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洞一大堆。这是个相当奇异的现象,作为一个有名的船长,在整艘船的地位中,你竟然是处于弱势地位。想想看吧,万一他们四十个人联合起来围攻你们五个人。我知道你和弟弟很强,斯派瑟大概也不差,”巴塞洛缪双手一摊,“可你确定另外两个小船员也能具备以一敌八的实力,不会成为拖累你们的负担?”
“听起来有点道理。”安吉丽娜装作漫不经心地道,算是维持她一直以来的自大风格。
其实她今天是真的抱着几分学习的心态在听巴塞洛缪说话的,尽管比她大得多,但罗伯茨在海盗头子中依然算是个出奇年轻有为的家伙。在三十来岁取得这样的成就,他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一套。
巴塞洛缪说得状况,安吉丽娜其实并不觉得他们会输,她、索尔和尤利塞斯只要相互配合,干翻一群人不成问题。她也一直在训练弗雷德和埃里克,他们的战力估计没有巴塞洛缪想象中弱。不过,如果这样的事真的发生,安吉丽娜也必须承认很棘手,胜利了也会元气大伤。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也值得担忧,安吉丽娜绝不会全心信任巴塞洛缪·罗伯茨,如果四十个船员背叛,他们损失惨重,皇家幸运号又趁火打劫的话,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她从罗伯茨这儿汲取有限的经验,却也得有一层自己的准备。
巴塞洛缪·罗伯茨对安吉丽娜不怎么重视的模样并不太在意,他只是接着往下说自己的建议:“首先,你必须在你的船员之中树立威信。”
“没问题。”安吉丽娜立即回答,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脑海中都已经有个粗暴的计划雏形了。
罗伯茨船长反而感兴趣地轻扬眉毛,“你想要怎么做?”
“把他们都揍一顿。”安吉丽娜认真地说,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对于大多数以为她是女人就战斗力孱弱的家伙来讲,这一套比任何动嘴皮的方式都有效,她一直用得很顺手。
巴塞洛缪使劲看了几眼安吉丽娜,想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或许也行,但太耗费体力了,也很浪费时间。把四十个人全打一遍,我可是想尽快看到红胡子的宝藏。”
既然要合作,最关键的地方不能有所隐瞒,早在一碰面,安吉丽娜就将他们的目标是红胡子船长的宝藏的事告诉了巴塞洛缪,当时罗伯茨船长差点顶不住头上的羽毛帽子,表情只能用惊骇来形容。
安吉丽娜道:“也不必全打,可以让他们推选出最强壮的一个,然后我打赢,就行了。”
罗伯茨船长失笑。
“何必这么麻烦,我并不准备对我的结盟者吝啬,我可以告诉你我能经营好两条大帆船的秘诀。”
“什么。”
“制定船规。”
“噢,你那该死的船规——”
安吉丽娜抱怨道,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船规严谨规律得近乎可怕,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其中最令她讨厌的就是禁止女人和男孩这一条,不过还有很多其他规矩也时常会有船员抱怨——禁止赌博、晚上八点熄灯、每天清洁武器、不准谈论改变生活方式的话题……
罗伯茨船长就是有本事把一群本该是海上最无拘无束、最为所欲为的人的生活变得比传教士还无聊——
“听着,安吉丽娜,我知道船员对船规的抱怨很多,但你现在不能继续站在这个角度看问题了。”巴塞洛缪皱着眉头说,“你是个船长,你必须统领好其他人,而且必须保护他们的安全。你必须意识到,如果不限制船员的自由,他们会闹翻天,心也不会不齐。你从一开始就得告诉他们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是禁区,也需要一开始就制定好以后酬劳的分配方式,免得他们将来再来喊不公平。”
安吉丽娜脸上的懊恼逐渐变为若有所思。
“你的视角和以前不一样了,安吉丽娜。”巴塞洛缪轻轻地说,“你是一艘船的船长,真正的船长,船上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你手中。”
“——而船的命运就是人的命运,保护他们的方法不是放纵,而是妥善的管理。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安吉丽娜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黑发,用并不响亮的声音接上罗伯茨先生的话。
“很好,那么我们继续吧。”巴塞洛缪微微颔首。
等安吉丽娜回到新生号上,月亮已经悠哉地挂在天边了。
