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没有节日的,护士还在值班,叶枫见了她只会傻笑。
她陪着他看完了春晚,倒计时来临的时候,整个城市陷入了爆炸声中,她站在病房的窗边看着远近升腾的烟花,一朵朵的在夜空漫开,盛放一两秒,用流星似的的璀璨换来那一刻的美丽,即使随风而逝了,似乎也是值得的。
她看着烟花,也看见了玻璃窗上叶枫望着她的眼睛,那样的一动不动,和夜空里绽放的点点繁星叠在了一起。
她陪着叶枫迎来了农历新年,欧雨声没有打电话来,回家以后,她等到天亮,也没等到他的电话。
年初三许青兰来给母亲拜年,她跑去楼下把她接了上来,扶着她一级一级爬楼梯。
相比于往年的门庭若市,今年只有许青兰来,母亲见了她很高兴,留着她吃晚饭,就去了厨房张罗,她拉着许青兰进自己房间说话。
两人面对面坐在两张圈椅里,她给许青兰递一个芦柑:“陈凯自己拜年去了?”陈凯在一家军工企业上班,每年要给大大小小的领导和一些同事拜年,许青兰因为腿不方便,很少陪他去。
“嗯,”许青兰低头剥着芦柑,“他本来想陪我出门的,我劝他还是去给同事拜年,他听说我是到你这来才没跟着,最近,他黏的我很紧。”
夏小星抬起头,有点诧异:“他干嘛黏你?”在她一贯的认知里,陈凯是把生活里的许多物质排在许青兰前面的,他的爱是有条件的,是中规中矩的,是永不可能沸腾的,又怎么可能黏着她?
许青兰低着头:“我取得了一个去加拿大交流访问的学习机会,时间是半年,四月份走,签证就快下来了,陈凯不想让我去。”
“为什么?”问完她便反应了过来,那个一直喜欢着许青兰的数学系男生,不就在加拿大的多伦多吗?
“他帮你联系的学校?”许青兰是中国史教研室的,在她那个二流学院里,出国的机会几乎没有。
许青兰缓缓的点了下头。
“你们俩还有联系?”她当年亲眼看着许青兰把那男生的信烧掉,她当时流的眼泪,如果滴在那蓝色的火苗上,定能把那火焰浇熄了。
“他有我邮箱地址,每年都给我写两三封信。。。最近为出国的事,写的比较多,被陈凯看见了。”
她问:“为什么突然又想去了?”几年前自由的时候都不去,现在不自由了,为什么却要去了?
许青兰眼里一点一点的酝起了水花:“我想替自己活一次,一辈子就任性这一次,你说行不行?”
夏小星鼻子酸酸的:“你为什么不早点任性?”
“是不是晚了?”许青兰噙着泪问她。
她没有回答,她给不出答案,这要她自己去选择。只是在心里她问自己,爱分早晚吗?只有爱不爱,和后不后悔吧。
五点多她给叶枫打电话,告诉他许青兰来了,在他们家吃晚餐,晚上她不给他送饭了,对着话筒她说:“你叫你哥给你带个饭,或者去食堂将就一顿,行不?”
叶枫在那端轻声的答应:“好。”
她放下电话,许青兰问她:“叶枫好点没有?”她拉她去往客厅:“好多了,要不吃完饭带你去看看他?”
许青兰点头:“好啊,我正想去探望他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来小时,主要在说话,菜早就凉了,许青兰谈些学校的趣事,说改期末试卷,给学生出的填空题,问一般史学上的四史是指那几部书,有学生填:不知道,心里烦,司马迁,诸葛亮。她还是给一分,因为司马迁和诸葛亮沾了边。
她和母亲使劲笑,说现在的学生这么牛啊,许青兰麻木的说,我早见怪不怪了。
临近八点,她带着许青兰去了医院。
出了电梯顺着走廊走,路过一间间病房,每扇门上的玻璃窗口中都透出光亮,惟独前方叶枫的房间门是黑的。隔着五六米,她就看见了这种异常,一楞之下,她松开挽着许青兰胳膊的手就加快了脚步,一个护士迎面走过来,天天见面已认得她,对着她说:“今天来的这么晚啊?你不来,他连晚饭都没有吃,我给他送药,量脉搏,他一直在床上躺着,没见他起来过。”
夏小星一下停住脚步,顿在走廊里。
许青兰在她身后两步跟过来,站到她身边望着她,嘴里叹息一声,轻声叫她:“小星。”
她像没听见似的,许青兰压低嗓门在说:“你不能这样惯他了,他会越陷越深的,除非你想离开欧雨声。”
她只愣着不语。
许青兰望着她:“是不是狠不下心来?”
