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唐亦天抬起头说,“学会两样就够了!”
“那你以后就喝粥喝汤?”韩念看他一副饿坏了的模样,又给他煎了个荷包蛋。
喝粥喝汤还不够吗?!唐先生心中吼出一万次够了!以后…要是有以后,有什么不够呢?
鸡蛋煎得恰到火候,淋上几滴酱油递到他面前,韩念问,“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尝尝?”
他戳了一下鸡蛋,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看她娇小的身躯被自己宽大的卫衣裹着,那种感觉既甜蜜又叫人心痒难耐。“咳咳…我们出去吃饭吧。”
“出去?”韩念看了他一眼,唐亦天迎上她的目光,黑白分明又深邃的眼里写着三个大字——“去约会”。
韩念想,她有多久没约会过了呢?唔…真的久到她都忘记了。既然她打算试一试,那么就放下一切,全身心地去试一次,又何妨呢?“好。”
得到她的同意,成熟稳重的唐先生以淡定的态度一口把煎蛋吞了,儒雅地擦了下嘴角,起身说,“那我去换衣服了。”
韩念叫住脚步飞快已经走上半层楼的他,“就这么穿吧。”
就这么穿?唐亦天一怔,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她,继而笑了起来。那样久违的一个爽朗笑容,韩念莫名地鼻头一酸,她抬手随意摸了摸鼻子,“好了,那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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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是一身休闲运动装,韩念素着颜,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像极了刚上大学时的模样。
那时候她梦想着等她上了大学以后,就可以和他在校园里一起散步、一起学习、一起去食堂吃饭,可惜她刚进大学,他就退学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抽空来学校陪她,后来他一个月几乎没有一天能在J市,约会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唐家还有几处铜矿在非洲,唐凯去世的第二年初夏,唐亦天就带上十来个工人去了那里。刚去的时候生活条件极端恶劣,连自来水都没有。他打越洋电话给她时却很少抱怨,语气都是开开心心的,还能逗她笑。
“哎,小念,你说奇怪不奇怪,就咱们矿前面那条河,我看村子里的人又在那里喝水,又在那里洗澡,我想喝水我不敢喝,洗澡总行吧。哎哟,跳下去洗回来全身都起小红疙瘩!”
“小念,知道吗?那里的人竟然不吃蛇!打死了蛇也不吃,我就和他们商量卖给我们,一条胳膊粗的大蟒蛇,才八十块钱!现在每天都有人给咱们送蛇来!我们的伙食不要太好!”
“到了非洲我才知道什么叫物种丰富,这里的昆虫,我在国内一只都没见过!我都拍了照,回头发给你看,啧啧…”
他虽然年轻,可对生意的敏锐度却不输给任何人。买下一个新矿,他只挖两年,就转手卖出。两年的时间,相对于几十年的矿龄,唐亦天的行为在别人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他笑着和韩念说,“两年,最多挖了三年的矿,我可以原价、甚至比当初更高的价格卖出,那么这两年我挖的就都是白捡的。我的资金永远在自己手上,赚的都是捡来的,既不积压,也不过度投入。”
她对此一窍不通,却听得津津有味,“那你的意思,你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那时候她真的只是为了打趣才这么说,唐家几代人的基业所剩无几,单单凭他一个人力挽狂澜?韩念不敢有太多的期盼,也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她想的很简单,日子只要能过就好,有饭吃,有衣服穿,闲暇的时间去旅行,穷游也没问题!
