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觉得和叶正清之间慢慢在拉远,越来越远,总有一天,是不是会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夏幼清又泡了一杯茶,左右手各拿一只杯子,转头朝客厅里面看了眼,叶阿姨还在忙着,她说了一声“叶阿姨,我上楼了”,默默捧着茶杯踏上台阶。
夏幼清在叶正清房门口站了一下,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敲了敲门,谈话声中断,“进来。”是叶正清的声音。
夏幼清把杯子放在走廊上的置物架上,打开门,看见叶正清和丁凡围在电脑前。
“哥,”她走上前去,把杯子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瞥了眼电脑屏幕,上面一串串奇奇怪怪的符号,夏幼清搞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对这些奇怪的东西这么有兴趣,好几次她进来都能看见叶正清拿着一本书对着这台电脑研究。她抿了抿唇,“我把水送上来了。”
叶正清捏住杯柄,吹凉一点,喝了几口。抬起头来对视她,微微一笑,“谢谢。要不要坐会儿,那边有书。”他指指书柜,那边很多书都是夏幼清很喜欢的,他路过书店都会进去顺便淘点回来。
丁凡也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虽然他现在并不很渴,“幼清妹妹真懂事,我要有这么个妹妹就好了。”
夏幼清被他说的心口暖暖的。
叶正清横了丁凡一眼:“喝你的茶,少得瑟。”
“得瑟的人是你吧,我爸妈怎么没给我生个妹妹呢?”丁凡说着话,配合着叶正清的手指在键盘上打出一串流利的代码发出的清脆响声。
“哎,我说,”丁凡想到一事,转身问坐在地上藤竹编的垫子上看书的夏幼清问,“幼清妹妹,你们家和正清他们家是什么关系?”
夏幼清被问住了,从书里抽出来抬眼看向叶正清的背影,有点复杂,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们……我爸和叶叔叔……”
“不是。”正忙着的叶正清头也不抬地打断夏幼清的话。
“哎呀,说你呢,你这人能礼貌点不,别打断幼清妹妹说话!”
叶正清停下手里的敲键盘的动作,侧头看丁凡:“你快看看这后边怎么弄?”
丁凡的注意力被转移回那些代码中去。
趁丁凡忙着的时候,叶正清这才拿余光扫向身后看书的夏幼清,似有若无夹杂着如释重负,暗自叹了口气。
随着夏幼清和钟涛关系越来越熟络,钟涛来找夏幼清玩的次数越来越多。因钟涛是哥哥的朋友,夏幼清对钟涛也很是友好,约出去次数多了,她觉得钟涛人很不错,对他也越是喜欢了。和叶正清聊天时也会时不时地提及“钟涛哥哥怎么样怎么样”,叶正清就有点小不爽了,虽然嘴里不说什么。
直到有一天,钟涛无意间对他提到“正清,你妹妹还不错”这样类似的话语。叶正清听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钟涛,钟涛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叶正清开口,:“她才十三岁。”
钟涛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叶正清的言外之意,两者相较,他更重视叶正清的友谊,钟涛辩解:“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叶正清不客气道:“你没有意思最好。”
这之后钟涛渐渐疏远了夏幼清,有几次夏幼清去他店里约他玩,钟涛都以要看店为由搪塞过去,次数多了,夏幼清也发现了问题。
那天下午,夏幼清故意往店门口路过,看见钟涛站在柜台前背着身整理,夏幼清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钟涛哥哥。”
店里的顾客朝门口望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挑东西去了。
钟涛走出来,手扶在墙上,俯视着她:“放学了?”
明知故问的一句,夏幼清指指校门口的人流,笑道:“是啊,我可以进去吗?”
钟涛收回手,“进来吧,要买什么直接拿好了。”
夏幼清却并不挑,跟着钟涛走向后边柜台,这一处只有他们两个。
钟涛打开挡板走进收银台后边,看到夏幼清目光笔直望着他,一愣,刚要说话,夏幼清抢白:“我们是朋友对不?”
夏幼清站在钟涛面前,隔着一个柜台,乌黑闪亮的大眼看着他,目光笔直穿透,她背着手,脚跟时不时地点一下地面,带着小俏皮,表情却是极其认真。
谁都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
钟涛点了下头:“是。”
“那好!明天周六,我约你看电影,去不去?”
