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位新科进士愤怒的目光,赵兴望望左右,没人?!
这是条官员居住地高尚住宅区。如今朝中发生大事,加上又是科举殿试地日子,几乎所有官员都上朝了。寥寥几个没上朝的官员,则带齐家人等在宣德楼外,准备下手抢亲,所以巷子里显得比往日冷清…似乎,好像,也许,对方的愤怒只能针对自己。
赵兴一耸肩膀:“阁下如果觉得惋惜,我再把你送到宣德楼外!”
新科进士喘匀了气。摇摇头:“我怎么会…在下家有贤妻秦氏香莲,怎会停妻再娶?”
秦香莲,赵兴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仔细回忆,似乎陈世美就是宋代人,中举之后被“拉郎配”了,不会是眼前这位仁兄吧?
赵兴一脸的菠菜色,皱巴着脸问:“兄台贵姓。不会姓陈吧?”
“姓陈,那是榜眼陈涛陈晓竹,在下怎么会姓陈呢,在下徐师锡,字伯修。今科三甲第三名!”
“不是陈世美就好”,赵兴喃喃的回答:“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参与,改变了历史行进的方向。”
其实,赵兴记错了,陈世美虽然被宋代的包拯用铡刀铡了,但这人却是大清朝的官,“顺治八年”中进士。包拯铡了陈世美——俩人之中必有一人穿越。而“香莲”正是中国女人常用的名字,尤其是“莲”这个词。譬如潘金莲。所以宋代出现秦香莲不足为奇,但绝不可能出现陈世美。
三甲第三名,意味着这厮就是新科探花郎。
科举榜上,一门功课及格。位列第三榜;三名功课都优秀则在第一榜上,被称为“三甲”。
可瞧瞧这厮地风姿,赵兴怎么都不能把他与那个潇洒的名词——探花郎,连在一起。整个来说,他还不如周邦式的风采呢。
三名新科进士正在大眼瞪小眼。想着接下来的客气话。他们身后响起了一个脆声声的女声:“谁说我去晚了?谁?瞧,这不是有三名新科进士就等在我家门口吗。天赐姻缘啊——院子们,动手!”
赵兴等人闻声扭头一看,见到一名女娘打扮的人身穿银绯衣,身后跟着一群孔武有力的壮汉,手里都拿着哨棒,正堵在巷
“快跑”,周邦式骑在马上,直冲赵兴挥手。
赵兴暗自点点头,这厮还算有义气,没有自己先跑。他用眼角瞥向探花郎,发现徐师锡一边拍打着身上地衣服,神色慌乱的想要躲避,一边低声嘟囔:“陈世美是谁?今科没听到这个名字。”
对面的家仆走了两步,发现赵兴高大的身影,他们犹豫的停住了脚步,开始交头接耳。赵兴低声问探花郎:“怎么样,你想不想被抢亲,如果你想,我抬脚就走?”
虽然这位探花郎地妻子也叫秦香莲,但对方却没有陈世美觉悟,他马上摇头,拱手向赵兴仰脸:“兄台救我,兄台救我!”
“真不想?”赵兴再度确认一遍,周邦式还骑在马上,但他也低声附和:“京师大族啊,齐大非偶——唯有破落子才想娶京师女,蝶梦如斯岂自明,十年应悔误卿卿。雾中探花作菲雨,从此无须话旧情…赵兄,护我们冲出去。”
街对面那女娘见仆人们都不敢冲上去,她不悦的大声催促——宋朝都是文化人,还没有张嘴骂脏话的习惯。所以那女孩骂人的词汇,贫乏的让赵兴心痛,翻来覆去也不过是“夯货”、“腌”两个词。
“腌”这个词是纯正汉语。金人入侵中原后,从宋人那里学到了这个词,但这群满族人发音不准确,把“腌”发成“邋遢”。从此“邋遢”这个词就成了正宗满语,满人说起这个词来,觉得自己特有文化。
对面那群仆人不觉得自己“腌”——这个词在宋代意思是“没用的废物”。仆人们只觉得委屈,其中一人强辩说:“十三娘,对面那个雄壮的汉子惹不得——他是净街虎赵迪功。”
那位十三娘摇摇摆摆走过家仆群,站在赵兴面前,歪着头打量片刻,好奇的问:“你就是那位一拳打翻扑天雕,转身揍了辽人,又干掉卜庆地净街虎?你中了吗?”
