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子见他点头,便又笑了一下,“你不认识我,可是天尊认识你啊!”
“天尊?”鸭子睁大了眼睛,“那个,我不认识天尊,你是不是找错了…那里北山也有一只鸭子的…”
童子不听他的辩解,把手中的玉瓶一倾,瓶中晶莹的水落在地上腾起一阵烟雾,缭绕在鸭子脚边,他整个人就脚下一轻,飘了起来,别说是他了,连一边的青蛙和蛤蟆也被吓傻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随我来吧。”童子说完,一挥手,衣袖里挥出一片耀眼的金光,青蛙和蛤蟆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睁开时,鸭子和那童子都不见了踪影。
两人愣了一下,立刻撒腿就跑,边跑边嚷,“鸭子被绑架了!大新闻!大消息!”
晓晓想都没想就去青丘找月白,可惜到了洞前,却发现他和九凤早就不见了踪影,她心中一惊,事情果然被她料中了么?
她想也不想立刻就赶去了人间,一入京城,一切果真如青蛙和蛤蟆说的一样,京城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与她离开那时简直是天壤之别。她立刻就往皇宫赶去,可是一如宫门,立刻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来,踉跄了好几步,就像她第一追随李月白入宫时一样,他一次他只是拦了她一下,可是这一次,无论她从哪里进,都进不去。
整个皇宫像是被布下高深的结界,妖孽不可入内。
难道是紫微星君?
他一旦脱离了附体就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么?若是这样难怪上仙他们急着要在二十年内将他解决。
如果他现在如此厉害,究竟谁还能赢过他呢?
想到这里,晓晓越发觉得她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为了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不安心,不放心,是与不是,都要看一眼。
因为…
她还欠他一个人情啊!如果他出了事,自己找谁还去呢?她可不想一辈子都欠着别人的,那多难受啊!她坚定的如此理解了自己的行为。
晓晓围着皇宫绕了几圈,无一处有破绽,就在她恼火得想冲着那面宫墙发泄之时,突然身后冒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晓晓扭头一看,竟然是九凤,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况且在妖界她就憋了很久了,如今皇宫进不去,火上加火,立刻就喷发了,“你还不是不死心么?哼!”此时见到九凤,她更加确信月白真的在里面了。
“你来又能如何?”九凤看上也很焦急,似乎不想和她吵,但是又想斗上几句。
晓晓哼了一声,指着宫墙道,“不能如何,不过看样子你来得比我早,还不是和我一样只能蹲在门口…”
九凤轻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退了两步,叹息了一声,看样子是真的无可奈何了。见她不说话,晓晓也不再吵了,索性问些有用的事,“他是去找紫微星君么?”
九凤看了她一眼,虽然打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她,自己又能和谁说呢?她点了下头,“是的,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还没出来?!”晓晓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和紫微星君交过手,自是知道他的厉害,月白进去半个时辰还未有消息,看样子真是凶多吉少了。
看出她神色大变里的深意,九凤虽然心慌但还是说了一句,“你可别小看月白,他未必撑不住。”
“恩?”晓晓一愣,和紫微星君交手半个时辰,莫非他有这么厉害?
“而且…”九凤低下了头,喃喃了一句,“也不光是他,是他们,只是我进不去…”
“他们?”晓晓奇怪地说,“他们是谁?”
九凤念了个咒语,原来空寂的宫墙外赫然出现一张长椅,她看上去脸色并不太好,晓晓这才想起她被自己间接下咒也不知伤得如何,是否康复了,不过听她的话,似乎并未痊愈,而且整人还不如自己初见时来的精神,要时候那时她可是才小产过啊,一时间心里有开始愧疚了,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九凤坐了过去,冲晓晓唤了一声,她一惊,赶紧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她旁边,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就消失了。
“他们是…月白,朝音还有冰凌。”
“朝音?还有姨娘?!”晓晓一听朝音这个名字就无比激动,这可是自己的大仇人啊!但是这事怎么又扯进姨娘了呢?她不是看守鸾音阁的吗?
九凤听月白说过朝音的事,对此也有点了解,“其实原本是没有冰凌的,这事本就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她犯了错。”
“犯了错?什么错?”