钟涛犹豫,“明天我……”
“不去吗?好,再见。”夏幼清转身走。
“幼清!”
夏幼清顿住脚步,转头,看他,“去吗?”
钟涛打开挡板走出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幼清,对不起。”
夏幼清疑惑望着他。
“我心里挺难受的,但是你哥,哎。”钟涛叹了口气,抽过一张凳子坐下,一五一十把叶正清警告他的事情对夏幼清和盘托出。
夏幼清听完,震惊不已。
夏幼清从来只把钟涛当成朋友看待,她的朋友不多,除了杨蕊,家里能说的上话的就只有叶阿姨和哥哥,但是哥哥如今那么忙,有好些事情想向他倾诉,隔那么远,对着一只手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全数咽进肚子里,如今,钟涛哥哥就像哥哥那样照顾她,给她关怀,她还会时不时把自己的小秘密告诉他,她很喜欢钟涛,乐意同他分享趣事和生活中点点滴滴,这样的友谊,这样简单的愿望,竟然被叶正清认为是肮脏的。
如果是别人,夏幼清可以理解,他们不理解,她不会理会。但怀疑她的,那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夏幼清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落寞,仿佛被人扔进寸草不生的沙漠,无边无际的彷徨失措,很快上升成为一股莫名的焦躁和怒气。
第13章
叶正清今天回家比往常都要早,门口看见夏幼清的鞋子。他进客厅,寻了一圈,没有夏幼清人影,柳雪华从厨房出来,问:“你找什么,晃来晃去的?”
叶正清也不说话,插着口袋,朝楼上望了一眼,“幼清呢?”
“她去看电影了,怎么了?”
叶正清纳罕,走去门口一看,那鞋子还是那鞋子,拖鞋却还在,看来真的不在家。
给她打电话,响两声接起,她那头嘈杂,叶正清问她在哪儿,夏幼清回说和杨蕊去电影院的路上,叶正清还想说两句,她那里挂的快。
叶正清在屋里焦虑地踱步,跟没头苍蝇似的,柳雪华见他不正常,问他这是怎么了。叶正清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抬手抹了把额头,丢下一句:“妈,我出去一下,晚饭不吃了。”出门去了。
他今天本想带夏幼清出门看电影的,那部很热的影片上映,一票难求,他好不容易搞到票,就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她动作比他还快。
恰好周敏打来电话,问他去不去看电影,叶正清正往电影院去,顺道接了周敏一起,周敏手里还有一张余票,索性连孙丽丽和丁凡一道请了。
电影还未开场,影院门口的售票处挂出了“今日无票”的牌子,一堆人挤在一起,探着头往里望,也有败兴而归的,拿着票的人扎堆挤在门口等开场。杨蕊挤到小卖部窗口去买冰棍,夏幼清站在台阶上等她。夏幼清浅皱眉心,百无聊赖用手扇着风,看到台阶下面走上来的那几人,动作慢慢顿住。
“热死我了。”杨蕊手拿两根冰棍跑过来,“快被挤死了,全岛城的人是不是都来这里了。”杨蕊眼睛一亮,“那不是你哥他们吗?”
夏幼清早就看见了。那四个走上台阶来,“幼清妹妹!”丁凡双手插兜,微微躬着背,两三级往上跃,不会儿来到夏幼清面前,少年气满满。
“你们到多久了?”丁凡打招呼。
夏幼清的目光落在后边和周敏并肩走的叶正清身上,触到他的眼睛,很快移开,神色自若道:“也没有多久。”
后面三个人跟上来,如常寒暄了几句,孙丽丽问:“这票很难弄的,幼清,你们怎么搞到的?”
夏幼清看了眼叶正清,他错开周敏半步距离,站在她斜对面,滴滴滴地敲着手机键盘,表情有些不耐,夏幼清收回目光,回答孙丽丽的问题:“我同学的妈妈在电影院上班,他替我们弄的。”
那边,叶正清终于忙完了,收起手机走过来,加入到他们中间,丁凡低头对他说了两句,他回了一句,抬头目光掠过夏幼清身上,问:“你们的位置在哪一排?”
说着周敏去看她的票,“我是七排二座,”又去看孙丽丽的,“丽丽你呢?七排三座,我们坐一起的。丁凡你应该和正清一块儿的,你俩看看是不是?”
