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这么迟钝?!
他一脚踩住了刹车,抓着夏小星的肩膀把她转向自己。
她眼里含着泪水,盈盈欲滴。
那个人,真的是叶枫!


此时此刻

湖边,夜色清冷,淡泊的一点灯影透进车内,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沉而闷的声响,车里的两人对视着,仿佛只十几秒的时间,却犹如慢镜头般的在被无限拉长,外面的风声携着雨声,点点充斥着两人的耳膜,温度好像一下降了十度,凉意一点一点,爬到了两人的心头。
欧雨声的脸,冷峻的像大理石雕塑。
他盯着夏小星的眸子,看着水珠在她的眼睫上泫然欲滴,他在等她开口,许久,夏小星终于说话,说的是他最不想听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他的心顿时沉入了湖底,“咕咚”一声,没入了黑暗中,从天上到地下,坠落,只需要一秒钟。
眼泪溢出了夏小星的眼眶,她又一次在为叶枫落泪。他感觉胸口又闷又疼。
她想下车。想去找叶枫。
他一把拉住了她,低喊一声:“小星!不要去!”
她却不答应他:“对不起,欧雨声,我不能不管他。”眼里含着泪。
他的心顿时揪紧了。
不能不管他,那他怎么办?就这样看着她,一次次的走向叶枫?不,他也不能答应!他不能再让她靠近叶枫!
除非。。
她想离开他。
他的脸凝了起来,像结冰似的,一点一点,凝了起来。
“不要去!夏小星,打电话叫别的人来接他,你不要去!”他握着她的手臂,手指越收越紧。
他怕握不牢她,怕她会这样走掉。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犯了错误。他不该远离她三个月的。他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给她一段单纯的时间,让她不必兼顾两头,她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惦记他。可他怎么就忘了,三个月,将近一百天的朝夕相处,也会让她和叶枫更加难以分离。
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的侵蚀,滴水尚能穿石,何况那样一颗拿着命来爱她的心?她早已被打动了,他又一次犯了错误。
她果真不答应他,她还是要去:“欧雨声,我要去看看他。”她还是含着泪说。
他感觉到脸上的血液在一点点消失,空气越来越冰冷,他骤然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想象里。那个画面。
一条路,他站在路的开始,想牵着她往前走,可夏小星却不愿意起步,他在往前奔,而夏小星却在原地踏步,他的手臂越伸越长,终于到达极限,再握不住她的手。
不行!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说,不行!他不能让她去!赌上自己,他也不能让她去!
“不要去!夏小星!如果你非要去,”他听见自己在说,“。。那我们俩就完了,你懂不懂?”他在做最后的梭哈,赌注,就是他自己!
夏小星似乎震了一下,睁大着眼睛,望着他。
他继续说:“我没那么大度,我很小气,我不会看着你走向他却坐在这里毫无反应,我会走掉。夏小星,你要是去,我就会走掉!”他紧盯着她,“。。如果你非要去,我就会开车离开,夏小星,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去吗?”
夏小星眼里的眼泪像是突然干了,但只一会,那眼泪又像泉水似的冒了出来,“对不起,”他听见她在说,“我不能不管他,他是病人。”
说着,她又要转身。
他一把拉住她,喊了出来:“小星!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夏小星怔住,他接着说,“我不会放开你,除非你说你不爱我了。”
他没忘记,夏小星也没忘记,他不止一次的说过,想要我同意离婚,除非你爱上别的男人了。
夏小星怔着,有车从他们旁边驰过,雪白刺亮的大灯在她脸上一晃而过,有那么一瞬,她像木雕似的,仿佛没有了生命。
雨还在下,零星稀疏,却绵绵不绝,落在车顶上,玻璃上,又闷又响,她听着,却觉得每一下都落在了她的心头上。
叶枫,是不能随便感冒的,他表哥说过,那有可能引发心肌炎,这对叶枫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她来不及去想爱不爱欧雨声的问题,她只想快点去把叶枫带走。
伸出一只手,她去扒欧雨声捏住她胳膊的手,欧雨声望着她:“夏小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看他,她知道,只是她来不及去考虑后果,她带了点哀求:“让我去,欧雨声,叶枫不能淋雨,那会要了他的命的!”
