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乐呵呵的坐进去,用手肘撞撞他,说:“哎呀,我这辈子还没坐过跑车呐。”
他把车子倒出去,带她去外滩。到了目的地,泊了车,过马路的时候,他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差一点就把她的魂也带走了。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了一丝从前不敢有的奢望,如果,只是说如果…,她不愿想下去,怕失望大过希望。
他选的那间餐厅不是很正式的那种,但很贵也很时髦,在一群评头论足的侍者和规行矩步的食客中间,她的打扮无疑是最特别的了,门口的女招待看到她的鞋愣了一愣,好像在斟酌是不是可以放她进去。从大门走到临江的位子,人字拖吧嗒吧嗒的响,许多人都在朝她看。
落座之后,她低头看菜单,看了很久,他知道她觉得尴尬,也对着菜单,一边摇头一边笑。
她好奇心最重,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刚才挂电话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会这么穿,你相信吗?”他反问她。
“为什么?”她不懂。
“因为你最喜欢唱反调啊。”他解释给她听。
“Oh,no,no,no,”她装作很严肃,朝他摆摆食指,“你猜到我会穿我最喜欢的Tom Petty& Heartbreakers演唱会纪念版T恤,搭配我私人手作的牛仔短裤和古董人字拖?no,no,no,我不相信,还有,请不要侮辱我的Tom Petty& Heartbreakers演唱会纪念版T恤,私人手作的牛仔短裤和古董人字拖,这样一点都不绅士。”
他大笑,她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这一顿饭并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却好像比前一天还要开心。从餐馆出来,时间已经很紧,但他还是坚持把她送回家。车开到她家楼下,她以为便是道别了,他会说什么吗?她不知道。
他回身从后排位子上拿过一只白色纸袋,递给她,说:“这个送给你。”
“什么呀?”她有些意外,袋子上印着很大的Logo,五个字母——“Prada”,提手上系着白色丝带,他帮她打开,里面是一只很大的黑色尼龙手提袋,上面有只机器人。
“为什么送我东西啊?”她问他,她不是时尚中人,但Prada总还是认识的,想来应该不便宜吧。
“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昨天看到你的琴谱都散了,那家店里的sales说这个包放大开面的书最合适,你不知道那个人多搞笑一句话一个Whatever,还有…”他好像也有些局促,“还有就是谢谢你。”
“谢我什么?”她觉得很莫名,心情却已经低落下去,“谢谢你”不是她期待的。
他静下来,许久才说:“谢谢你,这么勇敢。”
从叶嘉予离开上海的那天开始,一直到暑假结束,每天凌晨,隽岚都会醒一次,从前她是一觉到天亮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添了这么个毛病,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这是个绝好的时间让她安安静静的想一些事情,那些事细小到一个眼神、一次呼吸,却让她觉得荡气回肠。
她暗暗盼着开学,九月份还没到,就已收拾东西离家。回到学校的当天晚上,她打电话给他,却没有人接。一个经管学院的女生告诉她,叶嘉予已经办了休学去美国,这个学期不会来了。


五.纽约,世界最大的城市,于1624年建城,1214平方公里,人口1947万。


收到Johnson转发过来的培训通知,隽岚心情复杂。
这个培训是早就计划好的,目的地是JC纽约总公司,但出发的具体日期却始终都没定,一直在等几个内地同事的签证办出来。本来,对于此次纽约之行,隽岚是很期盼的,因为她和叶嘉予曾经在那里住了差不多一年,她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在那里找到的,脑海里关于那个城市的记忆几乎都是愉快的。现在,一切总算都搞定了,眼看就要出发,她却又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个合适的机会与叶嘉予分开一段日子。
前一天夜里,嘉予动手打了她,她就回自己的公寓去了。临走又与他吵了一架,却也吵得不明不白的,许多想说的话都没说出来,想要解开的疑问也没解开。
一开始,他还在向她道歉,不让她带走放在他那里的东西,而她也并不是真的想走,打开抽屉,很久都找不出个头绪,到底要拿些什么。
“那个人就是郁亦铭吧?”他看着她,突然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哪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隽岚情绪恶劣,一时间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那个弹你琴的人。”他回答。
她停下来看着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如果是在别的情境之下,他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叶嘉予也会为她吃醋,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但那一刻,她唯一能想到的却是在棕糖走廊里看到的那个身影——薛璐。
“你怎么看到的?”她问他,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你不是说你在开会吗?怎么跑到酒吧去了?”
