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光两手一摊,嫌弃地说:“我要你听我安排做什么,美术馆这么多员工,谁不比你身强力壮?”
“那你想怎样?”陈式薇问。
“如果我能解决,那两个展厅就都是我策划的,我自然是要总策展人的署名。”她昂起骄傲的下巴,趁火打劫未免不够君子,但等价交换却是情节合理的。
陈式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咬牙答应:“行!”
直到此刻,余白才彻底明白,黎夜光说的胜利火把是什么意思。她站在狼藉一片的展厅中央,一身红衣似火,笑得明媚灿烂,那些属于她的东西,最终都被她握进手心,谁也别想抢走。
“那就开始行动吧,现在还有24小时,今晚谁都别回家!”
为了保证评审的公平性,主办方除了聘请美协的十位专家组成评审委员会,还另设立了监审委员会,一行共计十五人。
艺源美术馆所有员工连带着余白,忙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将新展厅改造完毕。评委会抵达时,黎夜光正好将地面最后一片纸屑捡起,丢进了垃圾桶。
姬川领着评委走进展厅,黎夜光神采飞扬地迎上前做介绍,“东南展区的展品以时间线排布,将所有参展作品按照临摹原作的年代进行排列,呼应‘丝路千年’的主题。新旧展厅皆以‘长廊’的形式设计,新展厅是‘弓’字长廊,旧展厅是‘回’字长廊,走进展厅就如同踏入千年之前的河西走廊,而沿着时间线观看作品,在欣赏佳作之余,还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丝路艺术一千年来的演变过程。”
她一边娓娓道来一边为评委引路,“第一区域是北朝壁画,首先是北凉时期的壁画,接着是北魏、西魏、北周;第二区域是隋唐时期……”
“此外,在美术馆的教育推广中心设有数字影像投放,可以让观众更好地了解壁画的来源。新旧展厅之间的花园还设立了儿童美术天地,观展的家长可以带孩子体验线稿填色活动以及看图说故事等美教项目……”
展厅外的走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累到瘫痪的人群。
“黎组的精神怎么这么好,昨晚大家不都一起没睡吗?”阿珂顶着比眼睛还大的黑眼圈,说话都有气无力。
“她是变态,我们又不是。”长椅上的高茜翻了个身,顺便踹了地上的余白一脚,“你最近在家给她炖补品了吗?”
余白摇头,要是有补品可吃,他怎么还会累到四肢无力呢?
“幸亏黎组机智,想出补救办法,要不然一天时间哪能搞定啊。”唐生累到虚脱,但对黎夜光的敬意一分不减。
靠在墙边的陈式薇冷冷地说:“我还以为她想出什么高招呢,结果只是拆掉一半隔板,把封闭的隔间变成‘弓’形回廊……”昨天她手忙脚乱、没了主意,才会求助黎夜光,哪知黎夜光只是拆拆补补,就抢走了总策展人的署名?!
“哎哎哎!自己想不出主意可别酸!”高茜翻身坐起,虽然她现在很累,可揍陈式薇一顿的力气还是有的。
“我有什么可酸的,这只是她的小聪明罢了。”陈式薇恨恨地咬牙,黎夜光不但凭借小把戏将展厅改头换面,还把自己辛苦找来的影像资料拿走投放,给她的展览添光添彩?
没等高茜起身撸袖子,黎夜光凶残又冰冷声音就传了过来,“陈组长,输了的人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可没资格评价胜者哦。”
她一身红衣款款走来,脚下每一步都极尽傲慢。见她出来,组员们立刻围上前,七嘴八舌地追问情况,“黎组,展厅效果如何?”“评委能看出是临时搭建的吗?”“他们满意吗?”
黎夜光站在人群中央,众星捧月,她一如当初那般闪耀明亮。无所不能的黎组无论经历多少坎坷与失败,依然是组员心中不败的神话。
她嘴角噙着笑,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竖起食指,直指天空!
组员全员欢呼,黎组威武!天下第一!
