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步骤说得有模有样,小滚和橙橙连连点头,况且这也很符合黎夜光的人设,没有她搞不定的事,没有她手刃不了的人,鸡,自然也是一样的。
黎夜光是个做事高效的人,为了节约时间,进果林抓鸡前,她先在灶台上烧了一大锅水,这才拎着菜刀杀进果园。
果园里的鸡养得很好,各个羽翼丰满,胸脯肉鼓鼓的。黎组做展览,一靠专业强,二靠眼光好,没五分钟,她就锁定了园里最肥的一只鸡。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动作迅如闪电,一把就将鸡翅膀逮住,肥鸡才叫一声,黎组手起刀落,直接一刀抹过去,血洒当场。
黎夜光真的佩服自己,优秀的人做什么事都优秀啊!她一手拎着不再挣扎的肥鸡,一手拎着滴血的菜刀,犹如一个无情的杀手,潇洒地走回厨房。
她的动作如此干脆利落,小滚和橙橙自然还没回来。她把肥鸡往大木盆里一扔,此时灶台上的水也已经翻滚冒气,时间配合得完美无瑕。黎夜光拿起一只大瓢,舀了一瓢滚开的热水,往盆里的肥鸡身上一浇。
哗啦一声水响,却伴随出一声凄厉的鸡叫!
没等黎夜光回神,原本已经“死”掉的肥鸡回光返照,一下跳出木盆,疯狂地在厨房逃窜,上下扑腾着翅膀,从地面跳上灶台,又从灶台跳上碗柜,被开水烫掉的鸡毛满天飞舞,脖子上的伤口潺潺流血,甩得厨房犹如案发现场,鲜血淋漓。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烫鸡毛的味道,以及肥鸡惊恐之下大便失禁的鸡屎味……
黎夜光在鸡飞狗跳的画面中,石化了。
余白一路下山,脑子里都在想刘哥的建议,要不要去参加临摹展呢?参加的话好像又如了她的愿,但不参加确实无法证明自己。
他边走边想,刚走到工作室,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一只惨不忍睹的鸡,一边掉毛一边流血,凄厉地向他扑来。
当然,比鸡更恐怖的是追在后面的黎夜光,她高举菜刀,脸上、身上都是血,双目瞪圆,健步如飞!余白的大脑瞬间放空,就连黎夜光大喊一声——“抓住鸡!”他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鸡发了疯一样冲进工作间。
没过三秒,季师傅的声音响彻云霄——
“哪来的鸡啊!!!”
等黎夜光提着菜刀冲过去,季师傅已经抓住这只凄惨鸡走出来,正好和她撞了个面对面。
季师傅的怒火足以烧掉整座余家山,“黎、夜、光!你说我为什么讨厌你!我能不讨厌你吗??啊??能吗!”
黎夜光探头一看,虽然看不太清,但能看到工作台上一片狼藉,想来和厨房是差不多了。她低头小声说:“我哪知道你们……余家的人固执,就连鸡也这么难杀?”
季师傅抓起鸡脖子递到她眼前,“你自己看!你根本没割断气管,就割破了皮和肉……”
黎夜光虽然对他们很抱歉,但必须为自己辩解一句,“那它之前怎么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季师傅看了她一眼,一头凌乱的头发沾了带血的鸡毛,脸上挂着殷红的血痕,手里的菜刀比脸还大,一看就是剁骨头的砍刀,当然割不开鸡脖子。“也许是被你吓休克了……”
“……”
余白回过神,赶紧走过去,季师傅恨恨地夺过砍刀,一刀就把鸡头剁下来,然后把鸡丢给黎夜光。“余白!你看看她干的好事!快把她给我赶走!”
“就事论事啊!”黎夜光拎起无头鸡说,“我杀鸡没杀好是我的错,但我住在你们余家山是合情合理又合法的,这完全是余白欠我的。”
“余白欠你什么,我来还。”季师傅拍着胸脯说,余家家大业大,还能赔不起她?
