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把他们俩推了出去,于是顾城顺势又带她去别的组挨个转了一圈。
江月照是古董拍卖场上的老手,也算是半个懂行的,但她从未亲临过文物修复的现场,听修复师们细细的道来手上文物的来历、典故,如数家珍。
大多时候他们修的文物也不是那么出名的,当世出名的文物基本都已经被前辈们修复完毕了,但倾注的感情还是一样的真挚。同样的真挚,她从顾城身上也感受到过,那种捍卫的精神只更强烈。
曾几何时,江月照也以为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可到头来,却成了截然相反的人。
有人看她听得出神,乐道:“我们这个工作很枯燥的,一般年轻人都不感兴趣,看个新鲜就坐不住了。小江是做什么的呀?我看你都能听得明白,是不是和人文历史挂钩的工作呀?”
听到人问她这问题,顾城心里咯噔一声,但他又相信她能游刃有余的应对,就没开口。
江月照的确四两拨千斤的回避了问题,只是顾城没想到,她给出的答案会是这样的。
“我母亲是画画的,小时候我跟她学画,也学艺术史,所以有点了解。”
江月照说这话时语气很淡,淡到好似话中的人已经淡去十万八千里外了,与她再无瓜葛。
听着同事感叹着怪不得怪不得,顾城却凝视着她,久久未挪开眼。
自那句话后,江月照就一直沉默着,直到出了博物馆,上了车,她摇下车窗,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后,眉间才软化了些。
她一连串的动作顺遂无比,没有几年的功夫下不来,顾城见了微微蹙起眉,没说话,只是驱车往一个陌生的方向去了。
江月照神思恍惚,等车停下来才反应过来眼前不是春意阑珊。她有些诧异,望向刚停好车在拔钥匙的顾城。
他接触到她的目光,自然地道:“走,吃饭。”
江月照下车是下车了,只是动作间有些踌躇,她关上车门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这整条街都是东南亚食肆。”顾城道,说着将她带进了一家门面不大的店。
江月照进门前抬头看了眼招牌,看到三个字,越南菜。
她心中没有多少感觉,可当点好的越南河粉热腾腾的呈上来时,看到顾城期待的看着她时,江月照脑中忽然闪过什么,然后鼻尖的嗅觉彻底唤醒了她的记忆。
“我们吃过。”她说。
顾城蓦然笑了开来,望着她,眼里盛满了星光,“我记得当时你很喜欢。”
江月照心里一动,当时她饿成那样,当然给什么,什么都好吃啊,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他记那么久。
她掰开一次性木筷,搅了搅,将生芽菜按到热汤里,然后挑起汤底的河粉,混着切得细细薄薄的牛肉片,送入口中。
她想不起来之前那次的味道,可今天的,真的好吃,好吃的战栗感从舌尖传到了心口,江月照微微的眯起眼。
顾城见她满眼满足,才放心的吃起自己的来。
一顿饭两人吃得默不作声,却洋溢着轻松的气息,一扫之前的阴郁。
顾城搁下筷子,毫无预兆的问她道:“心情好点了吗?”
江月照还在契而不舍的挑着汤底零星的豆芽,闻言动作一顿,眼里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她放下筷子,“如果你不提的话,挺好的。”
顾城却没有“适可而止”,他默了默后道:“父母没法选择。所以不要因此为难自己,更不要抽烟喝酒来发泄情绪,对身体不好。”
在乎你的人会心疼。
江月照挑眉,不屑道:“呵,你不还为了父母为难自己到了今天这个份上。”
“不是为难。”顾城盯着她认真道。
如果我不愿意,你留不住我。
她好像看懂了他未尽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是隐约知道他对她的心意,可从不知道自何时起,已然这般深了。
而她接触到他这样的目光时,竟然也有些心惊肉跳,真是邪门。
江月照避开他的注视,抬头喊了声,“买单!”
