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滟挑了下眉梢,看出黎夜光是故作镇定,冷冷一笑,“为了一点颜料和我死磕,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你带走的那些人都要和你一起完蛋!”
黎夜光被她看穿倒也不慌,反正答案她早就猜到了。“看来何经理最近没少忙活,这么多年倒还真干出一件大事来了,不容易啊。”
何滟对她的嘲讽不理不睬,倒是另有不解,“你是因为余白才和我死磕颜料的,怎么你们没在一起啊?”
黎夜光平静得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你是因为钱才这么不要脸,怎么看起来还是挺穷的啊?”
何滟先是一愣,继而笑了,“黎夜光啊黎夜光,你要是走了我还真挺无趣的,你说你这么厉害的人,留在C博轻轻松松做个策展组长多好,何必去辛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黎夜光带着几分悲悯打量着得意的何滟,“我想要的将来、我想要做的事,你跳起来都不一定看得到。”
“你……”
没给何滟说话的机会,她继续说道:“而且我想,你和李馆长为了撬走我的赞助人,势必要许诺他们更大的利益和回报,你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文人画特展不一定能有那么好的收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滟蹙眉,一把拽住她。
黎夜光勾起嘴角,抽回手臂淡淡地说:“我只是告诉其他博物馆你采购瑕疵颜料、毁掉文物的事,所以你们想借调展品的话,可能要黄了。”
现如今博物馆众多,要想举办特展都得靠几家博物馆联合,将各家珍品集中,方能有足够的珍品展出,若是没有借调的文物,也不过就是个寻常小展。
“黎、夜、光!”
何滟暴跳如雷的时候,黎夜光已经大步走出办公室,关门前,她扭头一笑:“这地方留给你了,玩不下去的话趁早离开,别毁了这么好的博物馆。”
高茜听说了黎夜光与何滟的一番较量,气得火冒三丈,“这个何滟!我非找机会把她揍一顿不可!”
“揍她有什么用。”黎夜光疲惫地捏着眉心,“你这个CEO还是想想要怎么发工资、怎么付租金吧……”她今天联系了几位新赞助人,但事出突然,大家都需要考虑的时间,也是合情合理的。
“现在要是有个人傻钱多的赞助人从天上掉下来,咱们就能度过难关了……”身为CEO的高茜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竟然连强壮她都有些吃不住了。
“钱多的好找,人傻的没几个。”阿珂脱口而出,“现在还会有谁钱多得没地方花?只有余大师了吧……”话音刚落,她赶紧伸手捂住嘴巴,后悔不已。
黎夜光像没听见最后一句似的,淡然地继续往前走。
高茜眼珠一转,一把将她拽住,“夜光!咱们可以去找逼王啊!人贼傻!钱贼多!”
黎夜光停下了脚步。
姬川?虽然之前他不是最优项,但此时此刻确实是最佳选择。
“可我之前也算婉拒了他……现在要怎么开口呢?”
这下高茜重振雄风,信心满满地拍胸脯保证,“他可是我的学生,老师一句话,学生哪敢不听!哈哈哈……”
然而——
高茜却忘了一点,姬川这个人只是对艺术不在行,但并不缺乏经商的头脑,毕竟他承袭了八卦村的优良血统,天生就是个商人。
所以等高茜和黎夜光登门拜访时,姬川俨然就不是之前的态度了。“黎组长之前拒绝我,现在又来找我,是遇到难处了吗?”
他这话说完,黎夜光就用余光给了高茜一记白眼,钱多是没错,但人不傻啊!
高茜当场就要撸袖子、挽裤脚了,“怎么着,你之前自个来请夜光给你做策展人,现在却想摆谱?”
“之前主动权在黎组,现在主动权在我,我要是不谈点有利条件,难道傻吗?”正说着,姬川的秘书给她们端来两杯茶,逼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是今年最好的明前龙井,尝尝?”
