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叟在一旁看了,大笑道:“好小子,讨了个这样的媳妇儿,你可真是有福气!”

唐绯心下一沉。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原本握着江展羿的手也突然松开。

船篷内静了下来,只闻寒雨连江,风声潇潇。

好半晌,唐绯听到木头笑了一下。

他说:“老船家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媳妇儿,她是…我的妹子。”

原是稀松平常的语调,可唐绯却听出几许涩苦与无奈。无奈得令她感同身受。耳畔又传来一阵窸窣之声。

“木头,我——”

“冯公子,我来换你——”不等唐绯把话说完,江展羿便穿好蓑衣到船头去了。

如果你不能给予,便不要道歉。因为你的歉意,只会让他感到更加苍白与无奈。

唐绯三人到了桃县,是一天后的深夜。入城是不可能了,好在城郊一户人家听闻他们是去桃县给人治病的,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是夜,三人商量好明日的行程,正欲各自回房,冯舟忽然叫住唐绯和江展羿。

“木公子也不是外人了,有的话,我想当着木公子跟江大夫说,也好有人做个证。”

这个法子,是冯天游教给冯舟的——既然木头对江绯有意思,不如当着他的面跟江绯提亲,这样也好断了木头的心思。

“江大夫,我对你的心思,可能你也知道。其实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你来西塘村之前,我原本是要跟隔壁的莺歌提亲的,可自从见了你,我、我就…”冯舟红了脸,憋足一口气道,“江大夫,你愿不愿意嫁到西塘村来——”

“我…”其实冯舟的心思,唐绯一直明白。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知该如何回绝。

三人静立于月下,都没有话说。

忽然江展羿道:“你们聊,聊好了早些睡。”

语毕,他看了唐绯一眼,转身回房了。

月华流泻在窗棂。江展羿翻个身,透过月色看向中天星辰。记得在桃花坞的时候,华商曾向他提起自己的心上人。他说那姑娘就跟月亮一般,淡然静好。

可江展羿觉得唐绯像星辰,璀璨明媚,哪怕她曾因一个人的离去而变得静默。

屋外又传来叩门声,唐绯推门而入。

“木头,我来给你施针。”

江展羿翻身坐起,“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我昨天给你看伤的时候,特地探了探你的脉,按理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一点了。我们趁热打铁,不出一月,你准能记起以前的事儿。”

记忆已经恢复一点了?

江展羿听到这话,心中沉吟。那么他恢复的记忆,便是那个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小丫头吗?可是为何他却记不起这小丫头的长相?有一回,他竭力回头寻她,看到的却是江绯。江绯问他,木头,你看见猴子了吗?我一直在找他。

江展羿甩甩头,脱下衣衫:“施针吧。”

因唐绯本就看不见,江展羿便没有点烛火。当温热柔软的手贴上背脊,他一如既往地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唐绯忽然好奇,问说:“木头,你当年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怎么这么难治?”

天下至毒冥泉,岂可轻易对他人言?

江展羿把语锋一转,反问道:“你呢,试的是什么毒?竟把眼耳弄伤了。”

“岂止眼耳,我试毒以后,在床榻上躺了足足两个月。”很奇怪,唐绯的语气竟有一些自豪。

一根针扎入天池穴,唐绯揉了揉针,又轻声续道:“木头,你知道冥泉吗?”

“冥泉?!”江展羿一惊,“你为何——”

唐绯点了点头,“我当年试的毒就是冥泉。不过我只取了一点,还用疏天影缓解了它的毒性。”

“不是,我是想问——”

不等江展羿说完,屋门忽然被推开。冯舟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39章


翌日,三人到了桃县城。

这次的疫情不算严重,但几天内仍然死了十余人。城中很安静,四处可见巡视的官兵,老百姓大多在屋里呆着,街上飘着艾草味。

因为瘟疫的缘故,官府在三日前便下了禁令。医者入城之后,需由官兵领去指定的医馆照顾病患。去医馆的路上,冯舟格外沉默,虽然唐绯对昨夜之事有解释,说她只是为木头施针治病,但冯舟心里却像起了一块疙瘩。

城南医馆掌事的是一个姓张的大夫。得到医馆,张大夫不让唐绯为人看病,而是给了一张药方子,让她照着配药。如此过了几日,疫情非但没有缓解,桃县死去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唐绯心知这是药方出了问题,便私下给一个病患把了脉,另开了一张药方子,她此举本是出于善意,谁料没过多久,便有人兴师问罪来了。

这一日,几个大夫刚用完午膳,张大夫便把一个药碗摔在唐绯面前:“这是你熬的药?!”