“她是否来凡间找了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九凤问道。
晓晓点头,“她只是告诉我,我娘已经死了,我才知道一切都是白忙一场。”
九凤富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所以呢?这样就已经够了,你知道这是白忙一场,你走了,谁来为你留下的残局负责?上仙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你可以自由的回妖界修炼,可是我们,从来就没有自由。”
晓晓不知道自己的离开已经又惹出这么多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就是制造麻烦,除了害别人,似乎做不出一点别的了。
“因为我们的名字都在上仙手里,永远都得不到解脱。那些小妖羡慕我们可以一步登天,仅靠着为上仙做事就可以免去千年艰苦的修行,却不知我们是在拿一切去换。”九凤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哽咽。
晓晓愣住了,她着实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背后有这样的秘密,外表风光,事实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表面上迎着别人欣羡的目光,背后却要独自疗伤,“可是,这就没办法了吗?”
“办法…”九凤抬头,长叹了一声,“也许有吧,可是现在的我们,谁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等不到?”晓晓猛地站了起来,“你不是说他们很厉害么,为什么会等不到呢?”
“厉害…我们都很厉害。”九凤看着她,眼里写满了哀伤,“你,我,都很厉害,可是我俩连结界都破不了。月白,朝音,冰凌都很厉害,但是谁能保证他们最后能敌过紫微星君,纵使是敌过了,他们中又有谁能活下来?”
“打不过就跑啊!”晓晓想都没想就说。
九凤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悲凉的笑,“跑?那是你,像他们那样的,已经被上仙控制了意志,除非是死,否则是不会停手的!”她的话一字一顿,字字惊心。
晓晓彻底傻了,“直到死?”
“因为他们对于上仙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九凤眼神暗淡地说,“月白的心一直不在那里,如今更是如此。朝音心已死,冰凌心已寒,他们三人纵使不被上仙控制,也不会在为上仙办事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做最后的奉献。”
“狗屁!”晓晓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那些老头算什么啊!凭什么决定这个又决定那个!生命在他们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么!他们又什么了不起的,可以这样任意的操纵别人!”
相对她的激动,九凤显得格外的镇定,或者说她早就死了心,“你骂了,又能如何呢?”她起身,背影无比的落寞,她的心中何尝不寂寥,她的心中何尝不愤怒,只是现在的她,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一片空荡。
她一边走一边轻唱着:青池岭,映日峰,无月山间荡清风,桃花林,青丘洞,琵琶谷里扫落红…
这曲子是妖界的一首小调,小妖们一边玩乐一边哼唱,唱的是妖界的几大地方,晓晓还记得小时她娘把她放在腿上,也是这样轻轻地唱着,她已经有很多年未听过,未唱过了。此时九凤一边唱着,一边走远,渐渐消失,歌声却还在风里回荡,听来格外凄凉。
第五十二章
晓晓又连续尝试几次,皆是徒劳,看样子九凤的离开,一来是实在没有办法,二来是知道即便自己进去了,也未必能做什么。
只要能越过宫墙,就行了。可是如今这样一堵泥墙让晓晓一点办法也使不出来,她拼命的抓着脑袋,要是她聪明一点,那么一开始就不会做蠢事,也不会误解这么多,如果她能够聪明的洞悉一切,那么是不是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呢?
从未有这么一刻,晓晓突然觉得自己的如此无奈,一切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并不是冲动和干劲就可以改变一切。
如果自己能记得他的话,如果自己听过他的话,晓晓鼻子一酸,看着那堵宫墙,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穿透心底。
如果她还记得他的话…
晓晓脑子一嗡,突然想起月白说过,为什么要在立春时动手,因为木克土,立春乃一年中木最旺的时候,所以必在此时下手,那么他还说过,五行五位,金木水火土,西东北南中,莫非皇宫的东门将会是唯一的缝隙?!
不管猜得对不对,晓晓觉得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他说世间只有两种事,自愿之事和无奈之事,而如今晓晓却发现了这么一件迫切想要做的事情,在她的心里,这件事她一定要去做,不是为了报恩,不是为了还人情,只是要去做。
冲到东门口,晓晓沉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耳边回响起她娘的话,“晓晓,你要记得这些咒语,千万别忘了。”
她闭上眼睛,向后转身,迈了三步,竖起两指置于唇前,轻动了几下嘴唇,猛地一个转身,手指指向宫墙,大喝一声,“破!”
