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天孙和玉郎都了了心事,也不会有谁再来跟我相亲了。”若荪吐了口气,好似如释重负。
恬墨嘴角一歪,蔫蔫地坐在若荪身边,“枉我冠绝天界,竟然被你当做挡箭牌…”
若荪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院里一个身影,“你看他们端着什么?”
恬墨朝窗外探头一看,天刚蒙蒙亮,厨房里亮起了灯,有几个小工端着圆圆的大蒸笼忙进忙出。恬墨笑笑说:“他们在蒸馍馍准备早饭。”
“馍馍?”若荪思忖片刻,拉着恬墨便从窗口飞了出去,“我们去看看怎么做。”
恬墨满不高兴,阴着脸道:“君子远庖厨。况且身为上仙,想要变个馍馍出来还不简单?”
“法术变幻出来的与亲手做的不一样。”若荪语重心长告诉他。
正往厨房里抬水的伙计见他们二人站在厨房门外,招呼道:“二位客官起得真早,这厨房刚开始忙活,约摸半个时辰后才有的吃。”
若荪学着恬墨的样子掏出点碎银子塞给他,轻言轻语道:“小哥,我们想进去跟师傅学学怎么做馍馍。”
小伙计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在他们身上瞄来瞄去,笑得很有深意,“看不出来二位公子对这感兴趣,来,进来罢!”
“是她感兴趣,我来旁观的。”恬墨远离若荪一步,用扇子在他们中间摆一摆,以表划清界限。若荪不以为意,自顾自奔着在灶台边揉面的师傅去了,要来木盆和面粉,挽起袖子便学起了做馍馍。
恬墨百无聊赖坐在矮板凳上扇扇子,顺便扇旺了灶台里的火,白烟滚滚涌了出来,呛得他赶紧跑开了,只得又回到若荪身边去傻站着。若荪不厌其烦地摆弄面团,一会捏圆一会捏扁一会捏出个小兔子,恬墨才恍然发觉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等馒头上了蒸笼,恬墨都蔫了,蹲在厨房一角玩龙须草。眼前出现一双沾满了面粉的鞋,恬墨爱理不理耷拉着眼皮:“你玩够了?”
若荪把他拎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说:“等会给你尝尝我做的馍馍,神仙做的馍馍,定有超凡之处。”她正觉得有些得意,忽然一阵疾风刮过,几乎要掀了屋顶,当即便反应过来,呼道:“觅风来了!”
他们飞快赶到沉锦的房门外,恰巧与觅风碰面。
若荪无意识地朝觅风走近,挽住他一只胳膊,“觅风,你去哪儿了?”
“我回天界找你,你又下凡来找我了,总是错开。”觅风面带倦色,伸手叩门。屋内并无响应。若荪低声问:“你救了她打算安置在何处?总不能带回天界吧?”
觅风不发一言,只是用宽厚的手掌抚着若荪的后脑。
恬墨也叩了叩门,不料一名店小二从隔壁屋探头出来说:“沉锦姑娘已经走了。”
三人异口同声反问:“去哪儿了?”
“不知道呀,我住在楼下,半夜听见有动静便上来瞧瞧,这屋里已经没人了。”小二挠挠头,为难道,“一会周老板发现头牌花旦没了定会闹腾,几位还是快走吧…”
觅风兀自推开房门进去,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床发怔。
若荪摇摇头说:“一整夜我都看着大门,没有一个人进出。除非她有法术,不然怎么可以凭空消失?”
恬墨赶紧问那小二:“这客栈可有后门?”
“有,不过夜里铁定是上锁的。”小二耸耸肩,“我也奇怪沉锦姑娘是怎么走的,值夜的伙计也没瞧着她出去。”
恬墨道了谢,小二便下去了。他们三人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蹊跷,若荪见觅风失魂落魄的样子,好言劝道:“我们不如先回天界去,借月老的红尘镜才好慢慢寻她。”
恬墨附和道:“若荪说的是,咱们几个上仙难不成还找不到个凡人?”说罢,揽住觅风的肩将他带了出去。
在凡间溜了一圈回天上,玉郎和月老还未醒酒。他们悄悄溜到红尘镜前去瞧,三个人轮流施法,镜上始终白茫茫一片,显不出沉锦的影子。
恬墨咋舌道:“莫不是出了意外,已经到阴间…”话音未落,被两道冷冷的目光定住了不敢再往下说。
若荪又试了几次,仍是徒劳。红尘镜可观凡间一切事物,却观不到沉锦,表明她已不在凡间。倘若真如恬墨所说,那就得下地府去找她。不过,觅风要寻她做什么?