唐绯端起药碗闻了闻,解释道:“我日前为李妹子把过脉,想新开一张药方试试。”

“新开一张药方子?若是闹出了人命,你可赔得起?!”

“可是现在——”

“江大夫,你莫不是置疑东崛门邵神医的医术?”

其实药方子效用如何,几个大夫都心知肚明,可他们一听东崛门的名号,纷纷缄默不言了。

张大夫又一笑:“这千里天朝,除了早已归隐的医老怪和华商,还有谁的医术比得过邵神医?”

“可是——”如今的唐绯虽然比以往内敛许多,但还不至于睁眼说瞎话,“这张药方子明明就有错!”

“哦?既然江大夫觉得有错,尽管另开新的药方,只是我这城南医馆,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这话说白了,分明是在赶人走。

唐绯闻言,随即僵住了。她不是不想走,可现如今,桃县的病患都被医馆统一收留了。她若离开,上哪儿救人去。

屋外,江展羿和冯舟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张大夫见到他二人,揶揄道:“冯公子,木公子,你们江大夫医术高明,在我医馆实在是屈才了。”

江冯二人听了这话,随即明白过来。还不等冯舟开口,唐绯便跺脚道:“走就走,我还不想呆在你这儿呢!”

唐绯此番表面上得罪的是张大夫,实际上得罪的却是东崛门。

东崛门本是一个江南小商会,近年来,它兼并了不少小门小派,逐步扩大自身势力,成为江南武林首屈一指的门派之一。

因城中多数医馆不愿开罪东崛门,纷纷将唐绯拒之门外。故此唐绯三人只好离开桃县,在城郊的一处破旧宅院暂且安身。

这一日,晨色朦胧,宅院外忽而传来一阵叩门声。

江展羿推开门,只见门前一人白衫墨发,手执折扇,眉眼清雅俊朗。

“江公子,好久不见。”

“华大夫?”

“江公子的病情可打好了?”

江展羿沉吟半刻:“…不知道。”

“不知道?”华商挑眉,径自迈入院内,“是似是而非吧?”

这个时候,唐绯还未起身。华商四下望去,问道:“我那小师妹呢?”

医老怪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华商,另一个便是唐绯了。

江展羿道:“还没起吧。”

“早就听说师傅收了新徒弟,一直想去看看。谁想这三年来,都未能与她见上一面。”华商笑着在木凳上坐下。宅院简陋,没有茶,江展羿端了一盏清水给他。华商又笑,“不过这也好,我听师傅说,这小师妹心善,我这回来也恰好备了一份薄礼。”

“木头,是不是来客了?”

屋内,唐绯听到动静,不由问了一声。

江展羿看了华商一眼,道:“嗯,是华商华大夫。”

岂料此言出,屋内顷刻没声儿了。

对于华商二字。唐绯是再熟悉不过了。四年前,江展羿在飞鹰阁比武会上昏晕过去,便是华商为他诊治的。而猴子深重冥泉剧毒的消息,也是华商亲口告诉唐绯的。

想到这里,唐门阿绯亟亟推开门,“华、华神医?!”

