅子青和赵君竹才上二年级，三点就放了学，两人在学校门口站了三个小时，最后是老师看见了，打了电话通知梅爸爸，他才从公司赶去接孩子。
不用说，滋补的汤是喝不上了，两人足足喝了一周的感冒药。
好在梅子青和赵君竹是那种自觉的好孩子，虽然没人有时间管他们学习，但两人还是自己好好学习，这也多多少少让梅妈妈少挨了几次骂。
再加上她热爱做菜，自然两耳不闻天下事，时间长了，自然没什么知识和内涵，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赵妈妈就显得那样吸引人了。
赵君竹想，这原本是两个家庭不和的故事，却因为巧合，变成了一场复杂的纠葛。
所以，梅子青和赵君竹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危机就再次出现了，赵妈妈似乎又开始和梅爸爸联系，而这一次，是梅爸爸主动，而在愤怒之下的赵妈妈便没有拒绝。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赵君竹显得很消极，他并不像之前那样愤怒，更多的是一种为难，阻止与不阻止，成了他难以做出的选择。
而梅子青则显得格外愤怒，像一只刺猬，谁碰她，她就扎谁，刀枪不入。
有一天，赵君竹对她说，可不可以一起去看一场电影，在一起那么久，他们却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梅子青同意的。
又有一天，赵君竹问她，可不可以去买情侣衫，然后两人一起穿着，手挽着手，走过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她也同意了。
后来有一天，赵君竹骑着自行车到她家门口，问她可不可以坐上车的后坐，然后他们一起沿着本市最大的公园一起看风景。
再有一天，赵君竹突然在路上弯下身子，要背她，背着她一路走回家，在暖色的路灯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那么长。
最后一的天，赵君竹和她去买一对戒指，小心的为她套上，然后两人将手握在一起，对着镜头，照下了一张合影。
后来梅子青才明白，或许在那个时候，赵君竹已经准备了离开，他心里很清楚，这场感情最终一定会伤逝，所以才那样拼命的去爱，狠狠的去爱，爱一场就要散了，不能重来，他要把所有想和她一起做的事都做了，要把前二十年的感情在一瞬间挥霍，再将后几十年的感情一次用完，来为他们的相识化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事情出现在一个周末，赵妈妈说要去电视台看看，而按照惯例，出了家门，她应该往右走，而那天，她偏偏往左走。
赵君竹觉得心里不安，他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给梅子青打了个电话，很随意的问他爸去了哪里？梅子青说他爸出门了，但是没去上班。
赵君竹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匆匆挂了电话。
过了一个小时，梅子青就打来了电话，追问他是不是他妈也出去了，赵君竹也只好承认，她发了一通牢骚就挂了电话，赵君竹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里面包含着难堪，烦躁，还有一种莫名的耻辱。
为他妈耻辱，也为自己耻辱。
他开始打他妈的电话，可是电话却一直没人接，越是如此，他越焦急，越是一遍又一遍的去打，一个，两个，三个…十五个，十六个…
一遍又一遍，耳边全是那一声声的嘟声，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网住，挣脱不了。
而此时梅子青也在一遍又一遍的打她爸的电话，而回应她的，却是一遍又一遍的悠扬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启用短信呼服务，他将在开机收到您此次呼叫的短信提醒，挂机后…”
一整个下午，两个人就一直守在电话边，像是发了疯一样，赵君竹这时才明白，其实他还是放不开，纠结在父母要离婚，家庭要破灭这个牛角尖里，没有解脱。
到了天黑，大概是八九点的时候，赵妈妈才回了电话，她说自己的手机丢在电视台，然后就去逛街了，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因为丢在电视台一个隐蔽的地方，所有也没有人听见她的手机响了。
赵君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他就下了楼，站在路口一棵大树后，看见赵妈妈下了一辆他很熟悉的车子，然后那辆车就开走了，留给他一个熟悉的背影。
然后他就在路边的超市买了一瓶酸奶，然后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打了电话给梅子青，他说，“她说了她手机丢在电视台了，然后她去逛了街，后来才想起来…”
“那是她说的，她说的你也相信！也许他们就在一起呢！”那头的梅子青完全没有理智，大叫了起来。
“梅子青！”于是赵君竹也忍不住吼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完全没有了他君子的风度，像一头狂躁的小狮子。
