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微笑着看着师偃,反问:“最近伙食怎么样?”
师偃不自觉的说溜了嘴:“嗯,主上指导制作的那些瓦罐瓦锅极其好卖,如今我赵氏的陶器也算是国中一绝,都已经贩卖到了齐国。用这些陶器煮出来的汤也确实鲜美,非比寻常。”
赵武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他得意的回答:“我的本事,又岂止是在制陶方面。”
师偃这次倒很赞同,他频频点头:“这几日,我把主上制作的那些器物整理了一下,准备替主上编录一部《百器谱》,不知主上是否许可?”
赵武脱口而出:“怎么印刷…我是说怎么在竹简上把它绘出来?等等,我有办法了。”
纸,这一切都要归结到纸上。
想到印刷,赵武脑海中一闪念,想起一个旅游节目介绍的韩纸(高丽纸)的制作工艺,据说这种高丽纸的制作工艺是宋人传过去的,号称能用一千年,起初,韩国人将这种纸称之为“宋纸”。到了21世纪,它是“世界文化遗产”之一,是“韩国国宝”,还被誉为“亚洲的骄傲”。
这种纸的制作工艺来自宋代,没掺杂任何现代技术,在这春秋时代复制出来容易,但悍然复制…嗯,最近赵武发明的东西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他要被古人当作柴火,焚烧了事。所以,还是先等等。
“用羊皮卷”,在赵武神思飞扬的时候,师偃给出答案:“昔日秦国曾用五张羊皮换回百里奚,那时的秦国就喜欢用羊皮制作地图及书籍,我们《百器谱》不妨也用羊皮制备…”
赵武想了下,吩咐:“我看见工匠制作青铜的时候,有人用蜡制作模型…你找一个青铜铸造工,直接在蜡上刻画出图样,然后制作成铜板图画,再用铜板画在羊皮上敲一下,刻画出凹痕,随后,我们只需手工描绘一下,这不就成了?”
赵武说的漫不经心,但他不知道这个时代青铜是一种贵重金属,基本上等同于货币。而印刷《百器谱》至少需要制作一百张铜版,需耗费大量的青铜。
第六章 为了生活,努力发明(下)
师偃听了他的话,很好奇的看了一下赵武,见到赵武目光仍在专注着群山,他勉为其难的回答:“也好,我这就去找人…”
赵武马上又补充:“顺便再找一些铁匠来,我有用。”
师偃立刻用劝告的身份说:“看来主上喜欢摆弄恶金——我赵氏虽然会制作‘恶金’,但世人常以为‘恶金不祥’,会给使用者带来灾祸,令诸卿大夫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主上最好不要在公卿面前展示恶金,以免带来不测的灾祸。”
春秋时代,人们把“铁”叫做“恶金”。
在这个时代,每个家族都有一项特长,赵氏宗族以养马和铸铁手艺著称,“中华第一铁鼎”就由赵武的孙子赵鞅制备,可以想象,在这个时间段里,赵氏宗族已经积累了足够的铸铁经验,以至于数十年后他们能够铸造大型铁件。
不过由于春秋时代人们不喜欢铁,把铁称之为“恶金”,所以赵氏宗族虽然拥有这时代较为先进的铸铁工艺,却并没有因此获利。
赵武不以为然,他漫不经心的回答:“终究要走到那一步的——你还没有尝过铁锅炒出来的饭,那才是正宗…”
师偃有点不满,但赵武已经翻身跳上马,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也有变通的方法,比如说我们可以在铁器上鎏上金铜,一方面防锈,另一方面…”
猛然间,赵武想起师修给他解说各国形势的时候,曾谈到吴王,谈到楚国正忙于跟吴国争斗,他搔搔脑袋,回忆着说:“我听说楚王有一个著名的铸剑师,似乎叫做干将,他的妻子叫莫邪吧,听说他的铸剑手艺非常妙。”
师偃不满的回答:“楚国名剑师应该是欧冶子,听说欧冶子有个小小徒弟,或许叫干将吧,不过,各国铸剑匠师都是一国之宝,我想楚王宁肯杀了他的铸剑匠师,也不会让他为别国铸剑。”
赵武想到吴王,不是想到了铸剑名师干将、莫邪,他想到的是那把吴王剑(或越王剑),现代出土的吴王剑防锈工艺做的非常完美,以至于它在两千六百年后出土依然保持锋利,连现代人都为之不可思议,而赵武恰好处身于这个时代…
赵武想到吴王剑,是认为吴王剑的防锈技术不是突兀诞生的,在它出世前一定有技术积累,吴王寿梦既然已出现了,想必“吴王剑”铸造技术已基本成型。但他不知道的是,欧冶子正是“龙泉宝剑”的创始人,他在楚国开创“龙泉”这个品牌已经百余年了。
“哈,我就无法理解,干嘛我做什么事都要找个至大的理由——想制作一口铁锅,从而研究冶铁技术,难道就不行?
