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同学中有知道叶嘉予底细的人,都觉得他与其这样辛苦,还不如回家去帮忙。只有隽岚理解他的选择,她实在难以想象他跟一帮土财主坐在一起,在酒桌上谈生意。
叶家在东莞有几间颇有规模的工厂,跟那里大多数工厂一样做的都是外贸订单,每逢旺季,流水线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若是真的回去帮忙,肯定也不会轻松,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家的生意,不像在这里,为别人做嫁衣裳。有段时间,他家里人似乎也希望他回去,似乎也是因为经济危机的冲击,遇到一些麻烦,总算后来情况好了些,便又不了了之了。
那些日子,似乎就是这么在指缝间溜过去的,回想起来,就好像那句她很喜欢的广告语——“两人一世界”,外头金融海啸正如火如荼,隔三差五的在新闻里看到这家公司破产,那家的老板被抓,于她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唯一留在她记忆里的,只有一个关于烫衬衣的笑话,说的是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家对市场的预期,如果他星期天洗完衣服,烫了五件衬衣,就表示他对后市走势持乐观态度,如果一件都不烫,就是彻底的悲观。
尽管有些冷,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听过了还是会会心一笑的,只因为那是个特定的历史时期,这样的笑话似乎一夜之间就在他们工作的圈子里风传起来,从一个邮箱抄送到另一个邮箱,看过笑过,却也有那么一点点不安留在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事情也会轮到自己头上,被老板叫去谈话,收拾好东西,等着拿人事部的大信封。而隽岚之所以记得这个笑话,却是完全不同的原因。
某个星期天,还是一样的laundry day,洗衣服的大日子,她也这样问叶嘉予:“下个礼拜要烫几件衬衣?”
他却没有告诉她后市走势如何,看着她问:“隽岚,如果我去香港,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去?”
之所以要去香港的原因,叶嘉予没有说过许多,只说是因为有份更好的工作在那里等着他,而且还可以兼顾到家里。
隽岚很想问:那我呢?他会怎么回答,她不确定。
在她长住过的几个城市当中,她觉得自己最喜欢纽约,倒不是因为这座城真的有多好多好,而是因为她在这里有过最好的回忆,最自由,也最完满,外加那么多间音乐厅,她最喜欢的吉他用品商店和摇滚酒吧。
但叶嘉予说要走,她就走了。
细想起来是有些奇怪的,他们似乎总是在岛上过日子,先是这里,然后又是香港,一样四面环水,一样人来人往,一样朝九晚五,一样坐地铁通勤,有些东西却变了,可能永远都不能再变回去。
那个时候,叶嘉予是先一步去香港的,她晚了几个礼拜才飞过去。他到机场来接她,车子经过青衣海滨公园附近的一个商场,她从车窗看出去,几个工人正在更换路边的滚动广告,其中一幅广告画的一角已经落下来,她看不真切,仿佛就是De Beers的“两人一世界”,后来想起来,就好象是一种征兆。
隽岚不知道自己在那个街角站了多久,看着,想着,直到对面五楼那扇窗里灯突然亮起来,一个人影从窗帘后面走过,仿佛是个女人。
那里是别人的家了,她对自己说,低下头拿出Blackberry,在上面上打字:
我在格林威治,我们的房子有人住了,那人把窗帘换成了罗马帘,还不如原来的好看,…
写到这里,又退回去,把关于窗帘的那句删了,改成:
还有,我爱你。
几个字打完,她犹豫了一下,发了邮件给叶嘉予。
发送键刚刚按下去,Blackberry突然震起来,吓了她一跳,差点儿就失手扔了。仔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郁亦铭的号码,她迟疑许久,才接起来。
“我就想问问你好不好?”他说。
“现在好了。”她回答。