梅子青被他的一吼，吓了一跳，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语言过激了，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时他们才发现，那些他们以为用感情可以抗争的事，却在一点点消磨掉他们之前的感情，最后消失殆尽。
他想，一切应该结束了。
那天晚上，他和赵妈妈谈了一次话，他很直接的说了自己所看见的，然后也很直接的问，“你究竟想如何？”
赵妈妈笑了，她很平静，她说了一个故事，是大狗熊和农夫的故事，从前有一位农夫养了一只大狗熊，有天狗熊生病了，农夫想喂它吃药，可是狗熊怎么也不肯吃，后来农夫想了一个方法就是把药碾成粉末，放在纸上。他想把纸拿到狗熊嘴边，然后趁它一张嘴，就把药粉吹进去，结果就在农夫把纸拿到狗熊嘴边，长口要吹的时候，狗熊却先了他一步，把药粉吹进了农夫的嘴里。
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赵妈妈叹息了一声，道，“农夫觉得自己聪明，而大狗熊是愚蠢的，其实却不是这样，事情的关键永远是谁先吹那一口气。”
“所以呢？”赵君竹问道。他听出了母亲话里的隐射，她是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农夫，而父亲就是那个看起来老实的狗熊，可是事实上，却是狗熊先吹了这一口气。
赵妈妈笑了一下，“所以我在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先做那个吹气的人，要知道，如果我想，机会多得是。”
赵君竹的心腾腾直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这场错综复杂的家庭纠纷中，有时候他真的无法去评判谁对谁错，更多的时候，他只能用很无力的方式去阻止，而阻止起来又毫无底气。对于他的家庭，他觉得已经无力挽救，连他自己也觉得，结束是最好的方式。可是他想到了梅妈妈，还有梅子青，她说，“如果我爸背叛了我的母亲，我死都不会原谅他！”她是这样的倔强，在这个问题上，一点也不考虑让步。或许梅子青还是太单纯了，认为世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说，“如果有一个机会，你知道有一个人将会在未来杀你，那么你是否会在他动手前，前把他杀了？”
赵妈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我不可能知道有人要杀我…”
“这不就是问题的关键么？”赵君竹笑了起来。
赵妈妈一下子就愣住了，赵君竹继续说，“如果选择在他动手前，杀了他，那么自己的双手将沾满鲜血，一辈子活在阴影里，而当你做到这一步的时候，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来杀你，而你却杀了一个根本对你没有任何伤害的人。”他说着停顿了一下，“而事实上，你根本不知道有人会来杀你，即便他杀了你，你也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因为另一种选择才会让你后悔…”
赵妈妈抬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然后那年的开春，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赵君竹和梅子青在老地方见了面，他说，“我们离开，你们留下就好。”
梅子青点了下头，“我们分手吧。”她也觉得非常的疲惫，在这场纠葛里，他们俩活得太压抑了。
赵君竹缓慢的伸出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却突然发现，无论他多么用力也抓不住这只手，于是他笑着说，“好的。”
PART 14
在春天离开，在春天回来，一张张的日历翻过了一千个日子，然后他为她点下了第一千份的芒果布丁。
“所以这就是我所不知道的事…”梅子青缓缓的说，然后不待他继续说，就接了他的话，“可是你们走了，事情却没结束，你爸还和那女的有联系，所以隔了三年，你妈还是和他离婚了，然后你就回来了…”
“差不多是这样。”赵君竹说，“你很聪明。”
“这是基本的逻辑。”梅子青回道，其实她心里觉得对于她的猜测，赵君竹应该表示百分之百的肯定，结果却得到一个差不多吧，她立刻就撇了撇嘴。
“好吧，你的逻辑还不差。”赵君竹笑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一说到方法，梅子青就立刻没辙了，这事显然比三年前复杂多了，现在的赵妈妈孑然一身，做什么都很自由，如果真要做点什么，唯一能阻拦她的，恐怕就是社会道德准则了，可是道德基本上等于无用。
“用你的基本逻辑想想吧。”见她皱了眉头，赵君竹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某人立刻抛给他一个白眼，“你怎么不想？”
