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立刻满意极了,“我就说嘛,叫贺东言一定是粑粑粑粑粑粑,根本不是爸爸!”
韩念佩服他至今还记挂着这个问题,幼稚得叫人惊叹!
看着快餐店一点点远去,耀灵追问爸爸,“爸爸,去哪吃炸鸡?”
“去吃最好吃的炸鸡!”唐亦天一瞬间的笑容暴露了他的早有预谋,韩念眯眼上下打量他,他却绷着脸一副“你看我我也不会说”的坚定表情。
幼稚!韩念歪头靠着车窗懒得搭理他。
****
Paradise今日停业。
电梯畅通无阻一路上到顶层,餐厅里空无一人,韩念立刻就知道某个臭屁的家伙肯定早就安排好了还装模作样。
只不过,她也确实希望他有什么惊喜的安排啊。被人戳中自己的小心思,这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小小的激动,青涩又甜蜜,明明她不再是懵懂的少女,依旧会被打动,女人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你在乎的那个人也在乎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觉得温暖。
压着心头的小澎湃,韩念傲娇地说,“不会还是什么鲜花啊、烟花吧…”以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搞过那样虽然恶俗但是俗到极致还蛮拉风的花样。
“当然不会!”唐先生相当成熟又稳重地否定了自己幼稚又无聊的过去,“鲜花没多久就枯萎了,烟火嘛也就是一时热闹,现在有了孩子,我们得省钱!”
“…”韩念看了一眼空寂无人的餐厅,J市第一的高级会所停业一天,省钱?
依旧是临窗的专座,耀灵乖坐着问爸爸,“爸爸,这里不是吃螃蟹的吗?怎么还有炸鸡啊?”
“当然有啊,还有好多好吃的。”唐亦天给他脱了身上的小外套,指着一旁负手等候的厨师长对耀灵说,“耀灵,你想吃什么就告诉这个叔叔,这个叔叔什么都会做。”
“那我要吃炸鸡!炸鸡腿!炸翅膀!炸土豆!炸虾!炸冰淇淋!炸好多好多!”耀灵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迫不及待地说了一大串。
厨师长笑着记下,侧目问唐亦天,“那先生和太太呢?还是原先定的?”
“嗯。”唐亦天点头,指尖轻叩了几下,“炸鸡给孩子吃,我们还是原先定的。”
看他故弄玄虚,韩念也不追问,优雅地抖开餐巾,她倒要看看,唐先生所谓的“省钱”的纪念日要怎么过。
****
夜幕降临,窗外已是霓虹缤纷。韩念也开始有点饿了,回想起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才下课。唐亦天和唐亦柔站在教室外等她,三个人一起回家。
那会儿他们都是青春期,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基本都是饿着肚子熬过去的。放学后根本等不及回家就要先大吃一顿垫垫肚子。那时候她最喜欢的是学校东面街角那家的馄饨,柴火煮的小馄饨,轻薄地飘了一碗,撒着虾米和蒜花,猪油融化开,香气扑鼻。
相比馄饨,她更喜欢那家铺子自己熬制的辣椒油,她向来喜辣,每次都要搁上好几勺,在唐亦天和唐亦柔惊叹地目光中咕嘟嘟地喝完一碗,辣得鼻涕直流。
有一次唐亦天和她打赌输了,她就往他的碗里放了这么几勺辣油,要他喝下去做惩罚,唐亦天鼓足了勇气端起碗喝了一半,呛得满脸通红。
他脸红的样子好看极了,那时候韩念就想,以后他还会不会有对着自己脸红的时候呢?不是因为辣油,而是因为她…
后来她再去找那家店,却发现早已关门停业了。又寻了几家馄饨铺,却都找不到那种熟悉的味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有些记忆里的东西,越久远越叫人怀念。
服务生推着耀灵的炸鸡登场,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炸好多”。满鼻腔都是炸鸡的味道,韩念稍稍蹙眉,却在那浓烈的气味中闻到一丝独特的气味。
辣椒油的香味很特殊,她稍稍一闻就辨别出不同。唐先生这时才展颜一笑,服务生端上两碗柴火小馄饨,“唐先生,这是您原定的辣油小馄饨。”
辣油在汤面上散开,上面撒着小虾米和青蒜花,馄饨是轻薄半透明,和曾经一模一样!这下韩念也不再矜持了,拿起勺子就先舀了一口,“哎!是那家的味道!”