因为被人员聚满,这艘通常安静得不可思议的海盗船此时竟然仍能听见喧嚷的人声。对于一艘装满海盗的船来说,这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安吉丽娜心中却一顿。
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船就绝不会有这种事,八点以后,整艘船都是静悄悄的。那个男人,在管理方面确实有一套。
尤利塞斯站在甲板上等她,见到她的身影出现在码头,便弯起嘴角冲她挥手。
“感觉怎么样?”尤利塞斯问,“说实话,你孤身去皇家幸运号的行为还是有些冒险的——”
“巴塞洛缪无疑比你像个船长。”安吉丽娜不客气地回答,“他说得一套一套的。”
“亲爱的,那我会担心你因为他而冷落我的……”尤利塞斯暧昧地道,但他轻佻的语气忽然一顿,“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尤利塞斯的手轻轻放在安吉丽娜额头皱起的痕迹上,慢慢地帮她抚开蹙在一起的眉毛。
“我……只是对怎么当船长有点儿迷茫了。”安吉丽娜靠近尤利塞斯怀里,熟悉的温度令她有些安稳下来,“你呢?最近怎么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想通一些事情,会让人感到充满希望。”尤利塞斯捧起她的脸颊,温柔地吻了吻安吉丽娜的嘴唇,“你也是,迷惑不会持续太久的,我的安吉丽娜。”

☆、第七十七章

又是一天清晨,安吉丽娜站在甲板上检阅她的“新兵”。
整整四十个健康强壮的年轻男人,年龄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全部都有着习惯于海上生活的标志性的肌肉和麦色皮肤。
他们中一些人看向安吉丽娜的目光既是期待又是好奇,还有些并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不过,并非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善意的。
甚至,大多数人不是。
安吉丽娜必须承认她得承担某些怨毒得要杀了她的目光的责任,毕竟是她在太阳都没有完全升起来的清晨六点,将整艘船的人都踹了起来。
“全部给我立正!站直!别一副肉酱糊成的样子!”安吉丽娜大声地喊着,为了让甲板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她的话,她的嗓子隐隐作痛,“你们从今天都是新生号的一员,而有些规矩,我必须让你们知道——”
安吉丽娜最终决定制定一份船规。巴塞洛缪·斯派瑟的话真正地说动了她。
有些事必须在起航前就交代好,无法达成一致的人就滚蛋,这样未来长达数个月的航海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第一,船长的命令是绝对的,你们可以在之前提供任何参考意见,但一旦我将命令说出口,你们必须按我的话执行,不得有任何异议!”
安吉丽娜将双手背在身后,像个严肃的长官,可实际上,她的手心正不停地冒着冷汗。
“第二,新生号上的所有人都是同伴,严禁斗殴!如果发生争执,直接告诉我或者你们的大副,我们会协调解决!”
安吉丽娜不准备让这群不知底细的新人和已经获得她信任的老船员们平起平坐,于是她的四个船员目前全有了一个大副的身份。当然,他们原本的职能并没有变,安吉丽娜仍然将最重要的工作全都放在索尔手上——不是她不信任尤利塞斯,只是这个男人对船上的公务完全没有兴趣,根本不愿意沾手。
尤利塞斯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让你那个讨人厌的弟弟忙碌点儿不好吗?这样我们才有更多不被人打扰的独处时间……”
至于埃里克和弗雷德,他们只是为拥有一群地位较低、帮忙打杂的下属而兴奋不已。
“第三,关于以后我们所得财富的分配——”
安吉丽娜感觉到自己的话刚刚结束,刚才还蔫着的人群一下全都抬起了脑袋,目光灼热地盯着她。
她不得不定了定神,才继续道:“无论什么情况,船长和大副获所有战利品的30%,剩余战利品等分,参与战斗的炮手可以额外获得1%。”
这样的分法是和巴塞洛缪学的,也只能跟他学。过去的索尔号从来不考虑战利品的分配,只要有人需要,就可以去仓库里取金币,没有人会拿得过多,也没有人会短缺。不过这一套,显然对新生号来说很不适用。
安吉丽娜仔细观察着船员们的反应。她这么安排,当然不算十分慷慨,可也是个有良心的船长了。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看其他人只是小声交头接耳,并没有露出十分反抗的表情,安吉丽娜松了口气,绷紧的肩膀也渐渐放松下来。
人群有片刻的安静。
接着,一条手臂从攒动的人头中高高地举起来。
“我有疑问,船长!”那是个健硕的男人,他看着安吉丽娜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带着令人作呕的轻佻,“船长,我们都是男人,在长途航行中……有需求的时候,应该怎么解决呢?”