哄闹的人群散去,黎夜光悠哉地走到陈式薇面前,神色睥睨地说:“评委会很满意‘时间线’的概念,现在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
“你这是要给我上课吗?”陈式薇冷笑。
“上课说不上,只能算是指点一二吧。”她笑眯眯地说,陈式薇一愣,噗嗤笑了,“也罢,我确实输给了你,就听一听你的高见吧。”
“从一开始你的策展方案就是为了突出自己,炫耀你从国外学到的新式策展,炫耀你可以弄到高清图像资料,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忽略了艺术家和艺术作品本身。策展人的工作是搭建大众与艺术之间的桥梁,而不是取代艺术品和艺术家冲到观众面前表演。”黎夜光缓缓说道,“学会隐藏自己、突出作品,是一个策展人的基本修养。”
她睿智的双眼,骄傲的神色,还有嘴角自信的笑容,让陈式薇心中一动,轻叹一声说:“你这样聪明,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爸爸啊,或许是像你妈妈……”
黎夜光低头浅浅一笑,“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我的聪明或许与她有关,又或许与她无关,但家里那本stevenlavine的《exhibitingcultures》却是你当年留下的。”
陈式薇一怔,黎夜光优雅地一甩长发,潇洒离去,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点点模糊,陈式薇想起她很小的时候,就总缠着自己给她念书,其实从小她就是个聪明孩子啊。
或许是因为太聪明了,自己才不配做她的母亲吧。
第八十七章 技法与情感
part87
相逢与离别是一样的概率,选到什么就是什么。
——《夜光夜话》
黎夜光以“时间线”为思路的策展方式,不仅得到评委会的一致认可,还重新吸引了大批观众来艺源美术馆二刷展览。
她之前准备好的宣发也同步进行,短短几天,人们已经将“沉浸式”展览的记忆抹去,只记得艺源美术馆正在举办一场高规格、高格调的壁画临摹展。而“黎夜光”这三个字在壁画特展结束后,沉寂小半年,终于重出江湖。
吃早饭时,她的电话就没停过,曾经的赞助人热情地打来电话与她谈合作,余白一边吃锅贴一边默数,吃十个的时候是孙总,吃二十个的时候是张总,吃三十个的时候是王总……等余白把五十个锅贴全部吃完,黎夜光却一个合作都没答应。
“你是打算继续和姬川合作吗?”余白问她。
她挂掉电话,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
余白以为她要比较条件、择优考虑,于是点头说:“恩,是该好好选一选,毕竟事关你的理想嘛。”
黎夜光夹起一个锅贴,咬了一口,冷掉的锅贴又硬又油,她放下筷子,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说:“你吃饱了吧,吃饱了咱们就去美术馆。”
“我今天还要去吗?”余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疑惑地问。这一周都是评委在复评作品,和他没什么关系啊。
“有个采访。”黎夜光说着竖起一根手指向他保证,“本月最后一次。”
余白抿嘴,很乖地点了下头,只提了一个小要求,“那今天晚上可以去吃羊肉火锅吗?”
黎组微微眯眼,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我和肉,你更想吃哪个?”
这个问题既不是“你妈和我同时落水”,也不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自然没什么难度,余白没有犹豫,双眼雪亮、略带羞涩地说——
“肉。”
黎夜光对这个答案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那你以后就和肉结婚吧!”
“……”
余白很是郁闷,她的问题里根本没提结婚啊,为什么自己认真回答却被如此对待?况且肉是食物,她又不是食物,根本就不能吃,两者二选一,除了肉还能有什么答案?