黎夜光坏笑了一下,“季师傅,那你可真是还不了。”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余白,“我们俩之前是情债未了。”
季师傅还是第一次听到姑娘家如此赤裸地谈情说爱,倒被她弄得红了脸,“你、你们有什么情债,余白都开始和别人相亲了!你死了心吧。”
黎夜光一愣,然后用沾着鸡血的手指向呆若木鸡的余白,“哈哈哈……他相亲?能成功?哈哈哈……”
她的笑声太魔性,又太过一针见血,季师傅一时哑口无言。黎夜光没时间闲聊了,赶紧拎着鸡先去处理现场了。
季师傅咬牙切齿地对余白说:“你听听她的话,你还能忍?”
她的话,余白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就是觉得他不配呗,不但配不上她,也不配有成功。
“季师傅,我和她之前确实有债没还清。”
季师傅生怕他俩旧情复燃,赶忙说:“情债不算债……”
“不。”余白坚决地说,“是我要讨债,讨回属于我的债!”


第四十八章 来都来了
part48
求而不得才会心有不甘,如果一开始就不想要,那就没什么可生气,所以佛系的人生就是不是我得不到,而是我不想要。
——《夜光夜话》
处理完鸡,又清洗完厨房,已是下午一点半了,黎夜光比做饭前还饿、还累。小滚端着一盆洗干净的碗走进来,累得直不起腰了。“夜光姐,你就不适合做这些,下次可别做了。”
黎夜光眨眨眼,倒是丝毫没有被打击,“我觉得挺有趣的啊。”虽然很累,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杀鸡的技能!
“你是有趣了,我呢!”小滚抗议。
“这你就不懂了,展览工作的第四步,就是布置展厅。”黎夜光笑嘻嘻地说,“第五步是什么呢?开展!第六步呢?撤展、清理现场!”
“好好好,鸡给咱们布置展厅,我来撤展,那第五步呢?”小滚可怜巴巴地捂着肚子,“根本没有开展!”
“鸡汤不是炖上了嘛。”黎夜光安慰道,“晚上我给你和橙橙一人装两碗,加鸡腿!”
“不用了、不用了,我一年都不想吃鸡了。”橙橙捂着嘴走进来,她是负责刷锅的,那一锅鸡毛加鸡屎的气味,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工作室收拾好了吗?”黎夜光问她。
“刚收拾完,余老师已经在上课了。”橙橙坐下来,一脸崇拜地看向黎夜光说,“我刚听小滚说,才知道你就是壁画特展的策展人啊,我可是看了展览才来学习的呢!”
黎夜光杀鸡虽是新手,但策展可是专业的。“那从你的角度看,余老师是应该待在山上,还是应该多下山参加展览?”
“当然应该下山啊。”橙橙不假思索地说,“这样才会有更多人知道他。不过我听季师傅说,余家人是不给下山的,上次是个意外?”
黎夜光没有回答她,而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去看看他。”
余白因为上午缺课,他对学徒们很是歉意,下午的课他上得极为用心,有谁不会他都亲自动手示范讲解。
黎夜光站在窗外,看着他伏案教学,他画画时最认真,墨色眼瞳中只有笔墨色彩,甚至不会分心去想她,自然更不会去关注别的。
那个被余白握着手腕教她醒线的姑娘羞答答地红着脸,黎夜光记得早上她还穿着t恤和牛仔裤,这会儿却换了一条水蓝色的连衣裙。
只可惜她们根本不懂余白,对付他哪能羞涩呢?要是羞涩,和他躺一张床上都能十年不孕啊!黎夜光莫名替她们着急,要是她的话,铁定反手握住余白,再加一个扭头吻,这样效率才高!
余白教完,松开学徒的手,一抬头恰好看见窗外的黎夜光,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笑得一脸荡漾。一团怒火迅速在余白的胸口烧起来,昨晚他们吵成那样,她刚刚还嘲笑自己……现在却笑得出来?!
他放下毛笔,和学徒们交代了几句继续练习,便走了出来。
黎夜光还在自个发笑,没想到他突然出来,一时没收住,“哈……你怎么出来了?”