宫墙依旧屹立在那里,但是晓晓已经扬起了嘴角,她听见了那不被凡人所能见的屏障,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她趁着这个破洞还未被修补,立刻一个翻身,跃过了宫墙,就在她落地的一刹那,身后的突然闪过一到微弱的紫光,结界又被封上了,看来紫微星君也知道东门是自己的软肋,一但被破就立刻修补,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此时却不是感叹他有多么厉害的时候,晓晓一跃到了空中,环视着皇宫,想寻到月白他们的身影,可惜却什么也看不到。她只能一处处的摸索。
御膳房,后宫,祭祀的宫殿…
路过祭祀的宫殿时,那里一片闹腾,晓晓来不及多看,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商棋一脸庄重地站在高台之上,一时间真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转身欲走,突然又扭回了头,只看见他腰间竟然挂着一个破旧的香囊,与他一身耀眼的龙袍着实不符,晓晓眯眼一看,正是小舒的那只香囊,不由地鼻子一算,仿佛在那高台的一角,看见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小丫头,她正歪着脑袋,嘟着嘴说,“太子哥哥,今天好威风啊…”
她甩了一下脑袋,既然商棋在这里行冠礼,那么紫微星君就已经脱离了附体了,她更加焦急的在这里寻找着,突然瞧见那边的宫殿里折出一道红光。晓晓想也不想立刻冲了过去,正是原来的太子东宫。
紫微星君傲然独立在东宫正中间最高的一处屋顶之上,月白,冰凌和朝音分立在他面前三方。朝音一向懒散随便,从未好好修行,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一身红衣里透出暗红色,脸色惨白如雪。
冰凌虽不像朝音那样羸弱,但是也已经累得直喘气,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而三人中唯一还能站在那里与紫微星君对立的,只有月白一人。
晓晓想也不想就喊了一声,“李月白!”
可惜她喊完,四人中仅有一人把目光转向了她,就是紫微星君,而其他三人就仿佛是没有听见一样。晓晓想起了九凤的话,他们三人皆被上仙操纵了意志,直到死都不会停手的。
“呵…”紫微星君一见是她,笑了起来,“小鸡妖,那日你带这那只八哥也未能敌过我,如今你只身前来,有岂能敌过今日的我?”
晓晓翻身一跃,落到四人中间,对着他说,“我本来就不是和你打架的!”
“不打架…”紫微星君嗤笑了一声,“你还会干什么?”
他的眼里写满了蔑视,晓晓立刻就要喷火了,但还是努力忍住,她告诉自己,现在的他们敌不过他,要忍,要忍啊,自己是要来救他们的,不可以再冲动了,她平稳了一下情绪道,“我确实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可是难道紫微星君你也不会么?”
“你说什么?”紫微星君昂着头瞥了她一眼。
“我是说,难道紫微星君也只会冲动的使蛮力么?”见他果然有点上钩,晓晓心中出现了一丝希望,看样子紫微星君和自己的性格倒是很像,傻得很啊。只是命数不同,身来就是星君,高人一等,而月白纵使再聪明,因为生来是妖,即便努力成仙也终究是别人的一棵棋子,生不遂他想,死也不遂他愿。
“你当本星君和你一样蠢么?”紫微星君回道,虽然这丫头和自己是敌对,可是他倒一直觉得她胆子挺大,起码敢和他一起骂那些臭老头的,就没几人,所以并未与她动手,反倒和她说起闲话来。
晓晓掩饰住心里的得意,随意地说,“呐,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我却不这么觉得啊。”
“你凭什么这么说!”紫微星君果真沉不气地回道。
晓晓昂起头道,“你贵为紫微星君性格高傲,自命不凡,明知上仙要灭永定王朝却依旧要一意孤行,这本就是犯了忌讳,你不惮上仙,却不知你们这样无谓的争斗却要牺牲多少人,百姓跟着你们受罪,就连我们这样的妖也不能逃脱,这样的争斗从一开始就是无仁义可言的,试问一个帝王如无仁义,如何治国?你觉得你在庇佑一个王朝,其实却是在从根本上破坏它!”