赵兴耸耸肩膀。挑衅地扫了一眼那群仆人,威胁说:“好像是我吧,说到卜庆那厮,应该没别人——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出手不容情的,让开道!”
这时,沿途住宅地官员家眷听到街上的吵闹,都探头探脑向外张望,苏迨的妻子、范仲淹的孙女范宜人站出来,冲对面的那个女孩招手:“春十三娘。休得闹了,这三人是我家地客,你若有意,不如进屋里聊聊。”
这一声话说完,沿街伸出来地脑袋都缩了回去,这位春十三娘也有点尴尬,她扭了扭身子。犹豫片刻,还是跟随这大队人马钻进苏轼家中。
宋代对官员妻子地封号从夫人、淑人、硕人、令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一共八个等级。苏迨是恩荫补得官,妻子得到“宜人”封号,而赵兴之妻阿珠只能称第八等级“孺人”。
等赵兴进屋时。苏迨闻声出来招待,王夫人也带着朝云出来见面,她们之所以如此隆重,是因为对面这个女孩是苏轼家地亲戚。她姓黄,父亲是黄,现任京东转运副使,姊姊燕九娘嫁给了苏辙的二儿子苏适。而黄的舅舅是顽固的新党主力干将章(音dun,知枢密院事——宋代称“枢相”。现代称国防部部长,副总理。
春十三娘,这名字很令人生出旖旎,这位待嫁女孩是东京汴梁城有名的女性净街虎。她父亲正在外地做官。照顾不到自己的子女,所以春十三娘住进了舅公章家。章地妹妹是黄的母亲,他很宠爱自己这位侄儿,连带对这位小女娘也宠溺过分,于是春十三娘就成了京师女霸。
史载:这位黄也是个好心肠。当苏轼贬谪前往黄州时。途径泗州(今安徽盱贻),当时正值新年。苏轼钱财花光,要开饭了,朝云匆匆出来寻找一家之主,却见东坡独自一人,倚杖树下,雪落满身,望着远处的灯火呆呆的发愣。
天地苍茫,只有东坡一人,他的身影是那么地单薄落寞。
黄时任淮西提举,正好也在这儿泊舟过夜,无意中看到了岸上的苏东坡,黄过来和他聊了一会儿就回船了。可能感觉到了苏东坡的困窘,吃完年夜饭时已半夜,黄安排家人送来了扬州厨酿酒两尊、雍酥点心一盒。
黄不会想到,这一点点食物,居然让苏家的女人和孩子们一片欢呼,他们总算是有了过年的食物…
这段历史记录在宋史上,有了这份情谊,苏家与黄家格外亲近。
现在朝中出了大事,章在朝堂议事,家中无人主持,春十三娘便想着自己去客串一把,来一次浪漫地抢亲,抢着玩。由于家人不支持,所以她动身迟了,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门口正遇到赵兴三人。
了解了赵兴等人的情况后,这位春十三娘显然不死心,周邦式刚才骑在马上,风采翩翩的样子落在她眼里,此刻家中都是熟人、亲戚,所以她也就没有掩饰,指着周邦式问:“兀那进士,你在几甲?中了吗?”
赵兴笑得很开心:“今天从宣德楼出来的都是进士,还没有不中地——这老兄是太学博士周邦彦的弟弟,娶亲没有我不知道,他在二甲。”
春十三娘眨巴着眼睛,思考半天,天真的问赵兴:“我抢他,你要拦吗?”
春十三娘也就是十四岁,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就想着嫁人,赵兴笑了,他轻轻摇头,坚定地说:“拦——这是我朋友,他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勉强!嗯,我若出手,你那些仆人统统不行…小姑娘,你还小,且等两年何妨?”
苏迨笑的意味深长:“明年是正科,今年未录取的举子都要留在京城,等明年科举开考,春妹何妨再等一年,考生们全在京师,正好让黄伯父、章伯父打听一下他们的人品,等了解清楚,岂不更好?”
苏迨在这里地称呼是乱地,黄是章侄子,按理,这两人不能平辈称呼。黄与苏轼有亲家关系。所以用父辈称呼。但另一方面,章确是苏轼青年时代的好友,却也不能用祖父级称呼,于是,苏迨地称呼听起来就有点混乱。然而,在座地人都没有反对这种称呼法。
赵兴拍着胸脯保证:“没错!你只要等得起,明年亲自动手帮你抢人,我朋友,我不愿他委屈。别人的朋友,嘿嘿。恰好可以拿来委屈,还能与你做人情,好事…你那些院子们,都无胆鼠辈,抢人这种事还是我拿手。到时,你只管挑,看中了哪位。我包你扛回家。”
这真是一个拉郎配的时代,宋朝女人谈起“抢郎”一点不羞涩,春十三娘毫不客气的跟赵兴定好了:“那你一定要来哟,明年我至少要抢个比骑马小子还要帅的!”