“就算我只会画壁画,也有休息的时间。”他沉着脸说。
吵架的时候总是口不择言,黎夜光当然记得这是昨晚自己说他的话,啧啧嘴扭头就走,“那你休息吧,我杀鸡快累死了。”
“我相亲确实没有成功。”余白突然开口,十分坦白地说,“因为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
黎夜光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但是黎夜光,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他像是在给自己下命令似的,每一个字都用尽全身的力量,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乌黑的眼眸映着山里纯净的天空,干净得像他调出的帝王青那般无暇。
黎夜光怔了一下,心中一暖,怎么着?他现在对她的态度,是和对壁画一样了吗?这么倔强啊……
明明他在说狠话,她的脸上竟又浮现出笑意,余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做好林品如了!“你笑什么?”
黎夜光用手指搓了搓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觉得好笑,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喜欢你,现在你不喜欢我了,我却……”
余白不想、也不敢听到那句话,低吼一声打断她,“你别想骗我了!”
黎夜光冷哼一声,把话说完“我却……还是不喜欢你。”
“……”
她黎夜光叱咤风云,若是遇到千年老狐狸斗不过也就认了,还能斗不过他这只小土狗?耍狠是吧,谁不会呢?呵呵。
“你、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对着我笑?”他的脸由黑转红,还是满脸通红。
“那你不喜欢我,还要特意来通知我?”黎夜光往前一步逼近他,看着他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蔓延到脖子,最后染上他白皙的锁骨。她踮起脚尖,用手指去点他的额头,每点一下,就逼近一步,逼得余白连连后退。“不喜欢就不喜欢,恨就恨,反正这一个月我是住定了!我今天杀鸡,明天宰猪,后天还要火烧余家山。”
余白一路被她逼到墙角,竟然无路可退,以前的余白很享受被她“逼迫”、被她“戏弄”的感觉,可是现在的他——不、甘、心!
“这个月你是住不了了!”他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只觉得掌心一热,他屏住呼吸一口气把话说完,“因为我要下山去参加临摹展了。”
事情的转变太过突然,黎夜光一时愣住,连手指都忘了抽回来。
“你说什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杀鸡儆……狗?
余白松开手,他天真纯净的眼眸里第一次闪现出欲望与决心,“我来通知你,就是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但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有能力给你想要的一切,是你自己不要的。”
他不想承认自己不配,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对她的真心不过如此,他是真的用尽一切去喜欢她,是她不要他了。
黎夜光怔住了,余白的冷漠和恨意,她都预想过,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伤得那么深。
那么淡泊如水的他,竟也会如此不甘心。
而他的喜爱,原来那么珍贵又难得,她错过了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
“好,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我就承认是我错了。”
得知余白要下山,季师傅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任她黎夜光说得天花乱坠,余白也不能去!山下的世界太糟糕了!”
“那是你没去过山下。”刘哥虽然去c市不过半月,但对大城市的印象极好,“吃得好,玩得好,姑娘也漂亮!”
“真要那么好,余白怎么会垂头丧气地回来?这才好多久啊,又要去?”季师傅怕自己说话的分量不够,把余黛蓝也搬了出来,“他姑妈要不是下山,也不会出事。”
“余黛蓝她是……”刘哥的话才刚起头,季师傅不客气地重咳一声,刘哥只得改口,“……师姑她不一样,而且她也没有后悔去嘉煌啊。”
季师傅狠狠地瞪了刘哥一眼,总觉得他动机不纯,“你是不是为了打赌的事,才故意去撺掇余白的?”
刘哥连忙竖起四根手指以证清白,“天地良心,余白下山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愿。”怕季师傅不信,他补充道,“你这人一辈子光棍不懂男女之情,余白这次下山和上次不一样,他是要证明自己,一个人如果连自己想说的话、想做的事不去做,到老了该多遗憾啊。”
这话莫名戳中了季师傅,他一下哑口无言,刘哥乘胜追击,“而且为了咱们余家山,余白下山参加临摹展也是好事啊!”
季师傅嘴硬地说:“余家传家五代,也不需要一个展览增加名气……”
刘哥见他冥顽不灵,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我说的为了余家山,不是为余家增加声望。你忘了黎夜光杀鸡吗?要是让她在山上住一个月,别说是鸡飞狗跳,整个山都能给烧了啊!”
