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衙内望了望时穿,嘴唇蠕动了一下,而后冲黄煜威胁的挥了挥拳头,黄煜在时穿身后潇洒的摇着小扇,淡然地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褚素珍接着问:“这么久了,怎么只见到黄妹妹与小环娘迎出来,其余的女孩子还好吧?”
黄娥福了一礼,温温柔柔的回答:“今日一早,大家都按各自的安排,做针线的做针线,熬香膏的熬香膏。只是经过昨日那件事,姐妹们都不愿出门,咦,别说她们,今日一早我一到院中,仿佛又看见那位老和尚坐在院心…啊,大师涅槃的消息,我得赶紧告诉姐姐们,也让她们放心。”
褚素珍嗯了一声,轻声说:“大师昨日在院中就说要坐化…回去我忽然想通了,那位大师是个有决断的人,当时恐怕是担心时大郎再出手段反击——他自知无法让同伴放弃报复的,如此一来,冤冤相报永无止期,所以大师干脆决定舍弃皮囊,以便了结此事…
伯涛刚才提醒的对,这样的‘盛会’,我是绝对不能出席的,不如我这几日干脆装病躲在你这里,顺便教那些姐妹们识字,也算图个清闲。”
时穿一声叹息,很无奈的提醒:“褚姑娘,你这样,不行的!不能总怀着善意的心思揣测别人,人心啊,不总是善良的。那老和尚…罢了,是我着相了,在你眼里世界一片美好,你一定是快乐的,我何必打破这种快乐呢?”
褚素珍还没回应,黄煜在一旁拱手,接过话题:“昨日我给你介绍的那些婆子回我家了,顺便把你院中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了——惭愧啊,我推荐的几个婆子居然如此不负责任。时大郎你放心,我已经开除她们了,而且今后黄氏永不续用这几家人。”
啊,还有这事儿?施衙内眨巴眨巴眼睛,幸灾乐祸的插入:“我今天来也是为这事,我姐夫已准备请你去郁州岛躲几天,你走后这院子里没人看着不好,我给你推荐两个昆仑奴——哼,那些昆仑奴都是我姐夫从遥远的阿非利亚大洲亲自挑选,随船稍带回来的,四十多个男女,个个身材高大,力气也大得吓人,我给你拨两个…不,四个昆仑奴婆子,帮你在这里护院。哼,我姐夫亲手调教出来的奴仆,可不像某人那样没规矩。”
施衙内的献殷勤,以及责难,倒让黄煜说不下去了,他似乎蛮信服施衙内姐夫的,不敢有半句指责的话,只满头黑线的看着施衙内,问:“你那姐夫…这事你问过你姐夫吗?四名昆仑奴婆子,身价在三千贯上下,你姐夫好大的手笔。”
施衙内很高兴自己这次又踩了黄煜一头:“那是,我姐夫虽然没有亲口交代,但他说了,不惜一切代价满足时大郎的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你明白吗?”
第107章 空手套白狼
黄煜收起了折扇:“长卿兄,我们之前的协议…”
说完,黄煜自嘲的笑了笑:“长卿兄莫怪我小心眼,施衙内这位姐夫年纪差不多与你相仿,你如今算是市井泼皮最畏惧的人,而他姐夫则是整个海州商界最头疼的人物,那个人…那个人简直不能用精明两个字来衡量,他想出的生意手段匪夷所思,但总能令人无法拒绝,我总是揣测,有一天他是把某些人卖了,也许还会让人觉得都是为他人着想,没准还傻呵呵的帮着数钱。”
褚素珍也笑了,她用手帕捂着嘴,轻笑着补充:“没准还直嫌买便宜了呢。”
施衙内急了,面红耳赤的抢话:“说什么呐?我姐夫挣钱从来不一网打尽吃独食,你们跟我姐夫做生意亏过本吗?每次做完生意,都吵吵着自己吃亏上当了,可等下次我姐夫一吆喝,想找几个合作伙伴,你们那个不打烂头一样你争我抢,生恐落下自己?”
黄煜笑眯眯的回答:“啊,我不是说你姐夫人品不好,只是…你姐夫刚来海州的时候,赤手空拳,身上的银两连买码头货仓都不够,但你姐夫煽火着让别人掏钱,转眼间自己十年挣下了泼天的家业,而与你姐夫合作的那些人都是出了本金的,可他们挣的钱,有你姐夫多?”
“呀,空手套白狼啊,佩服佩服!”时穿却不认为这种生意手段有什么违反道德的,这说明施衙内姐夫的融资手段很高明,只要投资人你情我愿的,最终取得了理想的利息,你管别人融资后,自己挣了多少钱?
