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她对凰戎说,“你好,我是严子颂的女朋友。”
女…朋友么?居然…无法否认。
他静静的吃着她准备的面条,面条软软的,味道也太咸,可是他觉得很好吃,慢慢的吃完,然后抬头望着她,迟疑了片刻才问,“你明天…还来么?”
还有,想你。
他来找我了
期末考试在延续三个礼拜之后,终于结束了。
我学业摆第一,爱情靠边走,没理严子颂。
然后,暑假来临。
学校各年级各系别之间放假日期有所不同,我和严子颂,时间刚好是错开的。
考完试给了我宿舍这群姐妹一人一个拥抱,就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回了家。
第二天突然兴起,没给自己犹豫的空间,就背着行囊去了爷爷家。
我妈指着我的背影对我爸你,你女儿疯了。
我也觉得我疯了。
我把行囊放下的时候,爷爷正坐在高堂之上发呆,远远瞥去眼屎还没清理干净。我走过去拍了他老人家一下,你,爷爷,伺候您老人家来了。
接着我就主动去扯猪草,喂牛。
我那群堂兄弟堂姐妹都觉得我吃饱了撑着,大义凛然的告诉我他们家猪吃饲料。只是接下来的日子总是围着我打转,我想他们其实很想亲近我。
我突然颇有感慨,我是独生子女,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孤独,但眼前这群人,都是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入夜后周围都是黑乎乎的,隔老远才一盏昏黄的路灯,一大群的飞蛾虫蚁绕着那灯光飞来飞去,轻舞飞扬,颇有意境。
从窗口望出去,田间虫鸣,及膝的杂草丛生,憧憧山影,一派乡野气息。
爷爷家还算富裕,房子占地很大,都粉刷过的,装了纱窗,然而墙上常常伺伏着三两只很大的蜘蛛,惹得我时不时抬头,怕它们突然从天吐丝而降。
只是没什么夜生活,门外一根天线就收到七八个电视频道,网络不知道是不是线路过长,老是开个网页断一下,没什么上网兴致。
后来就索性陪大人们打麻将,打的不大,就一毛钱一局,我基本没输过,虽你没有戏剧性的大三元大四喜,但对对碰清一色还是有缘相见。难怪人家你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积少成多,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回家那百来块路费就能攒回来了。
白天有时就戴着草帽,涂抹点太阳油,背两瓶水到山里边去玩,爷爷会叫人陪着我,年龄与我相仿,憨厚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老人家其实挺疼我,至少他没叫人用扫帚拍飞我。
有时跟着大街口的大叔的拖拉机到更远的村里去,一路颠簸,然后到东家去喝井水煮开的茶,到西家吃番薯,最后玩玩溪水才回家。
这过程中不止一个男孩对我你我很漂亮,还给我摘路边的野花。
也不知怎么的就和乡下很多户人家都混熟了,反正认识不认识一律叔叔阿姨公公婆婆的叫过去,不知不觉中收获了许多他们赠送给我的农作物。
几个老人家唠话,就对我爷爷你,你我这个孙女很讨喜。
日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去了,八点前洗完澡上床睡觉,五点跟奶奶起来喂鸡,只是洗澡的时候会照照镜子,就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晒黑了。
真是山不转水转,人非一世白。
在乡下每天都玩得很累,躺下就一夜无梦睡到天明,只是偶尔做个梦就不知怎么梦到他了。
醒来后回想我到底梦到了什么,但具体内容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一次,两次,就突然发现原来我并没有放下他。
晚上的天气还是闷热。
床头那台年久失修的风扇,转动时总是嗡嗡的夹带着很大的杂音,睡醒就睡不着了,但还是怕蜘蛛掉下来,所以会睁着眼睛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不自觉的蹿进脑子里。
那天一大早响起闷雷,太阳虽然还挂在头顶,爷爷被乡里的某人物请出去吃饭了,却下令我不得出去。想想乡间小道,下起雨来还真没地方躲避。