“……”这下季师傅终于松口了,“那我得和余白一起下山。”
“你去干嘛?”刘哥很嫌弃地说,“是要给余白当保姆,还是当保镖啊?”
季师傅白了他一眼,“要当保镖也是你当。”
“我?”刘哥哈哈大笑,“你开什么玩笑,我刚回来,难道又去?再说我又不会画画,我去了能干嘛?真当保镖啊!”
“你是保姆,负责日常起居做饭。”
“……”
季师傅神色严肃地说:“余白这次去,不能和上次一样儿戏,他是余家第五代传人,代表了整个余家,所以绝不能丢余家的颜面,我也绝不允许他被任何人欺负!”
晚饭时分,季师傅郑重宣布自己要亲自带余白下山。本以为告诉黎夜光他要随行,可以震慑她,让她收起不安分的小心思,别再打余白的主意。事实证明,他做到了,黎夜光确实没打余白的主意,改打他的主意了!
“季师傅,你山都下了,又陪余白去参加临摹展,不如自己也参加一下咯?”黎夜光有备而来,征件函带了好几份,给余家山的大师傅们挨个发了一份。多一个画家参加,艺源美术馆就多一分胜算,黎夜光才不管季师傅是讨厌她还是想吓唬她呢!
“我是去帮余白的!”季师傅不为所动,严词拒绝。
“有句老话说得好……”季师傅的画技在圈内也是响当当的,黎夜光颇有耐心地劝他,“来都来了……”
“……”
季师傅再次确认,这姑娘远比他想象中难缠啊!他好担心余白,那孩子太单纯,怎么能玩得过她?所以他这次的任务就是要分开他们,在他们之间制造距离,而且是无法逾越的距离!
季师傅拍拍余白的肩膀,很豪气地说:“这次下山咱们坐飞机,买那个最贵的位置,头等舱!你要记得,咱们余家是响当当的艺术世家,绝不能和小门小户一样。”
余白记得他第一次坐飞机,黎夜光和他说头等舱可以睡觉,那时候自己说过以后要给她买,他目光不自然地闪了一下,小声说:“那……除了咱们呢?”
季师傅蹙眉看向黎夜光,却见她神态自若,笑嘻嘻地说:“不用管我,姬川说了,只要我能请到余白,他派私人飞机来接。你们坐头等舱,我就私人飞机好了。”
余白喉结一动,藏不住满眼的羡慕,“季师傅,我没坐过私人飞机……”
“不许坐!”季师傅厉声说道,“那个姬川……是什么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超厉害的!”说起姬川,余白真心服气,“有一家超大的美术馆,还有一辆车,和火车车厢一样长……”
季师傅气得脸都黑了,相比对付无孔不入的黎夜光,看住余白不让他丢面子,要更难一百倍!


第四十九章 土狗之怒
PART49
建议怀才不遇的人都拼尽全力去试一下,这样才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怀才。
——《夜光夜话》
余白上一次下山,一个人就带了三大包行李,这次多了季师傅、刘哥还有三个徒弟,若不是姬川的私人飞机来接,黎夜光估计就是头等舱,他们的行李也得超重。
私人飞机上每个座位都可以放下睡觉,也有余白心心念念的被子和枕头,刘哥纵然很想媳妇,可沾上枕头三秒就入睡了,反倒是余白,想了那么久,真的有机会睡、却失眠了。
窗外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余白失落地想,原来私人飞机和普通飞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能睡觉而已,区别还没有可爱多和三色杯大呢!
他微微扭头看向另一侧的黎夜光,她正在看一本关于壁画修复与临摹的书,坐在她后面的小滚凑过来问她:“夜光姐,你也要学临摹吗?”
黎夜光摇摇头,“不啊,但我要策展,自己就得先了解这个专业。”
小滚佩服地啧啧嘴:“夜光姐,为什么你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努力,长得漂亮的姑娘不都过得很轻松吗?”
黎夜光早就察觉到余白在看自己,她故意自嘲:“因为我这人贪恋世俗不清高,既然贪心,就得有能力匹配,对吧?”