只是她不曾想到,唐亦天真的做到了,好像一座大楼如何瞬间坍塌,就又如何一夜拔地而起。
当他从非洲晒得黝黑归来时,韩念想,从十五岁到如今,唐亦天没有给过她任何一个不爱他的理由。她注定了爱他,因为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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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刚开学不久,J大的校园里一片活力与朝气,不像考试月那样灰暗一片。
韩念两手抄在卫衣口袋里,看着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的学生,有的喜上眉梢,有的唉声叹息,有的在期待着什么,有的又像刚刚失去了什么。
从别人的生活里走过,她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曾经。“哎,我到底是老了,看到这些学生,压力真大。”
唐亦天低头看看她,她这样打扮起来和那些学生丝毫没差别啊。“哪里,我看着你比有些人还年轻呢…”
“谢谢夸奖啊!”韩念看着他笑起来,笑容凝在嘴角,她有些痴痴地说,“可是眼神不一样啊,再怎么装嫩,再怎么伪装,也装不出那样的眼神。”他们眼神里的天真、青涩、对未来的期待,她早已失去。
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眼神,每天等着他的电话,等着他的邮件,等着他回来。几乎全校的男生都知道,这位女神名花有主,他们都没戏!即使和那位黑马王子异地恋,甚至跨国恋,都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有人傻钱多的贺家公子才会吃饱了没事做,一个劲往上撞。
“那我的眼神一定更老了。”唐亦天感慨了一句,抛给她一个极锐利的眼神。
韩念咂舌,客观地点评,“唔,看着比我老八岁!”
只比她年长两岁的唐先生瞬间备受打击,拉着她要离开这样太过刺激人的地方。“走走走,去吃面去。”
学校后街小巷子里的面馆还开着。唐亦天替韩念拉出老旧的木条凳,让她坐下,然后对着老板说,“两碗六鲜面加煎蛋。”
“真难得这家店还开着,文中那家馄饨店都关门了。”他坐下来,小心地用餐巾纸擦干净筷子递到她手上。
“你也知道?”她有些好奇地问,她还是送耀灵去上幼儿园时才发现的呢。
“碰巧开车路过的。”唐先生继续擦勺子。
那段窄小的路根本不通车!韩念斜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如曾经——嘴硬。
老旧的面馆白墙依旧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木凳子也还是当初的那一条,老板和老板娘也没什么变化。回到过去,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难。
热腾腾的两碗面端上桌,木耳、皮肚、青菜、肉丝、香肠和鹌鹑蛋,黑的白的红色绿的,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唐亦天把荷包蛋夹到她的碗里,像是多年前来这里吃面时养成的习惯一样,对她说,“多吃点,长个子。”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韩念抿着嘴故作镇定,“唔,二十八岁还能长个子,那真是二次发育了。”
他把煎蛋夹回自己的碗里,一口咬了大半,“我自己吃,我还没吃过这家的煎蛋呢!”
韩念歪头看着他,周围的一切就像是老旧的无声电影一般,黑白的画面不太流畅地一幕幕闪过,无声,却有情。
她夹起一根面条刺溜吸进嘴里,连滋味都和当初一样。
第29章 PART29
三月初,早樱悄悄绽放。
从后街的小巷子走出来,有一条下坡路,路两边都是樱花树,每逢早春,一路繁花。樱花盛放,太过烂漫又太过匆匆,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一年赏花的时节。
韩念许久没走过这条樱花道了,以往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唐亦柔就会约自己去赏花逛街。她扭头问他,“亦柔…的公墓在哪里?”
走在她身后的人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低沉地开口,“在T市。她丈夫还有孩子会时常去看她。”韩念逃走的时候,正是他妹妹唐亦柔新婚的时候。唐亦柔是T市安仁医院的骨科大夫,嫁给了肿瘤外科的医生路燕飞,却在婚后还不到一年的时候,被一个神经失常的病患不幸乱刀杀害。
韩念回国听到这个消息时万分震惊,无论她内心多么恨唐亦天,却也不会希望他的家人出意外。
“你想去看她吗?”唐亦天问道。
韩念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是午后三点,“现在去…来得及吗?”