黎夜光很清楚,情况紧急,自己并没有和姬川谈条件的资格,但多年策展的成绩积累,足以让她不缺底气。她先将一份文件递给姬川,然后才端起茶杯,一边品茶一边慢悠悠地说:“这是壁画展开展后的数据,有门票总收入,还有围绕展览产生的社会影响力,包含电视台收视率,还有开展期间的百度指数、微博话题,等等……”
姬川接过文件,佯装看得很认真,其实他对黎夜光的能力没什么怀疑,只是按照程序,他必须得趁火打劫,否则今后还怎么做奸商、怎么带领八卦村一路暴富啊!
“我记得黎组长之前说过,如果你来艺源美术馆,所有的展览项目必须由你说了算。”
黎夜光点点头,“对,不过当时你没同意。”
姬川合上她给的文件,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资料递给黎夜光,“虽然现在主动权在我,但我愿意慎重考虑你的要求,只要你能替我接下一个展览。”
第四十一章 高风险与高回报
PART41
艰难的人生是拥有生命就必须承受的代价。
——《夜光夜话》
黎夜光从姬川手中接过资料,心里暗暗算了一笔账,之前自己握着主动权,姬川都不肯完全放手艺源美术馆,现在她是被动的一方,他却说可以慎重考虑,想来这个展览不会是什么好差事。可她打开资料一看,却惊住了。
“丝路千年国际壁画临摹展?”
这个展览黎夜光在去年年末就有听闻,主办单位除了几大艺术机构,还有美协和文化部参与,又是国际联展,所以规格定得很高。当时她得到消息,才筹划了壁画特展,本想搭一波东风,哪知联展推后,反倒是壁画特展给它预热了。
黎夜光简单翻阅了一下资料,“这个展览分两阶段办展,第一阶段分区展出所有参展作品,然后由专家评选,第二阶段则会集中在一处举办颁奖仪式和优秀作品展。姬先生,你想接哪一阶段的展览?”
姬川惊讶地问:“难道你都能接下来?”
“做梦吧!”高茜不客气地吐槽,“就艺源美术馆,能拿下分区展都是奇迹了!”
姬川端起他的明前龙井抿了一口,幽幽地说:“黎组长不是很厉害嘛……”
这种高规格的国际大展,能拿下一个展区对艺源美术馆来说就是极大的荣耀了。姬川虽然接触艺术圈时间不长,但野心却不小,竟然第一步就盯上了如此大展。
“我看了,展览分五个展区,三个国内,两个国外。你们之前谈的应该是东南展区,但是没谈下来,原因无外乎有三,第一是艺源美术馆虽是C市最大的私立美术馆,但规模上还是输给一些大型公立博物馆;第二自然是人手不足,国内分展区需要接收全国征稿进行初评和复评,展览期间还要组织评选工作,最后将获奖提名作品统一送给主办方进行终审,才算完成分区展,这些工作量以艺源美术馆目前的人员规模是难以负担的。”黎夜光一针见血地点出姬川团队失败的原因。
“规模咱们可以扩大,现在已经在加盖新展厅了。”姬川为难地说,“所以问题还是专业人员不够。”
“专业人员也简单,出得起钱还怕挖不到人?”黎夜光笑了,“虽然硬件略输一筹,但可以用软件弥补,只要能保证一定数量的知名画家愿意把作品送来艺源美术馆参展,而非其他展区,就还有胜算。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三个理由——艺术人脉。”
“啪!啪!啪!”姬川佩服地连拍三掌,“黎组长不愧是黎组长,说的都是关键。不瞒黎组长,主办方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分区展能不能谈下来,就看黎组长你了,没准金奖都能从咱们展区选出来。”
“金奖?”听到姬川如此狂妄的口气,黎夜光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姬川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折叠的超市小票,摊开捋平,推到黎夜光面前,“主办方已经答应,如果我可以请到余家来参展,就把这个机会给艺源美术馆。”
四四方方的小票上,是余白简单的签名和一朵精巧的线勾莲花。
黎夜光飞快地回忆了一遍姬川和余白的交锋,她并不认为姬川对余白的能力有多少了解,又怎么会以余白为诱饵和主办方谈条件呢?
