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元赫稍稍收敛了,只是仍然板着脸。上官沣趁机夺了他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冲到查禀誉身边喊道:“元帅,孩子的名字是您选的,如今夫君不满意,非要改,可是户籍、族谱都用的这个名字,何必还去改?”
查禀誉深吸口气,压住怒气质问查元赫:“好端端的改什么名?”
查元赫执拗道:“我不要那个沣字!”
司马银凤刚迈入院子便听见查元赫在嚷嚷,忙高声道:“沣,取其丰沛之意,有何不妥?”
“男儿要那么多水做什么?”查元赫信口骗了个理由,瞋目切齿道,“换成刀锋的锋!”
司马银凤冷冷瞟了眼上官沣,示意她过来,上官沣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委屈极了,扭扭捏捏走到司马银凤身边恭敬道:“公主,不是我想闹事…”
司马银凤看也不看她,命道:“你回房去。”
上官沣垂着头与丫鬟一同出去了,一面不耐烦哄着孩子。查元赫瞪着她的背影,越想越恼火。
司马银凤拍拍查元赫的肩,“不过一个名字,非要这么计较?还跑到祖父这里来撒野。”
查元赫皱着眉头,像个孩子一样任性,“我就是不喜欢那个沣字!当初你们也没给我看究竟是哪个字,若早知道如此,我绝不同意取这个名!”
查禀誉目光深邃盯着查元赫,满腮胡须微微颤动,沉声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怎么如此蛮横?难道在军营几年还没能把你的性子磨练磨练?”
迫于元帅眉目间慑人的威严,查元赫噤声了,只是神情中仍旧透着一股子桀骜。司马银凤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又向查禀誉笑道:“公公,我带他回屋,好好教教他。”
“哼!”查禀誉眼角微微一挑,目光加炬逼视司马银凤,“都是你惯出来的!我早说让元赫跟在德高麾下,你却让他成天陪着皇帝吃喝玩乐!看那没出息的样子…”
司马银凤杏目圆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查元赫似乎觉得自己让娘亲受委屈了,心有愧疚。
查禀誉踱了两步,道:“别回去戌边了,我明日就上奏皇上,把你调去你爹麾下。”
司马银凤一惊,想说的话却不敢说出口,于是先轻声交代查元赫:“你先回去看看上官沣河孩子,我与你祖父说几句话。”查元赫见查禀誉脸色实在不好,大约动了肝火,于是先回避的好,便点头应了,快步离去。
查禀誉慢步进了屋,司马银凤随进去,并反手关上了门。查禀誉站在案边继续看地图,斜斜瞟了她几眼,“戌边能有什么前途?我就想不通你这当娘的怎么偏偏要他没出息!”
司马银凤厉色道:“既然我是他娘,就由我来主宰他的命运,如今政局不稳,摄政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削了我们,还不如在边疆活得安宁。”
“这次我不由你!”查禀誉冷笑两声,低低道:“他也是我的儿子,我叫他留,他决不能走!若你执意叫他去戌边,我会将真相告诉他,看他还会不会听你的话。”
“你…”司马银凤猛地攥紧了拳,面容因恨意而扭曲,突然疾步冲上去抽出搁置在案上的宝剑,尖锐的利器摩擦声异常刺耳,她狠狠将剑指向查禀誉,面色煞白,嘴里絮絮叨叨,“你毁了我,不能再毁了我儿子…我的一生都毁在了这座元帅府,你这衣冠禽兽!”
查京誉仰头狂笑两声,怒吼道:“你长本事了!还敢拿剑指着我?好,你有胆量就过来杀我,来啊!”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屋内烛火炎炎映着门外伟岸挺拔的身影,查元赫面如土色,目光呆滞望着司马银凤问:“娘,你们在说什么?”
一时寂静无声,三人各自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查禀誉干笑几声打破沉默,嘲讽道:“你口口声声要保护他,如今让他受到伤害的仍然是你。”
查元赫在门边一步步往后退,连连摇头,语无伦次道:“你们…我去问爹,我去问爹究竟怎么回事…”
“元赫!”司马银凤手里的剑又往前逼近了查禀誉几分,急切唤道,“别去、千万别去,他已经忍受太多不堪了,你别这样伤他的心!”
查禀誉咬牙切击道:“或许是时候让他知道究竟谁是他爹。”
查元赫猛地握紧了拳头大步冲进来,朝司马银凤咆哮:“你说,!你告诉我!”