欧雨声的眼里像有玻璃样的透明在碎裂,她觉得心疼,但她忍住了。僵持中,欧雨声看出了她的坚持,他脸色愈来愈凉,路灯的光映在他的眸中,小小的一些亮点,像灰烬里的余火,终于,全然熄灭,只剩黯然,他松开了手。
夏小星推开车门下了车,沿着湖岸,她向石桥奔了过去。
她跑的飞快,雨点砸在她脸上,她顾不得去抹。石桥边,站着一些看稀奇的学生,她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冲上了石桥。
对这石桥,她并不陌生,大学四年她不知在这上面走过多少趟,它只有一米来宽,白天走着并不怕人,但现在,是落雨的夜晚,脚下的湖水,看着阴森森的,像飘渺的黑洞一般,她连忙抬头看向前方。
还好,她穿的不是高跟鞋。
很快,靠近了跳水台,它方方正正的,高出石桥几十公分。她看清了眼前的画面。叶枫背对着她,坐在一个压扁的纸盒上,他面前,是一个蛋糕,蛋糕四周,是一圈搁在玻璃杯中的蜡烛,那蜡烛,只有三四公分高,却和杯底差不多大小,它们五颜六色的,在玻璃杯中摇曳着。
听见脚步声,叶枫扭过了头来,一怔之下,他就站了起来,面对着她。
夏小星一步跨上了跳水台。
四目相望,片刻的静止之后,叶枫哑着嗓子喊了她一声:“小星。。”
她对着他就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要我怎么做?想让我离开欧雨声吗?”她大声的喊,“你是不是想要我到你身边来?”她声音也沙哑了。
叶枫上前两步抱住了她,她用劲挣扎着,想推开他,可是推不开,他用了那样大的力,就是不松手。他把头贴在她耳侧,说:“对不起,小星你原谅我,原谅我的任性。我爱你,小星!”他眼泪流下来,滴在了她的颈上。
夏小星眼眶一热,喉咙被哽住了。一路奔跑,又挣扎,她摆脱不了叶枫的手臂,只能喘着气,侧过头,眼睛看向岸边。
那辆停在那里的车,大灯一亮,启动了。
她眼泪很快的淌了出来,只是水波又起,一片迷蒙的视线里,她看着那辆车,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弯曲的湖岸线上。
她终于出声哭了起来。
带着叶枫走下石桥,岸边有辆的士停着,那司机也许是看热闹的,也许是觉得有生意会上门所以特地等一下的,两人走过去,夏小星拉开后车门,叶枫低头坐了进去。
她本来打算坐前面去的,但看他头发和脸上都是水,身上的长袖白色棉T恤衫湿嗒嗒的裹在身上,就连牛仔裤,也湿的差不多了,扶着车门,她顿了两秒,也坐进了后排。
司机略带好奇的扭头看了下两人,一边启动,一边问:“去哪里?”
夏小星答:“亚洲心脏病医院。”
的士跑了起来,她抬手把披在身上的蓝色小背心脱了下来,然后一仍,丢在了叶枫的头上,语气丝毫也不温柔:“把头发擦干净!”
叶枫一声不响,举起双手擦着头发,擦完,把背心搁在腿上侧脸看向她。
她瞪着他,几秒钟之后,又恶声恶气的说:“脖子,脸,也擦擦!”