叶嘉予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来。隽岚垂着手站在那里,自觉等了他很久,其实只有短短几秒钟,就胡乱拿了两件衣服塞进包里,夺门而出。这一次,他没有再拦她。
回到永乐街上的公寓已是凌晨了,隽岚打电话给冯一诺。
铃响了很久,她才想起来时间不合适,刚想要挂掉,电话倒已经接通了,一诺在电话里骂:“章隽岚,你哪根筋坏了,半夜三点打我的电话?!”
听她这样喊,隽岚终于哭出来,哭得那么凶,像是要用眼泪把这一夜发生的事全部从脑子里洗掉。
一诺倒被她吓着了,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好不容易问清楚什么状况,瞌睡全醒了,跳下床就准备抄家伙去找叶嘉予算账。
“我最看不惯打女人的男人!我妈说的,男人第一次跟你动手,就要跟他闹,能闹多大就闹多大,绝对不能轻易就算了,否则他打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这样警告隽岚,待到冷静下来,却也觉得很意外,因为,在所有人眼里,叶嘉予都是那样温文的一个人。
“那我该怎么办?”隽岚问,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可要是一诺叫她立刻和叶嘉予一刀两断,她怕是也做不到。
但一诺没有叫她分手,顿了顿才说:“隽岚,叶嘉予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啦?”
“什么事?”隽岚警惕起来,以为她听到些什么。一诺在一间银行的投行部做Associate,工作上说不定和叶嘉予有些交集。
“我怎么知道,不就是这么一猜嘛,”一诺连忙解释,“要不你找他好好谈谈吧,从大学到现在这么多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不像是那样的人…”
隽岚静静听着,越来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叶嘉予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两人说着话,天就渐渐亮起来了。一诺说要过来陪她,她才刚客气了一下,那边厢哈欠声已经起来了。
隽岚有些内疚,一诺的工作比她辛苦许多,难得放假可以睡个整觉又被她搅黄了,连忙说:“行了行了,你还是睡你的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过河拆桥,用过就扔,你当我什么啊?”一诺叫起来
“不要乱讲,用过久扔的是什么,你自己也知道的。”面对冯一诺,隽岚总会有玩笑的心情,但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感激的,所幸还有这样一个好朋友,无论发生什么都在自己这一边。
挂掉电话,隽岚关了灯,拉上窗帘,强迫自己睡觉,起先一直都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昨夜的画面,后来实在太累了,总算盹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嗡嗡嗡的声音,慢慢的醒转来,很久才弄明白身在何处,这里她已经几个礼拜没有回来过,要不是因为服务公寓隔天就有人打扫,换洗床单被褥,肯定脏乱的可以,想突然跑回来睡个觉也不可能。有份工作,有个容身的地方真好,她莫名其妙的就想到那上面去了,半天才记起来是什么把她吵醒的,是blackberry的震动声,提示有新邮件。
卧室的窗帘是遮光的,不拉开房间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隽岚爬起来,从床头柜开始一路摸到门口,才找到她的包,掏出手机打开来看,便是Johnson转发来的那封信了,资产评估部所有原定参加培训的人都被列在收件人一栏里,通知他们培训将于元旦之后开始。
看完信,她暗自叫了声糟糕,这实在是最糟糕的timing。她与嘉予的事情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麻烦。她手上另有一个项目还没结束,是部门转型前遗留下来的,本来Johnson一直说不急,现在又突然告诉她假期结束之后就要走,也就是说要么这几天里加班加点地做完,要么就交不了差了。
果然,不多时Johnson的电话便追来了,问她那个项目的进度,她凭着记忆跟他过了一遍,自己也知道不加班肯定是不行了,就算加了,也不一定能做得完,只能尽人事了,便很自觉地提出来回去上班。
听她这样讲,Johnson倒有些不好意思,问她:“要不要人帮手?我来打电话,索性坏人做到底了。”