姬川拿出手持式眼镜,一边欣赏余白的“名片”,一边冲她身旁的高茜点了点,“要不是高老师给我讲解,我都不知道原来余家这么厉害。我一提,主办方立刻就心动了,说余家以前就极少参加艺术活动,这些年更是连山都不下。可黎组长你不一样,你是能把余大师弄下山来修壁画的人啊……”
黎夜光侧目看向高茜,目光凶残至极,高茜狠狠打了个激灵,颤颤巍巍地伸出五根手指,“就……他给了我五百块,让我解答来着……”
黎夜光捏着超市小票,走出姬川的办公室,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报应!
没错,报应啊!
她把余白甩了、踢了,叫他滚得远远的,无论理由是什么,表面上看都是她趾高气扬、不屑一顾。现在这脸打得也太响亮了吧?
高茜自知有罪,怂怂地跟在她身后,“我就是随便一说,哪知道逼王这么有心机……看着人傻钱多,竟然是只心机狗!”
见黎夜光不说话,高茜心生不安,“你该不会真的在考虑这件事吧?!”
黎夜光不置可否,而是说:“策划国际联展是多难得的机会,而且姬川为此不惜下血本,展览的经费自然也不用愁,最重要的是接下这场展览还可以完全掌控艺源美术馆。”
“高回报必然高风险啊!”
黎夜光翻弄着那张小票,一面是早已模糊不清的清单,一面是余白清晰的字迹,“以上都只是利益层面,但我现在还要考虑另一个层面,如果拒绝这个机会,我和你,还有其他人要怎么办?”
倘若现在只有她一人从C博辞职,那么姬川拿出小票的时候,她就可以把它撕了,可现在有八个人跟着她一起辞职,黎夜光就不能只考虑她自己了。
相较于她的纠结,高茜显得毫不犹豫,“就算你愿意去找余白,余白难道还会再下山吗?受伤的人只是你啊!”
黎夜光见她异常严肃,噗嗤一声笑了,“看把你吓的,我又没说真的要去。我可是甩了他的人,再去多打脸啊!”
“……靠!你吓唬我啊!”高茜气得拍了她一掌,差点没把黎夜光的早饭给拍出来!
“你把力气留着揍何滟好不好!”黎夜光捂着胸口喘气,“你把我拍死了CEO也只能去搬砖了!”
“要是搬砖就能解决问题,我倒想呢。”高茜说着迈大步子,一边压腿一边转腰,活动筋骨,“要不我再去找找张总?陈总?孙总?”
黎夜光把手中的小票叠好,收进包里,这是最差、最难的一个选项,却又是她现在最好的一个选项。
看起来似乎是三个月前那一幕重演,但其实不一样啊!三个月前他们只是陌生人,也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她昂首挺胸也就去了。
可现在呢?
情感上的亏欠不说,她也没有去求余白帮忙的理由,壁画修复是他的专业,可参加展览却不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世俗名利,要他参加展览,只不过是为她度过困境罢了。
纵然她的感受、她的颜面,还有她所有深藏不露的情绪,都可以暂时搁下,强大的理智不断地告诉她,去求余白,放下一切尊严去求他,这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但她忘不掉离别时余白绝望的眼眸,忘不掉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黎夜光发现,原来她还达不到真正的冷血。即便她放下所有情感包袱,还是做不到。
因为她不想再利用余白了,一次都不想了。
回家的时候又是深夜,这段时间她一直刻意晚归,像是在回避家里的冷清似的。以前她很喜欢一个人在家,安安静静,又很自由,可现在冷清却变得有些难耐。她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她确实和余白不一样,他是能在山里待七年的人,而她却连家里的安静都不习惯。
这样的类比自从余白离开后,她每天都可以想出七八个,像是在自我开解,也像是在自我洗脑。她给自己最多的一个暗示是——
余白没那么重要。
他比不过成功,也比不过名利,更敌不过陈式薇留在她心中的巨大恐惧。
他只是比其他人重要,她才会一时忘不掉,哪怕她已经哭过一场,这在黎夜光的感情体系里已经是最高规格的待遇了。
毕竟能让她哭的人,余白是第二个。
他像山泉一样清澈,像北风一样孤独,又如沙漠的烈日,即便到了深夜,沙土里都是它的余温。黎夜光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所以她觉得,自己时常想起他也不算是丢脸的事。
房门突然被叩响,黎夜光回过神来,“进来。”
黎为哲轻轻推开房门,却只是站在门口,“我……”他刚一开口,嗓子就哑了似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喑喑哑哑的,“明天一早就走了,去新疆。”
虽然他常年在外考古,但这次回来才一周就要走,黎夜光心里很清楚,是因为那天的争执。
站在门口的人手里攥着什么,隔了一会才伸长手臂,将一张银行卡放在她的书桌上,“那天听到你说投资出了问题,这里钱不多,你先用着,密码还是以前的。”
黎夜光想开口,嗓子却被什么死死掐住,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黎为哲没有再说别的,转过身去,替她把房门关好。他略显苍老的背影一点点变窄,变成一根细细的线,最后消失。
第四十二章 恨死你了!
