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看着脚下的地毯,想起曾看过的一本书中讲到“阶层差距”:住高楼大厦、家里都是崭新现代化家具的人家,见到别人家里拥一张旧地毯,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因为前者意味着社会等级高,意味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后者意味着暴发,意味着没文化,意味着当自己还在收集古老地毯当做投资时,别人早已把这古董不当回事地踩在脚下了。
当然,这也同时意味着自己还需继续攀越阶层鸿沟…
沃纳一家是中产阶级,他们往上数三辈都是中产,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居然能积累如此深厚的底蕴,能够拿半世纪前的家具、地毯随便使用,这至少说明沃纳一家从父辈起工作就很稳定,能够保证他们持续拥有这栋房子、这些家具…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当做管道疏通目标?
有历史的家具、有历史的房子,打扫起来格外费劲,不仅要擦去家具上的积尘,还要小心不破坏这些老古董…
应沃纳夫人的要求,王成提前一天上岗了,当沃纳夫人在周一清晨醒来的时候,王成已经在房内干了两小时,他用铜丝刷一点点清理门框上的积垢,他做的非常认真,动作轻柔的像在修复艺术品,沃纳夫人站在一旁看痴了,这哪里是干活儿,分明是在舞蹈吗?王成的每个动作都带着舞蹈般的优雅,经他擦拭过的门窗,简直相信的一般闪闪发亮。
“天呐,阿尔雷,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老房子…我可以叫你阿尔雷吗?”沃纳夫人双手互攥着,双臂紧紧贴在胸前,一脸惊叹地说。
“当然可以”,王成跳下了凳子,开始收拾手上的工具:“夫人,早饭已经做好,您与沃纳先生的车辆已经准备好了,沃纳先生的汽车开动时有点异响,因为时间紧迫,我只来得及给门窗密封条打了一层蜡,沃纳先生如果觉得这异响无法忍受,我来预约修理。”
“阿尔雷,你居然还懂修车…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啊哈,我先生今天不开车,他要去瑞士,需要你开车送他到机场,早饭要提前一小时…来得及吗?”
“没问题,饭菜马上端上桌子…”,王成已经收拾好工具,他彬彬有礼的拎着工具与凳子向厨房走去。
再出来的时候,沃纳先生已经起床了,他先冲了个澡,一身家居服坐在餐桌上等待开饭,这个时候孩子还没醒,沃纳夫人正在餐桌上跟自己先生絮叨。王成端上餐盘的时候,沃纳皱了皱眉头,伸鼻子嗅了嗅,问:“早餐吃什么?”
“巴伐利亚白香肠、姜饼、煎鸡蛋、牛奶,面包、土司,以及酸菜…”王成躬身回答:“先生,你有什么忌口吗?”
沃纳轻轻摇了摇头:“巴伐利亚白香肠里面,肉豆蔻与洋葱的味道过重,下次我希望味道淡一点,最好是若有若无…”
淘气了吧?
王成做的这顿饭,跟沃纳先生平常吃的没什么两样,他两周的盯梢与调查不是白费的,就拿巴伐利亚白香肠来说,这段香肠是从冰箱里放置的半截香肠上切下来的,沃纳以前就这么吃,今天他却挑刺了。
但管家不能质疑雇主,王成躬身回答:“好的,先生,我马上给你撤换。”
“不用了”,沃纳赶紧说。马上,他掩饰了一句:“今天时间很紧。”
“好的,先生,下次我会特别关照您的口味。”
把餐盘摆好,王成站在餐桌边,手里搭着白毛巾,不断地给男女主人递餐具,撤走空餐盘,服务殷勤的让男女主人受宠若惊,等王成撤走餐盘再度进入厨房,沃纳先生这才长叹一口气,沃纳夫人赶紧谴责:“亲爱的,你干嘛要挑剔香肠,这香肠又不是阿尔雷制作的。”
沃纳先生悄悄说:“天呐,面对他我喘不过去来,生怕自己餐刀餐叉拿的不合适被他嗤笑。”
沃纳夫人有点享受,有点得意的说:“难道你不觉得他的服务很周到吗?我认为他绝对值我给的价钱…哦,你的车有异响吗?”