他牵起她的手,“有什么来不及的。”
韩念没去过T市,不知道具体车程的多少,不过听他那样说话的口气似乎不太远,便没有反驳他冲动的行为。唐亦天拉着她回到家,开了车就出发,到了晚上八点,路过一个服务区休息时,他捧着两桶方便面回到车上对她说,“你先吃点,还有三小时。”
韩念当时就明白了,唐亦天是真的开启了回到过去的模式了。
吃了泡面,车里又暖和,韩念有些困乏,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听见她哈欠连天,唐亦天说,“你睡一会吧。”
“我睡觉不影响你开车吗?”韩念眨巴了几下眼睛,困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夜晚的高速路,坐在副驾驶的人肯定是不适合睡觉的。
他从车里翻出一包香烟,拿出一根浅浅叼在唇上,侧目问她,“可以吗?”
他以前不会抽烟,韩念也没见过他抽烟,如今看他动作熟练,她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吃惊的是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更吃惊的是自己回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他抽烟。
看出她眼中的惊诧,他浅浅勾了下嘴角解释,“有时候太累了,才会抽。”
车顶暖色的灯光照下来,他侧脸的轮廓线更加深刻,韩念微微眯着眼,看着一支烟如何把他从少年的张狂切换为了成熟的内敛,她竟没那么反感抽烟了。
见她继续沉默,他抬手把烟拿了下来,放回盒里,“算了,也没那么困。”
韩念本想开口对他说没事,话到嘴边却也没说。看着身边的人因为迁就自己而憋屈着,这种感觉还挺好的,她坐直身子也不睡了,陪着他开夜车。
时间果真就如他说的那么准,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他们才到T市。在顾氏的连锁酒店里开了一间房,明早再去公墓。
专为VIP客户准备的套房里各种用品一应俱全,韩念扫了一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冲他抱怨,“你早说这么远,也让我拿件换洗衣服啊。”
“明天去买好了啊。”唐亦天摊手,男人永远不懂女人出门旅行要带多少东西,在他看来,这次最多没带内裤罢了,而且卫生间里还提供了内裤,所以应该什么都不缺才是!
韩念没好气地进了浴室,重重把门关上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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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七个多小时的车,韩念虽然没做什么,却还是累得腰酸背疼,沾了床就睡着了。到了半夜口渴醒来,才发现唐亦天一直靠在床上没有睡。手机的背光微弱地亮着,照在他脸上,一双眼眸愈发深沉。
她歪头一看,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唐亦柔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她头纱洁白,笑容明媚,一切都定格在最幸福的时刻。
韩念伸手搂住他,轻靠在他身上,他哑着嗓子说,“她那时候都快要临盆了,和我打电话说,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她轻轻点头,听他诉说。
“孩子叫正则,是个男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韩念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冰凉的液体碰上她的指尖,韩念知道,他哭了。
漆黑一片的时候,才是属于唐亦天的软弱时刻。
“我知道。”她应了他一声,刚要抬头看他就被他狠狠搂进怀里,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不让她看到自己流泪。
“别离开我了…”他说。
韩念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继续靠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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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墓出来时,唐亦天的妹夫路燕飞就带着外甥正则来接他们了。正则比耀灵小半年左右,奶声奶气地叫他们,“舅舅,舅妈。”
韩念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舅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好笑笑把他抱进怀里。
“我今早才看到你发的信息,就赶紧请假了。家里知道你们来了,已经准备了午饭。”路燕飞说道。韩念还是第一次见他,看到他脑子里就闪过那样一句话,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路家是T市声名赫赫的杏林世家,一家子四代同堂,好不热闹。对比别人,再看看自己,韩念和唐亦天难免羡慕。路家的长辈和小辈都在安仁医院工作,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家里只有请假的路燕飞和轮休的路翰飞。
路翰飞性格直爽,见了韩念就一通夸耀,顺便还对唐亦天表达了深深的羡慕之情。“天!韩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哎,不对我应该换个词,哎哎哎,想不出来,现在满脑子就是漂亮这一个词了!难怪我家雅南总听甘愿和林蓁说起你,唐兄,嫂子真漂亮啊!你太有福气了!”