服务员立刻过来,同时也带来了账单,江月照刚从包里拿出皮夹,对面的男人就已经将钱递给了服务员,自然得不得了。
江月照一怔,动作就跟着一滞,惯会看人眼色的服务员立马就收了顾城的钱,笑眯眯的走了。
她没问什么你为什么要抢着买单这种问题,男人的自尊,她还是有点了解的。这感觉挺新鲜的,从没人为她买单过,除了爷爷和爸爸,只是那两个人,现在都不在了。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或许跟他结婚也是不错的。
吃完饭,两人回到会所,正逢泉青和杜若要走,不仅是离开春意阑珊,更是要回老家了。顾城送她们去火车站,而江月照送到门口,离别时,泉青挺舍不得她的,不知道小姑娘哪来的那么浓烈的情绪,带得向来冷淡的江月照都有些难过。
话语不由自主的就脱口而出了,“我会去看你的,放心吧。”
泉青眼睛嗖的一亮,“真的嘛?”目光快速睃了眼她哥。
江月照有点好笑,嗯了声。
于是泉青心满意足的走了,江月照笑容还没卸下,余光就感觉到一个人视线锁着自己,那道视线不是善意的,她目光一转,对上了杜若的眼。
尽管那双黑漆漆的眼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迅速的掩盖住了一切情绪,江月照还是能分辨得出她和几小时前,冲动后又无言的那个小姑娘有了点区别,现在的杜若像是攒着一股劲,憋着什么秘密,要去引燃。
江月照大概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几个小时的时间,在会所里打听些风言风语足够了,只不知道她会怎么做?告诉顾城的父母吗?但愿她别那么蠢。
***
回到办公室。
罗起来报一天的情况,汇报完毕后道:“您妹——”他一卡,改口,“曾小姐上午来过了。”
江月照目光未动,“什么事。”
“她请您回家一趟。”
这个家不是江家,是她外祖家。
江月照微微蹙眉,“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
“这个月不方便,等过了年底吧。”江月照淡声道。
她外祖家虽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大家族,但也是名门,在年底前这段敏感的日子里,还是少走动为好。当然,潜在的一个原因是,那个家,能不去,她是绝不想去的。
“另外还有事吗?”她见罗起还不走,问道。
罗起犹豫了一下,“您……这两天,是不是和顾城走得太近了?”
“怎么?下面不安分了?”
江月照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是因为自从顾城“成功上位”后,会所里涌起了很多想走他这一条路的侍应生,之前那些人安分是因为江月照从没这个心,现在见到第一个人成功后,许多人都觉得有了第一个,那就会有第二个,于是跃跃欲试,总想寻着机会在她跟前冒泡,甚至还有蠢人听说顾城和乔太太那个事后,故意惹恼客人……弄得谭经理最近很是闹心。
上一次,他给顾城传话,道江小姐找他,已经被人当枪使过,很是心惊胆战了,现在就怕底下人又给他捅篓子,更加严加管教,按理不会出错儿。
江月照看向罗起,却见他面色有异,厉声道:“到底怎么了?”
罗起一咬牙一狠心,“您是要跟顾城结婚吗?”
江月照目光一缩,漫不经心的道:“你从哪听说的?”
“前段时间冯管家还在紧锣密鼓的寻觅人选,可这两天突然没动静了,而您,和他却突然……相处变得奇怪起来,他的家世背景也很合适。”
江月照不作声,不得不说,罗起还是很敏锐的,但这件事在彻底落实下来前,决不能外传出去,就算罗起也不行。
“你下去吧,这不关你的事。”
罗起一腔的气被她不咸不淡的一句“不关你的事”给瞬间击散,无力的感觉袭上来。是啊,无论江氏的事,还是她的私事,都不关他罗起的事,他有什么资格过问?

第13章

半夜两点,曾宅。
楼下客厅只亮着一盏台灯,曾醉墨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等在电话机前。一个声音猛地把她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你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曾醉墨睁眼前就听出来是妈妈,一慌,欲盖弥彰的道:“妈你下来干什么?”
曾卿如看穿她的失态,目光往她手边的电话机一瞥,犀利的道:“你在等电话?谁的?”
她还没回答,曾卿如就忽的脸色一变,“你姐姐的?”