男人粘在安吉丽娜身体上的目光令她极其不快。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挑衅和骚扰了。
安吉丽娜自己并非没有考虑过会有不懂规矩、不够畏惧她的船员做出类似的事,只是她没想到会有一个缺乏智商的家伙站出来。
安吉丽娜冷冷地扫了扫他,道:“你过来。”
男人舔着嘴唇上前。
十分钟后,汗都没流的安吉丽娜用鞋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壮汉,平静地指指站在最前面的两个船员,道:“你们负责把他扔出去——岸上、海里——无所谓。恭喜,才是第一天,你们所有人将来可以分到的财富份额就增加了一部分。”
安吉丽娜终于从凝在她身上的视线中感受到了敬畏,这一个开篇的下马威应该足够了。她可是压倒性地单方面殴打一个比她高大的男人,没给对方留一丝机会。
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船规策略看来对她的适用度并不是很高,有时候直截了当的方法更管用。
目送着被点名的两个海盗抬起破破烂烂的男人,将他从船舷上丢了出去,安吉丽娜耸耸肩,说:“我建议你们在心里默默记下不成文的第四条船规——永远不要挑衅船长!”
安吉丽娜宣布了解散,她没有再理会那群新船员的看法,而是大步走进了新生号的一个房间。
新生号原本属于贵族,房间设置跟安吉丽娜刚从荒岛跑出来时搭乘的珍珠号有些类似,有几个房间比船长室还要豪华。事实上,安吉丽娜自己大部分时间也不喜欢睡在船长室里,她大多在两个主要的房间里轮流住。
安吉丽娜刚一踏进去,就踢到放在门边的一摞书。
船的原主人确实有贵族做派,他们不但收集了大量艺术品,还摆放了大量书籍。不过安吉丽娜十分怀疑他们是否真的看过这些在航海中算是累赘的书,因为它们几乎全是崭新的。
“你把这些堆在这儿做什么?”安吉丽娜蹙眉,她拉长脖子,寻找她本来应该一眼看见另一个人。
黑发的男人从纸张垒成的山中站起来,他似乎很疲劳,眼底泛着青黑。
“安吉丽娜?抱歉……”尤利塞斯微微扬起嘴角,疲惫地笑笑。
“我把那群新手处理完了,我想短时间内他们会畏惧我。”安吉丽娜告诉他自己今天早上做的事,然后又盯着地上一堆一堆的书本,“你一晚上都在搬这些书?”
他考虑一下,点头,道:“只是整理……它们并不是全部都有价值。”
安吉丽娜对这类事情是不懂的,看一本无聊的书比让她下海抓水母还无聊。她只是走近,然后蹲在尤利塞斯身边,随手翻了翻,果然没有兴趣。
尤利塞斯失笑,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想把以前的东西捡回来,嗯……不得不说你这艘船留着一些不错的东西,那个安妮·波尼的海盗们认为这些全无价值,所以没有带走或破坏,真是太好了。”
“以前的东西?”安吉丽娜敏锐地抓住尤利塞斯似乎想模糊带过的关键词。
尤利塞斯一愣,接着不太自在地轻轻摸了摸脖子,压低嗓音,问:“你想知道?”
“当然!”
“……说出来会显得有些娘娘腔,我要是直说,你还会爱我吗?”