司马银凤潜然泪下,本想瞒他一辈子,如今…而对儿子的逼问,她只觉得羞愤,凝视着查禀誉,一字一句道:“元赫,你看清楚这个人,他不是人,是禽兽。为了隐瞒长子的疾患,为了给查家传宗接待,他强占儿媳,让贵为公主的儿媳生下查宗的种,以博圣上欢心!而我懦弱无能的丈夫,眼睁睁看着,不施以援手,反倒避让到千里之外,成年成年地不回家…元赫,不要恨娘…”
查元赫僵立了许久,无助地掩面而泣,断断续续说道:“如今爹不是爹,是大哥,我叫了那么多年的爷爷,竟然…”
查禀誉鄙夷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身为我们查家后人。怎能如此脆弱!”
“你住口!”司马银凤疯了一般嘶吼道,“我告诉你,你这一生到头了,而我还有几十年的风光,既然你毫不留情,我也没什么顾虑了!”随着话音收落,剑毫无征兆地刺入查禀誉的胸膛,司马银凤不罢手,一分一分刺得更深。
查禀誉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嘴角一直在抽搐,似乎想说什么,却无半分力气。鲜血染红了前襟,剑终究也贯穿了他的胸膛。
司马银凤目光狠毒无比,却笑起来,轻声细语道:“公公,走好。”说罢,猛地扯出长剑,鲜血如涌,染红了整件衣袍,在烛火下呈现阴郁的暗色,诡异而悚然。查禀誉低低呻吟了两声,即便再不甘心也无力回天,头渐渐朝一边歪下去,没动弹了。
一袭瑰丽的身影站在血泊中,容颜惨白,如魈如魅。
查元赫呆呆看着这一切,然后无可抑制地抖了起来,他忽然捂住耳朵扭头冲出院子狂奔吼叫,像一头受了惊的猛兽乱冲乱撞,没有丝毫理智,只有漫无目的地狂奔、吼叫,如同宇宙洪荒中最原始的发泄。
司马银凤扔下剑,拾起桌上那张羊皮地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镇定自若走出书房,合上门,唤了几个近身侍卫道:“大元帅暴毙书房,你们先处理一下,不变惊动各房。还有去把大公子找回来,他受此打击,悲伤成狂,绑也好袭晕也好,务必把他捉回来。”
侍卫领命后便各自忙碌。司马银凤驻足在院中,听着这处查元赫如狼嚎般的叫声,心阵阵抽痛,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查元赫已经卷进来了,避无可避。她默默走出元帅府最气魄的院子,回眸一笑,该想想如何给查德高修书了。
元帅府大办丧事,惊动全城。
大丧过后,查德高承袭镇国公,兼兵马大元帅。查元赫承袭镇国将军。父子二人同时进宫受封,却形同陌路。
受封仪式后,皇上在御花园设宴,意在恭贺查德高父子晋升、亦在缅怀逝者。皇太后与摄政王分坐在龙椅两侧,势成水火。
暮色凝碧,宫灯一盏盏点亮。御风亭中宴席未开,黯淡无光,宫婢们纷纷提着风灯挂在檐下,一行行、一圈圈绕着御风亭,霎时觉得灯火通明,谁人的一举一动都尽可看得清楚。
宴席上,而对文武官员的劝酒,查德高谦虚谨慎,言笑晏晏。查元赫一张脸始终冷若冰霜,筷子丝毫未动,只是逮着一杯杯好洒畅欲无惧。酒力过猛,他便有些昏昏沉沉,暂且退席下去醒酒。
上官嫃对司马秩称自己乏了,先行回宫。离席后,她说变散步,便遣散了其他宫婢,只留了元珊在身边。借着幽幽灯米,她衣裙
窸窣穿梭在草地灌木间,行路匆匆,只想快些赶去看看查元赫。她明知不该,却只想问问他过得如何。只因宴席上的查元赫与从前判若两人,她几乎不敢认。
别苑里几株金银花开了,香气馥郁,似乎不能醒酒,反而令酒意更深.一袭深紫锻服的查查元赫倚着矮榻,一壶醒洒茶都见底了,还觉得头痛欲裂。一名宫婢上前来续茶,却被查元赫一把拉入你里,惊恐万分,怯怯唤:“将军…”
“本将军不想解酒。”查元赫眸光深幽,唇渐惭覆在宫婢的左耳边,微微出声,“你快乐么?跟着他,你很快乐么?”说罢,欺身将她压住,宫婢欲呼救,却被强行捂住了嘴。
上官嫃隔着微敞的窗瞥见这一幕,心底一窒息,又疾步冲进去喝道:“深宫禁苑,岂容你胡来!”