骑马小子说的是周邦式。
赵兴还想逗逗这位小姑娘,不想。程夏跑进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老师,你果然在这里…刚才,我去了宣德楼,没找着你…老师,高丽使者朴寅光递帖拜访;扬州也传来急报,倭人源业平已抵扬州,陪同他的是倭国少将纪守中。据称,朴大人已经跟源业平见过面。他急切想见见老师。还说:既然纪守中出面,老师恐怕也得请出更有分量的人。”
赵兴连忙起身告辞。那位探花郎看到街头抢亲风潮已经接近尾声,他也跟着告辞,生怕晚点儿被春十三娘抢回去折磨。周邦式也不敢停留。他孤身在寺里借寓不安全,干脆尾随赵兴回了赵府,自己选了间房子蒙头大睡。
后院里,陈还在练习砍草席,经过这几日的锻炼。他已经砍地很熟练。朴寅光背着手,鉴定完陈的手法。他点点头,答:“可以了。”
顿了顿,朴寅光又向赵兴道歉:“赵大人,寅光口风不紧,替你惹祸了,希望你能原谅。”
赵兴一挥手,先替朴寅光介绍完河东狮的丈夫陈季常陈大侠,然后淡淡的补充说:“朴大人无需道歉——事无不可对人言,话既然说出口了,该对那些话负责的是我,所以你无需责备自己。”
深吸一口气,赵兴回答:“这是我理应承担的责任。”
夜深了,赵兴摆开酒席,与朴寅光密谈,等晚饭进行到一半,散朝的苏轼接到赵兴地留话,赶来赵府询问原由。
“这是周礼,不是汉礼,也不是唐礼”,苏轼听赵兴解释过自裁礼节后,解释:“汉代时,这种礼节已经式微,很少人知道了,到了唐代,大多数人更是闻所未闻这种礼节——这是周礼,绝对是周礼。”
“可是…倭人都称这是汉礼,说是三国战乱时,逃往倭岛上的华人带去的礼节,怎么不是汉礼呢?”赵兴觉得不可思议。
苏轼责备的看了赵兴一眼:“我刚才说过,汉代还有这种礼节,但这种礼节已经式微。这种礼节只有封臣才会使用。
秦王一统天下,丞相李斯有个著名上书——废封建,置郡县;废井田,开阡陌,车同轨,书同文。此后,郡县始兴于天下,华夏不闻封建久矣,所以,这种臣下臣的礼节也不许了!”
赵兴明白了,苏轼说地虽然深奥,但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承担责任就是一种封建意识,奴隶社会没有承担责任也没有引咎,大家都是皇帝的奴仆,官员们只不过是当大奴隶主——皇帝的监工而已,谁肯为“不是自己的产业”承担责任,这既不是奴隶,也不是奴隶监工的义务。
苏轼好学,虽然他从典籍里曾略约追寻到这种周代古礼的皮毛,但面对朴寅光这样熟悉内情的人,他忘了替赵兴担忧,兴致勃勃的追问整个礼节地详细步骤…
苏轼边询问朴寅光边向赵兴解释:古人为什么选择剖腹作为武士最崇高的死亡方式,这是因为古代中国认为人的灵魂是宿于肚腹中的。而华夏文化圈国家继承了这一看法,武士们认为:在有必要将自己地灵魂向外展示的时候,应该采取剖腹以示众人的方法和仪式。
除了切腹外,流传于古代中国的自杀仪式还有“自刎”等,原本那些仪式也很庄重肃穆,可如今他们都已残缺不全了…苏轼说到这儿,还特别遗憾地咂了咂嘴。
等朴寅光交代清楚整个仪式过程,前者转身向赵兴再次致歉:“听说源业平要来,我曾叫贵奉行长门不四暂留他几日,而后专门去了宫廷与关东。菅原大人说无法阻止,他给你写了封信,专门谈论对此事的看法。
随后,在下又去了关东,关东武士团源大人说地也是这个话:事关荣誉,无法阻止。他也给您写了封信…对不起,我尽力了。”
朴大人从怀中掏出两个信封,恭敬地放在地上,然后平推到赵兴面前,借助平推的姿势,他叩首在地,向赵兴郑重致歉。
赵兴所在地这座房子是倭女们布置的,完全仿造唐式风格,所以众人都盘膝坐在地上。
苏轼略带欣赏的看着朴寅光行这种古朴的汉礼,全忘了赵兴可能遇到的危险。陈也在场作陪,但他深知自己学识浅薄,所以不敢插嘴,只是紧盯着朴寅光的一举一动,把他的动作全记下来。