她吃到好吃的东西,眼睛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亮起来,声音都会变得欢快又清脆,唐亦天把她的笑颜收入眼底,细细存放。
韩念还在大口朵颐,“你怎么知道做法的?你找了个会做小馄饨的大厨?”
唐亦天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唔,味道确实和他们以前吃的一样。品鉴了一番后,他搁下勺子,虽然没有将得意的神态表现出来,可微昂的下巴还是把他内心的自豪展露无遗。“我找到了那对老夫妻,然后把他们请来这里,专门做小馄饨。这样随时都可以吃了!”
唐亦天说着又尝了一口,“味道还是一样对吧?”
“唔唔…”辣油裹得滚烫的小馄饨,又辣又烫,韩念话都说不清了,“好、好吃…”
唐先生打了个响指,韩念禁不住有些好奇,他还有什么别的花样吗?
三四个服务生陆续端上来五花八门的一桌,连专心啃炸鸡的耀灵都忍不住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哇!好多东西!”
“你以前吃的芒果蛋糕,上面是蓝莓!还有那家臭豆腐,真不知道那么臭你怎么吃下去的。这是J大前门的韭菜盒子,一会吃完别和我说话。你还是先吃这个糖粥藕吧,买回来都有点凉了…”唐亦天把一样样东西推到她面前,每一样里都满是他们曾经的回忆,而且他记得全部,甚至比她自己的记得还要清楚。
质朴纯真的味道、浓烈明快的气息、还有那个曾经在冬天比你早起替你去买一碗热乎乎的糖粥藕的男生…
回忆像山涧的泉水一般缓缓流淌,那么清澈、透明,冲刷掉那些难过的、绝望的、不堪的过去,美好得叫人想哭。
像是有什么从眼眶里涌出,然后滑过脸颊,有点痒,韩念抬手一摸,却碰到了手上沾着的辣油,眼眶一下刺痛,更多的湿润涌出来。
“唐亦天…”她掩着脸叫他。
“嗯?”
“你真省钱…”
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香菇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学会哭得优雅点啊,一哭起来还是那么难看。“唔,其实我听说结婚更省钱,只要九块…”
窝在他怀里的人不好意思被儿子看到自己没出息的样子,整个脑袋都要钻进他的衣服里,隔着衬衣,唐亦天感觉到一阵冰凉透湿。他有些贱兮兮地说,“你哭得这么难看,明天怕是不能拍照了,要不,后天去结了?”
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掐他,好在这里没别人,唐先生被她掐得憋不住大笑了起来,“好了…哈哈,小念…哈哈…别掐了…”
小香菇抬起头来,一脸的鼻涕眼泪都擦了个干净,傲气地哼了一声,“哪那么容易嫁你!求婚戒指呢!”
唐先生像是早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变魔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只紫色的戒指盒,他得意洋洋地说,“你的意思是有求婚戒指就嫁?”
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就已经缓缓打开盒子,一颗同“思念”一样色泽一样闪耀的粉钻戒指嵌在暗色的丝绒盒中,璀璨夺目。
高大挺拔的男人单膝跪下,他傲睨一切、冷漠寡言,却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可以低头,可以深情又温柔,甚至幼稚得像个鲁莽的少年。
他拿出戒指,捧起她的手,却没有急着戴上去,而是慎重地、真挚地问一问她的意愿。他虽然极力抑制,可还是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沙哑了嗓音,相比他平日低低醇醇的语调,这样饱含深情的沙哑却更动听。
“小念…”只说了两个字,他竟有些失声。虽然一切于她是一场未知的惊喜,于他不过是一场早有计划的预谋,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刻,他甚至和她方才一样激动。
他们相识于少年,十年的感情从青涩懵懂到浓烈深厚。他们因仇恨而分离,三年的思念从恨入骨髓到相思成狂。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会与她错过终生,只是他知道他会带着曾经的爱度过余生,因为如果不是她,就绝不可能是任何人。
因为她笑而快乐,因为她哭而悲伤,那样的感情融入骨血,抽离便是死亡!