哦,貌似在宋代,在一个讲究人情的社会,你用别人的钱,自己挣得反而比投资人多,是一种很缺德的事。
时穿的赞赏助长了施衙内的气焰,他一梗脖子回答:“你刚才不一直谈论智慧么?这就叫‘智商’,我姐夫智商高,他能想到的点子你们想不到,这就是智慧的高下。
那些合伙人虽然出了钱,但没有我姐夫,他们那笔钱不过是藏在家里生锈长虫子,但有了我姐夫的手段,他们只管出点小钱,然后躺在床上等着收利息,啥事不用操心,自家的钱就在那里生钱,这是白给他们的便宜,谁要真嫌弃,觉得自己吃亏了,大不了不要跟我们合作…黄小子,你是不是抱怨了?”
这个问题严重了,黄煜急忙表白:“哪里哪里,我只是提醒长卿兄,别让你姐夫给卖了。”
时穿在那里愣了,他现在已经觉出哪里不对劲了——智商,它的完整意思是“逻辑推理能力”。
这个词似乎不是宋代的词。
刚才,施衙内也就是威胁一下黄煜。施氏家族的生意他插不上手,货物卖给谁,不是他能够干涉的。再说,黄煜的家族在海州根深蒂固,各个店铺呈网络状分布全城,施衙内还真不敢说让施家放弃黄家这个“渠道”。所以,当黄煜稍稍表示服了软,他立刻嘿嘿一笑,自鸣得意的说:“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就好。”
褚素珍扑哧一笑,嫣然的在一旁和稀泥:“长卿,施衙内他姐夫也不是生猛老虎,去郁州岛躲藏,是个好主意。海州商人之所以怕了他,是畏惧此人的精明。咦,这么多年来,海贸大商做生意,多数是在码头上等藩船入港,番船上卸下来什么货物大家就卖什么,他姐夫却熟悉胡商货物的特性,并知道加工的技巧。有时候他姐夫出手,只是借用别人的货物,甚至还要借用别人的人手,将那些藩船货物稍稍加工一下,立马卖出十倍的价钱。
至于卖给胡商的货物也是,自从他姐夫来了之后,施家投股的瓷窑,卖给胡商的瓷器都是自己设计式样,可偏偏胡商喜欢最喜欢他姐夫设计的样子,大把的价钱毫不吝啬。后来,别家虽也竭力模仿,可总不得其法——他姐夫如此精明,同样一个铜板,到了别人手里,能够挣出三个铜板,已经是天才,他姐夫拿一个铜板挣出三十个,都嫌亏本了。大郎你说,这样的商人,能不让海州城上上下下的商人,即敬且畏吗?
幸好幸好,他姐夫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一年只跑两三笔番货,如果他姐夫也像普通商人一样,年年日日奔波不停,那海州城其他的商人,如今还有活路吗?”
褚素珍这是夸奖,施衙内满脸的得意:“说了你们也不懂,这叫‘稀缺资源’。如果我姐夫一天跑十笔货,那价格还能贵的起来吗?我家货物走的是品牌,不是数量。再说,这世上的钱财是永远挣不完的,我姐夫只做熟客,而且从不独家出资,也算是给别人一条活路,让大家一起挣钱嘛。
好啊好啊,说远了,大郎,你先在这里稍等,我回去指排那些昆仑奴,你放心,昆仑奴可忠心了,这些人平常都听不懂别人的言语,想收买都无从下手。”
黄煜点头赞同:“说到昆仑奴,海公子手头上的昆仑奴素质最高。以前海州商人购买昆仑奴,通不知道里面的差异,海公子指点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昆仑奴分两种,一种是南海的昆仑奴,他们生长在炎热地区,生性懒惰,记吃不记打,这种昆仑奴身材矮小,肤色稍淡。
唯有那种身材高大,浑身黑的像炭团似的,蹲在夜里你对面瞧不见的纯黑种昆仑种,才是阿非利亚大陆严寒地区长大的。他们力气大,善跑,广州还有文人笔记记录,他们能背一石的货物,连续奔跑四十里不歇脚,很是温顺,肯下苦力干活儿。当然,这样的黑奴,吃的也多。
自从海公子指点过后,这几年,身材高大的昆仑奴已经很少在市面上出现了。据说,广州那个文人笔记出版后,南人也都恍然大悟,并开始在广州驻点订购。一船‘非洲’——你姐夫说的是这个词吧?…嗯,一船非洲黑奴在广州到港,不等下船就已被京城里的高官显贵,以及北地豪强,南方豪商抢购一空。