韩念稍有些尴尬,想解释却被唐亦天搂进怀里,一副恩爱甜蜜的模样,只好作罢。
路燕飞忍不住提醒弟弟,“我看今天雅南上班不在家,你就得意吧。”
“雅南在家!我也这么说!做人要诚实!威武不能屈!”路翰飞一脸正气,说着拍了下一旁的正则,“一会你婶婶回来不许说啊!”
路家老太太因为孙媳妇唐亦柔的去世悲伤过度,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不过去年年底家里添了一对龙凤胎,老人家的精神才好一些。
“我们路家对不起你们唐家啊,好好的女儿嫁进我们家,是我们没照顾她好,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时隔两年多,一说起来,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种意外,谁都不想的。”唐亦天在夜里流泪,在白天才能足够坚强。
“这位就是亦柔以前说起过的韩小姐吧。”老太太伸手拉住韩念,拉起了家常,“你们有孩子了吧?”
韩念刚一支吾,唐亦天就替她作答,“奶奶,有孩子的,孩子今年三岁了!”
“哎哟,真好真好…”老太太开心地笑了,“有照片给我看看吗?”
韩念又是一愣,唐亦天就从怀里拿出他的手机,打开相册给老太太看。韩念探头一看,是他上次去幼儿园找耀灵时拍的,她暗想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孩子是他的吧…
“这娃娃长得好!”老太太连声夸奖,唐先生无比自豪,“是的,还很聪明!长得像妈妈!”
“男孩都像妈妈。”老太太说,“你看正则,长得多像亦柔啊,一样的好看!”
韩念站在一边,看着他弯着腰和老太太说话,一张一张翻着相片给别人看他的儿子,那种自豪的笑容让她蓦然有些心酸。
到了晚上,路家的路医生们就都回来了,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一张大长桌都不够坐。唐亦天一直保持着微笑,像是要把他这些年错过的笑容和幸福一点点补回来。
韩念看着他舒展的眉眼,也忍不住跟着就微笑了。他们都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他是不笑,而她是假笑。
晚上就在路家留宿,宽敞的客房整洁又干净,路燕飞也给他们送来了各种日用品,照顾得体贴又周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客房里的双人床只有一米五宽。
按说这样的尺寸并不多窄,可对于韩念来说,一米五基本就是她一个人的领土。唐亦天自然了解情况,他利索地卷起一床被子铺到了长沙发上,把床留给了韩念一个人。
韩念想起她上大学那会儿,他从非洲回来,她拉着他去爬山野营看日出。
双人帐篷也是一米五的宽度,她搂着他保证自己一定会乖乖睡觉。等她半夜想上厕所醒来,才发现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出来一看,他裹着睡袋靠在树下面,也不知自己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硬生生把他赶到了外面。
第二天一早醒来,唐亦天是这么说的,“肺都要被你踢炸了。”
如今他依旧心有余悸,所以索性自动去睡沙发了。关了灯,漆黑一片,韩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叫他,“哎,你还是上来睡吧。”
唐亦天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似乎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起身抱着被子睡了上来。他的身上又暖和又舒服,韩念轻轻搂着他说,“其实,回到过去,也不错…”
他轻轻嗯了一声,手却把她紧紧搂住。
第二天一早,唐亦天果真一副受了内伤的模样,铁青着脸在卫生间刷牙。她憋着笑故意走过去问,“昨晚睡得好吗?”
唐亦天看了她一眼,“好得很。”
韩念挤了牙膏站在他旁边刷牙,镜子一高一低的两个人比肩而站,唐亦天忽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含着满嘴的泡沫不清不楚地叫了她一声,“小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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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安仁医院与顾氏的合作关系,唐亦天和韩念一早去医院参观了一圈。临近中午时回到路家吃中饭。
今天医院比较忙,家里就只剩下路家老太太和两房媳妇在家。未免唐亦天和韩念干坐着无聊,老太太热情地招呼他们去看看路家的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路家这么多年的历史,有抗战时期的用过的医疗器械,有路家老爷子当年抗美援朝做随军军医时的衣服,还有最早的“安仁西医馆”的招牌。
仓库里的摆古架上还整齐地放着老爷子在世时收藏的一些古玩把件,有不怎么值钱的明清碗碟,也有上品的宋代官窑,更有一块明代的鸡血石印章。
老太太拿着印章给他们看,“老头子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方印章了,还是他随军去朝鲜的时候偶然得到的!”
