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市井之中,穷苦人家里女孩子多了,养不起也嫁不起,父母便从小教她们一些哄男人的手段,比如有父母教女孩做菜的,有弹奏乐器的,泡茶的,甚至管家算账的…
第031章 左邻右舍
这样一来,大宋朝便多了一些奇特的“打工妹”。这些打工妹用自己的技艺与身体伺候男主人,但她们又威胁不到古时候的正妻与夫妇关系的“三纲五常”。因为律法规定:妾的服役期限最多三年,到期必须让妾恢复自由。
当然,因为这些妾都是短期服务合同,并且是在官府上了档案的,正妻们连扣工资的手段都无法使用,更不能随意打杀,顶多是把她们转卖了——她们的工龄连续计算,到了别家,在原主那里的服务年限依旧算数,十年期满自动拍屁股走人,主人留都不敢留。
顾二嫂一家就是芸芸大众中的一员,她自己曾是大户婢,得到自由后找了个窝囊废,生过七个孩子,只有四个活了下来,两男两女。没什么见识的顾二嫂,觉得自己走过的路很满意,便让大女儿顾三娘重复自己的经历,那位顾三娘十六岁时被送入大户人家做妾,今年恰好十年服役期限满了。而顾二嫂最小的女儿顾小七娘子去年及笄,今年举行鬟礼——头发梳成双鬟,意味着女儿到了待嫁年龄。
顾二嫂花了不少钱,让小七娘子从小到大学习取悦男人的手段,比如学习茶道,学习弹琴歌舞——宋代的茶道其实就是日本现在留存的茶道,那是一道非常复杂,非常繁琐的饮茶程序。
小七娘子学会茶道后,日日在家操练得手熟,但可惜顾二嫂交往的人群当中,找不到所谓的“雅士”,以至于顾二嫂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花了大价钱让女儿学回来的本领是否正宗。
现在她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时大郎,又见黄娥等人的大家气度后,顾二嫂终于发觉云开雾散,她再三要求豆腐西施递个话,请求时穿、黄娥等人,帮忙教导一下自家的女儿。
豆腐西施将顾二嫂的请求,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清楚后,紧着叮咛:“总是左邻右舍的乡亲,你也要在这里住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不费什么功夫,能帮就帮点?但小七娘子从小养在深闺里,父兄都是没见识的,对好男人一无所知,你…人父母花了大价钱教养她,是打算卖个好价钱,你教归教,可不要引坏了人家小娘子。”
时穿翻了个白眼:“你都说哥是傻子了,哥没那个闲时间——教,教什么,我一个傻子,教人犯傻?”
豆腐西施马上不乐意了:“傻子,委婉点,即使要拒绝,话也要婉转点…我最初就想,顾家的事情咱不该插手;但转念又想:左邻右舍的,也不好让人不高兴吧。若是费不了什么时间…”
委婉——咱中国人说话要婉转,比如问你人生有什么追求?你回答金钱和美女…一群人上前凶狠的打你的脸;你回答事业与爱情…大家赞赏的摸你的头。其实,前后两回答都一回事,但只要婉转了,看上去就美。
可是,傻子需要委婉吗?需要吗?
时穿翻着白眼回答:“各家关起门来过日子,我又不求她,叫她别来烦我。我现在尿急,急的狠。”
“可别——”豆腐西施跺着脚:“你真是脑子被人打傻了,这年头谁敢得罪邻居?我这房子将来要转卖,或翻新,还指望邻居许可呢。”
“什么,买房子、修房子要邻居许可,这是哪国的法律…嗯,房子翻新需要邻居许可,因为工程翻建可能影响邻居出入——这似乎是普世法则吧。但这也不关我事,我现在只关心马桶。”
“马…桶?官人才喜欢马桶嗫,那是‘马上能动’的寓意,咱平常百姓,茅厕就够使了。啊,这事儿先放一边,时大郎,你如果用这种态度对待邻居,这房子,我还不租了。”
“我说的马桶跟你说的不一样…哦,房子翻建需要邻居许可——没问题,那女孩我顺手教了…我懂了,难怪海州城这么大的一个县城,蒙都头手下只有十五名衙役,原因在这儿。宗亲社会啊,这条法律让邻居互相监督互相约束,一个得罪邻居的人,连房产都不能变现,谁敢?难怪城里治安状况这么好。
也对,除非那些破罐子破摔,根本不顾及后路的人,才能真正做出不顾左邻右舍看法,一心为非作歹的事…豆腐西施,你房间里马桶不够数,今天早晨姑娘们排队‘更衣’,差点憋出事来——这问题必须解决,现在!”