她目光怔怔的,许久,才说:“你先进去,把他叫起来,我去外面给他买份盒饭。”说着就快速的转了身。
很快她拎着盒饭回到走廊,站在病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许青兰说说笑笑的声音,她才抬手推门而入。叶枫坐在床边,听见声音扭过头来,笑容就定在脸上,望着她不作声。她把盒饭往床头柜上一放,说:“赶紧吃饭!”
叶枫僵硬的笑了一下:“刚才有点瞌睡,我就睡了一下。”
她提高嗓门:“快点吃饭!罗嗦什么!”叶枫顿时不言语,像被训斥的孩子似地伸手揭开了盒饭盖子。
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许青兰在东拉西扯,她有时候附和几句,叶枫低着头吃饭,偶尔抬头看她们一眼,目光就在她脸上不安的扫一下,她只装没看见。
不久许青兰接到陈凯电话,她趁机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陈凯是不是在等你?”
叶枫把她们送到电梯前,空旷旷的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按了向下键,指示灯从一开始一个数一个数的往上跳,这时,她扭过脸来看向叶枫:“初六以后我就要上班了,到时除了礼拜六礼拜天,其他时间我没空给你送饭了,你要自己订饭了。”
就看着叶枫的脸瞬息黯了下去,像被一层黑云笼罩了一般。电梯“叮”一声停在了六楼,里面空无一人,她扶着许青兰走进去,许青兰低着头去按一楼,她抿住唇,望着叶枫,他只一脸灰暗的看着她。电梯门缓缓的阖上,冰冰冷的钢铁,把叶枫隔在了门外,而他眼中渐渐凝聚的绝望,却仿佛是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关闭住了。
紧紧地,她咬住了唇。
她把他从幸福中唤醒,又一次残忍的点醒了他,她是别人的,她不属于他,她只是短暂的陪伴他,她终会离他而去。
欧雨声还是没有电话。
春节过完她开始上班,她不再是每天去医院,而是二天去一次,只是电话每天没断过,最后一句永远是“小星,你什么时候来?”而她不是答“我今天来”,就是“我明天来”。
这天中午从党校出来,她没有开车去广告公司,而是去了蓝天小区。
欧雨声离开已有半个多月,这段时间里,她没有来过新家。
地板上落了一层灰,她走进客厅,身后留下一串犹犹豫豫的脚印。
站在客厅,她环顾四周。自从她想离婚以来,她就在封冻对欧雨声的爱,那之后她越来越吝啬流露对他的感情,从他承认喜欢她,开始追她,她就始终处于被动接受的状态。
她甚至开始怀疑对他的爱到底还剩多少。
但这一刻,在欧雨声离去了之后,她真真实实的在想他。他是不是想用这样的离开,来提醒她他的存在?在她因为叶枫忘记他,忽视他的时候,他用消失,让她无时无刻不记得他。
脱了外衣,她撸起袖子开始做清洁。先抹桌椅窗台,从书房,客厅,再到卧室,走去床头柜的时候,她看见抽屉半敞着,随手就准备推上,低头却看见里面都是钱。她愣了一下,把抽屉整个拉开,眼前是一二十沓捆的整整齐齐的红色票子,至少十几万,也许是二十万。抽屉敞着,显然是为了让她看见,这是欧雨声专门留给她的现金。
他是不是怕她再突然遇到什么急事,所以放些钱在这里。
这个人的情商一向都这么低,贿赂了母亲,现在又想贿赂她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舍得给她打个电话?