安吉丽娜被尤利塞斯的拖拉弄得轻微着急,但同时对方那双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还有隐隐上扬嘴角,又令她的心率失衡。
她轻踩男人的脚,来暗示自己的不耐。
“快说!”
“好吧……不过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讲过这件事。”尤利塞斯语速并不是很快,“嗯……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学者……不许笑!也不要看我!”
尤利塞斯用手掌遮住安吉丽娜的眼睛,但她在失去光线的前一秒钟,仍然看到尤利塞斯脸颊上泛起的红晕——老天,这个男人在害羞!
安吉丽娜使劲想把盖在她脸上的手扒下来,可是尤利塞斯不肯放开。她不死心地挣扎了几下,终于确定她的男人还没有从说出一个不符合海盗身份的秘密的难堪中恢复过来。
安吉丽娜索性在黑暗中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因为想当学者而出海?”
“海洋,我想研究海洋。以前在我看来,大海既美丽,又神秘,让我无可救药地为她着迷。”他补充道。
或许是因为失去视力,安吉丽娜的听觉变得更敏锐,她似乎从尤利塞斯的语调中听出比往常更认真和严肃的态度。
“嗯……我都要觉得你不太像你了,尤利塞斯。”安吉丽娜迟疑地说。
“的确,海盗不会有这么梦想的。你对我很失望吗?”即使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更轻松,显得毫不在意,可安吉丽娜仍然感受到尤利塞斯有一丝紧张。
“不。”她说,傲慢地挑眉,“你可是船长的男人,想做什么都行。”
尤利塞斯的手不明显地颤了一下,有所松动。
安吉丽娜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让她重见光明的好机会,飞快地用力扯下尤利塞斯盖在她双目前的手掌。
下一刻,安吉丽娜的视线却被对方英俊的脸填满了,她被吻住嘴唇。
尤利塞斯用力拥住她,等两人的嘴唇分开后,他又将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安吉丽娜。”他说,“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我曾经认为你是遥不可及的,只能永远成为梦中的一部分。”

☆、第七十八章

稍作整顿后,安吉丽娜·马丁内斯携手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船队浩浩荡荡地从开曼群岛的港口出发了。
被船滚出的波浪吞吐着一串串的白沫,离陆地越来越远,这将是一次遥远的旅行。
路线是由尤利塞斯制定的,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他们必须尽可能利用洋流——墨西哥暖流和北大西洋暖流能将加勒比海的船只带往欧洲,而一段不太明显的加纳利寒流则会送他们去地中海。
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只需要静静地等上几个月,他们就能顺利地进入红胡子的藏宝图的范围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即使大西洋一向不缺少意外,可麻烦事来得这么快也着实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按理来讲,最适合负责航向的人,是定下航线的尤利塞斯·斯派瑟,连罗伯茨船长出于安全考虑,都没有在这方面争夺权力——皇家幸运号和新生号之间的主次关系至今悬而未决。
但是,看似顺理成章的打算仍然出了变故。
尤利塞斯病了。
是的,那个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死的男人竟然生病了!因为连续几天整理书籍、熬夜还有离岸后变化莫测的天气!
“那个蠢货……”安吉丽娜咬着嘴唇,满脸不情愿的担忧,匆匆从船长室跑出来。
虽然多出许多空闲的船员来分工做事,可是安吉丽娜却没有因此而闲下来,她最近忙得两脚离地,恐怕海风再大一点儿就能直接乘着风跑走了。
每个角落都需要她,许多菜鸟级的愚蠢新手什么都不会,会出来当海盗的男人之间也没那么容易磨合——处处都是矛盾!处处都是麻烦!
尤利塞斯又被她粗暴地摁在了床上严禁活动,能帮她的人又少了最有力的一个!
最该死的,他们的船上没有船医!