到了艺源美术馆,还在生气的黎夜光就把余白丢给两位采访记者,自己去展厅巡视了。一周的复评时间已经过半,评委会也确定出了大部分优秀作品的名单,虽然优秀作品还需要经过终审才会定出最后的名次,角逐金银奖,但专家们见到好作品免不了要反复欣赏,暗暗在心中提前打个分、排个名。
因为展览作品按照时间线排列,所以同画《舍身饲虎图》的余白和wilsion就成了邻居,两幅作品面对面挂着。黎夜光从旧展厅巡视到新展厅时,几位专家正围着两幅《舍身饲虎图》讨论,看样子是觉得这两幅作品大有看头。
说来有趣,两幅作品虽然临摹的是同一铺壁画,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wilson的湿壁画色彩鲜亮,颜料与墙面融为一体,细腻光洁。而余白的壁画墙面粗糙,不仅可以看到泥层中的颗粒气孔,还有不少麦草梗,乍一眼看去远不如wilson的壁画精致。
wilson是意大利人,他的作品不仅技法高超,还兼具东方韵味,在东南展区确属精品之作,难怪陈式薇如此自信了。
“你们看,湿壁画的技法确实不错,晕染的地方格外细腻。”一位中年专家细细对比了两幅壁画的人物晕染,招呼其他专家一起来看。
“不错、不错,有一种东西方融合的美感。”
“这样看来湿壁画的细腻笔法在表现人物立体感上更有优势啊。”
黎夜光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听得真切,心中暗暗咯噔,她深知晕染是余白的软肋,这次也是经过季师傅的点拨才刚刚悟道。她正紧张之时,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她侧目一看,竟是一脸得意的陈式薇。
黎夜光不客气地回了陈式薇一记白眼,她难道以为她输给了自己,她的丈夫就能赢过自己的土狗?做梦!黎夜光当即把心底的紧张不安一把揪出,狠狠踩在脚下碾压。
她、绝、对、相、信、余、白!
专家们的讨论还在继续,陈式薇沉默不语,静静地倾听他们对wilson的夸奖,她昂着下巴冲黎夜光冷笑,仿佛在宣告某种胜利。
黎夜光索性扭头不看,一转头却瞧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没有围在湿壁画前,而是专注地欣赏余白的作品,她双目一亮,走上前看似随意地攀谈:“我听说北朝时期的洞窟集印度、西域艺术和中国传统艺术为一体,是一种纯东方艺术之间的碰撞,您是怎么看的?”
老专家侧目看向黎夜光,认出她是策展人,“小姑娘年纪轻轻也懂丝路壁画啊,难怪策展的方式很特别。”
“我其实是外行,是这位画家比较懂。”她说着指向壁画粗糙的墙面,故意说得不清楚,“这是北朝的……生、生……”
“生墙!”老专家接过话来,“这种墙壁渗水性强,上色难度大,颜料涂抹的瞬间就会被墙壁吸收,来不及晕染,很容易出现生硬的笔触痕迹,所以晕染时需要采用层层叠加的方式,和西方的笔法完全不同。”
“那和湿壁画比,谁更难呢?”黎夜光追问。
老专家瞥了一眼旁边围着湿壁画的那群人,淡淡地说:“没有实地看过壁画的人,是不了解北朝壁画真正特色的。”
他话音一落,湿壁画前的人群齐刷刷转过头来,刚才还对wilson大肆夸奖的中年专家虚心地请教:“陈老,您有何高见?”
被尊为陈老的专家缓缓开口,“北朝壁画以简约粗犷著称,对绘画情感的要求远高于技法,生墙的特质要求画家胸有成竹、落笔如神,而非反复雕琢修饰。《舍身饲虎图》虽然宗教色彩浓厚,但神佛的形象都来源于人,其实是通过神的形象来表达人的情感,所以画家最需要表达的是传神之美,例如萨埵太子跳崖时的坚决,饲虎时的安详,这种瞬间的情感爆发才是最重要的。”
陈老一席话,全场哗然,展厅里的观众也都围上来聆听他的解读,“壁画临摹要有令人敬畏的力量,它不同于其他艺术创作随性自由,它必须以一种庄严的形式重现历史,传达千年之前的情感,将艺术视为一种最高境界的崇拜,一种对历史文化至真至纯的信仰。”
“西方艺术是画自己所见,而东方艺术是画不可见,不仅要有活的灵魂,就连每一根线条都需要充满情感。”陈老望着余白的壁画,目光里满是赞赏,“所以东方壁画没那么容易被西方技法取代。”
说罢,他双手一背,悠哉地去看其他作品了。剩下的专家面面相觑,开始重新审视两幅壁画。
余白的壁画看起来粗糙,实际却是粗中带细,轮廓线与晕染线明确清晰,在生墙独特的渗透性下,他每一次落笔都留下充满情感的笔触,再加上复原修复的壁画色调温暖、简单明快、古韵深厚。他笔下的人物形体灵动,不加修饰的用笔果断利落,使人物的动作更富张力,情感也更加丰富激烈。
由此再对比wilson的作品,就会发现过多的技法和过于细腻的笔触,在赢得精致感的同时也失掉了情感的爆发。
陈式薇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黎夜光走到陈式薇身边,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贱兮兮地问:“你知道wilson输在哪里吗?”