查元赫身形一僵,缓缓侧头望着兀然出现在眼前这高贵端庄的女子,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宫婢急忙挣脱出来,跪在地上叩头:“奴婢邓见圣母皇太后。奴婢什么也没做,望太后明察!”
上官嫃瞥了她一眼,“你退下罢。”
元珊便与宫婢一齐退出去,并嘱咐她叫别苑里有才人都不许接近那间房打扰太后与将军密谈。
落地烛台洋洋十几支蜡烛,映得人满面红光。查元赫踉踉跄跄走到她身边,冷笑道:“微臣拜见圣母皇太后。”他也只是这样说着,并无行礼。
浓重的酒气从他鼻息中呼出来,上官嫃不由蹙了眉,微微侧目瞥了他一眼,正色道:“逝者已矣,将军请节哀。”
“节哀…有什么可节的?”查元赫烂醉如泥,又瘫坐在矮榻上。
上官嫃撇开头不再看他,斥道:“堂堂男儿,怎么如此不经事?我家破人亡,失去了所有至亲,都不曾如你这般自暴自弃!”
查元赫抱住头,痛苦嚷道:“你尚有至亲,而我却不明不白做人儿孙!爹不是爹,爷不是爷…我是孽种、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上官嫃惊愕不已,忙蹲下身,“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是孽种?你如今是镇国将军啊,还有大好前途…”
“我不是!”查元赫猛地打断她,双目通红,“我无颜面对世人,我巴不得一头钻到地里再也不见人…”
上官嫃不知他究竟遭受了什么打击,心急如焚,情不自禁去握他的手,忽然触及到一片粗粝的肌肤,低头一看,他的手背伤痕累累,关节上尽是暗红的伤疤。上官嫃鼻子一酸,眼里便湿润了,她强忍住泪,温柔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你说出来罢。”
查元赫蜷在榻上,奄奄一息,“我不能说…说出来,我会被人耻笑,我们查家会放人耻笑…”
“我不会!”上官嫃心疼地将他拥住,“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相信我啊!”
查元赫好似渐渐从酒力中回复,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大臂一挥,将上官嫃狠狠摔在地上。“我信你?圣母皇太后当日留给我,从未,这两个字,已经到在我心里,你用一把刀将那两个宇狠狠刻在我心里,让我时时刻刻记住我自己不过是你聊以慰藉宽解寂寞的工具!”
上官嫃浑身一僵,无言以对,静静趴在地上,任由一丝丝寒意侵入肌肤、血脉、身体百骸。
查元赫满腔愤恨,又将她拎起来强行按到榻上,“你从未爱过我,如今又来假意关心,你有何企图?想知道我的秘密,然后公诸于世好再一次羞辱我么?”
上官嫃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令她魂牵梦萦的容颜,早已不复曾经的单纯。她微微阖眼,泪水化开胭脂,浑浊地淌下。这般赢弱无助的神情,总是能轻易揪住他的心,查元赫用力钳住了她的手臂,瞳仁急剧收缩,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绝狠狠道:“我告诉你,我叫了二十年的爹原来是我兄长,我叫了二十年的爷爷,才是我爹。我娘与公公通奸,生下我这个孽种。如今你知道了,你可以羞辱我、耻笑我,随你高兴!”
上官嫃突然失声呜咽起来,似乎心里再威不下一点背上,肩背都在抽动。
查元赫失神看着她,泪水似乎可以涤净装扮她的浓墨重彩,露出那纯白如玉的本真。他渐渐松懈了气力,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上官嫃渐渐起身抱住他,央求中夹杂着隐忍的低泣,“不要这样…英摊英问出处,只要你行为瑞正,俯仰无愧,又何必作践自己?
“行为瑞正?”查元赫垂眸望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臂,苦笑,“与圣女皇太后有染,算行为端正么?”他突然一把扯出她的手劈将她搂住,狠狠道,“为了回宫享受荣华富贵,你竟然甘愿跟了司马轶,是不是?”
