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彤月就着脸上的雨水用手在脸上抹了抹,将脸上的妆擦去,那人一怔,没再说什么,拿了干净的碗,倒满,然后指指对面的位置。
江彤月坐下,抓起那碗酒就不管不顾的喝了一大口,却一下子被呛到,捂着嘴用力的咳,那人笑着看她咳,自顾自的往嘴里扔花生米。
江彤月咳了半晌才缓过气来,却忽然伏在桌上哭泣起来,声音很低并没有惊动旁桌的人。
对面的人看她哭了半晌,才拍了拍她的头,道:“丫头,你哭什么?”
江彤月抬起头满脸泪水,道:“哭我无家可归,史大人你肯收留我吗?”
史可法一怔:“你不是顾家的媳妇。”
江彤月摇头:“顾其权都死了,我什么都不是。”
“那你可以回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爹不会要我的。”
“好,那你过来,与冰清做伴。”史可法喝了一口酒,直接就答应了。
江彤月反而一怔,继而摇着头道:“不行,我不能与冰清一起。”说着又不要命的喝了一大口酒,这回没有咳,而是涩涩的咽了下去。
“为什么不能与冰清一起?”史可法问。
“因为冰清要嫁人了,我这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在她身边实在不吉。”
史可法笑:“谁信这个?”
江彤月听他说的坦荡,想到若换成自己的父亲,只可能将她赶回去,心里不由一暖,抓着碗又喝了一口,转了话题,道:“大人真想将冰清嫁给那个戏子?”
史可法也喝了口酒,反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妥吗?”
江彤月看着碗里晃动的米酒,桌下的手握成了拳,恨不得将白小玉的秘密全说出来,但史可法会信他吗?是不是说出实情来,反而会说她胡说八道,图谋不轨?于是道:“只是觉得是个戏子,配不上冰清。”
史可法,道:“白小玉非凡夫,我很是看中,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冰清嫁他并不吃亏的,只是,”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眼睛看着帘外的细雨,眼中露出忧虑之色,“只是这扬州城可能转眼不保,身为热血男儿当与扬州城共存亡,但冰清是女孩子,我更希望她能嫁个牢靠的丈夫,能保她半生安稳幸福。”以史可法的身份本不应该与江彤月这样的小姑娘说这些话,但因为共过生死,两人又在这样的雨夜萍水相逢,不知不觉便说出了心里的忧虑。
江彤月一怔:“史大人是大英雄,手下的军队也是个个训练有素,扬州城怎么可能不保?”
史可法苦笑,却并不再接话,只是默默的喝着酒,旁边摊主人的小灶蒸腾出的热气与外面的雨丝混在一起,让人感觉潮湿得不舒服,不远处庙会的吵闹声隐隐的传到这里,史可法听到了,脸上的笑容更苦,冲江彤月,道:“是,我会守住这片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说着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江彤月拿了酒壶替他倒满,史可法看着杯中的酒,道:“其实我自督师扬州后就戒酒了,说来也巧,这唯一的两次喝酒都遇到你,丫头,不如这次你也陪我不醉不归。”说着将倒满的酒又一口喝下去。
戒酒再喝酒必定是有不痛快的事,上次就见他坐在河边流泪,江彤月知道不能多问,想想自己确实也有太多不痛快,但自己不能自暴自弃啊,他一个大男人喝醉倒在路上也没关系 ,她是个女孩子,喝醉也只会让人占便宜。
于是她就看着史可法喝,自己只是随便的喝一小口做做样子,雨下的越来越密,悄无声息的飘进来,史可法终于醉了,伏在桌上口齿不清的说着:“娘,孩儿不孝,不能回来给你祝寿。”
江彤月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史可法,为什么他见到的史可法与平日里百姓口中的史可法都不一样呢?百姓口中,他是神一样的人物,而现实,他只是个有烦恼,有担忧,思家心切的平凡男人。
拐到的脚似乎肿起来了,外面雨又大,她此时想走也走不得了,不如就坐在这里守着史可法,等他醒来,再难开口也要求他帮忙。
这样想着,人便安心下来,她其实也是喝了点酒的,此时有些微熏,学着史可法的样子趴在桌上,脸侧着,看帘外的细雨,迷蒙间看到街对面墙角的地方,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一个是柴飞,另一个当然是白小玉。
他们还是追上来了,她竟然趴着没有动,隔着雨雾与白小玉对视,而白小玉一直没有走上来,她知道,他在忌惮史可法,怕他忽然醒来,看到他的脸。
所以柴飞走了上来。
正要横过街,向她走来时,有人忽然先他一步,走到江彤月的桌跟前,柴飞一怔,止住脚步,看清那个人后,回头看看墙角里的白小玉,白小玉冲他摆摆手,一侧身消失在旁边的小巷里。
“爹,你让我好找。”是史德威,虽然史可法趴着,但仅凭他身上的衣服便认出来,赶忙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史可法的身上。
史可法人竟然一下子就醒了,像高度戒备的士兵,既然睡着,一有动静就醒,看到史德威竟然又清醒了几分,双手用力揉了揉脸,脸上已没有方才面对江彤月时忧虑的表情,道:“你找来做什么?”