曾醉墨什么都没说,可脸上的表情等于什么都招了。
“你都告诉她了?”曾卿如神情紧绷。
“没有,我只是让她回家一趟。可我去的时候她不在。”现在应该忙完了吧,起码应该给我一个电话啊。曾醉墨心里默默说。
曾卿如听了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失望,无力的说:“她就算打来,你也什么都不要说,没来电话的话最好,别再去找她。”
“为什么啊?”曾醉墨急了,从沙发上蹦起来到她身边,“妈,你都生病了,为什么还要瞒着姐姐?难不成要等你——”死了再告诉她吗?她猛地刹住车。
曾卿如剧烈的咳嗽起来,曾醉墨给她拿热水、拍背,不敢再说话,只是眼睛红红的。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曾卿如说:“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医院的时候碰见谁了吗?”
曾醉墨皱着眉想了想,“姐姐那个姑姑,鸠占鹊巢的,叫江什么来着?”
“江祈凌。”
“对!”
“她现在是江氏的董事长,掌权人,可她却出现在了医院,我们那层。”曾卿如平静的道,“你觉得那意味着什么?”
曾醉墨豁然开朗,“她也生病了?!”
“嗯,所以不要去打扰你姐姐。起码在有所变动前不要。”
“可是——”曾醉墨不甘心。
“她来不来我身体都这样,改变不了什么。来了,反而闹心。”
曾醉墨沉默了,以前,江月照每次来家里都弄得全家上下都很紧张。要说她对她这个姐姐什么感觉,又爱又恨?那可能太过强烈了。 小时候对江月照的孺慕一定有,可江月照的冷淡也渐渐浇冷了她内心对姐姐的期待,再后来,妈妈因为她而抛弃了姐姐,江月照再不和他们联系,可以说几乎淡出了她的生命。
这次要不是妈妈生病了,曾醉墨都不知道自己几时才会再去找她。
可还是没见到,她甚至都不回个电话。
曾醉墨是失落的,还有点埋怨,但又忍不住给她找借口,说不定是传达的人没告诉她呢?说不定她还在忙,没回春意阑珊呢?
到第二天早上,罗起来了电话,不失礼的道出江月照来不了的消息后,希望彻底破灭。
曾醉墨看着饭桌上脸色发黄的妈妈,还有眉间眼角散不去的忧愁的外公外婆,她悄悄咬了咬唇,一定要告诉姐姐,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告诉她。
曾醉墨没有再去找江月照,而是影印了一份诊疗报告,寄去了春意阑珊。
江月照收到的时候正在和冯管家谈论年底董事会的细节安排,她边说边拆文件,刚抽出来翻看了一页,声音就顿住了,一页一页的往后翻,直到看到最后,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行字,半天没动静。
“怎么了?是什么?”冯管家敏锐的察觉到不平常。
江月照手紧紧掐着那纸张,好久才将文件递给他,声音有些颤,“冯叔,你去查一下这份报告的真实性。”
冯管家接过一看,脸色立即沉重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其实要证实很简单,给医院打一个电话的事而已,所以没几分钟,他就回来了,不开口,江月照就明白了,抬了抬头示意他不用说了。
冯管家默了默,“需要我安排您回曾家吗?”