夏幼清答:“五排……我和杨蕊坐一块儿。”
叶正清微微点了点头。
时间到,人群往里走。先前还乱糟糟的秩序,戴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在门口检票顺带维持秩序,到了门口一个个排好队走进去。
夏幼清和杨蕊很快找到位置,坐下后,静静等放映。
场内灯光暗下来,电影开始放了,周围声息。夏幼清凝神看影片,身旁有人小声说话,“你好,麻烦跟你换个位置……”这声音有些耳熟,夏幼清一愣,侧过头去,坐在她旁边的身影站起来,一个身影落座。
放映厅很暗,夏幼清还是清晰的辨认出身旁这个人的轮廓正是叶正清。叶正清放低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今天怎么回事?跟我闹什么别扭?”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夏幼清的皮肤上,半边脸跟烧着了一样,夏幼清下意识往后边挪了点,嘴上否认:“没有……”
她瞒不过叶正清的眼睛,他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叶正清不说话了,没有动,她知道他的眼睛注视着她,时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鼻息之间。夏幼清觉得难以呼吸,她霍然站起来,但还控制住了音量,对一旁的杨蕊低声说:“我去趟厕所。”完全沉浸在电影中的杨蕊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挥挥手:“去吧去吧。”
“麻烦让让。”
叶正清没动,就那么抬着头看着她,大屏幕的光影打在他那张脸上,鼻子、嘴唇、漆黑的眼睛,切割成几道凌厉的线条。夏幼清放软声线,“哥,让我过一下。”
叶正清指指旁边的座椅,很平静:“坐下。”
他不肯让,她走不了,后边的因她挡住视线发出不耐的声音,夏幼清权衡了一下,只好选择坐下。
夏幼清坐下后,以为叶正清会拿着她不肯放,没想到他竟也没有反应,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搁在扶手上,姿态犹如坐在自家的沙发上那般随意地……看电影。
直到影片结束,两人都没有讲话,安安静静把电影看完,值回票价。
放映结束散场,灯光打下来,夏幼清一阵昏眩,站起身来一下子没站稳,旁边伸手自然地捞了她一把,夏幼清看了眼叶正清,刚要说“谢谢”,才不过动了动嘴唇,叶正清一笑,“谢什么?”
夏幼清生生把到口的两个字吞回去。
那四个都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夏幼清和杨蕊是坐公交车过来的,杨蕊家和孙丽丽家顺路,孙丽丽顺路捎她回去,周敏也和他们一道走了,走之前依依不舍看了眼叶正清,从自行车上别过头朝他们挥手:“我们走了,再见!”
叶正清也朝她们挥手告别:“路上小心点,再见。”
送走她们,叶正清和丁凡也骑车上路。丁凡在前边开路,叶正清捎着夏幼清在后边慢慢晃。丁凡每骑一段都要停下来看后边这人死慢的还不跟上,忍不住吐槽他的速度,叶正清慢悠悠跟上。丁凡一个人在前边开路太孤单了,晚上人流稀少,偶尔蹿出来一辆飞快的摩托车,丁凡索性跟他们骑一道。
听到叶正清微微侧头和夏幼清说话:“不是,我不是干涉你交友,钟涛他几岁,你几岁,我告诉你幼清,男女之间很少存在纯净的友谊……”
夏幼清瘪着嘴,没接口。
叶正清在一旁行道树下停车,单脚点地,扭头看妹妹:“委屈了?觉得我不该管你?”
“哎哎哎,”丁凡差不多知道什么事情了,忙做和事佬,“大街上的,你们俩歇一歇,有啥事回家说去。正清啊,不是我说你,有些事情你不要那么较真,依我说,交友是幼清的自由,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叶正清正一肚子火气不知道往哪发泄,丁凡偏偏这个时候触龙须,叶正清没给丁凡好脸色看,反诘:“你有妹妹?”
“我没有。”丁凡实事求是道。
“没有你教训我?”
“我不是,哎,我这是劝你,我想看你们吵架啊?”丁凡看了眼站在路边磨着脚尖不发一语的夏幼清,叹口气。
叶正清站了会儿,看着夏幼清别着头满脸委屈的模样,心里又十分不忍,到底迈出脚步,揉了揉她的脑袋,弯身问:“生我的气了?”