“我不担心你吗?”史德威将史可法扶起来,道,“走,我扶你回府去。”
史可法没有多言,跟着史德威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桌对面的江彤月,却见江彤月趴在桌上似已睡着了,便对史德威道:“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倒是这个丫头,不能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你背上她,将她带回府去。”
史德威一脸错愕,指着江彤月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谁?”他跟随史可法多年,当然知道史可法正直无私,不会做对不起义母的事,只是怎么会出现这个女人?
“一个过命的酒友,你也见过一次,带上她,回去交给冰清就可以了,”史可法说着跌跌撞撞的先出去了,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回头又吩咐,道,“别忘了给酒钱。”
史德威看着江彤月的侧脸,似乎是面熟,再看那边史可法已走远,摇遥头,无奈的将江彤月抱起来,这才看清她的整张脸,不由一愣,道:“是你啊。”
14纠缠
江彤月哪是醉了,不过就是装醉,这样史可法就不能扔下她,至少给个地方住。
史德威一路背着她,因为要照顾走路不稳的史可法,所以走得并不快,他的背很宽,靠着很舒服,江彤月未醉,却有些倦了,不由迷迷糊糊的想,当时还是自己心高气傲了点,得知他有心上人就放弃了,其实做个小妾也好过现在的处境,只是自己现在已经是嫁过的人了,也配不上了吧。
进了史府,史德威直接将江彤月交给史冰清,江彤月只顾装睡,却听到史冰清对史德威道:“哥,我有话与你讲。”
史德威道:“太晚了,有话明天再说。”
史冰清却不让,说道:“我不想等明天,我现在就要说,我要与小玉成亲。”
史德威烦躁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一个戏子,又无父无母,你自小没吃过苦,嫁过去必定要吃苦头,将来反悔。”
“我不会反悔,这辈子都不悔。”
“我看你是戏文看多了,什么这辈子,下辈子,听哥的话嫁到刘家去,你上次不是也松口了吗?”
“那是义父说,扬州一战难免,哥哥你和小玉,甚至全城将士都可能战死沙场,他不想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我为了让他放心才松口的,但我现在想好了,如果你们都死了,我活着有什么用,不如与你们一起。”
“胡闹!”史德威吼了一声,“这事早已订下,我也已经应允了刘家,你不要再说了。”说着只听门“嘣”的一声,关上了。
江彤月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看到史冰清慢慢地蹲下来,在那边轻声的哭泣。
她心里忽然也跟着难受起来,都是为了那个白小玉,但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白小玉对谁真心,还是从来就不曾动过真心。
史冰清还在轻声的哭,江彤月有些受不了,翻了个身,假装是醒了,叫道:“好冷,好冷,咦,这是哪里?”
史冰清这才停止哭泣,擦着眼泪走过来,江彤月还故作惊讶,叫道:“怎么会是你,冰清?”
