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笃定师父能明白他的意思, 便谨慎地未将话说完。看小师妹这两天在旭照宫欢乐地蹦来蹦去的样子, 她自己多半是没意识到这一点, 令人担忧得很。观云想了想, 又说道:“小师妹日后定然是要融入仙界的,只是她与单阳师弟一般状况,旁人却要以我或赤霞的标准待她。我怕小师妹对仙界全无了解,日后可能会适应不过来。师父你自是能护小师妹,但总不能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地护着她,更何况百密尚有一疏,还是让小师妹早日能自己应对得好……这回的群仙宴便是个机会,天界的神仙难得齐聚,又是讨论玄明神君一事,可以让云母认认人,也熟悉一下天界神仙的相处方式。还有……”
观云将该分析的都分析完了,担忧地看了白及一眼,这才续说道:“还有,师父你也许……不必如此避讳天帝。”
白及一顿。
观云见师父有所触动的模样,就不再多说。他自是知道师父多年深居简出,极少在外现身,除了白及本身就喜好清净不愿沾染浮华之外,多少亦有他过去那朔清神君身份的关系。朔清神君当年乖戾太过,不少老神仙至今都忌讳得很,怕白及将当年之事忆起,又恢复成过去那个样子。
因白及从未将幻境之事与他人说起,观云不知道他早就将该想起来的想起了,只觉得师父既是转世又失了记忆,自然与过去再无瓜葛,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天界早已换了一批新神,便是坦荡些也无妨,方才有此一说。
白及听完,脑海中却是浮现万千种种,沉思了良久。观云不知他都想了些什么,只晓得过了好一会儿,白及才像是定了决心,缓缓地道:“我会去问云儿。”
观云听到此处已是心里一松,知道这是小师妹想去师父就带她去的意思了。见师父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观云微微定神,笑着道:“嗯,我不过就是建议一番,还是要让小师妹自己决定的。”
此时该汇报的都已汇报得差不多了,观云话完,就又恭敬地俯身拱手:“那么,弟子就先告退了……我与赤霞离开后,还请师父多多保重。”
白及略一颔首。
……
观云与赤霞第二日便按照计划回到南方去了,旭照宫里因他们二人短暂得热闹了两三日后,就又恢复到原本的宁静。因赤霞师姐真的走了,云母消沉了起码有三个时辰,等到下午师父唤了她过去,才暂时被转移注意力。
“琴修好了。”
云母一到庭院中,便看到师父同往常一般一袭白衣,只是今日怀中却抱了把琴。见她过来,白及便轻声唤了她,然后将琴展示出来。
云母看到她的琴已是惊呼一声,立刻就狂跑着奔了过去。白及看到她是原型过来的,倒是怔了怔,只不过是一转眼,云母已经跳到了他膝盖上,胖尾巴无意识地乱甩,一双眼睛却是惊喜地看着面前的琴,半天说不出话来。
被降神雷劈过的琴,原以为不可能恢复,没想到现在却是复原了。此时这把琴的断面已经接上,并且上好了新的琴弦,虽说琴身不可能再完全如初,可已经好过预期。
云母当即便小心翼翼地拿爪子碰了碰琴弦,又拿额头蹭了蹭弦试音,便察觉到师父已将音都调准了,顿时感动不已,回头感谢道:“谢谢师父。”
白及看着重新收到琴高兴得差点没绕着琴跑来跑去的小狐狸,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无意识地带了点笑意,应道:“无妨。”
说着,他便伸手摸云母的脑袋。云母的毛发比一般狐狸还要蓬松一些,这阵子又长了几分,白及便将她一团抱在怀里。他们如今亲密,云母被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才“呜呜”叫着移头躲白及的手,但又在他怀里打滚,多少有点撒娇的意思。
白及将琴还了她,便又想起之前观云走时说得话。群仙宴的日子是下月初六,算起来能用于准备的已没有几日。白及将她抱稳了,待云母歪着脑袋看他,顿了顿,方才问:“云儿,天帝下月因玄明神君之事又要办群仙之宴,已递来了帖子……你可想去?”
白及问得直接,云母倒是怔了下,她意外地眨了眨眼,重复道:“群仙之宴?”
她并非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只是上一次听说还是她渡劫成仙前夕、天官递来的帖子。云母本来就是好奇心重的狐狸,若说她对这样的事全无新奇,自是不太可能的,只是……
“可以吗?”