豆腐西施脆骂:“你一个大男人,跟奴家说这种腌臜事,你不嫌丢人,我听着还脸羞。”
“羞什么羞,吃喝拉撒睡,人生常态啊。再者说,如今都憋出了事,这事儿咱不能躲着不谈。”
豆腐西施神色正经起来:“按理说,奴家是租房子的,屋里只要家具齐全,奴家的责任就完了。如今,奴家只是可怜那些姑娘无依无靠,才给她们添了点生活用品,这…马桶吧,那东西,又不是人人可以随身佩戴的,大家彼此忍着点,轮着用,紧张一会也就过去了。”
时穿皱着眉:“一会儿就过去了,刚才环娘都憋哭了,现在我憋的想打人…再说,装屎尿的粪桶放到房子里,整个屋子里都是臭味,这可不好。”
豆腐西施快嘴快舌反驳:“你们这群姑娘,没一个做过粗活的,每天早晨‘唤醒头陀’叫醒我的时候,那点钟有倒夜香的在走街串巷,只要姑娘们自觉,把马桶提到院门口,倒夜香的会帮忙倒空马桶…
我可跟你说,洗刷马桶的时候,离我那口井远一点。我这套房子,贵就贵在那口甜水井,我家的豆腐坊全因为甜水井才出名,你可别让刷马桶的污水淌到井里。”
时穿仰天长叹:“哥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让我每天倒夜香吗…这不行,还要住很长时间呢,乱糟糟臭烘烘的,日子不能这样过啊…哥需要一个不用自己倒,屋里没有臭味的马桶,很难吗?要求太高了吗?”
第032章 哥的脸面
豆腐西施这套院子布局很不合理,难怪要靠蒙都头的关系才能出租出去。
论说,这套屋子离府城权力中心并不远,三四条街的模样,也算是闹中取静吧。喧闹的十字街沿着府衙呈十字形散开,东南西北四条主干街道上,各类店铺满满当当。豆腐西施这套房子位于西大街尾端的侧巷,闹中取静,最适合官宦人家租来居住——奈何这套屋子的布局是按照骡马店的布局设计的,它的院落很大、房子很多,小门小户租不起、即使勉强租上,那么多屋子也用不上,而大户人家…他们定会嫌房间布局不合理,没能显示出租住着的上下尊卑。
因此这屋子常常空在那里,非要豆腐西施动用“奸情”勾搭蒙都头,这才得以租出去。
这间院子位于巷口第二间,从巷口算起,第一套院落是顾二嫂的顾宅,整条街上唯有顾宅跟这间豆腐店布局一样,都是横跨两个街道,前店后院的格局。其前后院门各自处于不同巷道。
顾宅的前店已租出去做笔墨店,后院则由顾家人自己居住,如今顾二嫂的男人已经去世,两个儿子已成年,长子娶妻刘氏,幼子正处于适婚年龄。
豆腐西施的院子呈长条形,院内,大约在整体宽度的五分之三比例上,建了一排“L”型房屋。这套“L”型房屋的垂直方向有七间厢房,拐过去则是一溜长长的十五间套房。无论屋子什么方向,布局几乎都一模一样,都是由一明一暗的两间组成,里面是卧室,外间是小小的、兼有餐厅、客厅、会客室功能的小厅。
所有这些屋子,仅在“L”型布局的最尾端,十五间屋子最尾处,修建了一座大型正屋,其室内面积稍微大点,可以当做旅客公共餐厅使用,但它也没有大到哪里去?