她抬起头来,对视叶正清,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除了委屈之外,满盛着泪水,一颗一颗滑落在白皙的脸颊上,叶正清终是妥协了,叹声气,伸出手去,拇指搓着细嫩的皮肤上,替她一点一点擦去,温柔道:“我错了,向你道歉,不哭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从来只要叶正清放软态度,夏幼清都会乖顺的像一只小绵羊,这次也不例外,她点点头,拉住叶正清朝她伸出的手掌,大手握小手,坐在哥哥的后车座上,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鼓起的衬衫里,那里有风的味道,也有他身上她熟悉的气息。
丁凡有时候觉得他俩挺神奇的,从来不吵架,就连这唯一一次的闹不和,也像老夫老妻那般默契使然,这让他一个没有妹妹的人无法理解,而且超羡慕。不过再想到幼清妹妹,丁凡常觉得,叶正清很幸运,摊上这么一个好脾气的妹妹,其实私下里,叶正清并不好伺候,但奇怪的是,每次碰上夏幼清,叶正清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从来不肯低头的人,还不得乖乖地低头。
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天底下,能降住叶正清的,恐怕就只有夏幼清了。
第14章
叶正清快高考了,难得回一趟家,叶阿姨想着法子给他补身子。正是螃蟹最多的季节,夏芷想趁退潮的时候抓一些螃蟹给哥哥吃。哪知道越走越深,海水没及膝盖才反应过来,天暗下来,远处,灯塔的灯光拨开层层叠叠的云雾,是这海上唯一的光源。
夏幼清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黑透的天,无边无际的黝黑的海,潮水像野兽的低吼,啃噬着淹没她的腰身。她被困在一块礁石上,冻的发抖。四周是空旷的静,吞噬她的理智,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弥漫而来,渴望有人发现她,来救她。她不想死在冰冷的海水里。她挪动脚步,趟在冰冷的海水里,爬上更高的一块石头。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抬头,满天繁星,她在心里祈祷。
游艇突突突的发动机在夜里格外突兀,她听到叶正清的声音,唤她的名字,欣喜充盈胸腔,她会得救,不会死在这里。她想叫,嗓音沙哑,悲喜交加,却连哭也哭不出来。
一束光打在她脸上,他们找到了她!
当叶正清像拎一条落水狗一样拎起她时,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濒临死亡的溺水的人获得新生,低低喃喃的自嗓眼里溢出“哥哥哥哥”。叶正清疼惜地回抱住她,她全身都湿了,他脱掉身上的外套包住她,叶叔叔开着游艇,把外套扔给他。叶正清抱住瑟瑟发抖的女孩,紧紧地抱住,脸贴在她的脸上,用自己的体温度她。女孩年轻的初初发育的身体贴着他,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叶正清自从高考完就跟脱缰野马,整日不着家。幼清不知道哥哥忙些什么,他总有很多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像她,除了陪叶阿姨逛街做家务就无所事事。
叶北良也忙,两父子好不容易在餐桌上碰面,问到他高考估分能估到几分,叶正清的回答是不会太差,他向来如此自信,当年中考估分和实际分数差了一分,这事被人津津乐道了一阵子。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果然与叶正清的预估一样。
其实他早已规划好一切,表面上应承了父亲的建议,而实际上填报志愿压根没有参考过父亲给出的那几所省内大学。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做父亲的才知道被自个儿子摆了一道,气的吹胡子瞪眼,上丁凡家里揪人,结果扑了个空,又跑了他的唱片店,那里早换了人,开了一家水果店。原来在高考期间,他这个儿子就在租期内高价转让店面,从中赚取了一笔不小的差价。
叶北良这才发现,他这个儿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能耐,就像泥鳅一样滑不溜丢。他清楚儿子是天生的生意人,目光长远独到,只是总不肯走寻常路——比如按他的意思学经济管理方向的专业,毕业以后接管公司。
叶正清身上有叶北良年轻时候的躁动因子,他不要老子打好给他的天下,他的天下要自己打下来。
叶正清从来不会和父亲当面起冲突,那是不明智之举,但是那天回家,面对愤怒的父亲,他要插手他的人生道路,这让叶正清无法再忍气吞声。
“你那种小本生意能赚几个钱?”父亲的质疑,让他难堪,叶正清不语,想赶紧吃完饭离开这里。
柳雪华连忙帮着打圆场,“吃饭咱们不讨论这些不开心的。”叶北良太过愤怒,压根不想就着夫人搭的台阶下,重重的筷子一搁:“你再整天抱着你那台电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砸烂它!”说着真就站起来,怒气冲冲往楼上去。
叶正清扔下筷子,推开椅子冲到父亲面前,拉住他的衣服,还打算和他讲道理:“爸,电脑是我自己钱买的,你没权利砸它。”十九岁的叶正清人高马大的,力气不小。
叶北良气的红了眼,狠狠甩开他的手:“你的?这家里哪个东西你敢说是你的?是我和你妈太惯着你了,你才敢这么无法无天,你自己说,填报那天你有没有跟我们商量,就自己做主改了我要你填的学校?叶正清,行,你出息了,你自己会赚钱了,你还要我这个爹干什么!”