“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以后别这样了。”
“玩笑总要开的。”
“不过分就行,”究竟什么算是过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他回答,静了一下才又开口,却是完全不同的语气了,“但是你这样反应很伤我自尊的好不好。”
“那你说我该怎么反应?”她配合他,也换了玩笑的口吻。
“总该有点开心吧,当然也别陷太深,我不是个好人,可能算是个好人吧,但肯定不是好男人…”他又自夸起来,一点都不像被伤了自尊。
她打断他,冲了他一句:“这话你对自己说去,别陷得太深。”
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又把她吓了一跳,这回真的把BB扔地上了,回头一看,竟然就是郁亦铭拿着电话站在她后面。
“你干嘛跟在我后面?!”她叫起来。
“你当我想跟啊?你不是没带钱包吗?打算走回去啊?”他反问她,弯腰替她把BB捡起来。
她没话说了。的确,他要是不来,自己只能走回去了。
“坐地铁吗?”他问她,提都没提她为什么突然发神经跑到这里。
她有些感激,说:“还是打车吧,我冷死了。”
“站了这么久,活该冻死你。”他又咒她,不等她想出词儿来反击,就跑到前面大路上去拦出租车了。
等他们坐上出租车,隽岚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是叶嘉予。
“纽约现在是晚上吧,你怎么还在外面?”他问她,应该是看到信了。
“马上就回去了。”隽岚回答。
“那路上当心。”
“好。”
“几号回来?”
“下周末。”
“隽岚。”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问,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讲。
“我去接你。”
“好。”
又讲了几句,就道别了。叶嘉予那边先挂断,该说的似乎都说了,只是隽岚觉得心中空阔,她没有听到想听的话,当然,有些事强求就没有意思了。
次日去公司,一早便在电梯里遇到西海岸office的Jim,此人问郁亦铭:“昨天怎么没见你去酒吧?”
他笑了笑,说:“另外有点事。”
Jim又问隽岚:“July,你好像也没有去?”
“不舒服,回酒店睡觉了。”她回答。
说话间就到了JC所在的楼层,临出电梯,Jim又看了他们一眼,倒好像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八.香港,是世界上最大最繁忙的城市之一,全球仅次于纽约、伦敦的第三大金融中心。
两个礼拜的培训开始的仓促,结束的也同样的潦草。隽岚还没来得及把牛博士发给她的那张真心话卡用掉,一伙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就又散了。
回想起来,那两个礼拜真正放晴的天气只有两三天,其余不是下雪就是阴天,气温始终在零下徘徊,到了出发的前一天,更是降温加大雪。
回香港的飞机还是在肯尼迪机场起飞,一行人到达机场,随处可见的显示屏上几乎都转到了新闻台,不管是CNN、ABC还是Fox,不断滚动播出美国东北部冰冻天气警报,提醒民众取消一切不必要的外出计划,室外呵气成冰,大片大片的雪不停的落下来,像是要把机场整个埋了,跑道还在清理当中,航班自然是晚点了,什么时候能飞,谁都不知道。
无数旅客滞留在航站楼里,有些人甚至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在附近的酒店里安营扎寨,几乎搞到一房难求的地步。隽岚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耐心等待。打发时间始终是个难题,有人去逛街买东西,也有人去看免费电影,唯独她最上进,找了个地方加班工作,研究资产评估部即将经手的第一个案子,Crains.。
这是Blair为他们揽来的生意,某美国公司欲收购一个印度软件企业,需要他们出一份第三方评估报告。虽说Crains的规模不大,JC的赚头也有限,但开门第一桩买卖不管怎么说都是很重要的。