叶枫不动,只看着她,她不耐烦的一把抢过背心,对着他脸就胡乱的擦了过去。
只抹了两下,叶枫就抱住了她,她用劲挣,挣不脱,额头抵着叶枫的肩膀,她闭住眼睛,泪水淌了下来。
出租车到了医院,两人下车,夏小星送叶枫回病房,电梯里只有他们,钢板锃亮,她盯着楼层显示灯,叶枫盯着钢板上的她,谁也不说话。已是夜里十一二点,走道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护士点的值班护士抬起头看向他们,目光落到叶枫身上,马上就说:“你怎么淋的这么湿?赶紧去换衣服!”然后就用责备的眼神撇了一眼夏小星。
等两人到病房门口,护士已跟了过来,手里拿着温度计:“换了衣服测一□温,十分钟以后我过来。”
叶枫接过温度计:“我想洗个澡,十分钟大约不够。”
护士看他一眼:“那我晚点过来,你动作稍微快点。”
他点一下头。
进了病房叶枫拿了衣服去向卫生间,走到门口转过身来:“我就出来。”眼睛看着她。夏小星抿住唇不做声。
他走了进去。
无论是何种原因让夏小星此刻待在这里,不管是同情也好,怜悯也好,狠不下心也好,总之,两人都知道今后的关系已有了改变。
听着卫生间传出的哗哗的水声,夏小星坐在椅子上,眼前闪过欧雨声的面孔,她抬手捂住了眼睛。她想断了和叶枫的关系的,可是,事与愿违,她反而越陷越深。
有人推门进来,她抹一下眼睛抬起头,是叶枫的表哥,她赶紧站了起来。
刚才在出租车上她给叶枫表哥打了电话的,叶枫想拦,没拦住她。
“他人呢?”叶枫表哥急着找叶枫,看见了她有点异常,但也顾不得她。夏小星指了下卫生间,他表哥走过去就拍门,“叶枫,你给我开门!”他明显的有点火。
卫生间开了一条缝,他表哥一下挤了进去,夏小星立即听见了他骂叶枫的声音。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不能淋雨吗?你就算真的不怕死,你也该替你妈考虑一下,”叶枫表哥吼着他,“你死了,你妈怎么办?!”
传来叶枫的声音,不大,但夏小星也听得很清楚,他在说:“哥,你会照顾我妈一辈子吧。”
他表哥暴跳如雷,脏话都骂了出来:“你他妈的别想逃避责任,那是你妈,你给老子好好活着,你别想死!”
叶枫的声音听着很平静:“我也不想死,我也想好好活,可是,哥,你是医生,你最清楚了,说不定哪天我睡着了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你就别管我了,让我做点我想做的事吧。”
他表哥的声音隔了几秒才传出来,他已经不再吼,声腔微微跑了调,听着很伤心,似乎他在掉眼泪:“。。不管你想做什么,你都不能这样糟蹋自己,要是你真的又出事,你让夏小星怎么办?你怎么不替她想想?”
许久,才传来叶枫的声音:“哥,我是个自私的小人,来世可能都不得好报,但我顾不得了,我好不容易才靠她这么近,我只想留在她身边。”
夏小星转身向病房外走去,眼泪溢出了眼眶。
回到家母亲已睡下了,被她开门关门的声音惊醒,走出房间看见她就吃惊的问:“你不是跟雨声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含糊的说了三个字:“他有事。”就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母亲显然有点疑惑,在她门口站了一会才走开。她趴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流了出来。一夜失眠,大约到天亮才睡着。七点被电话铃声吵醒,拿起手机一看,是欧雨声打来的,问她,跟不跟他去四川了?九点的飞机,她要是愿意去,他就来接她。
她顿了半天,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欧雨声,我不去了。”
电话里顿时一点声息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下来,隔了不知道多久,才听见欧雨声说:“夏小星,过了一夜,你还是选择留在叶枫的身边吗?”