隽岚连忙婉拒,这种时候叫人家来帮忙,人家肯定不会怪老板,只会怪她,搞不好要被扎小人的。
挂掉电话,她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匆匆出门了,前一夜都没怎么睡过,天亮之后统共睡了不到三个钟头,哈欠一个接一个打得迎风流泪的,脚步都是飘的。路上走着的全都是放了假出来逛街玩耍的人,情侣成双或者一家老小,到处都是浓浓的节日气氛,待到踏进公司,偌大一个办公室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隽岚刚在位子上坐定,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她接起来,竟是郁亦铭的声音,直截了当的吩咐她:“章隽岚,快来给我开下门,我进不来。”
隽岚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没等她问:“你在哪里”,那边厢就已经挂断了。她放下电话,心想,你小子好大的排场,又不能不理,只能走出去找他,办公室门口没有,电梯厅也没有,坐电梯下到一楼方才看到他站在门禁外面,身上是牛津布衬衣加牛仔裤,全副休假的装扮,正跟牵防爆犬的保安聊天。也不知说什么那么投机,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他看到她就问,“你上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在后面叫你,你不应。”
隽岚听了愈加生气,她这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来给她添乱,刷了卡出去,对他说:“郁亦铭,不要告诉我你没带门卡。”
“我带了呀,”他从口袋里拿出卡晃了晃又收进去,“问题是我的卡非办公时间进不来。”
“不能进是因为你级别不够,你说你来干嘛?”她很严肃的质问他。
“老板叫我来帮你忙的,我就当你说过谢谢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不用客气,快上去吧。”他一连串的说下去,掳了她就走。
这声谢谢,直到天黑隽岚也没说出来,一是因为没时间,郁亦铭来帮忙,反倒让她更加手忙脚乱,此人思维异于常人,一上手就把她已经搭建好的框架全盘否定了,隽岚试图抵抗,结果只是徒劳的,最后连她自己也看出来,郁亦铭的办法更好,只有照他说的来,才有可能在假期结束之前完工。其二则是不清郁亦铭的路数,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竞争对手,这边帮了她,那边就有可能把她给卖了,她可不想帮着数钱。
待到天黑,Johnson竟也来探班,见他们这么用功,就提出请吃饭。
隽岚只想快点结束,连忙推说:“不用,我们已经叫外卖了。”
郁亦铭却在一旁撬边:“Johnson,July跟我们不一样,人家是要回去陪男朋友的。”
“没有的事,”隽岚差点跳起来,“不要说晚饭,宵夜我也无所谓。”
“好,那就宵夜好了。”郁亦铭反应顶快,等到Johnson走开,又在sametime上问她:“怎么吵架啦?”
她回了个问号给他,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指望他不要多管闲事。
“跟男朋友吵架啦?”他却不休不歇,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她反问。
“那就是吵架了。”他得出结论。

14

隽岚不再理他,却又开始想叶嘉予。
从前他们没有吵过架,想起来是很奇怪的,两个二十几岁的人,在一起几年了,而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一次都没有吵过,如果别人这么告诉她,她绝对不相信。但她和叶嘉予确确实实没有吵过,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大多是闷在心里,表现在面子上的顶多就是说话说得少了。每一次弄到最后都是她忍不住主动去讨好他,而他也不会让她难看,总是顺着她,慢慢的就又要好起来了。
这一次大概也是一样,虽然她生了这么大的气,半夜从他家里跑出来,十几个钟头过去了,他没有来找她,连个电话都没打。一整天忙碌着,她还能够不去想,这时候又全部涌上心头来了,整整一个钟头,她手里的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反反复复的想是给叶嘉予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去出差?还是再等一等?还是什么都不说,干干脆脆的走掉?