紫微星君一怔,晓晓继续说,“自古言有君必有臣,君臣相配才可以治理国家,若要庇佑有方王朝还需要文昌、文曲、天魁、天钺、左辅、右弼、禄存、天马这八曜方可,可是八曜不愿意与上仙为敌,你却要独身一人来这里,从一开始你就舍弃了你的臣子,一意孤行,敢问一个帝王可以一人统治天下么?”
晓晓说完,目光坚毅地直视着他,“而且你也知道,他们三人本就是被上仙控制了意识,一切都并非他们所愿,将他们杀了,对你来说又能得到什么呢?以此嘲讽上仙,让你的面子很好看么?可是有什么会比生命更为重要呢?”她说着声音带着一点哽咽,“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爹,对于他,我只知道我有一个爹而已,我娘在我很小时候就失踪了,多少年我一直想寻到她,可是到最后我终究还是没能救她。一旦失去了,就永远也无法再回来,用这些生命去换取你的面子,你根本就没有做帝王星的资格!”
被她这般大声一喝,紫微星君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
晓晓吸了一下鼻子,把目光转向四周看了一眼,“天下之大,万物皆有生命,没有谁比谁高贵,也没有谁比谁低微,即便是你,贵为星君,也没有资格去蔑视一条泥土里的虫子。”
紫微星君愣了一下,环视着周围,一片寂寥的天地间,似乎包含了太多东西,他似乎听见了一声细微的鸟鸣,一朵花开放的声音,一阵风的轻柔。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晓晓呼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事情总算了有了转机,但是要让紫微星君一时放下面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虽然赞同了晓晓的话,但还是要维护一下自己的身份,瞥了那边木讷的三人道,“本来我就不想和他们打,只是他们冲了过来,我怎么样也要挡一下不是?”
晓晓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赶紧接了话说,“那是自然,他们被上仙控制,哪里分得清情况呢!”
紫微星君满足了面子,动了动嘴道,“呐,若是如此,本星君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什么。”说着摆摆手就要走,就在晓晓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突然一直站着不动的月白猛地一下冲了过来,一掌带着犀利的风就冲上来,直冲紫微星君击来,晓晓一见正要去阻拦,可是紫微星君却早已转身,侧身一让,一掌反击月白的左肩,将他重重的击了出去。
月白才被击出去,原本已经受伤无力站起的朝音和冰凌也接连冲了过来,他们的眼神空洞,似乎这身子早就已经不是他们的了。
晓晓被这样的情形吓坏了,两腿一僵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紫微星君一挥衣袖,将原本就受伤的连两人一下击开。
她这时才赶紧冲过来,拦在前面,“住手,你不是说了不会再打了么?”
“我是说了!”紫微星君一脸的怒色,指着那边被打落在地的三人,“是他们还要来打的!”
晓晓咬了下嘴唇,事实确实如他说的一般,只是现在的他们,恐怕就和行尸走肉一般,也许九凤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惨烈的场面,所以她宁愿选择离开也不愿意看见。晓晓沉默的这一会,朝音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连坐的力气都没有,向后一仰倒在地上,鲜血与他红色的衣袍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让人晕眩的扎眼。
月白虽然受了伤,但丝毫不去在意,仿佛连疼痛也是不属于他的了,再次念一道咒语,一边蓝光直冲紫微星君击去,晓晓眼见这样下去肯定是要没完没了,只能自己冲过来,试图拦住他,可是此时的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打的是谁,只知道谁来阻拦自己,就是自己的敌人,他一掌毫不留情就打中了晓晓,她踉跄了好几步,他虽然受了伤,可是掌力却分毫不减,也许真的像九凤说的那样,他这样厉害的妖,如果不能再为上仙做事,用来做最后的牺牲真是再好不过了。
紫微星君冷笑了一声,双眼里透出紫色的光,“小鸡妖,他们三人早就没了心志,你就算是救了他们,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只要那些老头控制着他们,他们今日不死,明日也必死,倒不如由我来了结了他们!”说罢他一个闪身,直冲到月白前面,晓晓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月白一见敌手靠近,立刻出招,两人每一招都使出了全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震动了,晓晓冲上去几次,除了被波及,毫无效果。
目前最重要的是唤醒他们的意志才是,晓晓冲到冰凌身边,她已经气若游丝,目光涣散,“姨娘,姨娘,我是晓晓啊!”