好吧…我听几位老师说:金(春秋时代铜就是金)矿归国君,领地里一旦发现金矿就必须上交国君。但铁矿不是,它是恶金,国君不要铁矿。连那位曾经占有过赵地的什么…祈奚,也不要。我赵氏不是因此而留存下两座铁矿了吗?
所以,赵氏想要甲兵犀利,让其他宗族不敢轻视,唯有从铁矿下手,并借助铁矿的便利…我要你们寻找吴国工匠,不要求你找到类似‘干将’的铸剑匠师。能有干将十分之一技艺我也就满足了。因为我要的只是他的防锈手段。
我听说有一种工艺叫做‘鎏金’,就是用丹砂加热成水银,再用水银融化金(铜)涂抹到金属上面,而后稍加烘烤,水银挥发后便留下了一层金(铜)膜。我还听说有一种‘金银错’制作工艺,嵌玉镶金手法,等等…
你刚才说‘恶金’不详,那我们就把铁剑外面鎏上一层金,只留下锋刃部分保持原来的样子,这样一来,用金(铜)包裹的铁剑,去除了‘恶金’灾祸,还能依旧保持铁器的锋利,估计世人不再会以为这铁器不详…嗯,最好鎏一些吉祥图像,比如麒麟、凤凰、虎豹等等。如此一来,赵氏擅长的冶铁技艺,就能为我们唤来无尽的财富,而且还不会因此触怒国君——这理由够正大吧?!”
听完这番话,师偃愣住了。
久久,赵武看师偃再没有任何表示,他摆一摆手告辞。在他走后,师偃纳闷的对身边的师修说:“我本以为他就是个吃货,翻来覆去只惦记着如何花样翻新地吃,没有想到他的想法却如此奇特!”
师修轻轻摇摇头:“我们现在插手制陶业,是因为陶业虽属于范氏所擅长,但范氏与我们关系还算不错,但甲兵是魏氏所擅长,魏氏与栾氏关系密切,我以为,我们还是不要深入的好。
比如弓箭,我看过主上造的弓,良匠制作一张好弓要两三年,主上只花了一天就完成了,那张弓威力不下于良弓,实在方便快捷。但因为韩氏擅长弓箭,我们放弃了批量制弓的计划?为韩氏我们能放弃,为何不能为了魏氏再来一次——我赵氏刚刚兴起,还是不要树敌过多的好。”
远处,山那边,赵武骑着马缓缓走在山路上,他一边走一边悠然自得的甩着马鞭,眼珠不停左右转动,嘴里不停发问,以便让别人不去注意自己的小动作:“僚清,你说这骑马有什么不好,怎么卫士们都不愿意骑马出游?”
春秋时,人们大多数姓氏模糊。清是赵武的家仆,但赵武的“赵”指的是封地为赵,这是家族传人的特权,所以清不可能挂上“赵”的姓氏称之为“赵清”,除非赵武将领地赠送给对方…当然,赵武把领地送出去了,他自己就不能姓赵了。
而按当时的习惯,奴仆应该以职业为姓。清在赵武身边担任的是持戈卫士的角色,所以称之为“僚清”。连在赵武身边担任的是看门人的身份,所以称之为“阍(音hun昏)连”。而赵武身边跟随的两名童仆也有姓,他们称之为“竖左、竖右”——“竖”就是童仆的意思。
僚清挥了挥马鞭,轻松的回答:“主上,这或许是一种心态问题,你想,王公贵族出游都做马车,单骑而走的不是败兵,就是行色匆匆的旅人。庶民无知,怎会喜欢这种狼狈的出行方式?”