史冰清根本没有多少好友相逢的喜悦,看江彤月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了,哭丧着脸,道:“我帮你拿干衣服。”说着自衣橱里随便拿了件干衣服给她,看着江彤月将身上的衣裙换下来,盯着那衣裙猛然间想到什么,却又似乎觉得不可能,便又别过头去,道,“你不是嫁人了,怎么由我哥背回来?”
江彤月一怔,早知道她会问,便吸了吸鼻子,将自己事先想好的说出来,道:“我夫君死了,夫家人怕我争财产将我赶了出来,我只好回娘家去,但我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要我,我就只能流落街头,幸亏遇到史大人。”说着便直接哭了。
她本就心里不痛快,所以轻易的就掉下眼泪,史冰清看她哭,本已经忍住了,被她一带,又哭起来。
江彤月就这样赖在史府,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白小玉一直没有再出现。
一大早,史冰清自丫头偷递给她一张纸条后,就一直满脸笑意,一个人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衣橱里的衣服比了又比,这才拉着江彤月偷偷说道:“吃过午饭,你陪我出去逛逛。”
江彤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既然说让她陪着,她便不好多问什么,毕竟寄人篱下,不让你做丫环已经不错了,虽然扭伤的脚还没好透,但只是逛狂街,还是可以的。
史冰清又是随意扔给她一件衣裙,江彤月自己的衣裙一向偏素雅,史冰清的则偏富贵,她看了一眼,不好说什么,只好穿上了,镜中一照,还好并不至于太贵气逼人,就是有些不自在。
两人拉着手出门去,迎面正好遇到史德威,看到江彤月愣了愣,随即又对史冰清问道:“是要去哪里?”
“与江姐姐出去逛逛。”
“就两个人?”
冰清眉一皱,怒道:“不放心,你也一起去。”
史德威不再理会她,看向江彤月道:“确实是逛街去?”
江彤月点头。
史德威仍是有些不放心,但当着江彤月的面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放两人出去,自己进到里屋时,想到什么,问旁边的属下道:“下午白小玉当不当值。”
下属想了想,道:“他请了半天假。”
史德威脸一沉,道:“下次非将这丫头关起来不可。”
两人出了史府,江彤月一路跟着史冰清往城西走,城西有座月老祠,两人不一会儿到了月老祠前,史冰清这才停下脚步,对江彤月道:“你在这里等我。”说着自己进了祠去。
江彤月自门口往里面看,庙堂前的一棵扎满红绳的大树下,有一人一身素色衣服,双手负在身后正冲着朝她走来的史冰清微笑。
白小玉,她早知道是白小玉。
她看着那样的微笑,人缩回来,靠在门口的墙上,真想转身就走了。
月老祠外人来人往,她有点怕顾家的人会找到她,人有些慌张的四处张望,却看到柴飞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着她,她一慌,难道是借机将她带回去。
不及细想,她提脚就进了月老祠,走到正对着月老叩拜的白小玉与史冰清旁边,只要跟紧史冰清,白小玉就不敢动手。
史冰清起身看到白小玉,眉一皱,道:“不是让你在门口等着吗?你进来做什么?”
江彤月看看白小玉,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眼睛看着前方的月老像似乎完全不认识她,她不由咬了咬牙,道:“史大哥说他不是好人,我怕你受欺负。”
史冰清面露尴尬,道:“我哥何时跟你说的?”
“说过好几次了,”江彤月看着白小玉,“史大哥说白小玉此人身为戏子,却图谋不轨,看着史家的地位而来,要小心着点。”
“你胡说什么,我哥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江彤月,枉我把你当自己人。”她此言一说,史冰清脸都绿了。
一旁的白小玉却笑出声,细长的脸微眯着看向江彤月,隐隐带着威胁的味道,江彤月只当没看见,继续道:“冰清,你大哥也是为你好,我只是将他的话照实说,你休要生气,天下比白小玉这种戏子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为何只挑他?”