我百无聊赖的待在屋子里,隔壁家养的土狗前些日子生了一窝崽崽,不知怎么跑了个过来,我见小狗长得还可以,就逗弄着玩。
突然轰隆一声,暴雨倾盆而泄,夹带着热浪迎面而来,转瞬间就将满目的山野锁在雨帘之中,天地茫茫,同时也带来些凉意。
我就抽了条小板凳坐在门口的屋檐之下,感受着时不时溅到脸上的雨珠,摆弄着怀中的小狗,发呆。
呆着呆着,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院子前,走在雨幕中。
天还是轰隆轰隆的响着闷雷,一两声狗吠仿似天边传来,时不时谁家摩托车的防盗铃嘟嘟的响着,雨水倾打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吧嗒吧嗒,很快汇聚成一汩汩水流。
而他…
竟突然出现在雨幕中。
看着他手边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我在瞬间感到不知所措,然而并没有动作,就这么看着他慢慢的行进,是真的慢慢行进。
记忆,一下子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他悠然自得的走在大雨中,当时他的身影还是瘦瘦小小的,见不着一丝狼狈,却又是那么寂寥的一个人。
物转星移,周遭的街、车、房子都不见了,只有他背后茫茫的一片天,他的身型也突然拉拔大了好几个尺寸,最后他的名字蹿入脑子里…
严子颂。
严子颂…
我赶紧低下头来,摸摸小狗的头,看着它乌亮乌亮无邪的眼睛,没再看他。怕看见他,连同此景此情会刺激我的心,怕看见他,心会软。
然而他毕竟是前进的,一直走到我的面前,站定。
我抱着小狗,头依然垂得低低的,听见雨打落在山野间,打得那成片的草簌簌的响。
然后他的声音柔软得不像话,他你,“我来找你了,蒋晓曼。”
我看着他湿透的跑鞋。
小狗不知是不是被我抱得不舒服,开始呜呜的挣脱,然后我没抱紧,就让它挣脱了。小家伙有些笨拙的跌在地上,然后冲向雨帘之中,抖了抖身子,跑远了。
它去找谁了吧。
而他来找我了。
我终于抬头,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整个身子也都湿透了,红绳牵着的眼镜,也被雨水模糊了镜框。
显然这场大雨太突然,淋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理不清的此刻心中的情绪,突然很想问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明明只有我父母知道行踪。
我还维持着怀抱小狗的姿势,想着老妈不是反对我和他来往么?虽然没有告诉她我和严子颂分手了,但应该也看出了不妥…还有,我到底在乡下待了多长时间了?
我不知道该你些什么。
他站着,我坐着,我们都沉默着。
奶奶突然从房子里走出来,望了眼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的严子颂,“你哪位啊?”然后迅速作出决定,“哎呦,这雨大的!进来避避雨吧。”
我便站了起来,没你什么转身进了屋里。
进屋后听见严子颂在门口用一种诚恳,却带着宣告式的语气你,“奶奶你好,我是蒋晓曼的男朋友。”
终归换来一室沉默。
严子颂箱子里装的衣服全部都湿了,奶奶天性善良,给了他一套衣服让他去厕所洗个澡。
我拿着圆蒲扇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想理清思绪。
奶奶走过来问我他你的是不是真的,我第一次拨通家里的电话,让她问我妈。
然后我走到门口看着骤然停止的雨,觉得老天忒诡异了点。
直到他走出来,就回头看了他一眼。
穿着不知谁的拖鞋,眼镜已经架在鼻梁上,毛巾擦拭着头发,身穿宽宽大大的白色T恤,配条二十块钱一条洗得发白了的休闲中裤…
我怔了怔,很不争气的觉得他还是很迷人…
蓦地听见奶奶叫我接电话,我立马回神,奔过去接过电话,我妈就在那边狂吼,“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那个他晚上也不走,早上老早就到了,知不知道老娘压力很大?”
我默默的听着,然后又看了眼严子颂,回头对我妈你,“知道了知道了,拜!”