一开始Johnson还跟她一起,但毕竟是五十多的人了,坐的时间长了腰酸背痛,终于受不了,预约了一个水疗,做按摩去了。剩下隽岚一个人继续用功,一直做到夜里十一点多,候机室里闷热异常,她开始犯困,站起来伸懒腰,发现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有郁亦铭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个位子上,仍旧对着电脑奋笔疾书。他打字很快,看起来不像是在建模,倒像是在写什么东西。
若是从前,隽岚一定会悄悄跑过去拍他一巴掌,大喊一声:你整谁的黑材料呐?吓他一跳,但现在肯定不会这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之后,她便有意识的跟他保持距离,他似乎也有感觉,没有再凑上来。
哪怕再傻的勾当,她都会跟冯一诺交待,但这件事却是任何人都没告诉,就当是烂在肚子里了。此时再想起前段时间对叶嘉予和薛璐之间的种种猜测,说到底不过就是捕风捉影罢了,自己倒真的跟别人玩起暧昧来,她悔不当初,同时又有些惋惜,似乎刚刚找回一些少年时的感觉,就变成了这样,可见玩笑是不能瞎开的,人长大了也不可能再像小时候一样。
一直等到深夜,他们那个航班才开始登机,又在位子上坐着等了许久,才有跑道空出来可以起飞。
隽岚给叶嘉予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已经登机,回信很快就来了。
“等你到香港,我们一起回一次塘厦好吗?”他这样写道。
这么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来不及回复问为什么,空姐已经走到跟前,关照她关闭移动通信设备。
飞机腾空,又是十几个小时越洋过海,热闹了一阵之后,灯光逐渐暗下去,邻座的人都睡了,隽岚也裹上毯子想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只好又打开电脑看Crains的资料,看累了又继续睡,结果还是徒劳,就这样一直折腾到赤腊角机场,走出机舱,外头艳阳高照,空气湿暖,感觉好像突然间就大地回春了一般。
排队出关,取了行李,一行人走到国际到达口。她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叶嘉予,也说不清为什么,整个人一下子就静下来,只余周遭嘈杂,随后发生的事却都不像是亲身经历,叶嘉予接过她的行李车,跟她说了句什么话,似乎还跟众同事打了招呼,她脑子里却满是混乱的画面,有远有近,可能只是因为太困了。
就这样和同事道别,跟着叶嘉予到停车场,坐上他的车,又开出一段路。
“隽岚。”他突然叫她的名字,就像那天夜里,他打电话给她,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倏然回神,心想,他总算要说了,结果听到的却是完全没想到过的话。
“我想快一点摆订婚酒,你看好吗?”他这样问她。
她愣在那里,很久都不知该怎么回答,尽管她已经决定与他重归于好。决定再努力一次,好好跟他在一起。
“阿公中风了。”他告诉她原因。
她听了一惊,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你去纽约之后,”他回答,“本来想电话上告诉你,但就是说了也不可能立刻赶回来,平白担心。”
她记起来,那个时候,她正站在街上,看着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想起他们曾经过的那样好。而他,也是想着她的。
“严不严重?”她又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在医院里,病情已经稳定,只怕以后不能动了。”嘉予继续说下去。
“我跟你去看他。”隽岚主动提出来,虽然统共只见过几面,说话又是鸡同鸭讲语言不通,但她对阿公是有感情的。
“今天就可以去,”嘉予回答,又把刚才那个问题放到她面前,“阿公想看到我们结婚,办婚礼太仓促,而且我们那里的乡俗是要先订婚的,我想要么就先把订婚办掉,你说好不好?”