还没想出个所以,手机倒先响起来了,是她公寓的号码。她接起来,不等那边开口就知道是叶嘉予,除了她自己,只有他有钥匙。
“你在哪里?”他问。
“在公司,加班,”她回答。
他说一起吃饭,她答应了,还记着冯一诺说的那句话,这么多年了,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去向Johnson请辞,收拾了东西就匆匆走了,叶嘉予在公司楼下接了她,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叶嘉予带了一束花过来,还有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酒红色丝带打着蝴蝶结,对隽岚说:“圣诞快乐。”
她没有拆礼物,终于下决心问他:“嘉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什么事情?”他笑了笑,就好像她是在杞人忧天。
“工作上的,你家里的,或者别的什么?”她没放弃,声音压低在喉咙里。
他伸手过去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握了握,回答:“没有,一切都很好,你不要瞎想。”
那一顿饭,她几乎什么都没吃,也不愿意讲话。直到叶嘉予叫埋单,她才对他说:“我要去纽约培训,总共两个礼拜,假期结束就走。”
“怎么没听你说过?”他有些意外。
“我说过的,是你不记得。”她回答,语气很平静,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找话跟他讲,这么大的事不会没提过,只可能是他听过就忘了。
从饭店出来,隽岚就跟叶嘉予说再见,其中有些赌气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想要一些改变、一些距离,她没有勇气说明,他可能是懂的,没有非要她跟他回去,只是坚持送她到永乐街的公寓楼下。
“我上去了,你走吧。”她开了大门就要进去。
他拉住她问:“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去送你。”
“不用,”她回答,“是晚上的航班,下了班才走,公司有车送我们到机场。”
他不再坚持,却也没放开她。她把手抽回来,转身就走了。
回到公寓,她一面淋浴,一面回想这一晚,叶嘉予又对她格外的好,就像以前他们每次闹完别扭之后一样,他不会向她道歉,也不会再提闹别扭的原因,又或是争辩谁对谁错,只是对她特别殷勤一些,就算是和解了。而隽岚这个人一向是不记仇的,随便什么事隔夜就忘,更加做不到不理他,稍稍做些姿态,便又开开心心的该干嘛干嘛了。
但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她知道,他一定也知道。
洗完澡出来,她又看到那只系着丝带的盒子,撕掉包装纸,里面是一只浅绿色的首饰盒,装着一条细细巧巧的项链。她没有拿出来,莫名联想起很久以前他送她的那只包,Prada的,上面有个拼布机器人,她拿来装过一阵琴谱,后来不怎么用了,一直很小心地收着。她突然想到,如果让她自己选,肯定不会买那个包,无关价钱,其实是她不喜欢,但因为是他送的,她便当宝贝似的一直留着,哪怕只是他随便走进一家店,在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店员推荐下随便买的。
第二天是圣诞节,隽岚照例还是去公司加班。一早到办公室,不见郁亦铭,Johnson倒是在。
隽岚见自己桌上放了一只半透明的一次性饭盒,里面是两对迷你版的点心:蟹黄烧饼和枣泥糕,便问Johnson:“这是谁的?”
“昨天你走之前,我们不是说要去尖沙嘴吃宵夜嘛。”Johnson笑答。
“噢,谢谢。“她完全不记得。
“这你就谢错人了”Johnson纠正她,”是Ming说你喜欢这两样,特地打包带回来的。”
隽岚有些意外,心想见到郁亦铭一定要谢谢他,这一次,他真的是帮了她的。却没料到,郁亦铭人还没来,短信就已经到了,问隽岚:到公司了没有?昨天分配给她的那一部分工作有没有做完?