就把电话扔给奶奶,转身走了出去。
严子颂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乡间雨后的空气很好,只是田间小路却很泥泞,鞋底一下子就被弄得脏兮兮的,有点沉,他穿着个拖鞋,恐怕更加难行。
然而他就这么跟着我,突然开口你,“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我没搭话。
“想来想去,只想得到你。”
“…”
“我很…想你。”
我走在路上,感觉到心跳噗通噗通的跳着,分不清心里的感受,不想再被这种突来的甜言蜜语所迷惑。
天空被清洗之后,清朗得迷人,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异常清晰,空气也凉凉的,路两旁草尖上残留的雨珠,擦碰着腿肚凉丝丝的。
然后他也沉默了一会,“你…是不是很委屈?”
一句话,我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他突然从身后抱住我,头枕在我肩头上,轻轻的你,“可是,请你不要不理我…”
我其实想问他,爱不爱我。
只是爱情,我之前给的太轻易。轻易到,我突然也没办法相信。
我轻轻屏住呼吸,脑子不晓得为什么有点空白,却是冒出许许多多我和他相处的镜头,冒出他曾经对我你过的一些话…
然后我掰开他的手,你,“滚。”
你完我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这个字,很伤。
若他不曾体会、不曾懂得。
若我真再和他走下去。
若他再重复这个字眼。
若我再担当不得。
…
若现在的他,不能承受…
回晴
“滚。”
**
我们,我和严子颂,在这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山野呼吸的天地之中,沉默不言。
步伐被脚下泥泞染得沉重不堪,或许,正因为如此,我走得很慢。
他终归没有滚。
慢慢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我身后。
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也不知怎么的,无法去想象他的表情。只是突然将从前作为对比,想起他说滚的那个时候我是笑着的,竟一时无法回想起那会是什么心态,只能揣测着他那个时候的情绪,是高兴?厌烦?恼怒?还是无可奈何?
我又细细分辨我此刻的心情,将所有复杂的思绪抽丝剥茧,我…
居然在害怕…
眼眶不明所以的湿润,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听见他突然用一种极轻极轻的声音说,“蒋晓曼,你怎么了?”
那声音,藏着一丝丝的压抑,一些些的沙哑,仿佛从咽喉处硬生生的挤出来般,听起来那么艰难。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是啊,我怎么了?
为何只感觉自己处在一种极其压抑的状态中,总像是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回到我们那样的状态。
我追,他走。
我靠近,他躲避。
可我离开了,他又对我招手。
越来越患得患失。
所以才害怕,害怕终究会竭斯底里。
又听见他极轻极轻的继续,状似反问,他说,“蒋晓曼,我们怎么了?”
“…”我无言以对。
我们怎么了。我一直在纠结答案。
在乡下的日子我总是让自己看起来忙,是“看起来”忙。然而重复的走动,偶尔还是会觉得枯燥而乏味,好容易等到这阵大雨送来清凉,他的出现,竟让我的心在瞬间呈现一种焦虑不安。
所以,我们究竟怎么了?
然后我说,“你走吧,严子颂。”
滚…那个字眼果然还是太沉重,我隐隐叹了一口气。
他就维持着同样的距离跟着我,问,“走去哪里?”
“走去哪里呢?”他也不等我回答,又是轻轻的接话,“你说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我顿了顿,没反应过来。
“他们总是不停的争闹争执不休…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生下我…为什么呢,蒋晓曼?”严子颂的声音,有一种游浮不定的压抑,声音突然带着些责备,“一定要提起她吗?”
“…”
“一定要提起她吗?”严子颂近似低喃的重复,“一定要走吗?”
“可是蒋晓曼,你又为何靠近我?为什么…”
我能感觉眼泪的夺眶而出,脑子却是空白。
“你不爱我了吗?”他顿了顿,“可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
他说话的声音说得我好痛。
心痛。痛得我突然没办法往前走。
可是他却一步一步的走近我,他说,“我不走。我走了…”他突然从后面轻轻的环住我…“你就不回来了。”
猛一声闷雷震撼天际。
他说他走了,我却不回来…
仅是瞬间,豆大的雨滴毫无预警的滴落下来,很快把我和他都淋了个湿透。
所有的感官,都被我身后那个人所夺走。
终于明白,什么叫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世界,天地茫茫,漭漭天际。
为什么一定要提她呢?我反问自己。
不是非得提及她啊,只是她的存在,却影响了你和我…
严子颂,其实你是不是从未相信过我?