余白当然听得出她的画外音,不接话吧,显得他害怕,接话吧,又自己对号入座,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冷漠得只谈公事,“展览是什么时候交作品?”
“展览是六月正式宣布征件的,开展时间是今年十二月,但作品需要经过第一轮初评,通过后才可以展出,由评委会进行复评,复评后的优秀作品才进入终审和颁奖,所以交作品的时间要比开展时间早一个月。算起来的话,还有三个多月。”黎夜光合上书回答。
虽然距离开始征件已经过去两个月,但黎夜光见过余白临摹仕女壁画的线稿,动作很利落的,即便色彩稿比勾线稿复杂、也更耗时,但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也绰绰有余。而且季师傅带的行李中就有两大卷画稿,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听到他们讨论展览,半睡半醒的季师傅也坐直了身子,“余白,我带了你去年在西林窟临摹的水月观音线稿,那张线条勾得很好,拷贝一份,再上色就可以了。”
墙角的那铺水月观音像,没有上色就已经意境超凡,若是上了颜色应该更加精妙绝伦。
然而余白却摇摇头,“我要临千佛窟的《舞乐图》。”
这下连熟睡的刘哥都被惊醒了,“什么?!你要画《舞乐图》!”
《舞乐图》黎夜光是知道的,那是千佛窟中唐洞窟中极为复杂精细的一铺壁画,画中共有十九位伎乐天,两侧各九位,分坐在三层华丽的平台上,右侧伎乐手持琵琶、阮咸、箜篌,左侧伎乐持鸡娄鼓、横笛、拍板。十八伎乐共奏仙乐,而当中的一位伎乐手持琵琶,却举足旋身,左手将琵琶置于颈后,右手曲指弹拨,这一式“反弹琵琶”,是整铺壁画中最夺目的点睛之笔。
刘哥的吃惊并非没有理由,因为这铺壁画以人物众多,衣着华丽,线条复杂,色彩丰富著称,也是千佛窟中唐洞窟中最难临摹的一幅图。
“《舞乐图》我倒也带了……”季师傅犹豫地说,“就是拷贝一份再上色,三个多月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若是水月观音之类的壁画他没什么可担忧的,但《舞乐图》尺寸不小,又太过复杂,线稿已是不易,再加上唐代壁画色彩艳丽丰富,实在不是三个月时间的好选择。
然而,季师傅的担忧和刘哥的震惊,都不在余白的考虑范围内,他更是语出惊人地追加了一句,“这次不做纸本临摹,我要用泥板墙临摹。”
黎夜光虽然正在看关于壁画临摹的书,倒也一时没明白他的话,还是小滚好心给她解释了一下,“纸本临摹就是在纸上临摹,泥板墙就是仿做的实体泥墙,在上面临摹壁画,效果就和洞窟里看的一样,但是这很难,也很麻烦……”
小滚最后一句话不假,因为连一向支持余白的季师傅都提出了异议,“墙板表面的泥皮基底至少半个月时间才能阴干,而且东南一带秋季多雨,气候和中西部完全不同,基底很容易霉变……”
余白静静地等季师傅说完,态度却没有一丝动摇,他很坚决地说:“在潮湿地区制作壁画墙面而不霉变,不是余家的专利吗?”
季师傅和刘哥都愣住了,黎夜光从他们的表情看出,余家确实有此专利,只是他们显然没想到余白要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去挑战这么多难题——
《舞乐图》、泥板墙临摹,还有余家的防霉专利。
这三样里任何一样都不简单,更何况是同时完成,然而余白神色严肃,暗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并不是在开玩笑。他像是拼了命也要完成这件事,或者说,是拼了命也要争一口气。
他侧目看向黎夜光说:“我一定要拿金奖,也一定会成功的。”
余白还记得她曾说“名利之于我,就像壁画之于你”,既然成功对她来说那么重要,不成功的人就不配与她比肩,那么他就必须赢得这场临摹展,然后彻底将她忘记!
对壁画固执坚持的余白,黎夜光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隐隐觉得这次固执之外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但她无暇细想,轻轻点头笑了笑,“我的任务是让你参加展览,至于你拿什么奖,那是属于你的荣耀,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