与恬墨在姻缘府外别过之后,若荪乘着觅风翱翔在九天。几次三番欲开口询问,却不知要从何问起。觅风飞到了蟠桃园,落在一株最大的桃树上,将若荪放下之后抖了抖浑身羽毛,接着问:“师父说你一醒来便找我,有什么事?”
若荪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喃喃说:“我做梦了,梦见沉锦,我也不知为何会梦见她。觅风,你认识她很多年,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好不好?”
觅风化出人形,微微仰头望着碧天上的云彩,“没什么可讲的。”
若荪执拗道:“怎么没有?她生得那样美,听说曾经艳绝六界,可是红颜薄命,不到两万岁便衰亡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那又如何?现任天孙不是也要入轮回了么?她也才两万岁。”觅风怔了一会,回头望着若荪无奈一笑,“你不知道,天孙都不长命。”
“为何?”
“因为孤独。千万年前西王母就订下了规矩,天孙不能婚配,孤独终老。”
“为何?”
“第一位天孙爱上了凡人。”
若荪没再追问了,自然而然想起了望夫台的那位上神。脑子里突然晃过一个念头,她猛地抬头盯着天边的云霞,天孙不能婚配,那她还怎么嫁给甜馍馍?除非他不当天孙,可整个天界都知道,恬墨是下一任天孙的不二人选。
若荪的双眸有些黯然,想着婚姻大事还没着落,玉郎上神还要念叨多久,那些纷沓而来提亲的神仙们该如何拒绝。比起结庐在凡间的玉衡星君,若荪反倒觉得自己俗气了。她想事情出了神,冷不丁听得觅风说道:“今夜我要去地府一探,请恬墨代我值夜。”
若荪黯然的双眸又亮了起来,振振有词道:“他百无一用,怎么可以看守?不如请玉衡星君来,反正他也要值夜的。”
“那也好,总之你替我掩过去。”
若荪捋捋髻上的飘带,面无表情望着远处正在挂晚霞的恬墨,暗自得意。
回到被霞光笼罩的归心阁,若荪心底生出一种暖暖的倦意,人间一日,天上才过了几刻钟,神仙的日子果然十分漫长。若荪本想回屋去睡觉,经过鱼龟的房间时顿下了脚步,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两扇花窗的间隔处往里偷瞄。
那鱼龟瞪着一双泪盈盈的桃花眼望着罗净,楚楚可怜。
罗净合着双掌站在她面前,垂着细长的眸子,眉头纠结。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罗净叹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说话?”
这样无奈的语气,若荪头一回听他说。
那鱼龟似乎很自闭,“嘭”地一下缩回了龟壳。见罗净将小龟捧了起来,若荪从窗口探头进去说:“师父,她是哑巴。”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罗净吓一跳,差点将手里的小龟扔了出去。正了正神色,方气定神闲问:“你怎知她是哑巴?”
“这么多天她从没发出过丁点声音,连饿极了想吃东西都不开口,一定是哑巴。”
罗净不吱声了,望着小龟愁眉紧锁。
若荪觉得师父的心魔着实不轻,这么个小东西究竟何时才能成仙,待她成仙之后,师父才可以成佛吧?
第四章 凡间寻人 -5-
天河边水汽冰寒,若荪坐在神魔井旁觉着清冷,便用灵力点起了神荼灯。漆黑的夜刹那间如白昼一般,缭绕的仙雾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渐渐靠近。
若荪起身相迎,拱手道:“玉衡星君,劳烦大驾。”
玉衡拂了拂长长的银飘带,落定在若荪面前,含笑道:“荣幸之至。”
若荪瞥了瞥他眉间的金砂,又移开视线,其实她对他的金砂很有兴趣,几次三番想开口问他能不能让自己摸一下,只是迫于女门神的威严,忍住了。
玉衡道:“你我相识千年,大可不必待我如此客气。”
若荪琢磨,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随便摸他的金砂?