我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场雨下得莫名,天地之间,居然没有躲避的地方。我和他站在田野之中,雨滴落地有声,很快被野草泥泞吞噬,持续了很久…
严子颂突然轻吁了一口气,放开我,绕到我面前蹲下,然后他说,“我背你…”
沉默,“好吗?”
一句话轻轻的问号,我竟无法抵抗,只能照做。
他继续说着什么,可是一部分被模糊在雨声中,隐约听见他说,“蒋晓曼,我们可不可以继续走下去?”
可不可以…我没有答话,听见他又轻轻的说…
“我改。”
他的步伐很慢,雨吧嗒吧嗒的落在我们身上,却没太大的感觉,只知道水珠开始沿着一缕缕的发丝往下滑落,我趴在他的背上,眼泪一直的流。
脑子里还在一直重复的播放着他传递给我的讯息——
他不走。
他原来不走。
我像上次那样,突然伸手蒙住他的眼睛,心有些软化,声音也不明所以的有点嘶哑,我也辨认不清自己说话的语气,我只是说,“别摔着我了…”
然而这次,他伸手扣住我手腕慢慢往下拉,听到他说,“蒋晓曼,这次我想看清前面的路。”
我开始哽咽,严子颂,你这个妖孽。
**
对他,我终究没能太心狠。
尤其是爷爷忿然欲赶他离开的时候,我躺在藤椅上说,“天太晚了,外边有狼。”
奶奶在旁边劝说着什么,分析着家里还有哪个角落可以容纳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爷爷终于妥协。严子颂点头道谢,默默的站在一旁,没再开过口。
回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的衣服又湿了,只得再洗一次澡,换上爷爷的破白布背心,四角裤,很生活化的样子。
吃饭,沉默,就到晚上了。
雨后的夜晚,空气有些湿凉,比往日舒适了不少。他吃完饭把行李箱一大堆衣服堆放在木制的澡盆里,戴着眼镜,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搓洗着衣服。
我就抽着那条小板凳,坐在门帘后边看着他。
就这么看着他而已,眼眶居然有点湿润。
那雨,显然没洗尽乡下的蚊子,尽围着他绕圈圈。他一边赶着蚊子,一边搓搓衣服,然后挠挠痒,时不时回头看我,看到我了,就会有些腼腆的抿着嘴。
眼神流转,黄色的光圈笼罩着他妖魅惑人。
但美色当头,我却开始莫名的幻想着他十年后的样子,背心短裤,很生活化。
就突然很想给他赶蚊子…
还是说,化身为蚊?