原来如此。
第七章 终于“上位”了
按说赵武制作的这副马鞍已经够精心了,他按照记忆的模样画出的马鞍图,无意中,形状无限接近高桥马鞍的形状。这马鞍制备完成后,他还不停听取武士们的意见加以改进——比如有武士反应:如此单骑而走,随身无法携带长兵刃,所以赵武在马鞍右后手增加了一个套筒,以便直立插放长兵器;
又有武士反应老在马上拿着盾牌太累,赵武又在马鞍左后手增加了个挂钩,以便挂上盾牌;还有武士反应,无法携带弓箭这种远程攻击武器,赵武从善如流的在马鞍右前方,增加了一个可以携带弓袋与箭壶的装置…
这些设备的增加每一个都经过了精心考量,以便马上的武士能在紧急时刻,用最顺手的方式取出相应武器战斗。如此精心设计的马鞍,完全装备起来,连赵武都觉得很威风——战马身后直立插放着锋利的长戈,像一面军旗一般骄傲,而挂在左后手的盾牌也令人感觉到威风凛凛不可轻犯。此外,弓袋、刀剑配齐了,马缰上再加几个铃铛,走在山路上,威风的哗啦哗啦走,连山中的群鸟都在羡慕,不时的在左右盘旋赞叹。
可就是这样,庄园武士却不愿用这副打扮出来见人,他们都嫌丢人。
此刻听了僚清的话,赵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当时的王公贵族都喜欢乘车出游,所以庶民百姓都以乘车出游作为高尚,而“单骑”是狼狈的象征,是失败者的意思。春秋人单骑出游,会觉得很没面子,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然而,在山区,骑马总比乘车方便,这是不可否认的”,赵武甩着马鞭辩解。
僚清点点头,但没等他想出词来夸奖,赵武话题一转,马上又问:“听说山区里像你这样的猎人很多,许多人已经逃入深山生活了十多个春秋,这些人你认识吗?”
阍连催马凑近赵武,兴奋的插嘴说:“当然,我们在打猎的时候经常碰到他们,有些猎人比较友善,跟我们划地为界,相约彼此不可越过边界狩猎,但也有些猎人比较凶恶,敢直接动手抢夺我们的猎物,有时候我们打不过,对方人多我们只好退走,那样,就需要饿好几天肚子。”
赵武点点头,摆手示意,僚清领会了赵武的手势,冲阍连呶呶嘴。这两人长期在一起狩猎,彼此知道对方的习惯动作,阍连赶紧翻过身去,迎向了身后的武士,大声说:“诸位,今天我们出猎,打算猎些什么,主上决定为我们亲自烤肉。”
卫士们轰然欢呼起来,阍连马上指手画脚,指点着卫士排开散兵线,向前驱赶林中的动物。与此同时,赵武带着僚清催马走到一边…
趁人不注意,赵武轻声说:“我需要一些人手——隐蔽的人手,所以我希望你重新入山一趟,召集那些猎人组织起来。”
稍停了一会,赵武继续轻声说:“我听说你在军伍中待过,大小也是个军官,我希望你把那些猎人按照军伍组织起来,告诉他们:我事后会让他们洗清身份,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生活…”
僚清望了望散开的武士,此时阍连正在喋喋不休的向武士们介绍自己的狩猎经验,并指导武士们惊起草丛中、林木间隐藏的猎物。
看到没人注意这里,僚清叹了口气,指了指那群武士说:“主上,山中野人虽然擅长对付野兽,但对付贵人家将却不行。这些家将以搏杀为职业,擅长组成军阵发动集体攻击;而山中野人却习惯了各自为战,他们使用的武器简陋,铠甲单薄。若是把山中野人用来刺杀,或许能成功,若是攻打庄园,有那五百人在,哪怕一个小国的军队倾国而来,也恐不成。”
赵武轻声说:“我不需要他们攻打庄园——这几天我仔细琢磨了,如果程婴带我去见过诸卿与君主,事后他们想替换我,恐怕很难。”
僚清点头赞赏:“主上知识渊博,相貌雄峻,程婴再想找个相似的人替换主上,我想也很难…我原以为主上发明那么多新奇玩意,是为了振兴赵氏,原来主上是为了自保。”
赵武讪笑着解释:“我可没想那么多,原先发明那些东西,就为了让自己生活舒适点,没想到程婴现在越来越认真,已经开始向我介绍家族史,甚至给我送美姬拉拢,我想他是认真了。但我心里依旧没底,如果我们私下里拥有一支武装,多少能让我感觉安全点。
比如,万一庄园里有了变故,我们可以让那支武装攻打庄园,不求胜利,只求他们能够吸引武士的注意,以便我们趁机逃脱。
我这样想的,我们有一支秘密武装,如果我能在现在的位置永远做下去,那么我会以赵氏的名义给这些人身份,将他们作为家族私兵。反过来,如果发现不测,我们利用他们逃走,事后我会领他们找一片安居之地——我想,凭我的手段,只要给我们几年喘息的机会,我们就能在这乱世立足,成为一股不容轻视的力量…
总之,无论前一种方法还是后一种方法,这些人的身份都解决了,他们绝对能生活在外面的世界,娶妻生子,传承后代。这对他们不是一个好出路吗?”