冰凌双眼虽然睁着,却似乎看不见眼前的人一样,还想使劲出招,可是才一提息,立刻就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身子一软,歪倒在地。
晓晓扶着她肩膀的双手一沉,眼泪夺眶而出。前一刻,小舒对她说,她多么喜欢她的太子哥哥,可是她歪倒在了墙角;前一刻,韩逸之还在那里罗嗦,可是他倒在了八哥怀里;前一刻,她娘还在对着她小,可是到死自己都未能再见她;前一刻,姨娘告诉自己一切,可是现在她就在自己眼前,离开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朝音,一切怨恨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对他们来说,死了,是一种解脱了么?
对他…
她扭头看向后面依旧和紫微星君拼杀的月白,也是一种解脱么?
第五十三章
不!晓晓在心里吼了出来,他们需要解脱,可是死亡并不是他们唯一解脱的方法!
她站起来,猛地冲了上去,左挡月白,右避紫微星君。月白依旧面无表情,紫微星君倒是几次想避开晓晓,却还不是小心打中了她,把她打出了一丈开外,他收手停住,只是挡了月白几下,退后了几步,反倒是晓晓一抹嘴角的鲜血,冲过来和月白动起了手。
紫微星君知道,她是怕自己伤了他,由她拦着他总不会像自己一样毫无顾忌的出手。
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但是晓晓还是一边回手一边试图与他说话,“李月白!你醒醒啊!你傻了么?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可是任由她怎么喊,他始终面无表情,出手反倒更加狠了几分,晓晓不但没叫醒他,反倒连连被击中,这时她更加明白,为何此事上仙会让他来,他若继续下去,即使敌不过紫微星君,也能伤了他。
“李月白!”晓晓一向是什么都不怕,只怕死,但是此时却丝毫不在意这样阻拦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不是为了救她娘,不是为了报恩,只是她明白,她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身边的人都离开她,要活也是大家一起活。
可是月白黑色的眼珠里沉静的像一潭死水,再不见他平日那副浅笑的模样,就这样一直拼杀到最后,一直的一直,都在做无奈的事。
晓晓觉得有点想哭,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轻蔑地看着自己让她把地上的纸片拣起,或者笑着说要吃了她,可是他总是能够预见到将要发生什么,姨娘说,他什么都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无奈,所以悲哀,也许在青丘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才会这样和自己说话,依旧像以前一样,让她走,以后再来报恩,可是他骗过她很多事,所以直到最后,他还是在骗她,让她好好修行,有了本事再来找他报恩,可是她若是好好修行,百年,千年以后,他还能如以前那样浅笑着说,“小鸡妖,那就让我吃了你吧!”
她若不来,他们还有可能见面么?
他的脸虽然面对着她,可是眼里却不见她,晓晓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比以前还要让人恼火!她扬起手,一掌就要打过去,“你这个骗子!到底睡醒了没有!”
她的手眼见就要落下,月白一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死黑的眼珠突然一下变成了碧蓝色,他看着晓晓,张口道,“若是醒了…又如何?”
晓晓一下愣住了,他反手一击,把她推了出去,晓晓两眼一眨,眼泪从眼角滑落,就那白色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又冲向了紫微星君。
若是醒了…又如何?
其实他一直都是醒着,只是醒了,又能如何?
晓晓背后一撞,摔在什么硬物上,她扭头一看,这个是原来的那棵松树,只是现在仅剩一根树桩了,月白每一招似乎都拼出了全力,不知他是想快些打倒眼前的人还是想快些让自己倒下,紫微星君自然不会让着他,晓晓想再次起身,却方才的一摔,后背受到了冲击,现在根本无法动弹。
月白口念一咒,无数的枝条如手臂一般伸出地面,挥舞着涌向紫微星君,他侧身想避,可是四面八方皆冒出枝条,越冒越成,竟比宫墙还高,无数的枝条向中间聚集,在紫微星君头顶上方编织成一张网,然后继续收缩,似乎要将他彻底包裹。
就在紫微星君方寸大乱之时,远远的传来钟鼎之声,只听赞者一声高喝,“冠礼成!”