从新家出来,她去了广告公司,在策划室坐了一会,小安看她心不在焉的,就叫她:“星姐,你是不是累了?”她一下站了起来,小安吃了一惊,“星姐,你有什么事吗?”
她摇摇头,“没事。”径自出了策划室就去敲童颜办公室的门。
童颜看见她就直起身:“小星,找我有事?”
她开门见山:“嗯,我想问一下龙辉的电话号码,原来有的,不知被我丢哪去了?”
“噢,我给你一张他的名片。”童颜说着,就从抽屉的一叠名片里翻出了一张。
她接过名片谢了一声就出了经理室,站到走廊里,掏出手机,她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嘟”声响了几下她便听到一个随意的声音:“喂?哪位找我?”
她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喊他的名字,而是直接说:“你告诉欧雨声,让他有本事的话,就这辈子都不要回来见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没有他的骚扰,我现在不知有多清净,你就说是夏小星说的,让他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一转脸,却看见童颜在她身后站着,见她望过来,立即越过她向前走,嘴里说着:“我什么都没听到。”头也不回一下。
她一声不响的收起电话,回了策划室。
欧龙公司,下午两点。
三楼会议室的外面,龙辉缓缓的放下举着手机的胳膊,低头看向手里的电话,他的嘴咧了一下。
伸手推开旁边的门,天花板上明亮的光照着椭圆形的长条会议桌,桌上是依次排开的十几部电脑,每部电脑前都坐着一个人,在园桌前端的墙上,有一个大屏幕,欧雨声正端坐在里面,在倾听这边一个部门经理的发言。
欧龙公司的两地视频会议正在进行中。
龙辉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静候会议的结束。
一个多小时以后,在欧雨声的一句“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的总结语中,开会的人纷纷起身,屏幕上的欧雨声欠了欠身,似乎也想离开,龙辉叫住了他:“雨声,等一下。”
他停住,看向龙辉。
龙辉把椅子稍稍一转,正对住前方的摄像头,两人在荧屏中面对面互望着。
等最后一个人走出了会议室龙辉才开始说话:“我刚接了个电话,你看见了吧。”欧雨声点了下头,龙辉接着说,“你老婆的电话。”
欧雨声一怔,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她让我转告你,说你这辈子有本事的话,就不要再回来见她,也不要给她打电话,她过得很好,没你的骚扰,她落得清净,她说是夏小星说的,让你不要再回来了!”
欧雨声半天没动,隔了好一会儿,才抿住唇笑了起来。
“你想玩到什么时候?”龙辉皱着眉,“把这么一大摊子事情撂给我,你知道我最怕被人拘着,你赶紧滚回来好不好?”
“我不是每天都在和你们开会吗?你监督着点就行了,你也该管点正事了。”
“我宁肯管你的闲事!”龙辉表示不满,“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想把你老婆让给别人吗?”
他抬一下眼:“我是这样的人吗?”
“那你在玩什么花样?”
欧雨声缓缓地说道:“我只是跟着直觉走,不想让她将来太后悔,至少有一段时间,不管是几天,她是在陪着他的。”
他停了下:“我永远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叶枫如果是真心爱她,也不会让她毕生背负这种负疚,可万一呢?。。。我怕万一,我不敢想象,也许那一天她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然后就会离开我。我走开,是给叶枫一个机会,在没有我的情况之下,让她能够全心全意的对他,他每天能够见到她。”
“还有,我不想让她太累,同时哄两个男人,她会很吃力的。”只一天,他就在夏小星脸上看出了忐忑,她想全身心的照顾叶枫,可是,又怕冷落了他,所以才会对他说,“你早点过来。”可她的心那时也许还在医院里,他不想看到这样身心分离的夏小星。
“你这样走掉,就不怕你老婆真的被他抢跑?”
“要能抢跑,他几个月前就抢跑了。我这样走开,她能够专心照顾他,可是,她心里也会想起我更多,刚刚的电话,你不是听见了吗?”
