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局长听出了弦外之音。
能给他们这种人家里做司机的,本就不是等闲之辈。张局长在这个圈子里看得多听得也多,心下了然,也没再多问,只不过,张局长犹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了,“如果真的是他廖某人干的,估计没那么容易。”
叶奚沉知道张局长在担心什么。
廖家盘踞多年,根基深厚,廖奇均野心何止屈居于人,迟早威胁到叶家的利益。
换句话说,叶奚沉不下手为强,就等于说廖奇均有朝一日搞垮整个远安集团,就像当初他搞林氏那样。
当年,叶维鸣、林远深和廖奇均三个人共同入股了远安集团。后来林远深用第一桶金创立了林氏集团,过程艰辛,叶和廖鼎力相助。在他们三人相互帮助共同发展下,远安集团和林氏集团越来越繁荣。
向来都是能共苦却不一定能同甘,事业发展越来越好,感情的裂缝也越来越大,林远深和廖奇均因众多意见不合,最后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廖奇均为人心狠手辣,最终目的是林氏集团,田恬只是他抓住林远深性格缺陷的一只诱饵,一步步下套布局,最后搞的林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但是廖奇均到底错算了一步。
就是林远深前妻的死。
田恬是他放出来的饵没错。但田恬毕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行动力的人。
廖奇均当时也慌,怕查到自己头上,怕破坏计划。顾全大局先保住田恬要紧,把林远深推出去。
如果当初案子不是惊动了叶家,以廖奇均的本事,完全不用这么紧张。
好在,林远深入狱之后,叶家就此罢休,一搁就搁了十年之久。
时隔多年,廖奇均松懈不少,自然而然,露出的马脚也多了起来。
而田恬对林映潼的原本的计划,也因为叶家的保护,无法如预期完成。
廖奇均瞒天过海,却不知叶奚沉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
他守护林映潼十年,为了她妈妈有朝一日沉冤得雪,耐心等待一个时机,等猎物上钩,伺机而动,他有的是毅力和执着。
这些年来,对廖奇均一忍再忍,一退再退,除了娶廖依这件事贯彻原则和底线之外,在外人面前,给尽廖奇均面子,也渐渐让廖奇均失去了警惕之心。
叶奚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如今时机成熟,筹划密谋了多年的局慢慢展开,手里掌握的众多证据,就算十个廖奇均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知道,以廖奇均贪得无厌的本性,如果现在不对他动刀,叶家就是下一个林家。
可他叶奚沉毕竟不是林远深,他要的东西,迟早都能达成。
心里深沉如海,面上却并不显,叶奚沉曲起手指,轻轻叩击了两下桌面,默了片刻才开口,一字一顿道:“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廖奇均必须死。”
死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丝莫名的冰冷和残忍,张局长后背阴森森。
而后,叶奚沉弯起唇角,很淡的笑了一下:“相信有张局长的协助,一定能顺利办成此事。”
张局长也跟着笑了笑:“当然。”
笑里的深意你知我知,也便不将话题展开了。
叶奚沉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这就站起来走人,嘴上说着:“张局长慢忙,我不打扰您工作,”顿了顿,他脚步一滞,“本想这周六约您吃个饭,我怕廖奇均那里有眼线,等您帮完这个忙,我一定好好答谢。”
这话背后的意思很明显,叶奚沉的意思就是为了告诉张局长,事后有重谢,我绝对不会让你白帮这个忙,也请你务必尽心尽责。
张局长满面笑容,连忙说:“叶总客气了,你我目标一致,目标一致。”
叶奚沉不在多说,潇洒利落地离开了。
上了车,叶奚沉敛了笑,手指按着太阳穴。
忽然想到。
之前她总是看他揉太阳穴,就买了一个头部按摩器给他,外观像一个头盔,还特意嘱咐说很舒服。
叶奚沉嫌样子丑,林映潼逼着他用了一次,见他实在不乐意就也算了,有时候看到他一脸倦色,她就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他说,要不要我帮你来个头部按摩,我按起来很舒服哦。
叶奚沉闭着眼睛坐在车上,想象着她柔软的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低下头凑到他耳边问,舒不舒服?