他突然周身闪出金紫色的光,那些枝条一见光立刻就全部枯萎,无力的软了下来,紫微星君一跃到空中,俯视着月白,伸手一指,一道金光直冲他射来,晓晓立刻睁大了眼睛,倒不是因为紫微星君挣脱了月白的法术,更不是因为他出手回击,而是因为月白站在那里,迎着他指尖的金光,一动不动。
“月白,别…”
金光散在空中,折出耀眼的光,晓晓闭上眼睛,过了许久,似乎还未散去,她一直闭着眼睛,觉得原本痛得不能动弹的身子似乎涌进了一股暖流,原本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似乎像是进入了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渐渐的,刺眼的光淡去了,她朦胧的睁开眼,只见周围一片白亮,她似乎是站在地上又像是飘在空中,她扭头到处看,没看见月白,也不见紫微星君,“人呢?”
她的声音像风一样散在空气里,没有一句回音,她心里一慌,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突然远远的传来雷声,她定睛一看,突然就见逆光走近几个身影,她看了许久也看不清,待走近她才看了个清楚。
来者是一个神仙般的老者,额有三理,足有八卦,身长九尺,耳垂齐肩,穿五色云衣,以神龟为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随行四周,头上雷声隆隆,气宇昂轩,威风凛凛。
在他身边分立着两个童子,一个手持玉瓶,另一个…是鸭子?!
晓晓立刻睁大了眼睛叫了出来,“鸭子!”
哪知这个鸭子一模一样的童子却没有露出与她一样的吃惊,只是平静的说,“我乃玉荷童子,你见了太清道德天尊还不行礼回避?”
晓晓再一看,他手中果真拿着一个碧玉荷花,整个人透着仙气,但为什么会和鸭子长得一样呢?而且他说的什么天尊,是什么人?就是这个看上去很威风的老头么?天尊,和上仙一样么?晓晓现在对这些天上的仙啊尊的,一点好感也没有,自然也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拽的。
她斜了一眼,转身就走,与其和这个老头说话,不如赶紧去找月白和紫微星君,“李月白?李月白!”
太清道德天尊一脸的和善,倒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只是伸手一指,月白和紫微星君就出现在他面前一丈之外的地上,晓晓一见,立刻愣住了,慢慢地扭头看这那天尊,这老头…这么厉害?!
月白虽然出现了,确实昏了过去,紫微星君依旧傲慢地立在那里,看样子是刚才的一回合,是他占了上风,晓晓一见他们,立刻就冲了过去。
月白面如死灰,这样的情况晓晓见过一次,就是上次她出手杀他的那一回,她有害怕的伸手想探到他鼻下,紫微星君道,“没死呢!你没见天尊都来了么。”
晓晓收手,扭头看向那老者,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头,连上仙都不放在眼里的紫微星君都似乎对他有几分忌惮。
那老者浅笑了一下,“难得紫微星君还能顾念我这老头的面子,及时收手,真是不易啊。”
紫微星君尴尬地抽动了下嘴角,低头嘟囔了一句,“这事可别怨我,都是清虚和文泉折腾出来的,谁叫他俩和我对着干啊!”他说话的口气根本没有原来的傲慢,反倒有点像打了架的孩子在被长辈训斥而狡辩一样。
那老者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看上去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却不知紫微星君为何如此怕他,“那就真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紫微星君抬眼,撇了下嘴,“那就有一点关系吧…”
“呵呵…”那老者笑了起来,“不用解释什么,我新收的玉荷童子早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相比他俩之间的对话,晓晓更关心的是月白究竟怎么样了,紫微星君说他没死,可是这没死也分很多种不同的结果的,“他究竟怎么样了?”
老者侧目看向晓晓,“你就是羽娘的女儿?”
晓晓虽然还不清楚他究竟是谁,但是看样子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于是点头,“就是我。”
他点了下头,“很好。”
很好?晓晓抽了下嘴角,是说她很好,还是说她是羽娘的女儿很好,或者是月白现在这样很好?
老者继续和紫微星君说话,“这事已经交由我来处理,清虚和文泉暂时不得插手人间的事宜,你也可以离开了。”
“可是我是帝王星啊。”紫微星君道,“这永定王朝的皇帝还等着我呢!”