江月照整个人陷在巨大的靠背椅里,半响没说话,再开口时一片沙哑,“不用。”
“去了也没用,人家也不见得想见我。”江月照冷笑道,这点,她倒是和她母亲不谋而合。
“好好跟进,医生、治疗方案……”说到这里江月照没再说下去。
曾家不缺资源,这些一定能安排得很好,她不知道她能做什么,甚至不明白自己心里那股塌陷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恨曾卿如。
因为她对爸爸的背叛。
因为她对她的背叛。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她最惨的时候,父亲横死,而她的命也朝不保夕的时候,曾卿如是如何对她避之不及的。
她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过自己,恨什么?好像对她有过什么特别的感情似的。
可今天她知道,终究还是恨的。
***
顾城跟着冯管家走到一扇门前,冯管家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忽然回头低声跟他说了一句:“月照的母亲查出来肺癌,你劝劝她。”
顾城心里一震。
虽然开门前已有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一刻,当冯管家推开厚重的门,她陷在沙发里独自喝酒的一幕猛地撞进他的眼里时,顾城依然觉得心疼,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抓着,一缩一缩的。
江月照的视线就在这时投了过来,直直落在他的脸上,微醺的目光有点迷离,仿佛仔细认了许久才认清,“是你啊。” 声音里全是疲惫。
顾城目光在她面前的矮桌上转了一圈,伏特加,一瓶空了,开了第二瓶。见此,他的眉头倏然紧蹙。
他上前夺过酒瓶,换来江月照的瞪视, “你干什么?放下。”
顾城没听,一反常态的冷着脸。
江月照嗤笑一声,按了手边的服务铃,没两秒就有酒保敲门进来。
“再拿一瓶。”她吩咐道。
酒保点头刚要出去,就听顾城头也没回的道,“别拿给她。”
两人的对峙令酒保呆在了原地,左右为难。
江月照冷声道:“去拿!”
顾城这次回头了,静静的说了句:“你出去。”
酒保立刻出去了,不管拿不拿,先出去,一定是没错的。
江月照当然不知道小酒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那动作看着就是听了顾城的话,气得她喝进胃里的酒精登时都燃成了火,死死的瞪着顾城,像是要把他给盯穿了。
顾城平静的将酒放在她够不着的角落,然后看着她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因为别人为难自己?”
“关你什么事!”
顾城眉头一簇,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一步步的逼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你以为酒保会乖乖听我的话出去?不关我的事,你以为冯管家会叫我进来?江月照,覆水难收,想给容易,想收就难了。”
江月照气得说不出话来,气他也气自己,竟然被他的话语还是气场给震住了,怎么都找不回理智和冷静,竟然赌气般的道:“不用你管!你出去!”
顾城夺过她手上最后一个酒杯,弯腰,撑臂在她身侧,只离她一掌近了,锁着她的眼道:“若是我一定要管呢?”
或许是醉了,她竟然不合时宜的觉得他带着怒气注视她的神情,有点诱人。
放在清醒的时候,江月照绝对不会这样做,她一定是醉得狠了。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第14章

一吻之下,一发不可收拾。
酒香窜入鼻尖,刺激得回忆纷沓至来。她的目光氤氲,眼角仿佛有亮光颤动,就像那个晚上,月色迷人,而她更迷人,让他再也抑制不住那蠢动。
他的吻离开她的唇,落在额角、眼上、鼻尖,辗转到耳垂,轻轻吸吮啮咬着。
她呼吸骤然急促,手无意识的探进他的衣角,微凉而软腻的手指触摸到他的小腹时,顾城脑子轰的一声,血液急转直下。
他停了下来,艰难的拉开距离,灼灼的盯着她,“你确定?”