龙辉跟他对着干:“她叫你不要回来!”欧雨声只是笑笑,他又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欧雨声沉吟了一下:“等他出院的时候。”
那时候,他希望夏小星可以不再管叶枫了,她身边不能同时存在两个男人,只是,他不确定的是,她狠得下这个心吗?他看见了她为叶枫流的眼泪。
其实他也是在赌博,拿离开她的时间,去赌她爱了他十年的心,也许分离,能让夏小星想起来,她曾经那样深深的爱过他。
他会用一生,去报答那个小女孩的爱,他想让她远离叶枫,以免她要拿一生,去背负那个她无意中造成的伤害。他很自私,他只能管自己爱的人,他管不了叶枫,虽然他也深深的同情着他。
突如其来
托龙辉给欧雨声传话的当晚,夏小星接到了欧雨声的电话,那时已过了十点,她刚钻进被窝。欧雨声大约就是守到这个夜深人静的点给她来电话的。
他叫她一声“小星”,声音听着很温柔,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喊完就不言语,静静地等她开口。
她没有委屈的跟他抽抽搭搭,而是平静的说:“欧雨声,你回来,我们俩去离婚。”
欧雨声说了句:“别胡闹。”
她这才责问他:“谁胡闹?你还是我?你一声不响的走掉是什么意思?”
欧雨声不辩解,也不扯理由,更不回答为什么,只说:“对不起,别生气了。”
可她还是生气:“你回来,我们俩去离婚!”
“你爱上别人了?”欧雨声竟然说,“要是你爱上别人了,我就答应你离婚。”
她赌气说:“对!我爱上叶枫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可以回来离婚了吧。”
“别把离婚挂在嘴边,”欧雨声轻声说一句,完全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叶枫现在怎么样了?”
她终于也觉得闹没意思,情绪有点低落的说:“慢慢在好起来。”
“好好照顾他。”她没料到欧雨声会这样说,他的声音里似乎没有嫉妒,不知是真的不嫉妒,还是功力强大,伪装的好。
她没回答。
“小星,”欧雨声在叫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是不嫉妒,虽然懂你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照顾他,可我还是有点不舒服,否则我不会走这么远。。。所以,等我回来的时候,如果叶枫的身体好了,你能不能以后不见他?”
她愣住。
“你上次对我说,让我别欺负他,可是,倘若他一直忽视我的存在,自顾自的只管靠近你,那是不是就在欺负我?”
手举着电话,坐在被窝里,她半天说不出话,许久,她才说:“叶枫没有痴心妄想,他只是。。。”她停住了。
“他只是情不自禁想留在你身边,想多看你几眼,想陪你等公汽,想等你给他送两杯豆浆,是不是?”
她骤然难受起来,这就是叶枫,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就爱上她,离开了她三年,却仿佛比从前更爱她,她的每一次拒绝,哪怕是稍稍的一点冷淡,都能让他坠入地狱,她越来越对他狠不下心,越来越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原来欧雨声看得这么明白。
“小星,”欧雨声叫她,她只听着,“没有那个丈夫能容忍自己的老婆身边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存在,我也是,即使知道你不会和他怎么样,可也难以忍受,所以在你必须照顾他的时间里,我走开了,等我回来,你还要我继续容忍吗?”
他接着说:“我喜欢你,越来越喜欢,我只悔恨自己以前那样待你,想起你受的委屈,我知道自己今天是活该,现在我只想和你好好过下去,除了分开,我什么都答应你,所以,等叶枫好了以后,你不要再见他了,行不行?”
夏小星说不出话来。
欧雨声又说:“你现在不用回答我,你还是好好照顾他,让他尽快好起来,等到那时,我再回来,然后你给我答案,好不好?”
她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好字。
欧雨声来过这个电话以后,又像之前一样无声无息了,她也没给他打过去,只是去医院的次数多了,又变成了每天都去。
几乎每次都给叶枫带豆浆,有空就给他送饭,有一次周末,还把他领回家里来吃饭。徐淑云待他很热情,炖了补身的骨头汤,一直说他太瘦,叫他多喝,叶枫真的喝了两三碗。
饭后夏小星送他回医院,路上对他说,那汤喝多了腻味,不及吃别的菜来的舒服,你干吗拿那汤管饱?