“总比你嫁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好,”史冰清小姐脾气已经上来,哪肯轻易罢休,直接甩狠话道,“你别戏子戏子的叫,你现在寄人篱下,还不如一个戏子。”
这话说的颇重,但江彤月早知道史冰清的大小姐脾气,倒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点头道:“是,我现在只是个寡妇,处处招人厌,确实连个戏子也不如。”
她故意说的悲戚,这样反而显得史冰清过分了,史冰清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却被一旁的白小玉拦住了,抓着她的手柔声道:“她要跟就跟着吧,勿要生气。”
史冰清被白小玉一哄,顿时心就软了,虽然她心里还是愤愤,但自己方才说的话确实颇重了些,再看江彤月楚楚可怜的样子,想想今天大哥能放她出来,也是因为带着她,便只好跺了跺脚,道:“那好,你跟着吧。”
于是,当白小玉与史冰清在那棵树下系上红绳,有说有笑时,江彤月就在旁边剥手指;白小玉抓着史冰清的手亲吻时,她在旁边剥手指;一阵风吹来,吹乱史冰清的头发,白小玉替她理时,江彤月在旁边自己拨了拨头发,继续剥手指。
树上的红绳随着风飘动,江彤月看着,听到旁边的白小玉对史冰清道:“我已经备好了聘礼,明天就到府上提亲。”
她忽然很想问白小玉,你是真心的吗?但似乎,这样问便是带着怀疑的,是不相信他真的喜欢史冰清。
自己凭什么不相信呢?他不喜欢自己,难道对史冰清也一定是假意?
她不确定,也没有权利问。
没有痊愈的腿因为今天多走了点路一阵阵的发酸,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不经意的抬起头时,看到白小玉正看着她,看她一下下的敲自己的腿,她心里不知为何猛然一揪,别过头去。
成了亲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了,他不需要其他女人了,她只要守口如瓶,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着?
她忽然朝着那边庙堂里的月老像跪下,口中道:“月老,我不求姻缘,只求平安,只要让我平安无事,我什么事都可以烂在肚子里。”说着对着月老像嗑了三个头,这才又看向白小玉。
白小玉低头着,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拍拍身边史冰清的手,道:“冰清,听说这月老祠的素饼很是有名,我忽然很想吃,能替我买来吗?”本来该是男方去买的,却让史冰清去买来,所以白小玉的口气更温柔了些。
史冰清对白小玉的温柔哪还有招架之力,想也不想的站起来,道:“好,我现在就去买,你要吃桂花味的还是豆沙味的?”
“桂花。”白小玉摸摸史冰清的脸,笑得迷人。
史冰清顿时有些摸不着北,甚至忘了这事可以让江彤月代劳,人晕淘淘的跑去买了,江彤月却清醒着,她不能与白小玉单独待着,站起来就想去追史冰清,人却猛然被白小玉拉住。
她一慌,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呢?”白小玉脸上哪还有迷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笑容,一只手捂住江彤月的嘴,另一只手刚将她往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扯。
两间屋之间,极窄的一条小巷里,白小玉钳住江彤月的手,劈头盖脑的吻下去,人贴紧了她,压住她不断挣扎扭动的身子,吻得嘴唇都发痛了才松开她,口中道:“让你逃,”说着又吻下去,轻啄一下,抬起头说了一句,“还敢逃。”然后又啄一下,如此反复不停。
江彤月一下下被吻着,忽然泪湿了眼眶,人挣脱不开,只能别开脸,口中道:“你这个骗子,骗子,说过会烂在肚子里,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
白小玉低笑,不再吻她,而是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道:“想过太平日子吗?想也别想,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不会放开你的。”
巷子的风“呜呜”的吹过来,分明两人火热交缠,江彤月却觉得一股股的冷意涌上来,她很害怕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害怕,惧他的怀抱,他的喜怒无常,却又觉得这个人像毒药一样正一点点的侵蚀自己的心,虽然疼痛且恐惧,但却深刻到闭上眼就能想起他,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而是他偶尔的温柔如水,她也在被迷惑,像冰清那般,只是一个了解他的本质,一个全都蒙在鼓里。
“所有一切,只是为了想娶她吗?你是真心的吗?”她冷静下来。
“我只对你真心,我说过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娶的不是你,而是她,是不是?”他笑了,终于松开她,握住她的手,与她并排靠在墙上,抬头望着头顶一条狭窄的天空。
“谁稀罕嫁给你?”江彤月回了一句,“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招惹史冰清?”