僚清点点头:“没错,以主上的手段,独立发展几年,必定能成为一股强大势力了。事后,我们进入他国为卿,或者依附某个权贵作为家臣,无论怎样,我们都能生存下去…放心吧,我准备准备,等主上找见机会,告诉我一声。”
武士们发出一声欢呼,一只惊起的野鸡被武士们乱箭射中,草丛中还跑出一只母羊带着小羊惊慌逃遁,阍连大声欢呼:“不要射箭,让我们活捉它,小羊的肉可鲜嫩了。”
赵武连忙催马走入人群,大声呼喊:“谁带渔网了,用渔网捕捉,要活的。”
僚清猛的眼前一亮,自语:“渔网,渔网还能干这个,我怎么没有想到?”
没想到这点的岂止僚清,武士们面面相觑,阍连低声嘟囔:“谁上山打猎会带着渔网…不过也对,用渔网捕捉野兽,似乎更方便一点…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当初有渔网,我们只要惊起野兽,让它自投罗网,岂不更省事。”
赵武看到武士们不动,马上催促:“快点动手,不要伤害了这两只羊!”
阍连反应过来,他跳下战马,大呼:“看我的,你们排成一条线,我把山羊朝你们的方向驱赶…”
一番努力过后,两只羊被捉住了,母羊被牵到赵武面前,拼命的用身体保护小羊,两眼中似乎含着泪。赵武打量着小羊,感觉到很奇怪:“这羊叫什么名字?头角弯弯,身上的羊毛却不像山羊一样粗糙笔直——似乎有点像绵羊。”
僚清在一旁解释:“这是盘羊,因为头上的角弯曲盘绕,所以山民们称之为盘羊。这种羊喜欢生活在平原,一般都是结成大群行动,怎么回事?这两只羊似乎与羊群失散了。”
赵武指点着羊身上的毛,又扯扯身上的衣服,问僚清:“我现在的衣服不是麻就是丝绸,我想问问附近有没有人擅长纺织羊毛?”
僚清想了想,回答:“我原先生活在西戎,听说西戎有纺织羊毛的技术,不过他们纺出来的东西很粗糙,油腻难净,且质地坚硬难以缝纫,所以中原百姓都不屑一顾。”
赵武点点头:“我曾听说这种类似绵羊的动物,身上的毛很绵软,可以搓成很细的纱,纺出来的布匹非常柔软,也非常耐寒…这两只小羊可怜,我看我们养起来,嗯,现在我们有了剪刀,可以在每年开春羊群脱毛的时候把羊毛剪下来,试着纺织成布匹,或许是条致富之路。”
阍连一听,兴致勃勃的回答:“我去,小羊既然离散了,大队的羊群一定离此不远,我回庄子拿渔网,把那群羊全都捕捉回来。”
那些武士懒洋洋的不肯动,赵武眼珠一转,马上吆喝:“都去都去,清给你们领队,你们听从指挥,一旦羊群捕捉到,今后这群羊纺出来的布匹,两成归你们,任你们论功分配。”
赵武说罢,冲僚清使个眼色,僚清马上明白,连连点头:“我这就回庄园拿渔网,让连带他们向前追寻,放心,山中猎人都擅长追踪之术,连一定会找到羊群,而我带着渔网,也一定会找到他们。”
竖左、竖右左右看了看,为难的向赵武说:“主上,卫士们都去寻羊,主上身边岂不少人保护?”