玉衡扭头望着神荼灯赞叹道:“这上古神器果真非比寻常,光亮足以变黑夜为白昼。”
若荪点头道:“神荼之光照射百里之内的妖魔都会被降服。”夸了一通自己的宝贝,若荪惦记着正事,见玉衡星君对神荼灯感兴趣,便拿给他看看,趁他赏玩时步入正题问:“星君在凡间盖的茅庐可是法术变出来的?”
“非也,是一草一木搭起来的。”
“那里可清净?”
“自然没有天上清净,凡间有灶台烟火、有花鸟鱼虫,我住在人烟罕至的山里,偶尔还能碰见猎户。若住在城镇当中,那可就热闹极了。”
若荪眨巴着眼道:“我也想在凡间弄个小屋。”
“哦?”玉衡星君饶有兴致发问,“若荪也有此闲趣?”
若荪一本正经答:“只是天孙的招亲贴为我招了些麻烦,我想躲到凡间去图个清净。”
“呃…”玉衡干笑道,“这也未尝不可。”
若荪虚心道:“可是我不会盖茅庐,还请星君教教我。”
玉衡星君莞尔笑道:“这个好办,哪日你有空便去找我。就在我的杏花林里为你搭一座小屋,我们还可以做邻居。”
若荪频频点头:“甚好、甚好。”
如此,她可以慢慢揣度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青宫大殿之外,天后脚踏莲花、身披凤羽袍腾云而起,身后跟着一众散花天女。
西北那一团耀目的光亮仍然在黑夜中闪烁,似乎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天后神情淡漠,微启丹唇问:“那是什么?”
一名天女托着花篮飘过来,曼声道:“天后娘娘,待属下去天河一探。”
“不必了,那是神荼灯。”梵心踏着云从宫中追了出来,尖声道,“定是若荪在那显摆。”
“神荼灯?”天后回首瞥了眼满面怒容的梵心,“若荪是何人?值得你这样动怒?”
“若荪就是那个傻呆呆的女门神,还号称天界第一美人。不是骑着上古神兽飞来飞去、就是举着上古神器到处显摆…”梵心说起若荪的不是来滔滔不绝,可以数叨至两千年前。
天后并未听梵心在说什么,兀自望着那团光亮怔了许久,末了清寡一笑,“明日请她来我殿里坐一坐。”
梵心微微愣了一下,反问:“母后要教训她么?”
“不,请她来喝杯茶。”
“母后!”梵心横眉竖目,“凭什么请她来喝茶?”
天后瞥了她一眼,淡然道:“你这几日的佛经抄完了么?”
“母后…”梵心委屈地跺跺脚,撅着嘴扭头回去了。
天后拨弄着手里的佛珠,脸上挂着几丝淡不可见的笑意。
九重宝塔,夜风呼啸。
眉宇深刻的男子披着宽大的玄服,广袖在风中凌飞。
一名纤弱女子躲在他高大的身影后,畏首畏尾走近他问:“这是什么地方?你究竟何时放我走?”
“沉锦,你不能走。”男子嗓音浑厚,侧头睨着她,“终有一天你会再爱上我。”
沉锦壮着胆子大声问:“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那原本清扬的声线好似被风吹断了,抖抖瑟瑟。
“我是斐清,这里是天界。”男子转过身,将她揽住。沉锦惊慌失措,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一面泪流一面断断续续说:“那先放了小舞,你放她回去罢。”
“这里锦衣玉食,你想叫她回凡间去吃苦么?”
“这里很冷…”沉锦在男子铜墙铁壁般的怀抱中隐忍地啜泣着。
“冷?”他从来不觉得冷,神仙自然是不怕冷的。他忘了她是凡人。
“我会给你们找一处温暖的地方,只要你们能安心住下。不过…”男子望着西天那团清明的光亮,微眯双目,“你最好快点想起从前的事。”
沉锦有种不祥的感觉,喃喃念着:“从前…从前怎么了?”