PART42
失去后才会后悔是老生常谈,可始终有人这么做,由此可见这是人的本性。
——《夜光夜哈》
黎夜光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关于千佛窟的梦了。尤其是工作后,忙碌的生活甚至让她连做梦的机会都很少。但这一晚,她却梦到了千佛窟前那颗大枣树。
嘉煌的气候与东南一带不同,极度干燥的空气使得盛夏的白天燥热如火,而夜晚却格外凉爽。夜空深蓝如黛,没有喧闹和霓虹,只有满天星斗。
晚饭过后,研究员们时常三五成群地坐在树下喝酒聊天。黎为哲不会喝酒,就坐在一旁吃花生。黎夜光记得那颗枣树很大,但结的枣子却不怎么甜。可陈式薇偏偏爱拿一根竹竿去敲枣,落下来的枣有青有黄,远不如嘉煌镇上卖的好吃。
黎为哲让她去买枣,她偏不肯,不是去敲枣,就是去戈壁上挖锁阳,赶上周末还要带着黎夜光一起去挖。现在想来,陈式薇不是要吃枣,也不是要卖锁阳换钱,而是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娱乐。
在偏僻的嘉煌,条件的艰苦远远敌不过精神的荒凉。余白挚爱的肥皂剧,就是陈式薇去敲的枣,那么对余白来说从天而降的黎夜光,是不是与陈式薇做过的美国梦一样?怀着最极致的愿景,到最后碎得像玻璃渣……
闹钟将黎夜光从梦中惊醒,她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她捏捏眉心,又揉了揉眼,才下床走进卫生间。
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她觉得梦醒了一半,可氤氲的热气又让她觉得还在梦中。她甩甩脑袋,挤了两下洗发露,一边洗头一边重新思考与姬川的交易。如果靠艺术人脉就有拿下东南展区的希望,那么即便没有余家,或许也有其他人选可以打动主办方。
她飞快地在脑海里过名单,回忆她认识的艺术家有哪些是画壁画的,可惜想了半天,画版画的倒是有不少,临摹壁画的就……
不!黎夜光飞快地冲洗泡沫,坚定不移地想,她一定可以找到的!
出来换衣服时,她又看见了书桌上的银行卡。她顺手拿起卡片看了一眼又放下,却发现下面竟然还压着一张纸条。
黎夜光疑惑地将手中半湿的毛巾放下,将纸条打开,上面是黎为哲的字迹,只写了一句话——
“让你受苦我很抱歉,但是我没有抢走余黛蓝去美国的机会。”
一股热流瞬间冲上头顶,她推门冲出去,可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只有餐桌上放着一锅小米粥,还是温热的,这一次没有糊,煮得刚刚好。
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只是做个梦,就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她活得太可悲了。她拼尽一切想要名利成功,为的是谁离开她的时候,她可以足够强大给予他们一切,让他们留下。
可如今,陈式薇走了,余白走了,就连黎为哲也走了。
难道,是她走错了路吗?