华商的目光落在唐绯身上,也倏然滞住。任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自己的小师妹,便是流云庄找了三年的唐绯。

“唐姑娘,你…”

“华大夫。”唐绯垂下头,低声道:“我现在姓江,叫江绯。”

华商听到江绯二字,忽似想到什么,讶异地看向江展羿:“你们怎么…”

唐绯以为华商误会,连忙道:“华大夫,木头是来师傅这里瞧病的。”

华商“哧”的笑起来:“木头?有意思。”折扇在手里一敲,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展羿和唐绯一眼,调侃道:“那么木公子,若是你的记忆还没恢复,不妨在几日后随华某去一个地方。”

“好。”

华商又对唐绯道:“对了,小师妹,桃县那便我打过招呼了,你今日便去城南医馆,药方子由你来开。”

据华商说,原先的药方子之所以没效,是因为方子里头有两种药性互相冲突。这种错误,但凡懂一点医术的人都能看出来,而桃县城里的大夫受制于东崛门,所以才将错就错。

武林英雄会将近,不少人对盟主之位蠢蠢欲动,东崛门便是其中之一。要得到盟主之位,除了要在比武会上博得前三,更要在江湖上有声望。对于新近门派东崛门来说,今年的瘟疫便是一次树立威望的绝好契机——先配错药方,令桃县等地方产生疫情不受控制的假象,借此将事情闹大。这个时候,东崛门再出面赐以良药,“救”万千人于水火,江南一带的百姓必定会对东崛门感恩戴德。

华商的出现,无疑于打乱了东崛门的如意算盘。然而,碍于他是医老怪的徒弟,背后又有流云庄撑腰,地方小官也不敢逆了他的意,只好将唐绯请回去。果不其然,桃县的病患服下唐绯的方子以后,病情逐渐得到缓解。七日之后,江绯江大夫这一名号,便在江南杭州一带流传开来。

这一日午过,江展羿收到华商的来信,约他明日卯时在小渡口见。

午后晴光微漾,江展羿朝里间望去,唐绯为一个病患把完脉,正摸索着要研磨开方子。他进屋接过唐绯手里的磨块,道:“你念方子,我来写。”

唐绯知道是他,高兴地喊了一声“木头”。她这几日一直很开心,因为双眼已经能感到明暗变化了。

江展羿写罢方子,交由小徒抓药去了。这是今天最后一个病人,他离开后,里间便静了下来。

须臾,唐绯忽然唤道:“木头,你还在吗?”

“在。”

“我…有桩事想拜托你。”

“你说。”

“等下个月初,我还是想回蜀地一趟。”唐绯道,她抿了抿唇,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伤人,“虽然师傅逼你陪着我,可我的眼睛也快好了,你能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呆着,不要跟我一起走。我想、我想一个人去看他。”

江展羿知道,她口中的“他”便是那个猴子。

“…好。”

“木头,对不起…”

江展羿沉默地看着唐绯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才说:“正好我明日要去一趟苏州,快则三日,慢则五日。等我回来你再走。”

也许是因为愧疚,唐绯一听这话连忙道:“那我明天一早起来去小渡口送你。”

“不用。”江展羿的声音很低,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唐绯的发,“我走得早,你多睡会儿。”

掌心的温热透过发丝,渗入唐绯的心间。可这股暖流忽然让唐绯觉得涩苦。她莫名地慌张起来,喊了好几声“木头”,可是再也没有人答应她了。

其实江展羿没有离开,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华商带江展羿去地地方,是苏州城西欧阳熙的住处。

江展羿昏迷不醒的那一年余,欧阳熙也曾在桃花坞长住。后来江展羿的伤势逐渐得到缓解,欧阳熙便回自己的竹舍了。

世人常说心安即可,欧阳熙把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时值盛夏,竹舍外开了一树一树的榴花,火红得想要灼烧。然而这几从榴花夹杂在绿意盎然的翠竹中,又显得有些突兀。

欧阳熙见到江展羿,一如既往地招呼了一声:“回来了?”又道,“去鱼塘捉条鱼,中午吃顿好的。”

江展羿连声答应,跑去鱼塘的路上,忽又顿住脚,回头喊了一声:“爷、爷爷?”

欧阳熙淡笑起来:“怎么?”