与“L”布局的长段相对的垂直角,在整个院落的临街处,修建着几座杂物间,炭房、厨房、储藏室,以及门房,连成一排,旁边是整个院落的临街后门。这门的另一侧,与房屋相对的地方是几间棚子——如果加上一排马槽,那就是标准的牲口棚,那么,这院落顿时便化身骡马店。
豆腐西施与顾宅是这两条街上最大的宅院,除此之外,其余宅院没有那么宽的纵深,多是些只占半截街深的平民小屋,其大门或者面朝豆腐巷——也就是豆腐店方向;或者大门面朝甜水巷——也就是骡马店的大门朝向。前者多成为临街商铺,后一种朝向多成为居家民宅。这就造成了前巷繁华、后巷冷清的局面。
时穿等人租住的就是昔日骡马店,主屋背后原本有一片空地,可以修建后花园或者客人散心的休闲区,但砌上一堵墙将其一分为二后,隔出一个院落开了豆腐坊,于是,后院就显得非常局促,只剩下约十米的宽度,又被分割成两个小院,空间就更局促了。
后面的小院分为东西两座,西院稍小,东跨院很长,西院与豆腐西施的豆腐店相通,里面有口井,那正是豆腐西施所骄傲的甜水井。为了保护这口井,井口专门修了一座亭子,院内地面全部用青石板铺设平整,而西院通向豆腐店的小门常年锁着,只每天清晨,豆腐西施都会打开小门,过来挑水磨豆腐。
与此同时,西院通向东跨院的小门,却是一个简单的水瓶造型门户,它终日敞开着,方便大家随时出入。
东跨院很长,但豆腐西施的心思在西院,也就没心思在东跨院多下功夫,整个东跨院光秃秃的,除了地上几个木桩子,再没有别的东西——这几根木桩,如果缠根绳子,大约就是晒衣服的地方。
时穿昨晚在店里凑活了一晚,然而,黄娥与环娘后来的小动作,让他不打算继续在店中凑乎,他打算搬回主院居住,主院临街的那排杂物间就是他的理想选择…只是姑娘们早晨的囧境,让时穿有点头疼。
在宋代,上厕所极不方便,人们一般在屋子放一个大木桶,屎尿都在那里解决,每天早晨则有收粪工人——他们叫“收夜香”的,专门提供上门服务。
这项服务是收费的,而且是世袭的。每位“收夜香”的对居民百姓来说都是君主一样的人物,他们早晨走街串巷收集了好粪便,会转手卖给农家用于肥田,当然,他们对居民也是收费的,两面收钱的行为使得这一职业获益丰厚,以至于专门有了收粪世家,他们各自划分专门霸住几条街,不许别人插手“屎尿大事”。
如今满院子都是女人,却没个上厕所的地方,真要急了,随地大小便的话…哥也羞得很。
但一个马桶放在屋里,厢房的卧室又狭小,哥要懒一点,那天错过了“收夜香”的时间,那可就坏事鸟——出门后别人一闻就知道,哥今天偷懒了,身上都带着屎尿味。
所以,马桶问题事关哥的脸面,豆腐西施不解决,时穿拒绝先谈论其他问题。
豆腐西施带着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时穿半天,好奇的问:“呀,你真不记得过去的事?…看来还是顾二嫂眼睛毒,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平常人家出来的。
咱小门小户,都怎么过日子奴家清楚,通海州城也没人嫌弃把马桶摆进卧室,大家都这样过日子,唯独你却要说出一番道理来。
说到这儿,奴家倒是很好奇——你还能把屎尿上的事情做出什么花样?…罢了,邻居那里奴家去说,只要你自己掏钱,任凭你怎么改建我的屋子。
嘻嘻嘻,奴家倒真迫不及待了,想见识一下,京城里的人怎么把撒尿的活儿,弄的别致风雅…我说,你身上有钱吗?没钱的话,把你那头骡子卖给我,我出五贯钱。”
时穿鄙夷的看着豆腐西施:“你个黑心婆娘,别欺负我人傻,一头骡子才给我五贯钱,当我真傻啊?”
豆腐西施扭着腰肢,娇媚的笑着,抛着媚眼问:“时大郎以为多少合适?我再加一贯钱如何。”
“再加十贯也不卖!”时穿大声回答:“那骡子虽然是国产货。但好歹也是十万钱档次的家用车,虽然提速不太给力,款型设计很老旧,车漆灰不拉几很难看,但好歹是国货,民族的!哥很爱国,嗯,不给我十万钱(一百贯),咱不跟你谈那种把雪铁龙当铃木卖的事——这骡子,关键是省油啊,吃的是草,装的是摩托引擎,不用精饲料,一踩油门它就走,从不挑食。”
时穿布拉布拉说的什么,豆腐西施全听不懂,但一百贯这价钱她听清楚了,发觉骡子问题上占不上便宜,豆腐西施继续摇着腰肢,媚媚地笑着:“嘻嘻,傻子,你真是不傻呀。但如今,除了骡子你还能卖啥?