苏轼原先与朴寅光认识,在朴寅光第一次出使大宋时,曾赠送苏轼高丽白松扇,苏轼写诗回赠他,这首诗记录了折叠扇传入中国的历史。原先苏轼与朴寅光平辈相称,没想到这次见到朴寅光,对方竟向赵兴行如此郑重的礼节——这全套古礼带着浓浓的舞蹈韵味,让苏轼看的津津有味。
赵兴的动作也充满了古朴意味。他先侧着身子,表示不敢承受对方的礼节,然后欠身取过信函,用手刀裁开了倭国公卿菅原大人送来的信…
那上面只写了三个大字:“杀了他。”
这三个字写在宋纸上。
第一部 华丽的前奏曲
第1073章 心事浩无涯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宋朝上下,都以倭国产的纸为佳,他们写书信时,能用上倭国的纸,觉得很有品味。但倭国上下却喜欢用大宋产的纸,以显示自己的尊贵。
关东武士写来的那封信也是录在宋纸上的,比菅原大人写来的信多了几个字,但意思相同的,上面写着——“请赐他尊严的死!”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如此一位风华绝代的著名“玻璃”,著名公关人士,倭国满朝上下却都希望他死,竟没有人期望他风采依然的活下去。
赵兴把信笺递给苏轼,双手郑重的扶起朴寅光,致以最隆重的答谢礼:“感谢朴大人!大人尽力了,在下一定铭记这段恩义。”
那头,苏轼拿着这两张字签,嘴里啧啧赞赏:“你瞧,荒蛮海外竟也有人写的一手如此漂亮的王右军书法,瞧瞧,这一笔一划,足见功力,太美了。”
陈忍不住,问:“写的什么?”
苏轼拖长了调门,一字一叹的说:“杀——了——他啧啧,这几个字柔润秀丽,转折之处如水到渠成,如飞流百尺倾斜而下…太绝了!”
这下子,连陈都觉得不忍心,他伸手捂住眼睛,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过了一会,他又问:“那封信呢?”苏轼又把那封信念了一遍。用手来回在空中比划着,评价说:“写这个字地人。手腕一定很有力度,你瞧,他一笔一划,从头到尾毫无犹豫,毫不粘连,说明:写这个字的人是个铁石心肠,而且一经决断,决不反悔。”
陈蒙着眼睛地手都不忍心放下来了,另一边。朴寅光见到陈这副模样,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陈大人如此垂爱源业平,我回头告诉他,让他郑重致谢。”
陈一头雾水的放下手,用目光望向苏轼。苏轼马上也跟着赞叹:“季常这个动作,倒是深合古意——不忍猝睹。”
原来陈用手遮掩的动作,也是古代礼节的一种。意思是说听到自己所尊重的人的不幸消息,以手遮掩表示心痛——这一礼节类似现代西方法庭宣判人死刑时,法庭内的人要用手帕遮住脸,表示看同为人类的怜悯。
这一礼节苏轼不用做,因为他是读信人,赵兴也不用做。因为他是当事人;朴寅光是送信人,也不用做出掩目地举动,恰好陈做了——这表示:同为武士,他尊重源业平。不愿听到对方的哀讯。
放下了这两封信,苏东坡恋恋不舍的从信上移开目光,转向赵兴:“离人,你们怎么比试,需要我做什么?”
赵兴觉得很奇怪。这群人谈了半天。却始终没为他的安危担心过,甚至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他诧异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郁闷地问:“我怎么听了半天,光听到你们称赞字写得好,纸好,周礼好,你们就没问问我么?源业平可是关东知名的唐刀手,你们就不担心我吗?”
赵兴一指陈:“陈大侠练了这么久砍头,难道就没有想到,你挥刀砍下的可能是我的脑袋?”
赵兴委屈的嘟囔一句:“从来没人安慰我一句…难道我的人品这么差吗?”