江展羿摇头,心里却忍不住喜悦。三年来,头一回知道自己在世上还有这样的亲人。

也许是因为回到了昔日的住处,这几夜,江展羿频繁地梦见往事,偶尔白天闲下来,脑中也会忽然闪过一些画面——苍翠的山间,庄前的古木,还有一群粗汉子和一个小丫头。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可却觉得分外亲切。

直到、直到有一天夜里,他又入梦。梦里的那个小丫头坐在满载着榴花的马车上,她从袖囊里摸出两条链子,乐哉哉地递给他看…江展羿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他知道那两条链子都是小丫头亲手做的,所以她很自豪,问说:“猴子,你觉得哪条更好看?”

江展羿惊然从榻上坐起,脑门上全是汗。

她叫他,猴子?

连心跳都像是没有了。江展羿愣然向窗外看去,一簇簇火色榴花灿然开在月色之下。

其实他和她的羁绊,江展羿不是没有想过。那回唐绯提及冥泉,江展羿第一个反应就是猜她是否在为人试毒,然后他又想,这个人,会不会是自己。只是这样的想法太过奢侈,他亦问不出口。

然而现在呢?

江展羿的唇角动了动,无意识地溢出三个字:“狐狸仙…”

原来往事有个闸门。在从前,这个闸门是关着的,所以他什么也记不起来。此时此刻,闸门忽然被打开,昔日种种一如江水澎湃而来——相处十几年的弟兄们,清幽如世外桃源的云过山庄,还有那个很臭美很漂亮的狐狸仙…

唐绯又一次等在小渡口。

她已经是第三天等在这里了。木头与他说过,他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就回来。现在七天过去了,仍没瞧见他的影子。

唐绯说不清自己为何要等他。仿佛冥冥之中,自己就该等着他一般。

“江大夫,现在已快傍晚了。木公子今天怕是赶不回来了。”

身边传来冯舟的声音,他前些天回了一趟西塘村,这几日才赶回来。

唐绯摇头道:“我再等一会儿。”说着,又高兴笑起来,“木头还不知道我已经能朦朦胧胧瞧见一些东西了。等他回来,我可以偷偷看一下他的模样。”

冯舟沉默片刻,又道:“那江大夫记得在天黑前回来。”语罢,他本欲再说什么,可一看到唐绯开心的神色,只好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这一日的晚霞格外灿烂,日暮熔金,刺得唐绯双眼生疼。

唐绯抬手在眉骨搭了个棚,心知木头今天必定是回不来了,只好心意阑珊地往回走。

黄昏时刻,街边人群熙攘。唐绯眼睛不好,格外小心地走着,忽听身后有人沙哑着大喊了一声:“狐狸仙——”


第40章


多年前的一个晚夏,唐绯与江展羿初遇。

那时节,山间树海云天,榴花缀满枝头。江小少侠扯坏唐绯的肚兜以后,很是愧疚。他找了一身儿干净衣裳,一边追下山,一边喊道:“狐狸仙——”

这是江展羿第一次唤唐绯狐狸仙。唐门阿绯得此称呼,兴奋不已,反倒没弄明白他为何这样喊她。

十六年后的今天,当唐绯再次听到狐狸仙三个字,她忽然明白这样一个称呼没有任何寓意,唯一的独特之处,是那份携它而来,天下无双的旧时光。

唐绯回过身,竭力往街头望去。熙来攘往的人群中,隐约立着一个人,身影挺拔非凡,就像从前的猴子。

暝色忽降,黄昏收起最后一缕霞光,那道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唐绯慌张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街头找去。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拽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狐狸仙,是我…”江展羿的声音微带沙哑,“我想起来了…”

唐绯不知他究竟想起了什么,她只知道在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喊她狐狸仙了。

“猴子?”唐绯的声音很轻,难以置信。

江展羿没有答话,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唐绯一下就急了。她竭力挣开他,声音微微颤抖:“你快说啊!你到底是不是猴子?你要真是猴子,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

而江展羿看着唐绯,只觉心中一片涩苦。

多少年前的一次醉酒过后,他曾对她说过两个字——等我。彼时的唐绯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她满心欢喜答应了他,还念叨说,猴子,我虽答应了要等你,可我最多等你半年。到了明年春天,你要慢腾腾的还不动作,我就要逼着你娶我了…