沃纳耸耸肩:“我可没注意到…哦,是的,车身在不平路边会发出类似挤压的摩擦声,不过问题不大。”
“阿尔雷今早晨进行了调整,如果你不在意,那就没必要修理了…哎呀,我要去换衣服,听说阿尔雷还是阿贝尔的服装顾问,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我要询问一下他对服装的意见。”
沃纳站起身:“你最好在半小时内结束,半小时后我会动身,你让施罗德先生把我送到机场,然后再回来接送孩子。”
沃纳先生重新回到餐厅时,听到王成正在给夫人建议,地上丢弃了一堆衣物,桌上堆满了各种首饰,只听王成用彬彬有礼,不慌不忙的语气评价说:“是的,这件首饰配服装更好,既然夫人是去参加发布会,想必发布会上会有很多明星,我认为与其跟她们拼华丽,不如跟她们比格调,这个是夫人最擅长的…”
沃纳停顿了一下,他夫人向他打了招呼,而后兴奋地拎着衣服问:“阿尔雷,你的意见是用这套服装,搭配这套首饰?”
“是的…先生,要动身了吗?”
沃纳终于找机会插上话:“我也认为这样搭配不错,施罗德先生,我们可以动身了吗?”
王成转身询问沃纳夫人:“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沃纳夫人想了想:“嗯,今天中午我不回家,晚上可能会来的晚点,下班时由你接孩子,你们自己先吃,不用等我的…哦,如果可能的话,请加个班,等我回来再走,可以吗?”
“如你所愿”,王成转向沃纳先生:“先生,请跟我走。”
车发动的时候,沃纳习惯性抽了抽鼻子,评价说:“这车发动时汽油味太大,施罗德,有办法解决吗?”
“要清洗油路了”,王成一边把车开出车库一边说:“先生,我只是管家,汽车上个小毛病我可以帮你,但这样的修理,我建议你还是找专业人员。”
沃纳点点头,他收到了王成的暗示——这不是管家的活儿,虽然你付了我双倍工资,但这依然不是我职责范围。
…
第二百三十五章 遗传失灵
第二百三十五章遗传失灵
“那就赶紧送修吧,我有点忍受不了了”,没有王成提醒,沃纳原本不在意车里的状况,但被王成提醒后,他觉得汽油味真的很刺鼻。
沃纳先生出发的早,这时候上路的车很少,车辆顺畅的通行在街道上,停了一会儿,沃纳先生不自信的抽了抽鼻子,又说:“你今天使用的是海马剃须膏,应该是舒适性配方。”
王成顺势夸奖一句:“没错,先生的鼻子真灵,我现在知道夫人为什么交代我不能用香水了。”
沃纳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一下脸颊——是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沃纳也是一种变异人,他变异的是鼻子,他的鼻子能嗅出六百百多种味道,灵敏度超过常人20倍。
正常人的嗅觉细胞只有500万个,覆盖着鼻腔上部黏膜的一小部分,面积仅有5平方厘米左右;而狗的嗅觉细胞大约为12500~20000万个,有的品种数量还要多,狼狗的嗅觉灵敏度比人高出40倍以上,而且其鼻孔长而大,适合于分析空气中的微细气味。而沃纳先生的嗅觉细胞远远超越常人,这使得他的鼻子格外敏感——所以他获得了一份冷门而收入高的职业:调香师。
然而,沃纳先生在这一行里并不出色,以“世界之鼻”命名的有六个人,沃纳并不是其中之一。他甚至不能在剩下的同行中称雄,乃至自傲的称自己为“世界第七只鼻子”。他在普通人中算是佼佼者,但在这一行业里算不上杰出,顶多是个中等偏上水平。
不过,沃纳的祖先却是这一行业中赫赫有名的,他的祖先曾在路易十五宫殿里担任化妆师——就是说出“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那位国王。而后,沃纳祖先的遗传基因越来越弱,到了沃纳这一代,他自己虽然经过艰苦的后天训练,勉强在行业中保持中等水平,但他的儿子已经彻底泯然众人了。
调香师这份工作,需要远离大众,需要回避大多数娱乐活动,饮食方面也需要特别注意,一辈子日子过的像苦行僧。所以知道自己孩子在这方面没有遗传,沃纳倒是松了一大口气,他也不在训练孩子分辨味道,听任孩子自由发展,如此一来,生活变得简单而平凡——这种平凡正是沃纳家族几代人所梦中期盼的。
沃纳这次是去一家瑞士实验室,与同僚一起鉴定一件新产品,而他的妻子则要代表他出席新产品发布会——多年以来,沃纳家族世代过着这样的生活:妻子替丈夫出面应酬,丈夫则深居简出,很少参加应酬与交际。
车子开进了机场,沃纳身子向后靠了靠,一边等待王成下车替他开门,一边抽着鼻子,若有所思的说:“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我说不出来。我刚才谈到你的剃须膏,但这不是剃须膏的味道,像是…真奇怪,我竟然无法形容这股味道?”