o(╯□╰)o…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又是起身,回房睡觉。
我想起他背着我回家时,瞄着我俩那视线中藏不住的暧昧。
女人善变。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360°旋转连环看怎么看都是个女人,好吧我承认,我突然软化了…
暧昧。或许这样也好。
他就在爷爷家住了下来。
白天陪着我满山头跑,我也没再拒绝,却也不主动,我们之间,还是沉默居多,看起来有时挺河水不犯井水。
只是爷爷之前找来陪我的人,突然间都没了身影,大叔大婶什么的,会偷偷的问奶奶,那娃儿的婚事是不是定了下来。
奶奶就问我,然后又说爷爷担心你。
我笑笑没说话。
乡间不比城市的繁华,活在这儿,似乎连想法也单纯一些。
严子颂像是看出爷爷的不满,常会帮着干些活,常会有什么人用小货车拉些大米或者水果来孝敬爷爷,他也帮着去卸货,只是并不熟练,常常会招来一顿骂,言语中离不开城里孩子啥啥的。
很明显爷爷对严子颂的长相并不感冒,总是皱起眉头吹胡子瞪眼睛相对,偶尔瞥见严子颂的脸,乖乖的样子,会有种他很委屈的错觉。
我都懒得理会。
乡里有条街道,逢每月逢八都是赶集的日子,我也赶早去凑了个热闹。
严子颂就跟在我后头,地方比我想象中的小,人却远比我想象中的多。
那街道看似有些年头,不宽,挤满了人。卖箩筐的卖小鸡小鸭的,卖狗卖鹅的,还有各式杂货地摊上都有,味道也是千奇百怪。
我们顺着人流前进,一路逛下来,挤啊挤的,严子颂就和我越挤越紧,后来不知怎么的,他胳膊就搭我腰间了。那天的太阳很大,热得要命,严子颂突然将我带到一摊子旁,用三块五给我买了顶草帽,又帮我戴上。
回家坐那种一块钱的小巴士,等车的时候,觉得全身都油腻腻的,很脏。但一顶大草帽,居然就能挡去我一些疲倦。
等巴士的时候,灰尘很多,他突然猫腰在路旁给我摘了几朵野花。
还给我插在草帽上。
一时间我是百感交集,小妖怪你还是把眼镜摘下来吧,就你这审美观…
回晴
“滚。”
**
我们,我和严子颂,在这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山野呼吸的天地之中,沉默不言。
步伐被脚下泥泞染得沉重不堪,或许,正因为如此,我走得很慢。
他终归没有滚。
慢慢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我身后。
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也不知怎么的,无法去想象他的表情。只是突然将从前作为对比,想起他说滚的那个时候我是笑着的,竟一时无法回想起那会是什么心态,只能揣测着他那个时候的情绪,是高兴?厌烦?恼怒?还是无可奈何?
我又细细分辨我此刻的心情,将所有复杂的思绪抽丝剥茧,我…
居然在害怕…
眼眶不明所以的湿润,走着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听见他突然用一种极轻极轻的声音说,“蒋晓曼,你怎么了?”
那声音,藏着一丝丝的压抑,一些些的沙哑,仿佛从咽喉处硬生生的挤出来般,听起来那么艰难。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是啊,我怎么了?
为何只感觉自己处在一种极其压抑的状态中,总像是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回到我们那样的状态。
我追,他走。
我靠近,他躲避。
可我离开了,他又对我招手。
越来越患得患失。
所以才害怕,害怕终究会竭斯底里。
又听见他极轻极轻的继续,状似反问,他说,“蒋晓曼,我们怎么了?”
“…”我无言以对。
我们怎么了。我一直在纠结答案。
在乡下的日子我总是让自己看起来忙,是“看起来”忙。然而重复的走动,偶尔还是会觉得枯燥而乏味,好容易等到这阵大雨送来清凉,他的出现,竟让我的心在瞬间呈现一种焦虑不安。
所以,我们究竟怎么了?
然后我说,“你走吧,严子颂。”
滚…那个字眼果然还是太沉重,我隐隐叹了一口气。
他就维持着同样的距离跟着我,问,“走去哪里?”
“走去哪里呢?”他也不等我回答,又是轻轻的接话,“你说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我顿了顿,没反应过来。
“他们总是不停的争闹争执不休…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生下我…为什么呢,蒋晓曼?”严子颂的声音,有一种游浮不定的压抑,声音突然带着些责备,“一定要提起她吗?”
“…”
“一定要提起她吗?”严子颂近似低喃的重复,“一定要走吗?”
“可是蒋晓曼,你又为何靠近我?为什么…”
我能感觉眼泪的夺眶而出,脑子却是空白。
“你不爱我了吗?”他顿了顿,“可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
他说话的声音说得我好痛。
心痛。痛得我突然没办法往前走。
可是他却一步一步的走近我,他说,“我不走。我走了…”他突然从后面轻轻的环住我…“你就不回来了。”
猛一声闷雷震撼天际。
他说他走了,我却不回来…
仅是瞬间,豆大的雨滴毫无预警的滴落下来,很快把我和他都淋了个湿透。
所有的感官,都被我身后那个人所夺走。
终于明白,什么叫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世界,天地茫茫,漭漭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