老者笑了一下,“你?刚才羽娘的女儿说得还不够清楚么,你哪里有用啊…”
“…”紫微星君脸色一变,似乎很想反驳却说不出口,只能拿眼睛去瞪晓晓,晓晓根本没在看他,他只得将怒气咽进肚子里。但是还是不死心的嘟囔了一句,“那我还能做什么…”
“看着世间日出日落,潮涨潮落,未必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那老者淡然地说,“这永定王朝,就兴是衰,全凭帝王造化,天下大势,兴也罢,亡也罢,都是命数,而我们本就不该去强求。”
紫微星君沉默不语,晓晓抬眼望着眼前的人,似乎和她一开始想的并不一样,老者迎上晓晓的目光,随意地说,“小鸡,去找寻你的快乐吧…”
“快乐…”晓晓愣住了,傻傻地开口问,“快乐是什么呢?”
“快乐…”太清道德天尊扭头看了一眼身边持玉荷的童子,然后笑道,“…就是鸟儿在天上飞,鸭子在水里游。”
尾声
几百年后,妖界,青池岭。
“娘,八哥婶婶说…”一声清脆的童声传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蹦一跳的跑进一个山洞里,山洞从外面看简陋,可是洞里却布置的很是整洁精致,木桌竹椅一样不少。
少年一脸的笑容在进洞时就立刻僵住了,无奈地看着洞里飞沙走石,电闪雷击,一个黄衣少妇双手叉腰骂道,“你个死狐狸!你说!你昨天是不是去青丘见你的相好去了!”
她对面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白衣男子,似乎把她的怒火当作耳边风,“是么?你看见了么?”
“我不用看也知道!”那少妇一脸的怒气,似乎要喷出火来,“你说!你身上怎么多了一个绣花荷包!谁给你的!”
少年叹息一声,沿着石壁走进洞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然后才慢慢走过来,对着白衣男子问,“爹,你又干吗了?”
男子无奈的耸肩一笑,“不过就是路过青丘,遇上一只九尾狐狸,托我给青蛙带一个她才买的荷包而已…”
“屁话!”那少妇立刻啐道,对着那少年唤了一声,“倾守,你别信你爹的鬼话!给青蛙的荷包里为什么要塞纸条,纸条上还写着‘月白大人’,哈,啥时候青蛙改名叫月白了?”
“我哪知道她在里面塞了什么。”男子一脸的无辜。
“你会不知道?!”少妇回道,“整个妖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男子摸摸身边少年的脑袋,“当然有,呐,倾守,你刚才进来要说什么?”
少妇见状也停了手,走过来,先剜了白衣男子一眼,才对着儿子慈祥地一笑,“你八哥婶婶说了什么?”
“啊…”少年愣了一下,似乎原本要说的话都给忘了一样,“是什么的?哦,今天八哥婶婶带我去和青蛙蛤蟆打马吊,我把钱全部输光了,八哥婶婶说我遗传了我爹的容貌,我娘的智慧…爹爹的容貌,我知道是在夸我长得漂亮,可是娘的智慧,这是什么啊?”
“噗嗤…”白衣男子忍不住立刻笑了起来。
黄衣少妇一脸怒气,一把推开少年,冲去洞去,“死八哥!你给我说清楚!我的智慧是什么!”
“爹?”少年仰头望着自己的父亲,“你不会真去找相好了吧?”
白衣男子扬了一下眉梢,“相好?这个是一个很严肃话题,说到相好,你是不是也该找一个相好了?”
“爹…”少年泪眼,“你说话不要绕弯子嘛,我又听不懂了…”
白衣男子干咳了一声,“你娘每天晚上都要在山洞外的草垛上睡觉,你爹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机会啊…”
“哦…”少年点头,“那娘要是不在家,你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咳…”白衣男子揽过儿子的肩膀,“这个话,是不能乱说的,万一被你娘听见…”
“死狐狸!”他话音才落,洞口就传来一声大喝,“你又有什么歪心思了?!”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拍拍儿子的肩膀,“倾守啊,记得一定要找一个好脾气的相好,知道么?”
少年眨巴一下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相好…他也要去找一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