十三年,时光匆匆,她依旧哭成了当年那个鼻涕都能吹泡泡的小香菇,而他依旧是当年那个在她眼中熠熠闪光的少年。
他说,“Let’s go back…”
让我们回到过去,重新开始。曾经我陪伴过你的青春,接下来我想要陪伴你终老,不知,你可愿意?予君一红豆,白发也相守。
对于他来说,她是他爱到骨血里的女人,而对于她来说,他早已是她的骨血。
她重重地点头,泪珠滴落在戒指上,细如针落般的一声,泪珠碎裂,湿润了那颗思念的心。
那么透,那么亮,那么像过去。
他拿出戒指,小心翼翼替她戴上,在她的无名指上,只能戴上他的戒指。
一生一世,只此一人。
****
“爸爸!”耀灵叫了他一声,长着两只油乎乎地小手冲他直摆手,“你演得不好!电视上都是说,你愿意吗?”
噗地一声韩念破涕而笑,唐先生被亲生儿子拆台好不尴尬,硬着头皮死撑,“爸爸刚才说的意思就是你愿意吗?”
“才不是呢!”耀灵自小在国外长大,这种话当然是听得懂的!“你说的是,我们回去!回去是什么?回家吗?回家干吗?”
唐先生很生气,“回家把你妈妈吃掉!”
耀灵小眼珠一瞪,“原来你真的是狼外婆!”
第48章 PART48
童话里狼外婆把小红帽一口吃进肚子里,然后英勇的猎人救出小红帽,把狼外婆的肚子里塞满了石头。
现实里狼外婆张大嘴巴,小香菇泼了他一脸洗澡水,英勇的小耀灵光着屁股冲进来,往狼外婆嘴里塞了一块搓澡海绵。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唐先生自诩浪漫地给五周年纪念日定下了主题——“回忆”。所以酒饱饭足回了家,他对韩念说,“你还记得吗?结婚那晚我帮你洗澡的,今天我们一起洗澡吧!”
结婚那天唐先生年少轻狂,龟毛又偏执,如今他再也不会像当初那么天真了!都帮她洗澡了,怎么能不鸳鸯浴?!
韩念似乎被那碗小馄饨感动得不轻,竟然没有否决他这样不怀好意的要求,可见女人都是感性生物,就像男人都用下半身决定上半身一样。
唐先生不认为自己是那样的男人,却也不可否认偶尔脑子需要休息的时候,也可以让□代个班。
不过事实证明,韩念不是感性生物,而唐先生的下半身明显不够代班的资格。
因为当唐亦天放满一池温水,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急不可耐的时候,浴室门开,回忆清晰地重现,一切都和新婚那天一样,勇敢得□的人儿向他走来…
“爸爸!妈妈说你要和我一起洗澡!”
“哐当——”一声唐先生美好的回忆从空中坠落,四分五裂,碎得惨不忍睹。
韩念悠悠地跟在耀灵后面,穿着紧身吊带和平角短裤。她一挥手,耀灵听话地扑通一声跳进浴缸,溅了唐先生一脸的水花,然后一块卡通造型的搓澡海绵丢到了他脸上,“爸爸!帮我搓背!”
韩念故作天真地一笑,眉眼弯弯,俏皮又妩媚,“你不是说一起洗澡吗?”
抹掉一脸的水,唐亦天开始后悔了,后悔当初把呆呆的、笨笨的小香菇教得这么狡猾又聪明,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黑黑矮矮的小丫头…
她绝不敢穿得这么诱人!小吊带又低又短,身体的弧线流畅又诱人,艳丽的玫红色衬得她皮肤白得耀眼,浴室里蒸腾的热气熏红了她的两颊。耀灵调皮地用水一泼,那水珠顺着她的颈项蜿蜒着滑下,滑过玲珑的锁骨,滑进那不算夸张却依旧叫人血脉贲张的深沟中,衣服立刻湿了一小块。她抬手把衣服撩了一下,平坦的小腹光洁白嫩,好像一掐就能软软歪在他怀里。
她坐在浴缸边弯着身子耀灵洗澡,平角裤紧紧地勾勒出臀部浑圆挺翘的形状,每一次弯腰都往下褪一分。
唐亦天拳头紧握,五官因为过度压抑而显得有些狰狞吓人,浴池里的耀灵被妈妈挠得咯咯笑,侧脸一看爸爸黑着脸杵在一旁,吓得他往妈妈怀里一缩,“妈妈…你看爸爸…”
“嗯?”韩念满手的泡沫在给耀灵洗头,顾不得回头去看,“爸爸怎么了?”