陈首先回答:“我担心你什么?你把东京汴梁城的无赖子打的满地找牙,打地连包龙图都无可奈何的丐帮匪类东躲西藏…我干嘛要替那个日本人担心,他又不是我亲戚。”
朴寅光紧接着补充:“我听说赵大人闯荡七海,经历过无数的风浪,打散过无数的盗匪,有南洋地,也有西洋的,我在杭州已看到了您的战绩。源业平虽卓有名气,但他只不过是一位英俊美少年…我唯希望你手下留情,别把他的脸打花了——那可真是件遗憾的事情!”
苏东坡一指面前地两封倭书,笑着答:“瞧,你与这群倭人熟识,想必你地本领他们尽知,既然他们都如此期待,我何必为你担忧?离人,我担忧的是那倭人,我等毕竟是上国士子,圣人曰:不以力取,不以威压。要以德服人,你可不要过于粗鲁哟。”
粗鲁——这个词用地暧昧。可能苏轼还不知道源业平是个啥人物,所以他这个词一说出来,朴寅光暗自偷笑,赵兴直翻白眼,噎得喘不过气来。
不等苏轼再问,赵兴马上打断苏轼:“老师,朝中议的如何?”
苏轼苦笑的摇摇头:“经太医检验,乐至县主确实怀孕了。为了皇家体面,朝臣们已经决定:令选公主,适配詹邈。而乐至县主作为妾室随嫁,此事,朝廷上下不得宣扬…”
有意思,詹邈这厮只扫了公主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怀孕了。这厮的眼睛简直能与B超媲美。
从另一个方面,也可推测出:詹邈这家伙是个花丛老手,肯定不止一次使少女怀孕…可这关赵兴啥事?赵兴摇摇头:“我问的不是詹邈那狗屁事,这等小事我不屑于闻。我问的是青唐之乱,朝廷打算怎么应对?”
苏轼张了张口,猛然愣住了,他发了一阵呆,才慢慢的回味过来赵兴的意思,轻轻地说:“相比倭人,我等远远不如意啊。四海之外、蛮夷之地的倭人尚知引责,可我们弄出这么大的事,战祸又起,民何以堪,但满朝大臣却在争执该嫁哪个女儿给一无赖子…惭愧,实在惭愧。”
听苏轼地话。朝廷今日商议了一上午,显然对“青唐之乱”没有结论。还打算继续商议下去。苏轼是文人,虽对军事上的事很感兴趣,但连番遭到围攻,已让他不愿多事,所以,瞧他地态度是不想再提这件事,赵兴不再勉强,随即把话题跳到了源业平身上。
“日本有一种礼节,说的是:君子没有什么可争的事情。如果有所争,一定是比箭靶——这是一种东方式角斗,每年倭国宫廷里都要由倭皇组织竞射活剧,以平息公卿间的怨气与纠纷…”
“这也是周礼!”苏轼马上打断赵兴的话:“《论语.八佾》中记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这场比赛仪式一定是按造这段话进行的!对不对?”
赵兴歪着头想了半天,一脸钦佩的说:“确实如此…竟还有这样的事,原来《射义》的出处在这里!”
赵兴不知道,这种较量射箭地仪式被喻为“中国式角斗”。因为它的起源地在中国,也唯独在中国短暂地存在过。日本韩国虽也流行这种仪式,但之后,日本武士道崛起,“日本式角斗”变的更加残酷与激烈;而韩国被金人入侵打乱了文明脚步…此后。到二十一世纪,这种角斗成了唯有两国高中生玩闹的游戏。
“这事好啊,该让你的几位师兄弟们都来见见这原汁原味地周礼…你等着,我这就通知你的师兄弟”。得到赵兴的确认,苏轼兴奋了。
没等赵兴开口,朴寅光首先阻止:“学士,不可。这种较技是非常神圣的事情,比赛结束后。将有一人无诘。如果把它变成一场杂耍。或者街头相扑,那是对武士的侮辱——不能啊。学士。整个关东,不,整个倭国都在看着这场比试,学士不能如此侮辱源业平。”
难怪啊?难怪常听倭人说这种礼节传自汉国,但古代典籍中却从没记录它的细节,原来,见识过这场礼节的人都保持着神圣的沉默。所以,这礼节不得与闻。而胡人地入侵摧毁世家大族的同时,也将知道这种礼节的人屠杀殆尽,所以…
似乎,三国演义中曾描写过:曹操召集众将举行类似的射箭比赛,但那场比赛与古代地射义似乎相去甚远,想哪曹操本不过是宦者后代,也许他对射义的了解只是个皮毛,所以那场仪式便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