赵君竹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笑道，“我来还是想告诉我，这事，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顺其自然？！”梅子青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不管了吗？你既然不管，你回来做什么？！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不管了？！”
相比她的激动，赵君竹显得很平静，不知道这平静是对这事他早已疲惫，还是早就料到了梅子青的反应会这样激烈，“那你怎么管？去看住你爸？要知道，我妈现在可是自由之身，我无权干涉她。”
虽然梅子青对于他的态度很想上去抽他，但是事实上，他说的确实在理，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盯着她爸，因为她爸太难盯了，他去公司，她总不能也跟着去吧。不过最近他爸一切正常，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又或许说有什么异样，只是她没发现而已。“现在岂不是没办法了？”
“那只能看你了。”赵君竹说，“反正现在我妈什么也没做，刚和我爸离婚，她恐怕要恢复一段时间，现在去香港抢购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呢。”
“难怪我爸最近没反应…原来是你妈还没联系他…”梅子青摸了摸下巴。
“谁规定我妈离婚了就要再婚的？”赵君竹打断她的想法，“谁又规定，她再婚就要找你爸了？”
“这…”梅子青一时语塞，“不是逻辑么…”
“那么…”赵君竹把身子坐直，直视着他，“按照你的逻辑，你觉得我俩还能继续吗？”
梅子青一下就愣住了，眼前的那双眉眼和三年前一样，直直的看着她，就让她失了神，“我们，还能继续吗？”
“当然。”赵君竹说，“如果你能放开自己的心…”
梅子青看着他，差点就要点头，可是头微一动，突然就回过了神来，“不，放开自己的心？难道是要我放着我妈不管么？除非我能确定，你妈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赵君竹听她这么说，心里狠狠的一揪，他突然发现，三年来他不愿意放弃的人，却依旧不能舍弃一切和他在一起，他以为，时间可以让彼此冷静，让彼此成熟，然后让他们的感情在岁月的长河里沉淀，可是梅子青的那汪水，始终是波动的，再细小的砂石都可以泛起波涛，他突然怀疑，自己的回来是否有意义。
还手机的那次，纯粹是意外，他原本想准备好一切来见她，可是却发现，她始终没能走出那个阴影，再后来，他把一切都告诉她，希望她可以明白，有些事，实在是他们难以预料的，他尽力去挽救，到最后还是只能放手。只可惜，这个道理，梅子青还是不能明白。
不过他想，既然他决定了回来，决定了再为自己努力一次，那么就不该轻易放弃，他深吸了一口气，牵起嘴角，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不早了，你回家吃饭吧。阿姨做的饭可比外面的丰富多了…”
一说到那个琳琅满目的大餐，梅子青就觉得有些昏眩，加上她也觉得之前的话说急了，于是赶紧摆手说，“怎么，不想和我吃饭？”
“不是。”赵君竹起身，把自己坐过的椅子推进桌下，“多看你一眼，就要多去忘一次，还是少见的好。”话很沉重，但是他却浅浅一笑，显得很随意。
梅子青立刻就没了语言，她突然觉得，其实她有些对不起赵君竹，当初由他离开，所有的时候，她都在谴责他，谴责他妈，而他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他爸如何如何。
只是那时候，她都没有发现，就像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也许，她真的不够了解赵君竹，就像她不了解，他们之前的感情究竟是算是什么一样。
她突然就开口，“对不起…”
原本已经离开座位的赵君竹就停住了脚步，“对不起什么？”
“一来就一直问你关于他们的事…”梅子青说道，“我只是很急，我只是希望事情可以结束，我真的以为都结束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君竹就抢先了一步，“我明白。”
他一说这三个字，梅子青就忍不住鼻子一算，我明白，这三个字，在他们之间有那样特殊的意义，在那些混乱烦躁的日子里，无论梅子青发多大的脾气，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在任性的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是发泄完了，她就会后悔，她说，对不起。然后赵君竹总是说，我明白。
可是那么久，她一直在说对不起，他一直在说我明白，从没有一次相调换过。
所以隔了这么久，当她再一次听见这三个字，她就忍不住留了泪，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说这三个字。
她拉住了赵君竹说，“我们继续吧，继续在一起。”
赵君竹转身，抹去了她眼边的泪，“你先回家吧，过几天再说。”
赵君竹想，对于将来，梅子青应该仔细想想，她从来都是那么冲动，有时候有太多的事左右她的决定，而往往没有从自己出发过，就像当初和他在一起，所以这一次，他希望她能好好的想一想。瞥开一切外因不谈，还能愿意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