她不说话。
欧雨声又说:“要是我求你呢?夏小星,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
她眼睛一下湿润了,半晌,颤着音艰难的给出了回答:“。。对不起,欧雨声。”欧雨声的电话静音了很长时间,然后,断掉了。
她从七点趴到八点,整整趴了一个小时才起床。来到客厅,母亲就对她说:“我刚才去买早点,碰到楼上你王阿姨,她说早上六点她去练剑的时候看见雨声坐在车里在楼下等着,她回来的时候雨声还在那,他怎么不上来?你昨天突然跑回来,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她说不出话,径直去了卫生间,母亲跟过来还在问她,她只捧着冷水不停地浇脸。
徐淑云看问不出什么,估计小两口是吵架了,说了女儿几句,看她眼眶红红的,便也住了嘴。想着夫妻间总有些磕磕绊绊的,她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连过三天还没看见女婿,这天早上她才又问女儿。
夏小星回答母亲:“他到四川出差去了。”
连五月九号算在内,欧雨声走了三天了。
这三天她每天去看一次叶枫,那天淋雨他还是着了凉,所以又在吃药打针。她每次都是吃过晚饭去,陪着他看一会电视,两人现在的话很少,经常四目相望,谁都说不出话来。叶枫知道她是被他强留住的,她也知道自己对他狠不下心来,于是就奇怪的相处着,上升不到恋人的阶段,但也回不到原来的相处模式,但对叶枫也许足够了,他只要可以看见她,就满足了。
毫不奇怪的,欧雨声没有电话来。她又一次认真的在考虑离婚的事情,欧雨声不可能容忍她和叶枫这样相处,而她,现在也无法丢开叶枫。
她身边不能有两个男人,欧雨声早就说了,既然丢不开叶枫,她只能放弃身体健康的欧雨声了。爱不爱,她已经不去想了,如果能够回到八年多前,她会理智的对待自己的情感,不强迫欧雨声娶她,也不无视叶枫的真情,可能那样的她,会怀着一个美好的憧憬度过平安的一生。
欧雨声永远让她心跳,她却只在远处看他。这样的一辈子,会有些许遗憾,但却是现实规矩的一辈子吧。
她只能放弃他,即使现在的欧雨声,爱上夏小星的欧雨声,让趋于冷静的她,越来越的舍不得了,她也只能放弃他了。她唯一的遗憾,是在他爱上她的时候,她没来得及对他敞开胸怀。他们又错过了,她热烈爱他的时候,他漠视她;他反过来追她的时候,她却在怀疑他。现在终于决定放弃他了,却是在他们彼此相爱的时候。
她爱他可能不及原来灿烂热烈,有些情感可能还被叶枫分走了,可她最终,还是爱着他的。
欧雨声离开的第四天中午,她照例在吃过午饭后从党校赶去了广告公司。现在的她已经不仅仅在学习,也参与到一些大小广告的制作中。策划室里的五六个脑袋都对着电脑,她和小安比邻而坐,她正在给他打下手,帮他搜一些背景图片,要好山好水的。不经意间,几张“九寨沟”的图画就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九寨沟,那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水,欧雨声说要带她去看一看的。
她盯着那些美丽的图片,想象着她和欧雨声置身其中的情景,不可能实现了吧。
正这样想着,突然感觉整个房间震动了一下,抬起头,她惊异的发现遮阳的窗帘布在奇怪的左右摇摆。怎么会左右摇摆?应该是前后摇摆的啊。
“星姐,你有没有感觉到在摇?”小安在旁边问她。
“是啊,我感觉到了,不会是地震了吧?”她笑着说,似乎真的在摇,但一会儿,这种晃动感就消失了。
她以为自己说了个玩笑。
此时此刻此分,是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汶川,国殇日。
欧雨声,在四川。


活着真好

临下班的时候,夏小星才知道真的地震了。
当时她正趴在电脑前专心致志的在用Photoshop软件处理一个图片,策划室有人已经在准备下班,端着茶杯去茶水间晃了一趟,回来就说:“同志们快看新闻,四川地震了,中午那会儿的摇晃是有根据的。”
她听见四川两个字便呆了一下,脑中出现了一霎那的空白,有那么几秒就呆头呆脑的盯着电脑荧屏,像触了电似的。边上的小安已经点开了网页,边看边在说:“呀,真的地震了,7。8啊。”她这才按着鼠标也去点,最上面的最新的消息,干巴巴的两行字,只说在某时某分在四川汶川地区发生强震,预测震级达到7。8级,便没有任何具体的描述了。
她握着鼠标的手无缘无故的僵硬了起来,点开下面的一个个链接,似乎汶川,离成都并不太远。策划室里的人已在谈论,一个在说:“7。8级,那很厉害啊。”另一个接着就说:“那不和唐山地震一样了。”她脑中“轰”的炸了一声,她记得很清楚,欧雨声那天是告诉她的,他要去成都,还有它周围的几个地方。他会在地震的地方吗?
她伸手去桌上摸手机,鼠标不知怎么着滑了出去,荡荡悠悠的悬在了电脑桌下,她顾不得弯腰去捡,低着头只管拨号码。小安伸手过来帮她把鼠标捡了起来,问她:“星姐,给谁打电话,这么急?”她扯了下嘴角,没说出话,把电话举到了耳边。
不通!