睁开眼睛,是暮色下城市里渐渐升起的霓虹。
这个城市,如此的熟悉,此刻在他眼里,却又陌生无比。
深长地呼吸了一口,仰靠在座椅里,单手遮在眼睛上。
老乌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叶总一脸倦意,在心里叹了声气。
别人只看到他风光无比的一面,永远精神抖擞,永远自信飞扬,有谁知道他在人后竟是这样的倦容,让人心疼。
本来林小姐要是身体好,小叶总心里有寄托,也不至于如此心力交瘁。老乌很难想象,要是林小姐的病如此这样恶化下去,小叶总不知道拿什么撑下去。
不会的,林小姐会好起来的。老乌止住了这个念头,专心开车。
叶奚沉在医院上下全都打点了一遍,对林映潼的病况不准他们透露半个字出去。
一来怕父母担心,二来也是为了隐瞒廖家。
晚上的家宴叶奚沉没去,就连叶奚瑶他也瞒着。
叶奚沉知道,隐瞒不是长久之计,今晚他和林映潼双双没有出席,虽说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但到底有心人仔细一想,还是不难想到。
现在,他最担心林映潼的安危,廖奇均那里迟早知道他的计划。
别的都不怕,最怕的是,廖奇均对林映潼下手。如果不是叶奚沉护着她,廖奇均想弄死林映潼,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不了多少。
真正让叶奚沉焦心的是林映潼。
得想办法让她出国疗养。叶奚沉进行了周密安排,怕就怕林映潼现在情绪异常反复,出国恐怕有点困难。况且他现在不能和她道出实情,只能将人半哄半骗出去。
林映潼这几天情况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以现在的精神状态,无法继续创作,在网上连载的小说,只能暂时停止。叶奚沉亲自联系了波哥那里,只说她最近生病了。
波哥没料到叶奚沉会亲自来电,先是一怔,而后听说甜心病了,咯噔了一下,想问什么又止住了。叶奚沉是什么级别的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许多年,波哥这样人精里的人精,和什么人说什么话,当然不可能和林映潼这样的小姑娘同日而语,于是也就不再多问了,表示他会安排好一切的,读者那边也会交代清楚的。
叶奚沉挂了电话,在原地站了许久。
回到病房,林映潼已经起来了,护工正在帮她削苹果吃。
她今天精神看上去不错。
护工乐呵呵说:“叶先生,林小姐今天胃口不错,吃了半碗粥,又让我削苹果给她吃,能吃下东西总归是好的。”
叶奚沉心情跟着好了一些,点了点下巴,没有接话。
林映潼仰着脑袋望着他,嘴角噙着一点笑:“你在想什么?”
叶奚沉走过去,手从口袋伸出来,在她旁边坐下,顺势揉了下她的脑袋:“没想什么。”
整个过程,林映潼一直仰着脑袋,期待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等了片刻,林映潼按捺不住问道。
叶奚沉给护工使了个眼色。
护工离开,轻轻关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白色的窗帘垂挂下来,漾在柔色的阳光里,一切都很美好。
都会好起来的。
叶奚沉不断给自己暗示,很紧张,为接下去要说的话。
心里紧张,下意识揉搓着她的手指,细嫩柔滑的皮肤在手里有了一点实质感。
他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轻轻说:“我买了飞机票,这两天去外面度个假,放松一下。”
林映潼窝在他怀里,“我不想出去,哪儿都不想去。”
她害怕,一旦离开这个舒适区,总觉得外面不安全。
“曼奇会陪你去。”叶奚沉努力说服她,“等我办完事,马上飞过去陪你,然后我们就结婚。”
林映潼听到结婚两个字,心里有一点茫然和未知名的害怕,揪紧了叶奚沉的手,突然道:“今天是几号?”