施衙内他姐夫是最早发觉那份南人笔记的,他下手早,如今留在手上的昆仑奴,个个素质都不错,凭哪个卖出去,换豆腐西施这座小院都够了。”
说曹操曹操到,豆腐西施的声音从西跨院传了过来:“黄公子说什么呢?这座小院是我李三娘的嫁妆,凭多少钱都不卖。”
第108章 环佩叮当
豆腐西施今天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她穿上了粉红色水裙,头上插了一支金步摇,胳膊上带了两只明晃晃的臂钏。那一对臂钏是蛇型,蛇身弯曲着,两头鼓出一个三角形大疙瘩,仿佛是双头蛇——之所以把“双头蛇”弄得似是而非,是因为:据说刘邦是斩杀了双头蛇,而后建立了汉朝,所以民间百姓以此以为“旺运”,弄出这个造型图个吉祥,但因为事关王朝变更的“气运”,这话却并不敢明说,最终,他们把双头蛇造得,蛇头基本不像蛇头。
豆腐西施的臂钏之上伸出两条银链子,银链从蛇口中吐出,然后上部蛇头吐出的银链,仿佛项链一样在脖子上绕了一圈。下部蛇口吐出的银链则软软垂下,像一串串璎珞吊挂着,这条银索上还悬挂许多小银铃,让豆腐西施走起路来,人到哪银铃声到哪儿。配合她娇娆的腰肢,妩媚的俏眼…简直是无尽的诱惑啊。
宋代熟妇的诱惑,尤其是曾经目睹其赤裸坦陈过的熟妇,对于时穿来说…他眨巴眨巴眼,在哪里很无聊的猜测:“上面那条链子当做项链用,大约是固定臂钏的;蛇尾巴那串银索是干什么的,大约是画蛇添足的吧。”
其实也不算画蛇添足,那串银索上虽然缀着很多小银铃铛,让豆腐西施走起路来很有风姿,但它不是无用的,它的作用是:干活时用来固定袖口——古人的袖子都很宽大滴。
“倒也有趣!”时穿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仅仅是有趣吗?豆腐西施一阵泄气。
其实臂钏不仅仅是一种装饰,它还是一种劳动工具。古人衣袖宽大,在没有扣子的时代,全凭身上佩戴的装饰物固定衣服裙裾,让人不至于稍稍活动就敞胸露怀,掉啦挂搭的。所以在宋代,臂钏不仅仅是妇女佩戴的,读书人书写字画时,为了防止衣袖沾染墨迹,也会带上臂钏。
“实在无趣!”黄煜轻摇小扇,一边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豆腐西施,一边评价时穿。他眼中只看见豆腐西施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与之相比,褚素珍虽然充满书卷气,但略显青涩。然而,明明一朵摇曳的解语花摆在面前,时穿却只顾观察对方首饰的功用,这还是男人吗?
事出反常则为妖——时穿表现得如此另类,其实是在掩饰。此刻他心中怦怦乱跳,渐渐的觉得口干舌燥。经过了今天早晨那件事,时穿是知道衣服掩映下的那副身体是多么惹火,多么令人心动,多么…
但时穿知道自己此刻千万不能表现出任何异状,尤其现在正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所以,他只好把话说得尽量简短,把注意力尽量转向不相干的事务上。
豆腐西施腰带上也缀满了饰物,两块蓝田玉佩垂到了水葱般的小腿左右。玉佩的形状是大半个环,这种半环形玉佩,古代称之为“玦(jue)”,鸿门宴上,范增曾举玦示意项羽赶紧动手杀了刘邦,所以配玦出现,在古代也含有催促的意思,催促对方早下决断。
玉玦一左一右两只,走起路来相互叮当作响,发出如同碎冰相撞一样细碎的玉音,这大概就是古代的“环佩叮当”吧——有这两块环佩压住裙角,豆腐西施走路显得很淑女。可那鹅黄色的裙裾不时摇曳,白玉般的小腿不时偷偷跑出裙边,总是提醒时穿衣衫下的美丽。
好吧,不能想环佩的事,再往下点…因为有这环佩在,豆腐西施走起路来非常细碎,木屐在刚铺就的青石板路上,发出连续的踏踏声响,这情景让时穿想起了日本妇女身穿和服时走路的姿态,眼前的豆腐西施,大约正是日本和服女模仿的范本吧。
时穿一拍额头,想起来了:豆腐西施身上穿的和服,其实是一种深衣。所谓深衣,是一种上下连体衣衫。这是中国自春秋以来的传统服饰,后来日本把它学了去,在满清时代穿上深衣羞辱来自中原的汉人使节,示意日本是:“衣冠唐制度,礼乐汉文章!”。