“好好想想,你腹中的胎儿,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男子的语调在夜里阴森而诡异。
沉锦浑身一僵,寒意更甚。
第五章 与君结庐 -1-
这一日值夜回来就睡到了正午,若荪蹑手蹑脚往回廊里走,想趁师父午休之际偷偷下凡去。昨夜就与玉衡星君约好了要去盖茅庐的,若荪做梦都梦见了她茅庐的样子,三间屋,屋外有篱笆、水井,还有灶台和大蒸笼。待她的茅庐盖好了,要上市集去买面粉做馍馍。
若荪一面想着一面低头往前走,刚迈出归心阁门口,眼前出现几双金缕鞋。抬头一望,若干散花天女托举着花篮齐齐站在她面前,异口同声道:“若荪仙子,天后娘娘有请。”
天后?若荪茫然问:“去做什么?”
“饮茶。”
若荪摆摆手,谦虚道:“我不懂茶。”
“请。”若干散花天女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道。
若荪虽然惦念着茅庐,但没法子违抗天后之命,只得乖乖地跟她们走了。
青宫偌大,分为好几座殿所,其中的北殿便是领仙玉郎的地方,东殿是梵心的住所。若荪每回来找玉郎都要从北边绕过去,免得与梵心打照面。不过这回在散花天女的带领下,她堂而皇之走了南门,并且在宫门处就撞上了梵心。
梵心踩着五彩云高高飘在宫门上,盛气凌人瞪着若荪。
那五彩云是恬墨织的,若荪没有,她只有最普通的白云。她突然想到,梵心如此喜欢恬墨,但天孙不能婚配,再喜欢又有何用?
进了青宫,梵心飘下来紧跟在若荪身后,低声说:“前日你与墨墨下凡去做什么?”
若荪目不斜视答:“寻人。”
“哼…”梵心挑了挑细长的眉,“你最好离他远点,墨墨是要娶我的,将来继承天帝之位。”
若荪脚下一顿,怔了许久,原来他不是要当天孙,而是要当天帝。终究是她太傻吧,以为甜馍馍不会为任何人放弃天孙之位,岂知还有更高的位子等着他去坐。若荪低头瞥了眼腕上的镯子,面无表情说:“我知道,你们是天作之合。”
“那就好。”梵心笑眯眯冲她挥了挥手,“你去陪我母后喝茶吧,她喜欢念经,你也喜欢,想必有很多话可以聊。”
若荪突然觉得整个人空空的,麻木地跟着散花天女一径入宫,听得有人唤道:“若荪仙子请进。”她方定了定神,发觉已经到了天后的庵堂。
四方翘案上摆着一座小炉子,壶里是青梅煮茶,披一袭凤羽长衣的天后盘膝坐在案前,侧目望了若荪一眼,含笑拈指一弹,案几对面多出了一个蒲团,那蒲草编织的纹理呈莲花图案。天后道:“坐吧。”
若荪合掌朝天后谢过,便在她对面规规矩矩坐下。
天后拈了只剔透的翡翠杯置于若荪面前,注满了茶,问:“你尝尝这茶如何?”
若荪两手捧着呷了一口,与那次玉衡星君给她品的茶比起来似乎并无太大差别。她想想,如实道:“酸苦。”
天后淡淡笑道:“你且说味道好不好罢。”
若荪答:“好与不好因人而异,若荪不敢说。”
天后又问:“那你喜欢么?”
若荪垂眸道:“我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讨厌的东西。”
天后似笑非笑望着她许久,从果盘里拈了颗青梅攥在手里,道:“我要考考你,你且说说这梅子如何?”
若荪盯着果盘答:“不在盘内。”
天后又将青梅放回果盘,“现在又如何?”
“不在盘外。”
天后颔首道:“不愧是罗净大师的弟子,有禅心。梵心有你的十分之一就不会是如今这性子了。”
若荪仍然念念不忘那梦中的茅庐,只想快些离开,便大胆问:“天后娘娘今日为何请若荪来喝茶?”
天后往壶中加了一瓢冰寒的天河水,问:“昨夜见西北方向亮如白昼,是你的神荼灯吧?”
“是。”
“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若荪抬头望着天后,不解问:“我有何身世?”