嘻嘻,大郎呀,改建屋子,是需要花很多钱滴,邻居们同意你嘈扰一番,你总要回一份礼,只这份回礼打点,怕得花费一贯上下才能打发,你,你拿得出几十贯钱吗?”
第033章 你原先那部门的?
时穿咬牙回答:“为了远离屎尿,哥这回打算自己掏腰包——拐子被剿灭后,蒙都头发还了哥的随身物,哥有钱yin所以,这笔钱哥出了。”
豆腐西施竖起水葱般的指头,替时穿计算起来:“改建一座房子的话,光是砖瓦石料大约需要三十贯上下,这种小活儿,匠做班的大匠恐怕看不上眼,雇个小匠过来,也需要二三十贯上下——你要准备六十贯左右,才好支应。”
身后,响起了黄娥清脆的声音:“李三娘,你又欺负我哥哥傻!砖瓦石料,那是修建庙宇寺院用的,你这屋子本来就不过是土木结构,怎么,我哥哥一说改造一下,你就直接要求用砖瓦石料,这不是欺负人嘛。”
豆腐西施有点讪讪,时穿急忙摆手:“没问题,哥对这种木板棚本来就不满意,既然房东允许用砖瓦石料改建,哥就给你修建一座暖和的大屋子…海州城的冬天,海风呼啸的,一定很冷。”
豆腐西施瞪大眼睛:“说的头头是道,真看不出你原是干什么的,难道你还有大匠的本事?”
豆腐西施刚才说起匠作班,是因为盖房子是件技术活,在宋代,这种谋生技巧都是世袭传承的,一般人插不进去手。而宋代官方特地规定了“营造法式”,加强了对建筑师的管理,并有专门的官员核定建筑师的营业资格,其中技艺最精湛的称之为大匠(相当于职称),其余的则成为匠师、小匠。
黄娥最不愿别人打听时穿的背景来历,她赶紧上前,一边用小身体掩护时穿,一边岔开话题说:“哥,县衙刚派来人了,让你今晚过去一趟…不是说明天才审案吗,怎么县衙如此着急?晚上可是不准审案的,他们干嘛让哥晚上去县衙?”
豆腐西施扑哧一笑:“小东西人小鬼大,但毕竟不通世事——你想,你们这么多被拐卖的女子,其中还有你这位县尉之女,知县为了顾及你们的名声,当然不会让你们出堂了。至于审案子——你们又不是歹徒,审你们做什么?再说,歹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审的?
县尊让时大郎一个男人出面,那是顾虑你们的名声,是保护你们,至于让时大郎夜晚出面,那更是对你们的爱护…府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一会满县城都传遍了,时大郎如果白天走进县衙,有心人顺着时大郎的脚步就能找到你们,从今往后你们还怎么出门?
坏了坏了,我刚才跟顾二嫂略略透了点口风,她那张嘴可别乱说出去,我得赶紧叮咛几句…嘿嘿,没好处的事情顾二嫂不会干,说不得,需要时大郎与黄妹子辛苦一趟。”
豆腐西施带着一股香风匆匆而去,黄娥赶紧拉着时穿的手:“哥哥,拉屎拉尿一点小事,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哥哥嫌倒马桶麻烦,以后哥哥屋里的马桶我负责。”
时穿摇摇头:“虽然哥不知道能在这待多久,但能住的舒服一点总是一件好事。再者说,也花不了多少钱,弄点砖石料来,哥自己设计,自己施工,几天的工夫就能完成。”
黄娥一听这话,陡然间吓了一跳,她听出时穿意犹未尽的意思,立刻紧张地牵起时穿的手,央求:“哥,你别走,你走了,娥娘该怎么活?”