叶奚沉清楚她想做什么,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角:“我会陪你去。”
林映潼安下心来,对他笑了笑:“我怕忘记,我攒了一肚子话对妈妈说。”
叶奚沉垂下视线,无声地亲吻她。
他再爱她,也弥补不了父母带给她的亏欠。
对于林映潼,他真的只有心疼痛心和牵肠挂肚的不舍。
停了停,她似乎想说什么,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叶奚沉耐心等她开口,目光鼓励看着她,“你说,我听着。”
她难得精神状态这么好,再困难的心愿也得帮她完成,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能让她高兴,叶奚沉也要帮她摘下来。
林映潼靠着叶奚沉,双手紧抱着他。
“我想了好久,爸爸如果还爱着我,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一眼,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对妈妈做那种事,叶奚沉,你知道凶手是谁对吗?你告诉我是谁好不好,一定不是爸爸对不对?”
叶奚沉垂下视线,更加紧地抱住她。
闭上眼睛,脸埋在她的发里,深深沉沉呼吸:“不是他。”
林映潼心里那颗大石头悬了几天终于垂落在地,喃喃着:“太好了……我什么时候能见见爸爸?”
这一次,叶奚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会尽快安排……但在这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林映潼心情好了不少,轻点头,“一百件也答应你。”
“见你爸爸之前,先出国疗养一周。”叶奚沉咬着牙,一口气说完,等林映潼回应。
心一直揪紧着,就怕她不愿意。
在这种问题上,他不会逼她,如果她不愿意出国,那他只能着手别的安排,加紧人手保护她的周全。
“好。”林映潼轻快答应。
叶奚沉松了口气。
她仰起脸,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谢谢你,叶奚沉。”
叶奚沉轻微弯起一点唇角,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林映潼却没有在意到这点,转头看向外面明媚的阳光,似乎心情很好。
她笑着说:“叶奚沉,我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我要快点好起来,不能让爸爸看见我这么颓丧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叶奚沉听到这句话,心里划过一丝轻微的痛楚感。
他不知道这样欺骗她、隐瞒她,是对是错。
但看到她此刻这样乐观开朗的样子,哪怕日后她知道所有的真相,要记恨他,也只能认了。
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会还林远深一个清白的。
为了甜心,也为了他自己,必须这么做。
叶奚沉转头,同她一起看向窗外,微微一笑:“好。”

第44章 小甜心44

叶奚沉去医院接回林映潼。
坐在车里, 林映潼转头看着窗外。叶奚沉手臂架在车窗上, 单手控着方向盘, 时不时侧头看几眼她。
明天是林映潼母亲的忌日, 她的情绪并不高, 但还算稳定, 想来是能见到林远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愿望总算要达成了。
叶奚沉侧回头, 注意力重新转到路况上。
看到街上一家理发店, 沉吟了一下, 叶奚沉看向林映潼。
她仍旧维持着转头看窗外的姿势, 侧脸对着叶奚沉, 神色平静疏离。
叶奚沉不由想到初中有一次开运动会,他回小学母校,和秦格他们几个,一大群人呼呼啦啦,那些过去的老师看到他们都是很高兴的,站在走廊上跟他们聊着天,引起一片注目。
林映潼的教室就在三楼, 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叶奚沉的视线在那大片看热闹的学弟学妹漆黑一色的脑袋里不露痕迹地逡巡,硬是没有找到他那个小丫头。
最后,他借口上厕所, 往她班级的教室走去。远离背后热闹鼎沸的人声, 她低着头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周围一圈座位都空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叶奚沉插着兜,靠在窗口,对里面的女孩吹了一声口哨,林映潼没有听见。直到叶奚沉走进来,在她身后站了会儿,林映潼仍旧没有发现他。
他在她对面坐下,手肘架在桌上,托着下巴看着她。那年林映潼读五年级,少女形体略见雏形,皮肤白皙柔嫩,五官清秀干净,下巴弧度完美,一颦一动牵动他的神经,只是低着头专注安静的样子就足够吸引他的眼球了。