豆腐西施脚下的木屐也很有名,虽然这木屐在春秋时代已经发明,那个时候,日本列岛还是猴子的世界,但因为晋代谢安在淝水之战后,接到前线的喜报,假装不在意,继续神色从容的与幕僚下棋,等送走了幕僚之后,忍不住狂喜的谢安进屋的时候,磕断了木屐的齿,所以这鞋后来成为“谢安履”——在现代他已经被称之为“和屐”了。
嗯,豆腐西施走路的那种小碎步姿势,也是纯正中国的。被宋代的日本人学了去之后,日本这时候掌权的平氏公卿说是这种仪态就是“公卿风范”。
“我说那几天走在大街上,怎么觉得很眼熟,仿佛到了日本的乡村!”时穿回想起来,黄煜摇小扇的姿势像个固执的日本老地主——右手悬在空中,扇子小幅度、但频率很快的摇动,小碎步走一路目不斜视,悠然自得的,其实这种扇子摇动的幅度,根本扇不来什么风,人扇扇子就是为了表现一种风度——中国士大夫的风度。在日本称之为“公卿风范”。
豆腐西施手上拿着的扇子,提醒时穿端午节的到来,“端午风起,锦扇在手”农历的端午意味着入夏了,暑气来了,这个节日提醒华夏民族:手里该拿上扇子了。这是节日时尚,这扇子同样不是用来扇风的,它是华夏民族身体语言的一部分。
豆腐西施的扇子呈芭蕉叶型,很像电视里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不过宋代的东西一向精致,也很奢华——那扇子沿边镶了一圈金边,扇面蒙着烟色的轻罗。这层轻罗似雾似幻,仿佛可以透视,上面绣的蝴蝶与蜻蜓悬浮在这层雾中,生灵活现的,随着扇子的摆动翩翩起舞——那些蜻蜓与蝴蝶居然是双面绣的,小小一面扇子上居然用了双面绣!
芭蕉扇在豆腐西施手中是道具,她左手端了个盘子,右手用扇子遮在盘子上,看着时穿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个不停,显然自己这番精心打扮起到了效果,她将扇子一个旋转,扇面飞到脸庞前,芭蕉扇的一个角挡在鼻子下,恰好遮住了殷红的嘴唇。
这张殷红的嘴唇轻启:“大郎,新出炉的豆腐,配上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小葱,加了香油芝麻,还用姜芽切成细丝,再配点葛家出的老酱油…大郎,你来尝尝,可口不?”
第109章 饥不择食
黄娥在一旁不满意的哼了一声。时穿看不出来豆腐西施这身打扮的意义,黄娥知道。不说别的,那殷红的嘴唇就是精心化妆出来的。宋代没有口红,要用燕支山出产的一种矿石磨成细粉,这种细粉就被称为“胭脂”。胭脂涂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用的时候,先把嘴唇湿润,然后咬住那张胭脂纸,仔细的把嘴一抿,红色的胭脂就留在了嘴唇上…
总之,在古代涂口红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那红色的胭脂纸沾到哪里,哪里就是片红色。涂口红的整个过程要非常小心仔细,前后没有半个钟头,根本别想完成这一工作——豆腐西施这番精心梳妆打扮,前后至少要花…黄娥看看天色,估摸豆腐西施今天压根就没管她的豆腐生意,一起床就开始化妆,直到现在。
豆腐西施身上的装饰,也是有讲究的,她身上首饰戴的很全,连戒指都有,但头上独缺一支金钗的位置——这是一副相亲的打扮。等人给她头上“插”上那支金“钗”,她的首饰算是齐活了,当然,婚事也就定了。
在哥哥面前,做相亲打扮…黄娥想到这里,心里很不舒服。
褚素珍见到豆腐西施如此耀眼的出场,她心中憋不住的乐,并频频用眼角偷瞥着时穿,观察时穿的态度,她觉得时穿的脸色真精彩,简直是场大戏啊。海州城地痞畏惧的时穿,如今在豆腐西施的妩媚面前变颜变色,忽青忽白,真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一幕之后,怎么做想?