“什么时候办?”她问。
“下周末怎么样?仓促了一点,但阿公看到一定很高兴。”
她还是没说话,叶嘉予看看她,也不逼她。
从机场到她住的地方,放下行李,又从那里赶去塘厦,她睡了一路,等醒过来,已经到了高速公路出口,身上盖着他的外套。
他看到她醒了,就对她笑,说:“这趟应该换一部车子的,你可以睡得舒服一点。”
他这个人别的地方都很简省,唯一一个嗜好,喜欢开车,同时有两三部车子在用,还总是在换最新的款式。
“纽约现在是半夜好不好,时差总要倒的。”她叫屈,又想起从前,他总是说她像小孩子一样,上了车晃两晃就会睡着。
“是我想得不周到,”他向她道歉,“这一阵事情太多,脑子都不够用了。”
“这个礼拜很忙?”她问他。
“是啊,”他回答,“老板盯得紧,连着几天加班,昨天夜里通宵,从公司出来就去机场了,衣服都没有换。”
她听得心痛,他经历的事情就好象也发生在她身上一样,似乎已经有很久了。
“是不是饭也没好好吃?”她又问。
“你不在这段日子,没人盯住我,总是忘记。”他坦白道。
“吃饭怎么也会忘?”她怪他,“饿了总知道吧。”
嘉予笑起来,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盯着我。”
她听得心里高兴,却还是换了话题,问他:“这几天在忙什么?”虽然知道他是不会跟她讲工作的。
但这一次,却是料错了。
“你走之前跟你提过的,”他笑答,“那笔交易还想请你们出评估报告,下周约你老板聊一聊。”
“好。”她回答,不记得他们有多久没这样讲话。圣诞节前的事情,他虽然不再提,但似乎还是有变化的。
医院一眨眼就到了,叶家人都在,还有几个族里的亲眷过来探望。
阿公住一个单人病房,隽岚第一眼看到他,便吃了一惊,本来精神矍铄的一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身上氧气管、输液管林林总总接了许多。
“不肯吃饭,只好打营养针。”叶太在旁边解释给她听。
阿公是在老屋突发中风的,总算施救及时,没有性命之虞,但如今人瘫在床上,嘴歪到一边,已经不能说话,年纪这样大,复原的希望很小,不恶化已是最好的情况。他又是很要强的人,一向不要别人照顾,现在病到这样的地步,怕是比死还难受。
她总算知道嘉予为什么催着她办订婚,就是担心阿公觉得人生无趣,等不到他们结婚的日子。
她在床边坐下来,刚刚伸手过去,阿公便握住了,感觉却跟从前不一样了,是重病的人那种绵绵的,没有力气的握法。
“你看,隽岚下了飞机就来望你。”叶太俯在他身边大声讲,又端过一碗粥过来,“隽岚喂你,乖乖吃下去,不要又不肯吃。”
年纪大了,果然像小孩子一样。隽岚接过碗来,喂饭给阿公吃,一口一口,他咽得艰难。边上坐着族里的亲戚,都在讲:嘉予的老婆很好。她听了反倒觉得惭愧,阿公病了这么久,她第一次过来探望。
吃完那碗饭,阿公嘴动了动,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她本来是听不懂,此时却是这样明白,他要她和嘉予好好在一起,白头到老,生许多小孩子。
她也动了感情,眼泪落下来,点头说:“好,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在一起。”
听她这样讲,嘉颖扑过来,张开手臂抱她:“隽岚姐,你真的要变成我们家里的人了,太好了!”
叶太开始翻手机里的通讯录:“订婚酒摆在湖边那个酒店好不好?我好象有那家经理的名片,回去找一找。”
“老屋里肯定也要摆,街坊都会来贺。”一个年纪挺大的亲戚这样讲。
“阿公就等着抱曾孙吧。”不知是谁又插嘴道
…
事情似乎就这样定下了,容不得隽岚再想。
24
在塘厦住了一夜,次日是星期天,隽岚和叶嘉予又要回香港。
她在车上打电话给Johnson请假,
“有什么急事?”Johnson问她。
“长辈突然生病,想我们早一点摆订婚酒。”她如实回答。
听她这样讲,Johnson倒不意外,连声道“恭喜”。
突然间说要请一个礼拜的假,本来是很不妥的,但她同时也说起那笔新买卖,Johnson大喜,与她约了次日一早跟客户见面,连带请假的事情也应允了。
晚上,她又到嘉予那里,买了外卖回去,两个人一同吃饭。
“隽岚,我要你一直盯着我吃饭。”他对她说。
她又有些感动。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们仿佛已经结婚很久了,有座漂亮的房子、一双儿女和一条大狗,她梦到自己胖了,剪了利落的短发,与孩子们游戏,检查他们的功课,牵着狗去散步。傍晚,嘉予从外面回来,孩子们朝他跑过去,大声喊:爸爸,爸爸。
她听了,又要落泪,自己也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愁善感?