叶奚沉说不清什么时候喜欢上林映潼的。在他一贯的思维模式里,任何事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逻辑过程,然而在喜欢她这件事上,却打破了这个常规。只要一想起她,不管身处何时何地,内心柔软,泛起无数甜蜜,全都因为他的甜心。
林映潼注意到叶奚沉车速放慢,最后停在一家理发店门口。转头看他,眼里透露困惑。
“昨天你说想剪头发。”
她一愣,昨天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后来仔细一想,又舍不得了,无意识地攥紧安全带,眼神空洞地看着挡风玻璃上,小声说:“不剪了。”
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挣扎了一下,最后放弃。林映潼转过头,看着他低头熄火,脑袋里懵懵的想了会儿,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它是你的,我不能随随便便说剪就剪。”
叶奚沉听懂了。
她的头发很长,发质很好,乌黑浓密,从小一直养着。她很少剪头发,不烫不染,头发长的慢,等养长到腰上,叶阿姨拿一把剪刀剪下一小把,用红绳绑起来,说发质这么好,扔掉了可惜。每年剪一段,到母亲忌日扫墓,林映潼抱着一只红木匣子上山,把一些新衣服,连同匣子里的头发一起烧掉。
头发烧到十八岁,林映潼不再烧了,说是希望在母亲心里,她永远留在十八岁。从第二年开始,叶奚沉收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并不多剪,剪到腰往上一点,够一年的生长量,剪完头发,用一条红绳绑好,塑封封好带给叶奚沉,如果他在遥远的地方,就寄过去给他。
林映潼问过他,为什么要保存她的头发。
叶奚沉的回答很简单。他说,代替你妈妈保存。林映潼不是很能明白,总觉得他说话太过深奥,而且永远话只说半句,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从来不直接说。
她歪头看着他半天,最后像个老年人一样叹了口气,“叶奚沉,你高估我的智商了,我理解的意思是,你想做我妈妈。”
本以为叶奚沉肯定骂她蠢,谁知道他谅解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差不多就这意思,代替你妈妈陪你一起长大。”
眼眶一下子热热的,林映潼抬手遮了一下,嘴里嘟囔,“哎,你这个人……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头发,以后我每年剪下来的头发都送去你那里。”
本是一句玩笑话,后来她当真这么做了。那时候没感觉出来这些行为背后的意义,想想真傻透了。平白无故一个姑娘家把头发送给男人,这可不就是定情信物的意思。可那时候林映潼想不到那么多。
今年她第一次提出要去把这把长发剪去。她说的剪去不是往年的剪一小段的意思,而是剪成短发。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叶奚沉首先不是不舍,想到的是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要剪短发,后来她说是因为头发太多太长,不喜欢吹。他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他还是喜欢她长发的样子,或许是为了保留住她在他心里一贯的形象,又或许是怕她突然的改变,很难说清楚。简单来说,就是害怕失去她。
他们的关系,表面看似叶奚沉主动,实则林映潼才是主导位置。
看得出她心里也是在意的,后来说这把头发归他所有,也是因为发现了他的担心。
昨天突然又说要剪头发,叶奚沉想她应该是真的,不是闹着玩说笑。
于是认真想了想,点了点下巴:“还没见过你短发的样子。”
他手指捏着一根烟,没点,侧头看她,噙着点笑意:“新年新造型,挺好。”
林映潼一时摸不透他笑里的含义,但是他说新年,她听懂了,也顺势点了点头。
下个月就是新年,本来这两天要上电视台,波哥帮她推了。林映潼满脑子还是工作的事情,她有一段时间没看网上的信息,总担心错过什么,叶奚沉把她手机收走了,不让她上网。
她能感觉得到他的紧张,隐隐感觉他有事情瞒着,又出于对他绝对的信任感,没有再多关心,总觉得,如果真有事情,叶奚沉不会瞒她。而且,他还答应帮她找爸爸,她还能对他要求什么呢。
林映潼坐在理发店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新发型有些发呆。
理发师一个劲夸她发质好,长得漂亮。
确实很漂亮。
她的五官生的好看,短发将整张脸衬得很醒目,尤其是那双又黑又大的双眼皮。
短发也能驾驭得这么成功,是林映潼真的没想到。
“好看吗?”她转过身找他的目光。
自始至终,叶奚沉安静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嘴角挂着疏浅的笑容。