于是,如今呢?这么多个半年,她都等过来了。

“是我的错…”江展羿低声道。

可是唐绯却轻轻摇头。

“猴子,那你还要我不?”她向他伸出手,唇角一枚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确定在这个人世间,只有猴子一人,永远不会丢下她。

“要。”江展羿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抓住唐绯的手,疾步走向街头客栈。

如果这是一场劫,不如从此画地为牢。

唐绯跌跌拌拌地跟着江展羿往前走。她像是觉察到他要做什么,可她抿紧唇,一个不字也没说。于是他拉她进了房,埋头深吻下来。

唇齿相接,甘冽酣畅。两人都未饮酒,却觉得醉了。

江展羿的胸口和下腹都燥热起来,他清楚地知道吻下去的后果,喘着粗气推开唐绯。

“猴子?”

“我刚才…”

江展羿的胸口几起几伏,阔别多年的吻太过噬骨,令他全身都烧灼起来。他抬头往窗外望去,一轮皓月,清辉漫天。

“江…展羿。”

而这个时候,唐绯的声音忽然就带了几分微湿的水汽。

江展羿浑身僵住,他回过头,望着寸缕未着的唐绯,艰难地开口:“我要是,一旦开始,可能会停不下来…”

唐绯双颊绯红,样子还有一点局促。

“没事的。”她埋下头,“我听说很疼,你轻一点就好…”

可是早已被焚去理智的江展羿,又当如何轻巧温柔?当他粗暴地,急切地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唐绯只觉那份疼痛有着天昏地暗的血色。

一切果真如他所说,他们像是两个早该在一起的人,一旦开始,就难以停下。

快乐攀至巅峰,唐绯的指尖掠过江展羿胸口的疤痕,突然就明白过来——原来猴子也好,木头也好,这个人一直都没有走远。

他是她的曾经沧海,情深义重。

六月初,天阳毒辣,青衫宫的悠闲阁外青桃子落了一地。

苏简推给穆情一份名帖。

“南武林中,要去英雄会的门派都在这上面了,除了这几个需要三小姐亲自拜访,其余的我交给苏净去办。”

苏简的手指在“归月楼”,“临江阁”几处点了点。

穆情点头道:“有劳苏公子了。”

“客气。”苏简手托着下巴,淡然一笑,“不过这归月楼,像是暗中与江南的东崛门有来往。”

“那便先去归月楼吧。”

苏简听了此言,含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穆情一眼。

两天后,苏穆二人来到蜀中归月楼。归月楼建在平西镇郊,广庭高阁,花树相间。

“苏宫主,穆三小姐,楼主知道二位要来,早已在正堂等候。”

朱门外,两个侍女将苏简和穆情引入楼中。穆情进了归月楼,见楼中四处都是女子,觉得很是诧异,可转念一想,又觉蜀地并不乏这等全是女人的门派。

入得楼内,只见正堂上,立着一个黄衣女子,高挑身材,清丽的眉眼带有三分凌厉飒气。

“苏宫主,好久不见。”这黄衣女子,便是归月楼的楼主钟珊。

“钟楼主。”

“来人,给苏宫主奉茶。”不知何故,钟珊对穆情视而不见。

苏简将手边的茶水推给穆情,笑道:“钟楼主,我与穆三小姐此番来,是想请楼主于九月金秋,参加今年的武林英雄会。”

钟珊看了穆情一眼,高声道:“既然苏宫主亲自相邀,我钟珊便赴了这武林英雄会,只是苏宫主下回来,还望不要捎上一些闲杂人等。”

这话说得直接,摆明了是针对穆情。苏简淡淡一笑:“若是这样,钟楼主还是不要赴约的好。”

“苏宫主,你——”

“钟楼主。”穆情忽然开口道,“不知楼主是否对穆情有些误会?”

“误会?”钟珊冷笑一声:“误会倒是没有,我只不过凑巧知道一些三小姐见不得人的事罢了。”

穆情听到“见不得人的事”,脸色微微一白。她忽然敛起笑意,语气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