周一上午,她同嘉予一起去他上班的地方,皇后大道中的YZ中心,Johnson已在那里等他们。
叶嘉予做事总是很靠谱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的老板是一个中年美国人,对JC早就有些了解,而Johnson这边资产评估的生意也才开张,费率上面的开价算是很优惠的,两下里很快就谈妥,另法务部拟了合同,就只等签字了。
隽岚一向只顾埋头做事,第一次参加这样地会议,就好像小孩子一下子坐上了大人的桌子,所见所闻都是从没见识过的东西,所幸她专业知识还算扎实,提了几个问题,针针见血,在座的人也不敢小看她,Johnson也觉得有面子。
这笔交易的上家也是一间美国投资公司,名叫Wesco,在大中国区已经运作了好几年,成绩很不错,现如今策略调整,准备着眼于亚太区其他新兴市场,所以打算把名下一组投资打包卖掉。风声放出去之后,有不少买家有意,嘉予做事的公司也想入手,具体如何交易已经初步谈过,但毕竟这几年市场前景一直不甚明朗,大家都很谨慎,第三方评估自然是不能少的。但说到底这种评估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都是纸面上的数字,而且都是由审计师核算好了的,JC只消再过一遍,出个评估报告即可。
相比之下,Crains.Com的案子倒还复杂些,要求实地考察,少不了还要去一趟印度。两件事情挤在一起,时间上就有些紧张了。
“就请一个礼拜的假?”临走,Johnson又问隽岚。
“对,下周回去上班。”隽岚也知道人手紧张,少不了她这一个。
当天下午,叶太也赶来香港,为他们采买订婚要用的东西,上次在宝云道看过的房子也匆匆落定。他们又过去看了一看,这回叶嘉予也去了,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山间起了雾,隽岚发觉这座房子刚好就在云雾之上,显得格外安静精致,好像就是她昨夜梦见的那一栋。
“这里好不好?”叶嘉予问她。
她点头,仿佛还在梦里。
而后,就是首饰和衣服了。
叶太在Harry Winston有个相熟的sales,一干首饰本想在那里全套定妥,无奈钻戒没有尺寸合适的现货,须得送回美国总店改小,这一来一去又要一个月,最后总算在Graff看中一枚,主钻圆形两克拉,两边各有一粒祖母绿型小钻,隽岚个子高,手指却生的细小,再加上从来不戴戒指,突然戴上这种豪华镶嵌的钻戒,怎么看怎么奇怪。钻戒跟对戒的款式也不一样,还是八字不和那种不一样,以后叠着戴怕是要磨花的。店员为了做生意,自然说不要紧,而且一切都办得仓促,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婚纱自然是在Vera Wang定,因为全套都是美国制造,要等两到三个月,二月底试样,四月份才能拿到手,若婚礼办在五月份,就正好能赶上。另外还买下一套粉颜色的小礼服,是订婚宴上穿的。买鞋子又要跑去Christian Louboutin,他家的婚鞋设计华丽,但大都高的夸张,十二公分的跟,两公分的水台,隽岚一穿,看起来比叶嘉予还高一点,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一双裸色的中跟鞋,前面有一小片半透明,上面有个蝴蝶结。
再就是金器,也是不能少的,订婚用的来不及定做,只能买现成的款式,一件件装在红色锦缎的盒子里,打开来黄灿灿的一片。隽岚觉得好夸张,以后根本不会戴,而且就算戴也戴不过来。
“这是礼俗,你们小孩子不懂,”叶太批评她,“另外还有结婚用的,接亲的时候戴一戴,以后用来压箱底。”
她的确是不懂,只能在一旁听,突然想,如果这一次嘉予不说订婚,直接提结婚的事情,她可能也就答应了,那样的情势,她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想,竟是一身汗,为什么要怕,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