“好看。”他站起来,让人包起她的剪下来的头发,放进一个盒子里。
低着头看着他做这些,不知怎么的,林映潼想起他说的,陪她一起长大。有点感动。
付了钱,一起走出门。
一开门,冷气扑面而来,林映潼缩了缩脖子,叶奚沉转过身,扶住她肩膀拉到一旁:“等等。先把围巾戴上。”
“哦。”她笑,“傻了。”围巾挽在臂弯忘记戴了,怪不得这么冷。
叶奚沉稍稍弯下腰,一圈一圈帮她围在脖子上。
他垂着头,热热的呼吸挨近过来,多了几分亲昵感。
林映潼忽然心跳很快。怕他看出来,紧紧闭上嘴巴,连气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叶奚沉忽然抬眼扫了过来,林映潼连忙撇下视线,不敢看他。叶奚沉不语,继续帮她戴围巾,明显手上的动作不流畅了,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笑一声,“脸红了……”
林映潼下意识双手捂住脸,嘴上辩解:“太热了……”
叶奚沉停下动作,看她。
被他眼神一戳,林映潼撇下视线,摸了摸鼻子,嘟囔:“我可什么都没说。”
叶奚沉好心情地低低笑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走了。”
抓过她的手收进大衣口袋里,牵着人走了出去。他的手掌干燥温暖,略带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手心,有一点点的痒和温暖。
林映潼低下头,跟着他的步伐紧走了几步,嘴角勾着掩盖不住的笑意,莫名其妙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冬日萧条而寒冷,街道上灯光带给这冬日里的城市点点暖意。
*
西郊公墓,一百多级台阶,天空飘着小雨,阴沉沉的。
林映潼怀里抱着母亲生前最爱的蔷薇花,拾级而上。叶奚沉走在她旁边,微微躬着腰背,手里撑一把黑伞。
空气很安静,鞋面沾上一层薄薄水汽。叶奚沉垂着眼,时刻注意着走在身边的林映潼。
微微肃沉的天际下,她低着头,轻轻咬着嘴唇,脸上表情寡淡,花朵鲜艳欲滴,沾着露水,她的眉眼衬得好看。
叶奚沉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冷,他皱了皱眉,“我拿花。”
林映潼轻轻摇摇头,一路上他提过好几次,每次都被她拒绝了。
她的手已经冻的发紫了,还是坚持自己抱着,他从来没见过她脾气这么倔的人,有点生气。
林映潼抬起头看了眼他,“叶奚沉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今天,我想让妈妈心疼我一下,等一下我上去,要把这双冻得发紫的手给她看,让她像你心疼我一样。”
她嘴角扬起,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叶奚沉清楚,这不是她的本意,为什么不让他拿花,很简单,不想让他冻着,所以扯东扯西扯一大堆看似很荒谬的理由。
一排排墓碑,林映潼很快找到母亲的墓碑。
叶奚沉雇了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打扫,墓碑前干干净净寸草不生。
林映潼把花束放在墓碑前,和叶奚沉深深鞠了三个躬。
“妈妈,我现在挺好的,一切都很好,叶叔叔叶阿姨他们也都挺好,身体都很健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哦,对了,今年在网上写了一篇小说,成绩挺好的,虽然中间有些辛苦,不过也证明了我能行,你的女儿很棒。”
林映潼蹲在墓碑前,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跟妈妈分享,看了眼蹲在旁边的叶奚沉,凑过去问他,“嗳……”
还没等说后面的话,叶奚沉打断她:“今年你交了男朋友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跟伯母说?”
“啊?这个要说吗?”林映潼有些害羞。
“你不说,我替你说,”叶奚沉揽过她,语气认真对长眠在地下的人说,“伯母,您放心把甜心交给我,我对她的心,您应该最知道。”
我会让她幸福,会把这个案子查得清清楚楚,还您一个公道。他在心里说。
“妈妈怎么知道你对我的心?”林映潼疑惑问道。
叶奚沉笑了笑,没答,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心里却想,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每年上这儿来都对你妈说要娶你爱你,让她在天之灵保佑我这种话。
出了墓园,雨停了。
林映潼遥遥看向身后莽莽青山和天际,叶奚沉停下脚步,随她一起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