“汗味”,王成拉开车门,小心地护住车顶棚,彬彬有礼的夸赞:“先生鼻子真灵,我今天忙碌了一早晨,身上微微出了点汗,没想到先生竟然嗅出来了。”
“真的是汗味吗?”沃纳先生拎着他的手提包,一脑门疑惑的向机场走去,这时,恰好几位同事走过来,相互打着招呼,沃纳先生跟同事一寒暄,转眼把这事忘了。
王成驾着汽车回到了家,沃纳夫人已经急着赶去参加发布会,家里只剩下小男孩雷奥,他显得很孤独地坐在沙发上,身穿睡衣在那里发呆,餐桌上摆着家里的钥匙,钥匙下压着一张纸条,是沃纳夫人的笔迹,纸条上交代了王成需要做的,以及她想跟孩子说的话,王成过去看了一眼纸条,雷奥继续坐在那里发呆,等王成收好纸条,揣好钥匙,那男孩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成走了过去,在小男孩身边蹲下,温和而亲切的问:“嘿,雷奥,怎么不穿衣服,我们就要迟到了,现在我去厨房给你取早饭,回来的时候,你穿好衣服好吗?”
雷奥眼睛迎着王成的目光,平静的叙说:“妈妈给你留了钥匙。”
管家第一天登门,主人给对方留下钥匙与一个家,这一点不奇怪。在一个信用社会里,一个人的服役记录关系着他的收入以及信用,如果失去信用,他不仅再难以找到下一份工作,而且银行评估贷款、汽车上保险、医疗保险额度都要受影响,在这样的社会里,诈骗需要付出高额的成本,所以信用社会里生活的人心思都很简单,比较容易信任别人。
而王成从表面看,他是在行业工会挂名的,受到雇主推荐的模范员工,他服务的对象是高端客户,诚信就显得尤为重要。一旦失去诚信,他所处的社会阶层就会急剧滑落,迅速沦为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下等人”,这个代价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所以,如果王成的履历可信,那他拿上钥匙后绝对不会生出丝毫邪念。
王成的目光回应着雷奥的注视:“是的,我把你送到学校后,还要返回做家务…今晚你想吃什么?作为我第一天上班的奖励,我可以让你安排今晚的菜单,你最想吃什么?”
雷奥的目光很有压力,这不是说他目光的纯净与无邪让王成察觉自己的邪恶,从而内心倍感愧疚,而是…雷奥的目光中隐藏着什么,就如同他特意提及钥匙一样,他似乎充满警惕与防范,王成在与雷奥的对视中,感觉对方的目光像一把锉刀,不停地切削王成的外壳,幸好这种力量很微弱,所以王成可以很坦然的与雷奥对视,直到雷奥低下目光,而后一言不发跳下沙发,向自己的卧室奔去。
王成平静地站起身来,望着雷奥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带着这若有所思的表情走进厨房,热好牛奶,烤好面包片,端着当天的早餐重新回到餐桌,这时,雷奥已换好衣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候开饭。
王成用一位管家标准的礼仪,给这位小少爷摆好餐具,在对方拿起餐刀就餐的时候,王成蹲下身子,将雷奥扣错的扣子解开,重新给对方整理了衣服,而后站直身子,给小男孩端茶倒水,殷勤伺候。
小男孩沉默地吃完早餐,回卧室整理书包,这会儿轮到王成吃饭了——按规矩他只能在厨房就餐,将脏了的餐具放进洗碗机里,王成在厨房的餐桌上慢悠悠吃自己的早餐,十分钟过后,小男孩在餐厅里嚷嚷:“我准备好了。”
王成放下餐具,即使周围并没有人观察他,他依然按照贵族管家的优雅,轻轻擦了擦嘴唇,洗干净手…这些动作他做的很悠闲,但前后只花了数十秒时间。走出厨房时,他还有机会照照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带。
按照沃纳夫人留的纸条检查完雷奥的书包,确认该带的东西带全了,王成把书包交给雷奥,让雷奥自己背着上车——这是西方教养孩子的基本准则:能自己干的事自己干。背书包的活儿不属于父母,也不属于管家。
车走在路上的时候,雷奥一言不发只顾看路边…这没什么,许多管家整年不曾与小少爷交谈几句话。管家与小少爷不是平等的,他们无需交流。
临到学校的时候,雷奥突然开口,他自言自语地说:“你在想什么?”