耀灵酝酿了一下措辞,找了个比较贴切的形容,“好像耀灵拉不出粑粑的时候一样…”
唐先生又一次肯定了——自己当初干嘛要把这个小东西从贺家抢回来!
****
给耀灵洗完澡,韩念自己也湿了半身,索性随意地冲洗了一把。母子俩走出浴室时,唐亦天黑着脸坐在床上——看、电、视!
“爸爸!我们洗好了!”耀灵手里还抓着洗澡时玩的小鸭子,好不开心。
唐亦天看了儿子一眼,傲娇地没理睬。搞什么“回忆”的主题啊,就连自己从浴室里被赶出来的戏码都和当年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等韩念哄好耀灵睡觉,刚走回房,就被唐亦天拖拽着往浴室走。他像是很生气,都没控制手劲,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腕骨。韩念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抬脚就去踢他,可她的一脚踢在他那一身结实的肌肉上就像棉花砸过去似的,唐亦天毫无感觉。
“唐亦天!你要干嘛!疼死我了!”
“我、要、洗、澡!”唐先生再次宣布自己的要求。
“你发什么神经了!”韩念使劲甩手,“我刚才洗过了!”
唐亦天回头,一双眼眸沉得吓人,抬手一拎就把她连着衣服丢进了浴池里,水花四溅。韩念惊得大叫一声,他抬脚迈了进去,一手握住她扑腾的小手,一手抵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下去,不给她反抗和顶嘴的机会。
五年前她就是这么乖乖被自己吃掉的,五年后——也得一样!
*的吻先是狂热又急切,尔后是温柔又细致,舌尖一点点品尝她的味道。热水早已浸透了两人的衣服,唐亦天胡乱地扯掉湿哒哒的小吊带,韩念下意思地往后一缩,却被他拽着狠狠摔到他胸前,火烫的身体撞在一起,像要迸射出火花似的。
他的声音因为汹涌的□而沙哑低沉,“小念,五周年快乐…”
“嗯…”她伏在他身上,水也烫,他也烫,烫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我爱你。”
****
韩念不止一次想过关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问题,那里有对他的爱,也有对他的恨,有该如何忘记过去的他,也有该如何报复现在的他,以及如何在未来离开他。
可笑的是,一切都是绕着他。
就好像这一辈子爱与恨,忘却还是思念,相互折磨还是相忘于江湖,都只可能和这个男人有关。
他们恋爱那会儿有一次吵架。那时候贺东言还像个不怕死的勇士,一次次撞着韩念这堵坚硬的南墙。韩念赌气说道,“唐亦天,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贺东言也不比你差!”
唐亦天本是想哄她的,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可她的意思是——要分手?他莫名就火大了。在他看来,他们之间再怎么吵,再怎么闹,都不该提分手。所以他也气了,“好啊,那你就换换看!”
韩念气得甩手就走。
贺大少爷见缝插针,屁颠颠地就约韩念吃饭。一桌子都是韩念喜欢吃的川菜和湘菜,耳边再没有唐亦天的啰嗦——“别吃那么辣!”“吃点蔬菜!”“喝点菊花茶!” 她胃口大开,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爽快。
到了晚上回了宿舍,胃里火烧火燎,接着绞痛得她眼泪直流。她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贺东言,半夜两三点,贺大少爷早就关机睡觉了。无奈之下她拨了唐亦天的电话,她只是想问他,以前她胃疼时他给她买过的胃药叫什么,以前她从来不记这些事,生病了都是他买药。
接下来的发展就和所有恶俗的爱情故事一样,深夜没有出租车,他背着她往医院跑。那时候他失去了全部,能给她的只有他的肩膀、他的后背。
她记得那晚的月色特别好,照在他身上像是披撒了一层银光。王子失去了一切不再闪耀,却依旧是个英勇的骑士,踏月而来。
其实韩念并没有多感动于他背着自己一路狂奔,她只是幡然醒悟他在自己身边时,那些她不在意的点点滴滴,竟然早已渗透进了她的全部生活。
离开他,她竟无所依靠。
那时候韩念伏在他背上,被他颠得更疼了,汗珠一颗颗滚落。他哄她,“你分分神,别老想着疼,你数我的心跳声吧,很快就到医院了。”她听话地贴在他背上,数着他急促的心跳声,“一、二、三…”