天后微微一笑,屋内供着的几枝莲蓬刹那间开出了花,她似是欣悦得很,将一串紫晶佛珠赠与若荪,末了郑重道:“我会还你应得的身份,去吧。”
若荪拎着佛珠从青宫出来,一头雾水。这道行越高的神仙讲话越难懂,不过这紫晶佛珠是件宝贝。若荪将佛珠缠在腕上,发觉那龙骨镯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看来它们属性相斥,若荪便将佛珠戴在了另一只手上。然后匆匆忙忙下凡去。
第五章 与君结庐 -2-
这青山流水的好风景当真是天界没有的,若荪一手托着腮帮子蹲在小溪边看鱼。那些鱼儿自在悠闲,似乎活得比神仙还逍遥。上次跟甜馍馍一起去捉鱼,结果鱼儿看见他俩就绕道,她一个人的时候,鱼儿却并不害怕。显然,那是甜馍馍的问题。
玉衡将拾来的茅草暂且搁下,走到溪边掬捧水喝,侧头望着若荪笑问:“你要盖茅庐,却一直在这看鱼,那茅庐要何时才能盖好?”
若荪懒懒地伸伸胳膊,“凡间半年,天界半天,不着急。”
玉衡替若荪拂去落在发髻上的碎花,问:“那你今夜要歇在哪里?”
“这…”她还真没想到,不过凡间这样暖和,就算幕天席地也没有关系吧。
“我先回去生火准备煮饭,你随意走走罢。”玉衡星君拎起茅草和木柴,慢悠悠往杏花林里走。
若荪望着那一袭逍遥洒脱的白袍,生出些许钦佩之意。几千年来,她只钦佩师父一人而已。杏花缭乱中,突然冒出一只黑影,将若荪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若荪垂头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恬墨在她身旁蹲下,笑嘻嘻道:“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怎么敢跑这儿来与玉衡星君幽会?”
若荪将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瞅了瞅,不冷不热道:“你不是要当天孙么,怎么可以婚配?”
恬墨皱着眉头,撇开头道:“你知道了?”
若荪盯着他郑重其事道:“馍馍,我不喜欢你了。你撒谎。”
恬墨有些愕然,一把抓住若荪的手,“我撒了什么谎?”
若荪望着他,眼前的一切好似都惨白惨白的没了色彩,喃喃问:“你要娶梵心,将来当天帝是不是?”
恬墨的脸色变了变,又强笑道:“梵心告诉你的?她素来任性胡闹,别听信她的话。”
“可是她那样喜欢你。”若荪深吸口气,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天孙不能婚配,若要你放弃天孙来娶我,那有多难。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还是娶梵心罢。”
恬墨冲她好一阵挤眉弄眼,“你舍得?”
若荪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反正玉衡星君比你好。”
恬墨垂头丧气,突然又精神振奋地站起来,信誓旦旦:“本仙冠绝天界,不能被玉衡星君比了下去,若荪你等我一年。”
若荪仰头瞪着他,点点头:“哦。”
恬墨眉开眼笑,将若荪拎了起来,“那我们回去。”
“不要。”若荪挣开他的手,退了几步,“我要在这杏花林里住着。”
恬墨黯然,咬着下嘴唇忿忿道:“你不是要等我一年么?为何还要跟着玉衡星君…”
“我在这等你便是。”说着,若荪往杏花林走去。
恬墨紧追上她,一面用手臂拨开花枝一面说道:“你与他住在这,我如何能放心?”
“一年而已,你回天上睡一觉就过去了。”
恬墨僵住了,眼角抽了抽,“我说的是天上一年…”
“哦?”若荪停下脚步,目光一沉,再等一年,她会被玉郎上神念叨死的,还有为她招亲的天孙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等。
“若荪,有客人?”层层杏花后,传来玉衡星君的声音。
若荪答:“不速之客。”
恬墨死乞白赖黏着若荪不肯回天上去,于是雪白的杏花林里,三个神仙一起盖屋子,汗流浃背。趁若荪去小溪边打水了,恬墨踩着大捆的竹子从山上飞回来,口里念叨:“这么样盖起来的茅屋怎么可以遮风挡雨?不如用法术,既简单又实用。”一眨眼就到了杏花林,恬墨刚落脚,见玉衡星君拎着斧头走了过来,而若荪手里摆弄着一把锯子。
“恬墨上仙,辛苦了。”玉衡道,他即便拎着斧头,也超凡脱俗。
若荪直勾勾盯着玉衡眉间那颗金砂,说:“星君不必客气,唤他馍馍便是。”
恬墨蹙眉,粗声粗气:“我们已非孩童,以礼相待是应该的。”
若荪毫不客气道:“馍馍,你该回去放晚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