陈式薇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说:“又上课?”
“指点一二、指点一二……”黎夜光得意时从不掩饰,连语气里都是满满的自豪,画虽不是她画的,但人却是她的人嘛!“因为你和wilson都不懂什么是舍身饲虎,怎么可能画得好呢。”
临摹易,临神难,不曾体验过孤单寂寞、不曾决心为艺术献身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艺术的神不在于笔,而在于心。
今天的采访时间不长,余白经过几轮锻炼后,回答问题比以前流畅多了。问完专业问题,女记者又补充了几个非专业的个人问题。
“余大师,以前您常年在沙漠和深山修复壁画,现在下山参加展览,您觉得都市生活还适应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余白对城市生存有了突飞猛进的了解,毫不犹豫地点头,“适应啊,城里很热闹,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
“看样子您在c市住得很愉快啊。”女记者笑着说。
余白歪头想了一下,山下的世界又新鲜又舒适,还有黎夜光在,他哪有不快乐的理由呢?“是的,很愉快。”
“您此前公开修复壁画,就引发过不小的轰动,这次参加壁画临摹展已入围优秀作品,还有极大可能角逐最后的奖项,前途不可估量。那么您有考虑留在c市,进高校授课或是进画院、研究所工作吗?”女记者继续问。
余白下意识地摇头,他留在c市的话还怎么修壁画啊。可下一秒,他立刻记起自己答应过黎夜光,要试着进入她的世界,一直爱她,绝不分开,于是他又迷糊地点了点头,
他一摇一点把女记者给搞糊涂了,“余大师,您到底是要留下,还是不留下?”
余白懵懵地看着女记者,脑内一片混沌。如女记者所言,他前途无量,那么今后的人生就是留在c市享受生活吗,去高校或是研究所,做一份体面高贵的工作,与黎夜光相依相守?可如果他不留下,就是黎夜光跟着他一起离开,他曾以为她的人生目标只是成功,那么她凭借临摹展重新登顶,就是实现目标,可现在他知道她真正的理想是什么了,她有心心念念的展览要办,那是她一定要实现的理想啊……
他猛地想起她今天早上的欲言又止,心头骤然挨了一锤,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将他包围,余白发现自己确实太蠢了,一直以来这些问题都是黎夜光在思考,他总是活得无忧无虑,只想着与她长相厮守,却没想过该如何真正爱她。
而她早就想过一切,或许,已经默默做了决定。
突如其来的一阵手机铃声,将余白凌乱的思绪拉回,他起身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第八十八章 孤独的象
part88
很多事你以为突如其来,其实是一直在逃避,躲不过去,才觉得当头一棒。
——《夜光夜话》
余白从做采访的会议室走出来,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记者们同他告别,他礼貌地挥手,却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好像是再见,又好像是你好。
高茜和姬川正好路过,余白埋着头大步向前,结实的身躯一下就把姬川撞出三米远。
“对不起、对不起。”余白连声道歉
逼王即便踉跄欲倒,也要保持优雅的姿态,他单手撑墙、甚是帅气地说:“没关系!”
高茜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对余白说:“他现在心情好,你就是把他的腿撞断,他都会说没关系。”
余白回过神,才发现姬川和高茜皆是一脸的兴奋,“是有什么好事吗?”