“管家没有思想”,王成平静地回答。
“是呀,我感觉不到你的情绪——你像一部机器,我看不到你有什么…激动、.hetiqi.,或者什么啦。你说话总是‘是的,先生’,‘好的,夫人’,语调一点没有变化,永远没有变化。”
王成笑了:“雷奥少爷,你才几岁,你不觉得,这年纪关注大人的情绪,有点早了吗?”
“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没有语调波动,你脸上在笑,看起来很关心,很在意,但你…我没感到你心里的快乐,你的心没有笑。”
“管家都是这样”,王成风轻云淡的回答:“我受的训练要求我这么做,好的管家必须做到没有丝毫情绪外露…雷奥少爷,学校到了,请问,我什么时间接你合适。”
雷奥一边说出时间,一边起身下车,等对方关上车门,王成摇下车窗玻璃,带着职业的宁静微笑,柔和地提醒:“雷奥少爷,我还要说,现在谈论人们心里的感情,对你来说早了点,你还不到懂得情感的年龄。”
“大人们都这样说”,雷奥嘟着嘴向学校里走。
做家务是件系统活儿,懂得如何做家务,已经可以拿到年薪五万英镑;知道如何运用组织学技巧指挥别人做家务、知道运用统筹学计划家务的流程顺序——那就是年薪20英镑的中级管家了。拿清理污垢来说,不同的污垢需要使用不同的化学药剂,不同家具上的污垢也要使用不同工具,知道这些工具的存在,知道化学药品的选择,这是初级管家的入门学问。
整整一天,王成过的很忙碌,他先用统筹学规划从哪里开始动手打扫,以及大扫除的顺序,而后按照计划开始动手,这套老房子,别人打扫起来可能需要整整一天,甚至几星期时间,但王成只用了一上午就把房子每一条砖缝,家具上的每个螺丝钉都擦拭的比新的还新亮。中午时分,王成已经结束了工作,他坐在地板上,很有成就感的啃着买来的汉堡。
这房间的保险柜隐藏在更衣间里——跟王成那栋剑桥房产一样。大约西方人都喜欢把保险柜隐藏在更衣室内,王成揣测这可能是与是西方人的出门习惯有关。没人喜欢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旁边有个人围观,所以更衣室等于最私密的空间,无论一个人在这里待多久,大家都会习以为常,因此,保险柜隐藏在这里更衣室内,主人可以一边换衣服一边跟管家交谈,而管家嘛…你妹的,保险库隐藏在更衣室内,几百年这臭习惯都不改,你以为管家真不知道呀?装不知道而已。
…
第二百三十六 不惜代价的保护
第二百三十六 不惜代价的保护
沃纳夫妇使用的是法国固力保电子保险柜,保险柜隐藏在鞋架后,将鞋架顶的一根装饰横木掰开,有两扇鞋架就可以左右滑动,露出后面隐藏的保险柜,这种保险柜开启虽然复杂,但对于有强大计算能力的王成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然而偷窥保险柜里的东西不是王成的任务,所以他故意把遮蔽保险柜的鞋架擦得锃亮,然而碰都不碰保险柜。
坐在地板上吃完了汉堡,王成将地上的食物残渣打扫干净,而后悠闲地站起身来,拎着钥匙走出了门,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超市采购日用品,以及晚餐需要的食物。
今晚上要做汉堡名菜鳗鱼料理,沃纳先生不在家,夫人与孩子们终于可以偷偷吃点调味料充足的食品,王成精心准备好食物,可惜只有小孩一人享用了。这小男孩显然没接受过管家的伺候,在吃饭的过程中他不时偷偷瞥着王成,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而他也时不时注意小男孩的动态,整个吃饭过程中,两人没有一句交谈。
收拾碗盘餐具时,雷奥歪着头问:“先生,你留下来陪伴我,直到我母亲回来吗?”