江月照迷蒙的眼里闪着疑惑,像是不解他怎么还能够忍耐,不高兴的拉着他的衣角,冷不丁的一使劲儿,就把毫无防备的他带坐了下来,两人瞬间就调转了位置,她跪坐在他身上,似乎为获得掌控而感到兴奋,接着对着他的唇就吻了上去。
她松松软软的头发顺着脸颊垂落下来,罩住了他们接吻的脸,像是隔开了外头的世界,而这一个世界里,只有她和他。
顾城目光一深,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从衣襟下滑了进去,摸索他最渴望的温软……
亲吻、再亲吻,她的舌尖带着蓝莓的味道,是酒的口味。
她的喘息、她的抚摸、她情动时水亮的眼睛,全是诱惑。
她仰着头,他埋首在她颈下起伏间,托起她的臀分开她的双腿,她顺势圈住他的腰,终于,箍住她腰的手用力一带,两人皆是闷闷一哼,她咬住他的肩头,压抑住差点冲出口的呻.吟。他的动作从试探到放纵,颤栗感席满了全身,那种令她发疯的快感比抽上一百根卷烟更让她心醉。
她倒在冰凉的皮沙发上,身下冰冷的皮质和余韵中敏感而炙热的身体对冲着,激起一阵战栗,肩带松松垮垮的挂在那里,她已完全没了力气去拨弄。
胃里的酒在这一番剧烈运动后,阵阵的晕上来,江月照渐渐睡了过去。她不知道有人抱着她去浴室,用毛巾裹着她的身体,细细的给她擦拭,费了多大的功夫……
这一晚上,顾城没有离开,但也没有睡,他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时而温柔,时而忧愁。他能感觉得到江月照有点喜欢他,至少,喜欢他的身体,可是这能算什么吗?他不确定。
不是没有过,之前也有过,可不也什么都没算吗?就像一场梦一样,了无痕迹。
江月照第二天早上睁开眼见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他眼睛泛红的守在她边上,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她再次闭上眼,慵懒的身体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什么,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冲回脑里,光这么回想,她就算躺着,身体都一软。
她倒没有懊恼,反倒觉得一切理所当然的不得了。做就做了,身体感觉来了,心也管不住的啊,更何况,她的心也不想管。
只是——另一个人仿佛就没有她那么轻松了。
江月照再次睁眼看他,这次被他逮了个正着,不知道谁更尴尬。
“你醒了。”顾城道。
江月照嗯了声,拥被坐起来,一时相顾无言。实在是没有在床上跟人谈过事,她也有点不习惯,而他却因为她的沉默,心越坠越沉。
“你不必多虑,昨晚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顾城率先开口,不知道是给她找台阶下,还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江月照闻言挑眉,下床,光着脚走到他跟前,蚕丝睡裙贴在身上,裹出玲珑的曲线,他看着她,目光怎么都移不开。
她嘴角微弯,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你只当跟我一.夜.情咯?”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毕竟又不是没有过。”顾城凝视着她道,话语里透着轻微的讥嘲。
江月照脸色一僵,他果然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是……这同时也代表着他一直记到现在,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难不成——他从那会儿就喜欢她了?
不是什么年少冲动,不是被她引诱而为之,而是一直一直都喜欢她?
这个猜测很荒唐,却又让她觉得合理,不然重遇后他忽至的情感从何而来。
江月照心里一时不知什么感觉,直到看到顾城脸色愈来愈难看,她才记起自己还没回答他的问题,想必让他误会了。
她反而坦然了,坐到他身边,翘起腿,脚尖一荡一荡的,时不时的刮噌到他的腿,把他弄得愈发不自然后,才悠悠然道:“我昨晚没醉,不是酒后乱性,我清楚的知道你是谁。”
语落看顾城还是没明白,她叹了口气,“还是你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和谁都可以吗?”
顾城眉间一拢,“当然不是。”
江月照点了点头,又蓦然问道:“昨晚戴套了吗?”
顾城一愣,而后耳根一红,“没有。”
回答完后好像恍然意识到什么,快速的睃了眼她的小腹,“你的意思是——”又猛地顿住,说不出口。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现在想想,好像的确是一件严重的事。
江月照见他又想岔了,无奈的道:“我的意思是,不戴套就做的,不是年纪轻不懂事,就是对对方绝对的信任,以及对后果有预期并且能承担。”
她望着他,再次道:“我昨晚,清醒着。”
清醒的看着一切发生,清醒的沉沦……
顾城仿佛是被她的话语震住了,半天没言语。
江月照望着他,望着望着忽然道,“我们结婚吧。”
他扣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不平稳,“你说什么?”
江月照默了默重复道:“我们结婚吧。”
“为什么那么突然?”男人呵,终究还是理智占上风。
顾城提了个好问题。江月照陷入了沉默,她在犹豫该不该将江氏的事情告诉他,告诉他这份婚姻里也掺杂着其他因素,可她的沉默落入顾城眼里就突然灵光一闪,和昨天的一个消息联系在一起了。
“是因为你母亲吗?”
江月照一愣,忽而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下意识的没反驳,她迅速的想到,或许让他这样以为,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