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本着照顾同伴的原则,借给安吉丽娜一个船医来治疗尤利塞斯。但说真的,她仍然不可能全心全意信任这个什么黑色准男爵,老练的海盗都不可能是什么不求回报释放善意的好人。
安吉丽娜心烦意乱地穿过走廊,脚步不自觉地越来越快。
“尤利塞斯,你今天感觉——”安吉丽娜用力推开门,但出现的景象让她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半跪在床边的索尔平静抬头,蓝色的眼睛在她吃惊的脸上一扫而过。
他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令安吉丽娜极为震惊的事,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烧还没退。”索尔将视线固定在安吉丽娜脚边,不太自然地道,“你来吧,我去换弗雷德的班。”
安吉丽娜张了张嘴,她的下巴简直被什么看不见的锁链固定住了,几乎动不了。
“走快点,弗雷德今天不太有耐心。你可以揍他。”最后,她勉强说。
索尔微一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尤利塞斯从枕头上虚弱地看着安吉丽娜,他含着一点点笑意,用干涩的嗓子虚弱而期待地道:“过来,宝贝,让我看看你,好吗?”
安吉丽娜犹豫一下,才重新走过去。
她试探地摸了摸尤利塞斯的额头,还是烫的,其实这从他通红的脸色中就能看得出来。巴塞洛缪的船医果然不值得信任,高烧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消退下去。
“今天还好吗?”安吉丽娜难过地问,她发现她的心脏正在为尤利塞斯的样子而一阵阵地抽痛。
“不怎么样,一直很难受。”黑发的男人依旧是浅笑,目光戏谑,“但看到你的时候,我忽然舒服多了……我真希望你一直不离开我的视线,亲爱的。”
安吉丽娜面颊发烫,她弯下腰,异常残忍地在某个病患的手臂上重重地拧了一把,尤利塞斯难受得皱起脸。
“有时间想这些没用的话来讨好我,不如赶快好起来,嗯?”安吉丽娜哼道,“我不会随你的愿转移话题的,刚才你和索尔那小子聊了什么?他怎么会来找你?”
安吉丽娜在新生号上从来没见过索尔和尤利塞斯和睦相处的场面,更何况索尔最近明显在躲她。她有预感那个自以为早熟的小鬼已经陷入了思维的死胡同,安吉丽娜正准备多给他一些时间。
嗯,等索尔这个讨人厌的小鬼成熟以后,她还可以用以前他发誓的“永远不变的爱和坚持”来嘲笑他。
尤利塞斯无奈地摸着被安吉丽娜掐过的地方,回答:“没有什么,只是普通的探病,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他对我的敌意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当然……大多数男人都是要经过磨难才成熟的,你弟弟只是失恋,他已经十分幸运了。”尤利塞斯吃力地说,他还清了清喉咙,说话对他来讲依然不是件舒服的事。
既然尤利塞斯这么讲的话,大概确实不会演变得太糟吧。
安吉丽娜半信半疑,但担忧的心却放下了多数。她将手放在尤利塞斯滚烫的额头上探了探,果然没有好起来的迹象,于是安吉丽娜替他掩上被子。
“你准备离开了?”尤利塞斯撑起眼皮问,他看起来十分不舍,棕色的眼睛里含着留恋。
——他简直像个小孩子。
男人一旦生病似乎比平时还要可爱点。
安吉丽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她定了定神,连忙将这些都甩出去。
“嗯,我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群混蛋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安吉丽娜抱怨道,“我晚上再来看你……等一会儿,我让他们给你弄点好的食物过来。”
其实碍于资金的限制,新生号上的伙食很差劲,根本没什么适合病人养病的食物,连水的配给都相当有限,这大概也是尤利塞斯的病迟迟难好的原因。即使安吉丽娜是船长,她替尤利塞斯要水的时候,船员们都明显露出不太情愿的神色。
大家都清楚距离下一次补给还有很长时间,一个人用的多,其他人能分到的就少了。而谁也不晓得前方有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危急。
“早去早回。”尤利塞斯沙哑地道,“你知道我每时每刻都想亲吻你,但我在生病,说不定会传染……我甚至不清楚该不该让你离我这么近,可我自私地不愿让你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你清醒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肉麻。”安吉丽娜装作恶心地抖了一下,又把尤利塞斯的被子拉高一些,“放心,我没你那么脆弱,这点儿程度不可能让我生病。快休息吧,我晚上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