不用见面,隽岚就想象得出他那副做派,自以为是她的上级。她懒得回复,把手机连同那只饭盒往抽屉里一塞,开始干活儿。她昨天走的早,夜里睡的也早,再不抓紧,真的要交不出功课了。
不多时,郁亦铭拿着杯咖啡晃进来,没跟她打招呼,就去自己位子上坐好。隽岚也已经把向他致谢的茬给忘了,紧赶慢赶的把自己做的那部分弄好,发给他看。他很快回信,挑了几个小毛病,最后在sametime上对她说:“还行,比从前聪明点儿了。”
隽岚气结,刚要与他斗嘴,手机在抽屉里震起来。她拉开抽屉瞄了一眼,竟是嘉颖的号码。
除去代沟不提,她跟嘉颖完全是两类人,难得在塘厦见一次,最多也就是问个好说几句客气话的水平。嘉颖做的许多事,她没办法理解,嘉颖对她也差不多,突然打电话给她所为何事?她实在想不出。
“隽岚姐,我哥在不在你旁边?”电话接起来,就是这么一句。
“不在,我在公司加班。”隽岚回答。
“今天还要加班?你公寓的钥匙在不在身上?借我用一用。”嘉颖一向开门见山。
“在,…”隽岚回答,想问她为什么圣诞节大清早的跑来香港,又为什么要借她公寓的钥匙,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打断了。
电话那边欢呼起来:“那太好了,我现在过来拿,你在IFC对不对?”
“对,你…”隽岚还想问为什么,那边电话已经挂断。
嘉颖动作倒快,十几分钟电话又来了,说已经到楼下,在大堂等。隽岚拿了钥匙下楼,一出电梯就看见小姑娘站在门禁外面,脸上浓妆未卸,全身派对装扮,多半是一夜未归。几米开外还有个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在用前台的多媒体指引机,装作无关路人,但看身上的打扮,十有□是跟嘉颖一起来的。
还没等隽岚开口,嘉颖就求她:“隽岚姐,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哥,我也不想玩通宵的,现在这样子回家一定死,要是刷卡住酒店,我妈有短信提醒。”
这种事,隽岚原以为生了孩子,再过个十几年才会遇到,但就算措手不及,却也知道担待不起。她难得这么严肃的讲话:“钥匙我给你,你去卸妆洗澡换衣服,但你朋友不可以去。我打电话给你哥,就说昨天夜里你睡在我那里,叫他中午去接你。”
嘉颖也算会看山色,知道再求也没用,乖乖跟着她走了。这一趟又浪费掉大半天,等嘉颖收拾妥当,隽岚打电话叫嘉予过来,正式移交。嘉颖也明白她上路,偷偷握了握她的手,做口型说了声“Thanks”。
接了嘉颖,叶嘉予又说一起吃饭,隽岚推辞,说还要回去加班。嘉予送她回公司,临走又对她说“谢谢”。
“谢什么谢啊,”嘉颖坐在后排位子上笑,“隽岚姐是自家人。”
这一句“自家人”听得隽岚一阵瑟缩,说了声再见,开了车门就走。走出几步,隐约听到嘉予在车里训他妹妹,她广东话不好,听的也不真切,仿佛是在说家里人都忙成这样,嘉颖却还是这么不懂事…
隽岚回头看,透过挡风玻璃,叶嘉予也正望着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解开安全带,下车朝她走过来。
“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讲,”他追上她说,“你上次要我留意资产评估的项目,我手上正好有一笔deal,下家想要第三方评估报告,等你回来就约个时间见一见吧。”
她多少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总算有一件事,他还放在心上。
有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差点撞到她,他伸手将她护住,就好像是一种本能反应。有那么短短一秒,她靠在他胸口,他身上就是一件薄衫,她忽地发现这一阵他真的是瘦了,即使是不皱眉的时候,眉间也有紧蹙的痕迹。他身上压着的事情太多,她这样对自己说,香港的工作,塘厦的那个家,还有她。就是这样想着,他低头吻她,她没有拒绝。
“好浪漫啊,可是警察要过来开罚单啦!”嘉颖降下车窗,探出头来朝他们喊。
回到公司已经是傍晚了,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隽岚打开电脑,发现郁亦铭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报告发到客户那里,圆满交差。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他就住在楼上的酒店里,便上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