“因为她是史可法的女儿。”
“你还是看中荣华富贵?”
白小玉只是浅笑,“是啊,然后骗了钱回来养你。”
他答的太顺口,让江彤月心里反而疑惑,真的只是为了贪图荣华还是另有所图,若说荣华,顾家本身就是一块肥肉,何必以戏子的身份接近史冰清,她不懂,也完全想不明白。
“你到底是谁啊,白小玉?”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问他了。
“是鬼。”白小玉扯着嘴角道。
“鬼?”
“该死未死,没有身份,空有肉身的鬼。”
“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白小玉道。
他的话音刚落,猛然听到外面史冰清的声音,白小玉这才松开江彤月的手,道:“史可法出生戎马,难得能与你这样一个小姑娘雨夜喝酒谈心,我要你……。”
“不要!”没等白小玉说完,江彤月直接拒绝,瞪着白小玉,“你休想让我再替你做什么事。”
外面的史冰清在叫白小玉,白小玉却盯着江彤月,半晌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道:“那就什么也别做。”说着,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史冰清与白小玉的对话声。
“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吃坏肚子了。”
“咦,她人呢?”
“说腿疼,先回去了。”
“她怎么这样,被我哥撞到不是穿帮。”
“没关系,反正明天我就去你家提亲了,让你哥知道也无妨,要不,你今天干脆不要回去了。”后面半句白小玉的语气轻挑,与平日里逗弄江彤月时的语气一般无二。
“讨厌!”
江彤月不知不觉的蹲坐在地上,他想揭穿那个人,想把一切都告诉史可法,告诉他白小玉不是好人,千万要小心,但那晚史可法说白小玉是可造之才,话语中已经很信任他,史可法会相信她吗?
她忽然很想缩在这里不出去了,任白小玉骗,管他谁上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她无处依附啊,她必须要找个人供她温饱,一个女人不可能像男人一样抛头露面讨生活,只有依附,所以史冰清说她连戏子都不如,她觉得一点也没错。
所以,还是要从这个小巷子里出去。
走出去,外面的阳光有些耀眼,她扶着腿,一个人慢慢的回史府去,走到快到史府门口时,有人自史府里出来,上了马车去,然后往西去了,她吃了一惊,那不是自己的父亲?
她快步进到府里,在回廊的地方与史可法遇个正着。
“史大人。”父亲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他来与史可法说了什么?
史可法穿着便服,双手负在身后,若有所思,看到江彤月,道:“回来了,丫头,我正有事找你。”
“我爹想让我回去?”不等史可法说什么事,江彤月已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想必你刚才在门口看到他了,说是顾家人看到你在我这里,所以你爹并非是让你回家去,而是顾家向他要人,他想将你送回顾家去,”他停了停,看着江彤月,“他本是想等你回来,直接将你接走,我也确实没有立场说不让你走,但最后还是让他先回去,我先问问你的意见,你肯回顾家吗?”
江彤月整颗心都往下沉,她是逃走的,之后就听说顾其权死了,顾家人知道多半与她脱不了关系,所以如果回顾家,绝没有好果子吃,但是,就如史可法说的,他没有立场让她留下。
“我不回顾家,但也不会为难史大人,我马上就走。”在她爹再来将她接走之前,她必须要离开,再回那个小院也好,浪迹街头也好,但绝不回顾家。
“我知道如若回去,等于是受活寡,丫头你真不想回去,我倒有个主意,”史可法却忽然道,“但会让你受些委屈,所以不知道要不要跟你提?”
江彤月一怔,还有比回顾家更委屈的事吗?
“史大人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