她想要他们回来,她是那么、那么的想要他们留在她身边。
喝小米粥的时候,黎夜光打了个电话给姬川,“姬先生,我同意你的条件。”
“我去找余白。”
立秋那天一早就下了雨,山里本来就不热,下了雨还有些凉。季师傅估摸要降温,匆匆收拾了一包衣服,和余白赶了早班车,进城给康复中心里的余老爷子送秋衣。
老爷子精神不错,在康复中心认识不少病友,因为中风偏瘫,他的右手至今还不灵活,就用左手和人下象棋。
看到季师傅和余白来了,他稍一分心,唯一剩下的一个车被人给吃了,老爷子不高兴地瞪了他俩一眼,“你们来干嘛?”
季师傅毕恭毕敬地说:“今天立秋,来给您送衣服。”
余老爷子探头瞥了一眼季师傅带来的衣服,不满地啧啧嘴,“这衣服真难看,不如狄君给我买的。”
“狄君是谁?”余白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护士来给老爷子量血压,笑嘻嘻地说:“狄君是住在103室的老太太,唱越剧的。”
“不要说狄君是老太太。”老爷子严肃地说,“她只是一位成熟的女性。”
“啊……”余白恍然大悟。
季师傅却惊愕地说:“之前不是那个画国画的吗?”
老爷子把头一扭,嫌弃地说:“画画的人都一身臭脾气,我是受不了了。”
“……可是师傅,您也是画画的。”季师傅说完又指向自己和余白,“我和余白也是画画的啊。”
“所以你俩单身啊。”老爷子不客气地说,“你看他,三个月前打电话和我说要下山娶媳妇,现在怎么就一个人来见我呢?”余白被甩的事并没有人告诉老爷子,但姜是老的辣,他只看一眼就知道余白凉了。
季师傅和刘哥为了安慰余白,对这个话题都是小心回避,老爷子倒好,直接一把四十米大刀插进亲孙子的胸口,还顺手搅了几下,“我教了你那么多道理,你却连个媳妇都找不到,实在不行就只能去越南打听打听了。”
“不至于、不至于……”季师傅连连摆手,“像咱们余白这样的,只要多给点彩礼,还是可以找到中国姑娘的。”
此事关系到余家的将来,老爷子是很重视的,大手一挥交代季师傅,“你再去买点地,买点房子,金子也可以多买一点……”
身为当事人的余白却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我不想娶媳妇了。”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话音刚落,老爷子立刻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哎呀哎呀,我喘不上气了……”
护士脸色大变,赶紧扶老爷子躺下,“别激动、别激动……”
余白和季师傅也慌了,撒腿就要跑出去叫医生,却又被老爷子叫了回来。他喝了几口温水镇静下来,伸手指着余白,怒其不争地说:“让你在山上修壁画,不是让你在山上出家。再说山里也有好姑娘啊,老赵家就有个丫头……”
季师傅不好意思地打断师傅,小声说:“那个见了,他把人气哭了……”
老爷子一口温水差点喷出来,余白就倔强地站在床边,像个生闷气的小孩,睁着明亮的双眼,不吭声、不说话。
“好好好……”老爷子知道余白的倔脾气,但他自然有治他的办法,“你不想娶媳妇是吧?那你就别去修壁画了。什么时候娶了媳妇,什么时候再离开余家山。”
回去的路上,季师傅给余白买了四个肉包,山路崎岖颠簸,车子开得踉踉跄跄,季师傅中途还吐了一次,余白却毫无反应地把包子全吃了。
季师傅看他胃口这么好,可见老爷子的话没有伤到他,稍稍宽了心。“你也别害怕,你爷爷和你说着玩呢,娶媳妇也得看缘分,哪能说不娶媳妇就不给走?我看这次来学壁画的学生里就有几个姑娘长得不错,人也机灵,你那天去教勾线,我看她们脸都红了。”
余白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还是很坚定地说:“我就是不想娶媳妇了。”
“你这孩子……”季师傅耐着性子说,“你之前不是想明白了吗?说知道自己是余家唯一的传人,不会为了那样的人伤害自己……”
“对啊,我没有伤害啊。”余白点头反问,“难道我不娶媳妇就是伤害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