叶枫坐在副驾驶座上,嘴角噙着最大的心满意足对她说,这是妈妈汤,有妈妈的味道。
夏小星横他一眼,说,既然知道有妈妈,那你干吗还开快车?
叶枫把脸转向窗外,轻声说,我克制不住。
他已经知道欧雨声出国了,夏小星最终还是告诉了他,然后对他说,我现在可以多陪陪你。后面的话夏小星没说出来,可他也像听到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享受一顿奢侈的饕餮之宴,也许要不了多久,宴会就将散席,到那一天,他该怎么办?
时间一转眼过了两个月,已是四月底。
叶枫的身体基本康复了,那天傍晚,夏小星去看他,又听见值班的护士说:“你马上就能出院了,高兴吧?”
叶枫抿着嘴一笑,不言语。她也没作声,等护士走了才开口:“今天不想下跳棋了,我们斗地主吧。”
两个人也能斗地主,发三份牌,一份扣着不动,拿另外两份斗,输的人往嘴上贴纸条。不一会,两人上下嘴唇上就沾满了白纸,一说话,纸条便被吹得飘起来,还不敢做大动作,否则纸条会被吹走,又得重贴一次。两人一个盘腿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一高一低的,对着脸僵着嘴唇吵架,还要控制着出口的气流,都挣着要当地主,最后看着对方的滑稽模样,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小星俯在床沿笑的肚子疼,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听见病房里只剩了她的声音,抬起头去看叶枫,见他正痴痴的望着她,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四目相望,对视几秒,她扭头去了卫生间。
对着镜子她把贴在唇上的纸条一张张揭下来,有两三张已经干透了,和皮肤粘在了一起,她先没当心,拿手一扯,唇上就一疼,竟然把嘴唇皮撕破了,渗出一点点血。她赶紧把余下的纸条用水打湿了才取下来,搞完立即走出卫生间,看见叶枫站在病床边,手捂着嘴脸上有疼痛表情,她骂一声:“你是猪啊,你不会把它舔湿了再拿下来?有你这么蠢的吗?”
说完她舔一下嘴唇,舌上一缕血腥气,叶枫上前一步抱住她,脸埋在她耳边:“小星,我不后悔,要是重来一次,我还会那样做,但是我会当心一点。”
她没有听懂:“你做了什么要重来一次?”
没有听见叶枫的声音,隔了许久,才听他轻声说:“。。来见你。”
四月底,她穿着薄薄的开禁毛衫,叶枫穿着衬衣和马甲,他的双臂紧拥着她,她感觉到他在激烈的颤抖,她没有推开他。
许青兰没有去成加拿大,她启程的前一天,陈凯酒后驾车,撞了人,开的是单位的车。
当时她正在叶枫的病房里,接到许青兰的电话:“小星,陈凯出事了。”
声音带着哭腔。
她驾着车和叶枫赶到另一家医院,陈凯已被警察带走了,被他撞伤的中年男子正在里面抢救,家属哭成一团,许青兰被堵在墙角,她微微歪着身子站着,像一棵疾风里无助发抖的幼树。
医院要五万元押金的抢救费,叶枫说,我去银行取钱,她说,不用,我有钱。
开着车她就回了新家,在床头柜里拿了十万块钱便赶回了医院,交了押金,剩下的钱她放在包里,准备等会都给许青兰。她去拿钱的时候,叶枫一直陪许青兰在墙角站着,前面围着一圈情绪激动的人,她冲进去,站在叶枫面前,扭头对他说:“等会不管出什么事,你都给我站着不要动!”
叶枫望着她,轻声说了句:“好。”
她一只胳膊伸向后面,握住许青兰的手,对那群人说:“你们有话对着我说,我是她姐姐,先救人要紧,别的等下再谈。”她比许青兰大三天,三天,也可以算姐姐了。
明争暗斗
手术室门前,不久就更加混乱。
伤者的亲戚朋友来的越来越多,每多来一人,伤者的妻子和女儿便要哭一次,那女儿十四五岁,一脸的泪水,嘶哑着喉咙一直冲着他们叫:“你们把我爸爸还回来!你们把我爸爸还回来!”
围着他们的一群人情绪就越来越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