叶正清空棱棱地捏了把空气,一时接不上话。
代沟太大,解释显得那么无力苍白。如果不做出点成绩来,他爸永远不会相信他的能力。
叶正清暗下决心:他一定会做出成绩,证明给他爸看。
幼清感到很害怕,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她的小心脏饱受磨难,她希望有一个和睦温馨的家,她不喜欢看到家人争吵,每次他们争吵,她都感到非常害怕,她会觉得一定是她做错事了。亲人们谁也不愿意抚养她,小小的孩子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如同看见垃圾般的嫌弃。所以从小她就特别懂事,她害怕再次被扔掉,深深的恐惧,来自童年的阴影,挥之不去。
但神奇的是,每次叶叔叔生气,对幼清的态度却是不一样的,或许是因为幼清爸爸的原因,叶叔叔时常挂在嘴里的那句话就是:“叔叔当年要不是你爸爸,早就死了,你爸啊,我欠了他一条命啊。”幼清不明白叶叔叔为何把话说的这么严重,但每次他说这话时,幼清都会听的很认真,她被叶叔叔感动到了。也有时候,她也会缠着叶叔叔多说一点她爸爸的事情,她都快忘记爸爸妈妈的容貌了,每次只能通过看照片来增加印象,所以她每天睡觉之前都要看一眼压在枕头下的那张全家福。
那张她和父母唯一拍过的全家福,还是在她四周岁生日那天呢。那天的情景和心情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好高兴啊,穿了一件红色小夹袄,黑色小皮靴,左手牵着妈妈,右手拉着爸爸,一起走去离家最近的那家照相馆。拍照片的叔叔夸她好漂亮,她乐得直开花。
她看着看着,眼泪就出来了,哭累了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不知是谁轻轻走进来,帮她压好了被角,从她手里抽走照片压在枕头下面。
那人身上有好闻的清香味,有点像哥哥房间里的沐浴露的芬芳,低低轻轻地在她耳边唤她“小囡”,亲了亲她的额角,走出去了。
说起来,把照片放在枕头下的主意还是哥哥给出的。
幼清害怕忘记爸爸妈妈的容貌,把这个担忧告诉了叶正清,第二天早起刷牙的时候他们在卫生间门口碰面了,叶正清说:“小囡,昨天我想了一个晚上,你可以试试把照片放在枕头下面睡觉。”
叶正清是笑着说的,带着一点点戏虐的那种笑。
幼清总觉得他在和她开玩笑,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
正清哥哥说的总没有错的。
吵完架之后,叶北良气鼓鼓回楼上房间去了,柳雪华也跟着上去,去做疏解工作去的。幼清在厨房里帮忙王阿姨,叶正清在门口站了会儿,叫她:“小囡,快出来。”
她应了一声,擦干手,小跑出去。
“带你海边走走去。”叶正清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
“要不要跟叔叔阿姨说一声?”
“不用,一会儿就回来。”
幼清这才放心跟哥哥出门。
这次叶正清没有骑自行车。海边离他们家不远,十多分钟的脚程就到了,每天放学回家,哥哥都会带上她溜一圈,他知道她喜欢湛蓝的大海,看一百遍都不会厌。
叶正清很喜欢和小丫头单独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什么事也不做,静静坐着,坐上一天也不会觉得腻。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他最放松的时刻,小姑娘心思澄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脸上写的清清楚楚,笑的时候就是笑,哭的时候就是哭,但她难过伤心的时候会把委屈往肚子里咽,懂事的教人心疼,每当这时,他都不由自主生出保护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