两指宽的鸡血石,只是小小一块石头的重量,韩念伸手接过,沉若千斤。唐亦天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把印章还了回去,匆匆出了仓库。
他牵着她的手,只觉得从指尖到掌心都是冰凉的,他紧紧握住,直到它渐渐温热起来,唐亦天的心才稍稍落下。
午饭过后,老太太拉着他们多留几天,可唐亦天以公司还有事为由婉言回绝了。一路又开车回去,七小时的路程,韩念一句话都没说,唐亦天也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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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时又是深夜。唐亦天从洗完澡出来时,韩念坐在床上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他走过去,轻轻弯下腰吻她,韩念眨了下眼,侧脸回避了他柔情的吻。
唐亦天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继续吻上去,他的唇又热又烫,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就探进去,像一条灵活的蛇勾起她全身的敏感神经。他一边吻着一边把手探进她宽大的睡袍里,抚摸上她滑腻的肌肤。掌心薄薄的老茧摩挲得肌肤一点点敏感起来,他轻轻揉着那团柔软,吻也滑到她的耳垂上,反复吮咬着,一边低低醇醇地说,“小念,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嗯…”她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在回答他。
解开她的睡袍,把她光溜溜地压在身下,唐亦天沙哑着嗓音说,“再生一个女儿,长得像我,好不好…女儿和爸爸总是最亲密的。”
“你看路家那对双胞胎多好玩。”他由衷地感慨道,“给耀灵添个妹妹吧。”
他身下的韩念突然打了个激灵,全身都颤栗了一下,迷离的双眼瞬间睁大,一把就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唐亦天被她推得侧身一歪,奇怪地看她,“怎么了?”
韩念胡乱地抓起睡袍把自己裹了起来,往床边缩了几分,“别…”
“小念?”他又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她看着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白得吓人。“唐亦天,我不能这样。”
“嗯?”
“我不能沉浸在这样的幸福里。”她惨笑了一下,“我知道这很幸福,也很美好。我和你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我们在大学里散步,和别人开心地说起自己的孩子。可太幸福了,你知道吗?这样的幸福,我不配得到。”
“小念…”他伸手想抱她,却被她躲过去,跳下床,她与他隔着一张床对立着,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唐亦天,别靠近我。我试了,我真的尝试了去忘记,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根本就忘不了。也许我可以忘记恨你,也许我可以忘记你曾经做过的事,可是我忘不了我的父亲还在深牢大狱中。”
唐亦天不明白,那样的美好怎么就一瞬间破灭了,像是一场梦一样,毫无征兆,说醒就醒,而无论你怎么做,都不可能回到方才的梦境中去。
“你也别骗自己了。我都不可能忘记,也不可能骗过自己。”韩念继续说,“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我们躲不过,也忘不掉。我们可能回到过去吗?耀灵怎么办?我要怎么告诉他他有个父亲,他却一直不知道?我父亲怎么办?我要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然后我一个人幸福?”
唐亦天哑口无言,韩念凄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看吧,你也知道没办法。唐亦天,那样的幸福你我都不配得到,当你当初选择把我父亲推进深渊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自己再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你唯一可以幸福的方式,就是忘记我。”
从她回来的那天起,唐亦天就期盼着她能放下那该死的冷漠和傲然,变回曾经柔弱又依赖他的韩念。此时此刻,她确实那样柔弱又无助了,可却是在向他告别。
“小念,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唐亦天伸手向她走近,韩念却退后了两步,摇摇头,“别天真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像当年那样了,只要彼此深爱就可以天长地久。”
她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一刀就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留恋,像个英勇的大侠一般,不谈儿女情长。她是无情的剑客,却是他纠缠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