“天大的好事!”高茜抓住余白的肩膀,激动地前后摇晃,“主办方对夜光的策展方案非常满意,刚打来电话通知,第二阶段的优秀作品展也要请她做策展人!”
这对黎夜光来说确实是好事,她越成功,就离理想越近。
余白扬起嘴角,比谁都更替她高兴。“这……真是太好了。”
“你也不差啦!我刚听到几个评委都在讨论你的画,看样子……”高茜说着挤眉弄眼,狡黠地一笑,“你懂的啦!”
“余大师。”姬川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诚恳地发问,“请问你和黎组长现在是朋友还是敌人?”
余白一愣,高茜立刻抢答,“人家都要双宿双飞了,你村通网?”
“那就好!”姬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你俩一起强强联合,我就放心了。”这真不能怪他多疑,主要是他俩的关系起起落落,落的时候吧,还特别激烈,姬川作为一名艺术赞助人,只想展览成功、光宗耀祖,一点也不想要刺激啊!
“夜光在哪呢?”余白问高茜道。
“应该在展厅吧。”高茜向后指了指,这会儿才留意到他脸色惨白,神色不太对劲。“余白,你是不是早饭没吃饱啊,我看着你脸色不太好?”
“我吃了五十个锅贴。”他老实回答。
“那……”茜姐体贴地问,“健胃消食片,了解一下?”
余白找到黎夜光时,她正在展厅凝望他那幅《舍身饲虎图》,此刻是午饭时间,展厅里只有她一人。
她俏丽的侧影,明媚的笑颜,胜过余白在茫茫世间见过的一切风景。“夜光……”甚至只是念出她的名字都会心头一动,他觉得自己真的挺没出息,若是离开她,一定会难过得要死吧。
黎夜光听到他的声音,激动地转过头来,一脸欢喜:“你知道吗?陈老对你的画赞不绝口。我刚去打听,原来他还是这次评委会的总评委,他这么欣赏你的作品,我觉得你拿金奖的机会很大哎!”
“如果拿到金奖,会如何?”余白向她走近,轻声问。
“这还用说!”黎夜光构思的将来,一切都是闪闪发光的,“肯定是一举成名啊,哦不,你已经很出名了,那就是名利双收!再给你办一场个人展,参加几次拍卖会,日后你的画可就都是天价了!”
“那……如果这些都没有了。”他低声又问,“你会失望吗?”
黎夜光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他,“怎么着,想和我玩感情测验?好啊,那我问你,如果我不漂亮,还又老又笨,你会失望吗?”
余白眨了眨明亮的双眼,“我问你的那些与我本身无关,可你问我的这些都是改变你自身的,我当然会失望啊。”
“噢哟……”黎组啧啧嘴,抬手就对他的狗头一通猛揉,宠溺地表扬道,“破了处到底不一样啊,狗子都变聪明啦!”
余白第一次被她揉脑袋而没有脸红,他只是垂下眉眼,轻声说:“我刚接到电话,嘉煌以西三百公里外的戈壁断崖上,发现了一处石窟群,里面有一批濒危壁画,让我去抢修。”
他漆黑的眼瞳泛起层层波澜,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很乱。
他问她:“我……应该去吗?”
黎夜光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而加重了力道笑着说:“当然应该去啊!你可是余白,怎么能不去修壁画呢?”
余白张口,却又像个唯唯诺诺的孩子,犹豫着不敢说。
黎夜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虽然平日里她喜欢逗他,可正经的时候也知道该如何鼓励他,“我马上给你订票,你早去早回,今年过年早,二月头就是春节了,等我爸回来你就可以提亲……”
“夜光。”他握紧拳头,打断她的话,“那里破损的壁画有一百多平,我至少要修三年。”
黎夜光全身一僵,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就连强大的黎组都一时难以消化,可未及一秒,她的表情就从震惊转为轻松,“那我就买两个人的票,反正评委会周末就走,临摹展也没什么事了,嘉煌以西我还没去过,那里的景色应该很好……”
她说着掏出手机就准备订票,看起来不慌不乱,似乎还有些欣喜与期待,但明亮的双眼却将她出卖——她无法自控地在不断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