她又拨,还是不通,她再拨,仍然不通!
她怔怔的坐着,听见小安在对她说:“星姐,下班了,我先走了啊。”她回了一句:“噢。”陆陆续续策划室里的五六个人都跟她道别,她抬起头逐一对他们微笑,说:“明天见。”
剩了她一个人,她收了笑容,又去拨电话,这次她拨的是龙辉的号码。电话通了,龙辉没去四川,他立即就接了,也料到她是为什么事打电话来,不等她开口,就说:“没事的,你不要着急,我联系到雨声马上告诉你。”语气听着很轻松,但正因为太轻松,反倒令人起了疑心。
这样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原本不那么紧张的,一下心就揪紧了:“你知不知道地震的时候他在哪里?”
龙辉还在安慰她:“不会有事的,他带着好几个人呢,今天下午,他们在路上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心蓦地一沉,龙辉在耍太极,不说欧雨声在什么地方,他在闪烁其词,他越含含糊糊,越说的隐晦,她的担心就越大。放下电话,她看着电脑荧屏,恍惚感觉上面的字逐渐在放大,最后仅剩了四个字。
四川。地震。
坐了好一会儿,她拿起包,也准备回家。策划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她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喃喃自语声:“没事的,不会这么巧的。”她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在说。
下班时间,电梯里不少的人,她站在角落里,从十八层向下,一层一层的停,只有上的人,没有下的人,直到再也装不下人,还在停,停了也只是象征性的开一下门,再没有人挤进来。
有人在交谈,一个三十来岁男人的声音:“。。我同学的电话打不通了。”他旁边的男子在回答他:“通讯都中断了,你当然打不通了。”
夏小星耳中“嗡嗡”作响,电梯在下沉,失重的感觉这样的明显,仿佛在坠落,最后一个急停,微微的一点震动,她竟有几秒钟的晕眩,背上像有细密的针在刺着,待缓过劲来,却是出了一背的冷汗。
门打开了,人一个一个的走了出去,她也跟着走,感觉腿是麻的。
她想起欧雨声那天早上对她说的话,在电话里,他说:“要是我求你呢?夏小星,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
那时他就在她家楼下,默默的在等着她,王阿姨说早上六点就见到了他,那他是几点开始在那等着的?
可她竟然没跟他走,她让他怀着那样的心情一个人走了,她是怎么做出来的?要是那天她跟他去了,那么地动山摇的时候,即使地震真的发生在了他们的头上,起码她是和他在一起的,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哪怕是死,她也是在他身边的。
她宁可和他一起深陷危境,也不愿打不通他的电话不知道他的安危,山崩地裂的那一刻,她宁愿陪在他身边。
开着车回家,五月的傍晚风清日丽,这个城市还是一般无二,夕阳是一抹红,映了半条街。路口一个红灯,她开过来竟然没注意,等到看见,急急的刹车,几乎和前面一辆车追尾。她身体猛的前后晃动了一下,抬起头来,额上是津津的冷汗,两眼闪过恐惧的光芒,却不是为了这一刻的疏忽,而是为了那个她仍然爱着的男人。
回到家客厅的电视开着,母亲也知道了地震的消息,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从厨房走了出来,急切的问着:“你给雨声打电话没有?”
她像龙辉回答自己一样的回答母亲:“没事的,妈你别担心,过两天他就会打电话来的,现在通讯都中断了。”
母亲的担心和她是同样的:“雨声不会在地震的地方吧。”她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说:“不会的,妈你别乱想。”手却把车钥匙攥的死死的。
回到房里,她一直没出来,母亲喊了她好几声,她才来到客厅。
吃饭的时候母女两人一直在看电视,地震只过去了几个小时,灾区的新闻还没过来,仿佛一切与往日无异,差别并不大。
吃完饭她照常去了叶枫那,但她没开车,是坐着的士去的。
叶枫在六楼的电梯大厅里等着她,他靠窗站着,听着电梯的声音,每当有电梯停住,他就扭头望过来。
看见她,他转过身来,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一起向他的病房走去。
每次她来了都是看电视,所以他房里的电视是开着的,叶枫拿着专门替她准备的精致细瓷杯替她泡茶,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