施衙内也发觉不对了,时穿自认为掩饰的高明,但豆腐西施一身衣服首饰已经宣示了她的态度,这也许就是华夏的“服饰语言”,大家都明白的跟包子似的…衙内暗中冲时穿挑起了大拇指,意思不知是夸时穿手脚快,而是钦佩时穿连这碗毒豆腐都敢下嘴——真是饥不择食啊。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黄煜的脸上见不到什么表情,似乎很平静,但他的嘴角不停的抽筋…黄娥看不过去,插嘴:“李三娘,我家哥哥许诺你的豆腐还没有酿好,原不值得如此频繁感谢。”
黄娥在故意淡化豆腐西施的来意,她离时穿最近,听到时穿低声自语,评价那身服饰衣着,她固然知道:哥哥盯着对方看,不是因为垂涎美色,不是因为垂涎那股娇嫩,实在是——不解风情。
豆腐西施当然不会愿意自己的殷勤被人误解,她碎步轻移,腰肢扭动着,缓缓向时穿走来,一柄小扇子被她舞的令人眼花缭乱:“大郎,你开一个口,别说这碗豆腐了,便是这院子,还不是任由你折腾。”
这时候,时穿本来应该虎躯一震…虎目泛出一道精光…甚至流下两行虎泪…而后虎步前行,扶起…,然后仰天…可惜时穿此时没有找老虎借身上零件的打算——所以他只是有点扭捏,仿佛光天化日之下谈论如此暧昧的事,极其不好意思。
他不说话,照例是黄娥冲锋在前,伶牙俐齿的反驳:“李三娘,看你说的,我们在这个小院真是麻烦你了,可这也是官府选定的,如果李三娘觉得碍事,或许我们可以另选他地,嗯,我们在海州城久了,熟悉了,或许真能找到更僻静的院落。”
这话一说,环娘用力点头:“好啊好啊,拐子已经知道这屋的位置,咱重搬个地方,拐子就找不着了。”
环娘一开口,李三娘只觉逼迫过紧,对她不是好事,她如风中摆柳的后退一步,媚媚地笑着,说:“大郎,既是如此,你先把这豆腐吃了,以后的事我们以后慢慢谈。”
虽然在一旁看笑话很有趣,但让时穿去尝豆腐西施的毒豆腐…这可是著名的“七嫁毒豆腐”!施衙内还不想时穿成为“第八碗”,他赶紧上前掩护:“大郎,你今天动身还是明天?要是你打算今天动身,不如咱们现在就走?”
黄煜眼珠转一转,也在一旁闲闲帮腔:“大郎若打算今天动身,我这就动身回府,给你重新挑选婆子。啊,你一去几天,我正好替你郑重挑选。”
七嫁啊,豆腐西施是不是真的“克夫”,褚素珍并不确定,但之前那七个人的存亡,让褚素珍犹豫了一下,也轻启樱唇帮腔:“早听说郁州岛上风光独特,还听说海公子风格亮节,有心结识一下——大郎如果今日动身,我恰好有空,不妨陪大郎出海一趟。”
褚素珍这一催促,时穿顿时想通了:伤不起啊伤不起,还是先躲一躲吧。
“都去,出了这样大事,加上端午节过于喧闹,我们不如都去郁州岛,躲个清闲——小娘子们,把手头的东西收拾一下,那些预定该交付的货物,能提前完成的都交了,剩下的…”
施衙内赶紧补充:“我家有快船来往岛上,小娘子们在岛上也方便,有什么东西交递给府城,也只眨眼的工夫,不碍事的。”
“那就更好了…鲁大,我们走后,你立刻开挖,这院子中,你从这开个口子,能挖多深的坑挖多深,而后备石料,准备砌墙…”
一听说在院子里挖坑,豆腐西施也明白了:他时大郎一时半会搬不了,这是打算在院子里挖个地窖,给自己准备后路…既然他走不了,那么一切可以从长计议,不妨事的。哼哼,男人,奴家哄个男人,那还不是三只手捏田螺,手到擒来。
黄煜退后一步,闪出空隙,说:“我,我这就替你雇马车。”
施衙内急死上火的催促:“等你从岛上回来,想必我姐夫已经给你足够的昆仑奴,那时候,你也不用担心了…嗯,褚姑娘就不用去了,时大郎去岛上是图清净,褚姑娘为了端午节,筹备了那么久,如果去了,不免令人失望。”
褚素珍犹豫了一下,施衙内说的确实令她动了心,她这几日精心筹划,从服饰到穿着,都设计出一套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自以为必定能在端午节会上赢得满堂喝彩,而这群姑娘们则完全不同,她们似乎对喧嚣已经有点恐惧,所以才要去岛上躲清静,陪她们去了,不免耽误了元宵节的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