时穿惊讶的扬起眉:“哥早晚是要走的,但你怎么…”
黄娥快嘴快舌的回答:“当初娥娘无数次向神灵祈求,神灵终于派你来救我,真是黄娥的幸运,但我总怕,怕一睁眼,神灵又把哥收回去了,就像哥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样,突如其来的消失。
刚才哥说的话里,对官府赏赐的钱财全不在意,好像生怕花不完似的。一般人遗忘了前情往事,总会把钱财紧紧抓到手里,生恐将来谋生无术,哥却如此大手大脚花钱,娥娘真怕哥一声招呼都不打,丢下娥娘我走了。”
时穿轻声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的后半生要靠自己走,哥早晚要离开你的,但你放心,哥总要等到你找见父母。”
黄娥瞪大眼睛:“哥说的是我要嫁人吧,娥娘嫁给你好不好,这样娥娘一辈子不做噩梦了——你不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吗?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时穿苦笑一下:“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黄娥摇着时穿的手,紧追着说:“虽然‘父母之命’是女子的嫁娶选择,但娥娘的继母凶恶,出了这件事之后,黄娥担心自己将来盲婚哑嫁——与其恐惧未知的命运,不如哥哥娶了我吧。娥娘能识字会算账,能帮哥哥做很多事情,还能替哥哥的身份打掩护,哥哥娶了我,不亏。”
时穿摸摸黄娥的小脑袋:“十一二岁的孩子,豆丁大的小人,脑子里想什么?等你再长大一点,想法就不一样了…实话说,我来此处是一个意外,也许哪一天我会突然消失了,一如我突然的到来,那时你不要惊慌,该替我遮掩的好好遮掩。这点上我很放心,编瞎话,你挺在行的。”
黄娥不说话,但时穿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小手在使劲,越来越紧的攥住了时穿…
…
傍晚时分,蒙都头过来邀请时穿前往县衙,县衙离甜水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出巷子进入南大街,沿着繁华的南大街走到尽头,十字街中心是钟鼓楼,这是全城的最高点,也是全城报时中心,楼上悬挂着巨大的铜钟与一人多高的大鼓,时穿经过时,恰好钟响九声。听到钟声,蒙都头叹了口气:“酉时正了。”
酉时正点(北京时间17点),古人称之为日入,又名日沉时分、傍晚时分。这个时候,太阳开始西沉。而下一个时辰为戌时,称之为黄昏,又名日夕时分、日暮时分、日晚。
时穿望了望天空,果然,漫天的红霞,夕阳开始西沉,街道上逐渐人际稀少。
但他随即叹息:果然宋人的时间概念不靠谱,其实春季白天短,太阳落山的时间虽然是酉时,但却不是17点。
第034章 天大的麻烦
此时,钟声虽然已经报告“酉时正”了。时穿再回头仰望一下钟楼,等发觉钟楼上巨大的日晷,时穿恍然大悟:明白了,古人计算时间使用日晷的阴影位置来衡量,太阳落山的时间虽然每天都不一样,但在日晷上,太阳每天在相同的阴影刻度(时辰)落山。
时穿隐约记起:以太阳阴影位置为衡量的日晷时间,如果严格用北京时间来度量,那么每天每个时辰的长短都是不一样的——而正是这一发现,让人们确认:地球的轨道是椭圆的。
所谓“春日苦短”,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在春天里,每个时辰都比夏天短啊。
弄明白了这个道理,时穿依旧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绕过钟楼,来到位于东大街街首的州衙——是州衙,不是县衙。
州衙左右的店铺已经挂出了灯笼,推着小车挑着担子的行商,已经围在州衙门口等着,就等州衙关闭大门,他们好堵住门口摆摊做生意。时穿艰难地穿过小车挑担,在州衙门前稍作停留,先望了望那一人多高的鸣冤鼓,啊,时穿真想摸摸鼓面…当然,有机会锤两下,那就更自在了。
可是旁边的蒙都头不许,时穿每看到一个新玩意,蒙都头总是闪身上前,又拦又劝的,令时穿很不爽。
州衙大堂侧厅,这原本是用来招待…好吧,其实这里是用来收取贿赂、密谈贿金的地方,如今坐满了海州高官、知州大人、州通判、州刑狱、州都头、知县…
知州大人等得不耐烦了,命令:“去催催,都进衙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走到这里?”
去催促的衙役不一会儿进来汇报:“大尹(知州的尊称),那位时穿时长卿正像猴子一样满院上蹿下跳,看什么都新鲜。蒙都头抓都抓不住,这会儿,他正像蝙蝠一样攀在廊顶的梁上,说是要看看梁上的画柱出自谁的手艺?”
知州大人一声呵斥:“这厮…罢了,等会我见一面,其余的事情,由海州县处理吧。”
通判大人也笑着:“真是个傻子啊,果然傻了——谁人敢到州衙门上,查看画柱雕梁。”
好不容易啊,时穿终于走到这座小厅门前,知州大人远远打量了一下,发现对方果如传言那般,两眼冒着童稚的好奇,似乎把在座的衮衮诸公都当成了古董,上上下下端详不停,要不是蒙都头使劲拦着,大约他会上前,摸出一个放大镜,仔细辨别诸官员的胡须,以及官服、官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