他突然说,“小念,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架的。”他是生气,但他更心疼这样的她。心疼她胜过自己受委屈。
后来在医院挂上点滴,她问他,“唐亦天,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比她懂事,比她温柔,比她更有资格得到他的爱。
他正在给她吹一碗热粥,低着头,俊挺的眉骨在眼窝投下灰色的影,他一边吹着气一边说,“大概上辈子杀了你,这辈子来还的…”
****
此时的唐亦天在她身侧熟睡,她伏在他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又一个失眠的夜晚,她用往日的点滴打发漫漫长夜,竟别样的甜蜜。
如果他真是上辈子杀了她,那么她呢?应该也是吧,他们上辈子一定是对仇人,同归于尽,灵魂才会到死都纠缠在一起,待到这一世,相爱相杀。
想着这些她竟有了些困意,贴着他浅浅地睡着了。
不过她到底是睡得浅,清早天才擦亮,她就醒了。身旁的唐亦天像个孩子一样哼了哼,继续蒙头睡过去。
韩念悄悄起身,一旁的手机轻轻地震动了一下,这么一早的短信不是推销就是诈骗,韩念抓过手机往卫生间走。
划开解锁,信息竟然是张律师发来的,韩念稍稍坐起了身来,一条短信不长,却字字惊心。
“你父亲被检查出动脉瘤。”
第49章 PART49
动脉瘤一般长在脑内,特点就是突然破裂,导致大脑动脉破裂而死的。多发生在五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常伴有高血压、冠心病等。
韩念知道父亲韩复周有高血压,但是并不严重,多年来他身体一直都健康。即使是三年的牢狱生活,他也都一直都告诉她并无大恙,韩念之前见他气色也都不错。
现在回想起来韩复周时常轻微头痛,不过那时候,他公务繁忙并未在意,伏案工作时间久了,颈强直也是常有的事。
在后来的审查期间,他偶尔头痛会剧烈些,也只当是愤怒郁结所致。现如今张律师告诉韩念,前几天韩复周突发眼神经麻痹、眼肌瘫痪,在监狱医院先做了CT后追加了彩色多普勒检查后才确认是颅内动脉瘤。
原判无期徒刑的罪犯从执行无期徒刑起服刑七年以上方可保外就医。韩复周才服刑三年,显然不符合要求。之前韩念多方斡旋就是想替父亲减刑后再以身体不适为由保外就医。
被唐亦天阻挠后减刑无望,她也决定尊重他的底线,但她万万想不到,当初想用来规避刑罚的计划竟然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现实讽刺地又一次告诉她,命运捉弄起人来真的一点也不含糊,无情、无感,不留余地。
对于无期徒刑服刑未满七年的罪犯,如身患严重疾病,短期内有死亡危险,可不受七年的时间约束。可偏偏韩复周的动脉瘤只要不破裂,就没有任何生病危险,以吃药控制肿瘤大小即可平安度过余生。可能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但也可能活不过明天。颅内动脉瘤就像一颗随时爆炸的炸弹,谁都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受到刺激,或者突发高血压,导致动脉瘤破裂。而破裂死亡率是100%,甚至没有留下那可怜的、微小的1%让韩念去相信奇迹。
它太过随机,像一场用生命做筹码的赌注,每一分每一秒都游离在生与死的边沿。
张律师的最后一句话是,“现在判定这个动脉瘤是否符合保外就医的条件还是未知数,但是韩小姐你要知道,有一种情况是不允许保外就医的——罪行严重,民愤很大。”
韩念在阳台上慢慢地弯下腰,最后蹲坐在地上,清早的风很凉,透过她单薄的睡衣,一点点吹进骨头里,她很冷,却无处可依。
这样大的一个世界里,她没有一个角落可以哭泣,只因为她哭泣的对象是她的父亲,这个全J市人人唾骂的贪官。她没有资格哭,她的眼泪也不会有人同情,就好像她承受的一切痛苦、责骂与折磨,都是应该的。
谁叫她是韩复周的女儿,她活该。
****
周末总是赖床的好日子,耀灵老早就醒了,但一直躲在被窝里玩钢铁侠。韩念掀开被子,他扑通一声跳下床,光着小脚丫就往外跑,直冲冲地跑进爸爸妈妈的卧房。
见爸爸还在睡,耀灵钻进被子往里爬。唐亦天迷糊糊间摸到什么滑溜溜、热乎乎的东西,心头一热,紧紧捏了一把,手感软、滑、Q、弹,简直叫人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