王成职业地微笑着:“当然,这是我的职责。”
“那你心里到底愿不愿意?我怎么没有感觉?”
王成微微鞠一躬,礼貌地回答:“这是一份工作。”
稍停,王成第一次越过职业禁忌,向小男孩发问:“雷奥少爷,我有点奇怪——你总这样喜欢猜测大人的心理吗?”
雷奥却一声不响从餐桌站起身来,咚咚咚地奔向书房…等王成在厨房里收拾好,赶到书房监督小少爷学习时,雷奥已经铺开作业本,开始在网上搜集资料做功课。
老外的孩子也需要大人盯着写作业的,只不过老外的学生作业轻松,多数是理解分析题,比如今天的语文课是一篇非洲新闻报道,作业则是“谈谈你对非洲大饥荒的解决方案”,雷奥认为需要赈济灾民,重建家园。做好这篇文章需要搜集大量资料,然后自己去社区募捐,将捐款移交相应机构,或者自己在假期去非洲一趟,将捐款递交灾民手中,而后回来公布账目…
老外的学校作业要求是“.exe”,而不是“.txt”,光嘴上说说不行,需要执行,而且这种执行不是由家长执行。所以小孩做作业时,家长或者管家在一旁盯着的目的,只是不希望小孩不要浏览不必要的网站,以及与人在网上聊天太久,却无需帮孩子做作业,而孩子的作业也没有标准答案,只要属于独立思索,并且理由足以支持结论,就是满分。
这样的监督工作很清闲,雷奥在网上查阅资料室期间,王成也在低头用手机浏览网页,房间的气氛很沉闷。过了一会儿,雷奥突然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爸爸的渴望,还有妈妈的急切心理,当他们知道我的鼻子跟普通人一模一样时,我感受到他们的失望,可我不敢跟他们说我的感受。”
雷奥说这话时并没有回身,王成回答的时候也继续浏览他的网页:“父母总希望孩子能继承家族的某些传统——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你以后也会这样对待你的孩子,这并不奇怪。”
雷奥继续保持写作业的姿态,说:“我家里的保姆来来去去,我也能感受到她们的心思,比如薇蒂下班前等待男友来接她的那份期待,马莎莉想跟她男友上床,反复提醒自己记着下班顺路去买避孕套…喔,他们没有说出来,但我感觉的到。
不仅这些,我还能感觉到老师的想法,当我拿起作业给他们看时,我甚至能猜到他们心中的答案。至于我的同学,他们心中想的什么,我也基本能猜到…唯有你是个怪人,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
王成继续翻弄着手机,平淡的问:“这也不奇怪。通过人的行为、动作,猜测出人的心思,这是心理学内容,这门学问在很多方面有应用,比如审讯学,比如心理治疗…很多人能无师自通的,通过观察别人的行为推测对方的心中想法,所以你无需困惑——这个,你跟你父母谈过吗?我是说,你父母知道你能感觉到他们心中所想吗?”
“他们不知道”,雷奥有点沮丧地回答:“我感觉到父母对我的失望,我还能感觉到,当人们察觉我猜出了他们心思时,他们感到的慌乱与恐惧,所以我不能跟他们说。只有你,我感觉不到你,难道你心中从不想事?难道管家都是这样?永远保持一种固定的微笑,心中毫无思想?”
“我现在正在想”,王成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我在想:怎样让我的财产增殖更快点,我在想石油期货下一步会怎么波动,我在想,这个小男孩身上发生了什么?…我脑海中转动着如此多的想法,你没有感觉到吗?”
“我感觉不到”,小男孩沮丧地拿起笔继续学作业,王成则举起手机继续浏览网页,房间内恢复了沉默。
当晚,当沃纳夫人回家的时候,首先发现的是自家房子已焕然一新,接着发现一向调皮捣蛋的雷奥今天显得很乖,他独自一人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节目也不是惯常的热闹肥皂剧或者体育比赛,而是类似知识问答类的节目,沃纳夫人发出惊叹:“阿尔雷,你果然出色…天哪,真太感谢你了,我没想到你的杰出如此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