“我…”上官嫃凄凄望着他,想否认,却无力否认。见她欲言又止,垂眸不敢直视自己的目光,查元赫冷冷一笑,放开她,拖着沉重的双腿醉步离去。上官嫃伏在榻上,欲哭无泪。
飘.儿.备.注:打至219——第九章完结
第十章——岂曰无衣
上官嫃辗转难眠,半夜里便起来喝洒。与元珊依偎在矮榻上,一手支着腮帮,一手捏着白玉杯,一副醉玉颓花之悉。元珊扶着她,夺了她手里的酒杯,劝道:“娘娘,别喝了,不然明日如何早朝啊?”
上官嫃幽幽一笑,“可我睡不着。”
“借酒消愁憨更愁。”元珊劝着,命宫婢进来收拾了,便搀着上官嫃回床上休息。帐幔撩起,微风吹得烛火摇晃。上官嫃将那些光影看在眼里更是天旋地转,晕晕沉沉载下去。元珊忧心忡忡替她脱鞋、脱衣,一面说:“若娘娘后悔,便回头跟查大人说清楚。”
上官嫃的眼晴强行睁开一道缝,苦哑道:“我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头破血流走下去。我没有怨天尤人,只是觉得遣憾,为何我与他之间什么都没留下,一丁点儿痕迹都没有。”
元珊深深叹了口气,替她拉上锦衣,“睡罢,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窗外一丝丝金银花的香气飘进来,伴着酒香熏熏醉人。上官嫃忽然弹了起来,一把攥住元珊的衣袖喊道:“有、有东西留下,我十六岁生辰,他送给我的茶芜香,在哪里?收在哪里了?一定还在章阳宫是不是?”
“这…”元珊蹙眉想了会,“好几年了,可得让我好好找找。娘娘可记得是用什么香囊装的?”
上官嫃兴奋道:“是李尚宫绣的白莲花香囊,当时我在为母守丧,于是挑了那只白的。”
“白色香囊那么少,应当不难找。”元珊说道,又在旁边陪她说了会话安抚她入睡。上官嫃面颊酡红,满是醉意的脸上分明绽出一抹恬淡的微笑。元珊轻轻提她掖被子,叹道:“原来酒真是好东西,可以令人做美梦。”
元珊与几名宫婢在章阳宫翻箱倒柜,终于将那只香囊找了出来,原来遗落在装藏旧物箱底,跟一支流苏发钗纠缠在一起。元珊棒着四年前的发钗发怔,流年似水,一晃都变了模样。不知如今满心沧桑的她还记不记得曾狂热地喜欢流苏。
镜台前的上官嫃满心欢喜,捏着香囊爱不释手,这香气极特殊,只消佩在身上,途经之处遍地茶芳。当一切妆点妥当,上官嫃还拿着香囊静静想着心事。丽璇在她面前蹲下,唤道:“娘娘,让奴婢为您佩戴香囊吧?”
上官嫃缓过神来,慢慢摊开手。丽璇便从她掌心拾起香囊,在祎衣的腰间别着,打了个漂亮的结。元珊搀上官嫃起来,其余人跟随在后,一行人婷婷袅袅往尚宫局去。
尚宫局不似住日的祥和,巳有大部分人随了安书芹,倒是李尚宫寝殿门庭冷落了。李尚宫久病未愈,寝殿里都是一股浓浓的药味。上官嫃又亲手端药呈上,悉心吹凉,一面与她说些宽慰的话。李尚宫半眯着眼,嘴角一直微微扬着,待上官嫃抬手喂她药时,李尚宫突然急喘不止,伴着一阵狂烈的咳嗽。
上官嫃忙搁下药碗,俯身去拍李尚宫的肩背,“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咳起来了,传太医来瞧瞧罢!”
“不、不必…”李尚宫一面喘一面扶着上官镇的胳膊,忽然瞥见上官嫃腰间的白色香囊,颤颤巍巍伸手过去捏了捏,“这是…”
“是香味令尚宫感列不适么?”上官嫃立即摘了香囊交给元珊,“或许是香气浓郁导致尚宫呼吸不畅,哀家大意了。”
李尚宫渐渐平息,笑道:“那可是卑职绣的。”
“是啊,尚宫还记得?”上官嫃又坐下,端起药碗用银勺轻轻搅着。
李尚宫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徐徐道:“记得,因为娘娘要守丧,不宜用鲜艳的颜色,我便绣了这只素雅的香囊。当时英尚仪见了很喜欢,讨了老半天,我又绣了一只赠给她。”
提到英尚仪之后,挺是长久的沉默。上官嫃桃起银勺,正想对李尚宫说不烫了可以喝,猛地瞥见银勺底端发黑,俨然是药中有毒!旁边瞧见了的宫婢纷纷面色煞白,上官嫃扭头怒叱:“谁煎的药?元珊,去传南公公,哀家要在尚宫局彻查此事!”