赵武一挥马鞭:“我们与清同回庄园——没有我的命令,恐怕清拿不走渔网。我们再派一百个人去,让他们尽量捕捉更多的羊,而我就在庄园,等他们回来。”
一进庄园,师偃看见赵武,大喜过望:“主上回来的正好,程婴来了,他说今日就给主上行冠礼,明日去见诸卿大夫。”
赵武纳闷:“这么急,我正准备安排人手捕捉羊群…”
程婴听到动静跑了出来,一摆手说:“让下人去干吧,主上且随我回赵城,放心,等他们捉住了羊群,我就让他们准备肥美羹汤,等主上从新田回来,包管能喝上鲜美的羊羹。”
赵武连忙摆手表白:“我这次不是要吃羊肉…算了,我跟你解释不清楚,你调一百个人,随清去捕羊,这些羊我都要圈养起来,你再找几个放牧好手,给我小心照顾。”
师偃好奇的望着赵武:“这么兴师动众,居然不是为了吃,稀奇。”
程婴厉声喝斥:“师偃,别忘了臣下之礼!”
师偃立刻收起嬉笑,肃容拱手:“下臣知罪,请主上惩罚!”
赵武有点不知所措,第一次享受到如此严格的臣下之礼,他扭捏的说:“算了,随口说出来的话,何必当真——嗯,我就不当真。”
程婴瞪了师偃一眼,拱手对身边的师修说:“修,你准备相应的器物。”
师修点头答应。
赵武跳下马来,好奇的问师修:“这冠礼…周礼不是说:二十才加冠么,怎么你们好像很随意,仿佛随便哪一天都行?难道有什么突发变故,使你们…?”
师修垂首回答:“虽然说,按周礼‘二十才加冠’,但也不是十分严格的,譬如鲁襄公,12岁就‘冠’了。我赵氏今遭大乱,这加冠之举,定需要诸卿的许可。程婴一直在操作此事,若诸卿一致赞同,我们便随便挑个日子,便能给主上加冠。
主上,我赵氏才经劫难,这次冠礼仓促了一点,也简陋了一点,请主上将就点。今后我赵族能否昌盛,全看主上了。若主上兴我赵族,今后主上的后人加冠,一定会诸卿云集,齐来祝贺,不会像今日这么宾客寡少。”
赵武听了这话,有点惶恐,又有点心中窃喜,他望着程婴,目光又从师修、师偃脸上扫过,按捺住心脏的狂跳,轻声问:“你们决定了吗?”
程婴跪下,师偃与师修也紧跟着跪在他身后,三人叩头在地,恭敬的回答:“一切拜托了。”
回到屋中,师修、师偃分立两边,作为这场冠礼的见证人,赵武按照礼节盘坐在屋子中心,程婴跪坐在他身后,亲手替他戴上头冠,而后程婴回到赵武身前,俯首在地,恭敬的说:“请正位。”
“正位”又称“上位”,封建领主正式接掌家族,称“上位”,国君继承家业称“登位”。
赵武依言走到屋子上手的座位上,盘膝跪坐。程婴直起身子,高声唱叫:“诸臣拜见!”
随着程婴这声喊叫,一队队奴仆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走进屋内,跪在赵武脚下,向赵武祝贺冠礼,这些人当中有圉某(yu,同御,圉意为养马的奴)、竖某(竖是守藏司职的奴隶,是童仆一类的奴)、隶某(隶是监督“奴”劳动的奴隶小头目)、胥某(胥xu,意为领地内主管收税的小官吏,属于领主臣属)、黎某(黎是指住在农村的务农平民,是自由民,多为功勋士兵后代)、皂某、仆某(仆是主管打扫家务的)、台某…等等。
这一大群奴、仆、隶拜见之后,赵武一个都没记住他们的相貌与名称,因为这些人都跪在地上,连脸都不敢抬。而赵武整个过程就像泥塑土偶一样,保持着端庄的态度坐在上位上,一言不发。
接见完后,圉某重新返回屋子,低声报告:“车马已经齐备,请主上登车。”
这次赵武坐的是广车,这是一种军中冲锋专用的战车。广车旁边卫护的是两辆軘(这个字现在已不存在,意思相当于“屯”,是专门用于防守的战车)车。三辆车的位置是广车突前,軘车一左一右,稍稍落后于广车。三战车每车后有七十名持戈战士。
这种战车与现代的战车不一样,它没有车轴,车轮是直接安装在车身的,整个车身的重量全部压在车轮上,所以春秋中,车轮断裂导致“猛将”意外丧身的事例比比皆是。赵武站在战车边,看着战车发呆,他记起了“战国策”上无数的记录…嗯,他似乎还想起,兵马俑里的战车似乎也很少有车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