李尚宫暗哑的面色更加凝重。
尚宫局忙做一团,个个提心吊胆。上官嫃先行上朝,下朝之后半卧在贵妃榻休息。元珊正在向上官嫃回禀尚宫局的情况,忽然发觉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黑猫频频打着喷嚏。上官嫃亦回头去看,觉得好奇便拖了它下来,揉着它的脑袋问:“小环,你哪里不舒服?”
元珊抬头握了握它的爪子,“不会也感某风寒了吧?”
黑猫忽然发出凄厉一声尖叫,在元珊手上狠狠挠挠了一下之后眨眼窜上了房梁。上官嫃愕然,回眸盯着元珊:“你怎么惹它了?”
“奴婢也纳闷…”元珊蹙着眉,手指捏着尖尖的下巴沉思,脑中倏然闪过零碎的画面,她急忙从怀里掏出那只香囊,“是这个?!李尚宫闻了便咳嗽不止,连小环都会打喷嚏!”
上官嫃楞了片刹,夺下香囊,沉声道:“不会的,这是元赫送给我的。”
元珊倒吸了一口气,胆战心惊问:“娘娘…与皇上泛舟那日,可佩带了这个香囊?”
上官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没有!不是这样,不过巧合罢了。”真相呼之欲出,她却害怕极了,这茶芜香是查元赫送的,他怎么会害司马棣?绝对不会。上官嫃努力平复心绪,让思绪逐渐在脑海里清晰铺陈,然后吩咐元珊去把戴忠兰找来。
元珊才出了寝殿,便撞见戴忠兰,忙道:“戴公公,正巧娘娘有急事寻你!”
戴忠兰微微颔首,目光哀伤,“奴才也正好有事禀告,李尚宫病坄。”
“什么?”元珊愕然,接着又不敢置信瞪大眼晴,“清晨还好好的,下毒的事情尚未查明,怎么突然病坄了!这叫娘娘如何承受啊?”
“奴才是看着李尚宫走的,她不让我们禀告大后,是不想大后与她生死相别,不想叫太后娘娘图添悲伤。”戴忠兰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哽咽了。
元姗仰起头,生生将眼泪逼回去。这宫里的阳光温暖袭人,这宫里的鸟语花香如此美好而明媚,但苦难却远远没有结束。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花间的石桌上点了盏微弱的灯,上官嫃将一卷卷抄好的经点燃,扔进盆里看着它们静静焚毁。不眠不休抄了几大的经,就这样伴着青烟袅袅升天。上官嫃望着那些阴郁的云,一边笑着一边流泪,在心中唤道:爹、娘、李尚宫…皇帝哥哥,还有我的孩儿,你们都相聚了,唯独扔下我,何不带我一起走呢?
元珊本来急促赶来,见上官嫃神色有异,放缓了脚步,轻轻唤道:“娘娘,今日尚宫局出了点乱子,大约是安尚书与英尚仪有心争尚宫之位,如今尚宫局内部的分化愈加严重了。”
上官嫃凶凶道:“安尚书有摄政王撑腰,莫尚仪凭什么与她争呢?李尚宫才安葬,她们便如此,实在叫人心寒。”元珊低垂着头,亦觉得心中一片悲凉。丽璇在不远处踟蹰片刻,见她们不再谈事情了有走过来通传戴公公求见。上官嫃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叫他进来罢。”
石桌旁一袭白衣被烛光笼罩在一片朦朦昏黄中,落寂垂泪,乍看之下宛若静坐在百花中的仙子,神情楚楚可怜。戴忠兰楞了楞,忙躬身请安,道:“回禀太后,奴才去找了令陵最富威名的制香师傅已经十分肯定,太后先前交给我的香囊中装的并非茶芜香,而是叫做三匀香。”
上官嫃微微觉得诧异:“什么?”
戴忠兰解释道:“虽然香味有些相近,材质却大不相同。茶芜香是取自树木,三匀香则是以三种花木蒸制而戍,其中以花粉为主。
上官嫃脱口而出问:“有毒么?”
“并无毒性,反而可以试毒。三匀香极易溶于水,传播极快,原本无色无味的毒药一遇见三匀香便会散发毒性,令人一眼察觉。因此西域商队都喜欢随身佩戴三匀香,以防路上放人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