云母望着白及问道:“师父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白及只道:“……无妨。”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道:“我已许久不曾见天帝,此次……许是应去一见。”
说到这里,白及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像是自己亦有些许犹豫。但他转念又回过神,眸色中的变化转瞬即逝。白及将观云说的话又简单地对她解释了一番,接着便等云母答案。
云母自是愿意去的,尤其她近日在意家人之事,偏偏父母那里不能插手,哥哥那里又没有头绪,这次的群仙之宴既然又是天帝因玄明神君而办,哪怕明知希望落空的可能性更大,云母仍想试试能不能听到些新的消息,见师父并不介意出门的样子,她便用力点了点头。
点完,她又“呜呜”叫唤了两声,眯着眼去蹭白及衣襟。白及一顿,便又抬手摸了摸她。
……
仙界日子过得颇快,转眼便到了群仙宴当日。云母上一回参加仙界的聚会,算起来都是她那只见过一次的大师兄元泽和紫草仙子的婚礼了,那次她只要当个狐狸乖乖在位置上站好不要乱跑便可,这回却是不同,故而难免不安。
云母一大早便起来,给自己换了身比平日正式的衣服。这是原先赤霞师姐替她置办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穿,与赤霞出师礼时的衣着有些像,还新得很。云母梳妆好了就忐忑地打转,白及执了她的手道:“不必如此紧张。仙宴上的人大多不会晓得你与玄明的关系,只当你是我弟子,你随我走便是。”
话虽如此,白及其实自己也已多年不曾出席过这等场合,不习惯得很。不同于认真换了装束的云母,他仍旧是一身简单的白衣,与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也不显得失仪,仍旧清逸得很。
云母听了他的话便十分信任地点头,跟在师父身边与他一道去天宫。
两人抵达之时,已是须臾之后。
算起来,云母成仙后在与旭照宫之间来往最频繁的仙界之地竟然就是天宫,只是里头却未必都是些好的回忆,故而她这会儿看着天界的大门,突然有些说不出的忐忑。白及却是从容地递上了帖子,那守门的天兵认出白及已是惊愕,震了一会儿才放他们进去。云母惴惴地跟在他后,两人虽引路的仙娥一道到了宴会所在的大殿。
仙宴大多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从数日到数年的都有,他们来得不算迟,却也不算早,天帝未至,但神仙本就潇洒快活得很,不太拘于礼数,此时大殿中已有熏然的暖意,觥筹交错,谈笑声不绝于耳。
白及在群仙宴中的位置自是上座,就在天帝一侧,但这个位置常年空缺,众仙数千年来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说得高兴,到没有人注意。
于是仙娥将白及引到了此处,云母则安排在他旁边。
白及进了天宫大门,便已换了张对外人用的再冷淡不过的脸。仙娥引他本来就有些慌乱,好不容易将白及领到,赶紧匆忙离开,好在白及并不介意,只自己轻轻展了衣摆坐下。
然后,就在他落座的一瞬间,本来喧嚷的大殿内,突然一片寂静。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庭神仙数以万计, 群仙之宴既能放出话来要招待天庭众仙,总不能只有一席,而席位的前后远近皆是论修为辈分排的, 故而座位大多固定,纵有调整也不会太大。天帝身为天庭之主, 亦是东道主而位于最前,而他身边两个座位, 其中一个便是为白及留着的……同时,也是常年空着的。故而今日白及在此位坐下, 便相当于当场公开了身份。
大殿里静默了一刹, 紧接着便是几声杂乱的“咣当”声和说不清缘由的杂声, 似是?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曾。”另一仙人捻杯答道,“这次群仙宴时间隔得短, 我不曾看到什么新面孔……男仙暂且不说, 若是说女仙……白及仙君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可以算一个。”
白及仙君造临的事闹得也不小, 不过那仙人并没有多提这个,而是道:“我听说……玄明神君那个儿子, 成仙之前就与天兵天将大战了一场?以一敌百, 而且还胜了?”
另一仙人答:“没错。”
那人道:“不知玄明之子与天兵天将大战是因何故?可是为他父亲与天庭为敌?”
另一人答:“不晓得……不过说不定是如此吧。说起来, 即便是神君之子,未成仙时就能敌上百天兵也算十分厉害了!我过去倒不曾听说玄明神君善战,怎么这个孩子如此厉害?能为父做到这般地步,想来也是个烈性的性子, 不知日后他若任了仙职会如何……”
两个仙人把酒聊得起劲,在仙酒的熏然醉意之下, 他们倒没注意到云母就站在不远处,已将二人的对话皆听入了耳中。听他们误以为哥哥是为了玄明神君才与天庭一战的,云母无奈地微笑了下,但旋即想到如今的实情, 又略带担忧地垂了眸。
少暄在石英成仙当日亦在场,自然猜到不少。他撞见有人议论云母石英,也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对方除了石英性子烈什么都没猜对。少暄看了眼云母的神情, 一把将她往别处拉, 免得她被那些正在谈论玄明神君的仙人瞧见了。等将云母拉到更少人烟的地方, 他看着云母的表情仍是不安, 一愣,问道:“……怎么了?”
话完,他又道:“他们不过就是无聊嚼些舌根子,没恶意的,你怎么难过至此?可是他们的话什么地方有冒犯之处?”
云母听出少暄话里的关心之意,她也感激他不仅保守秘密,待她态度也没什么变化,仍如过去一般,故而云母感谢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担心兄长……”
说着,云母将石英似乎对玄明神君有所排斥的事同少暄说了。少暄听完,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既是成年的狐狸,早晚都要独立的。尤其你们一家都是狐狸,突然冒出个人来,你兄长接受不了也是正常。他不喜欢,你何必强求他去与玄明神君亲近……他现在顶多就是烦闷,未必伤心,但你若是全然站在突然冒出的父亲那里,不为他考虑,你哥哥才要伤心呢。”
但云母又摇了摇头,她停顿片刻,将自己这阵子以来只在心里想而不知怎么说的话理了理,才道:“不是的,我担心的不是哥哥不与神君亲近。他若是不喜欢玄明神君,只要离玄明神君远远的不见面就能宽心,我也愿为他去和娘与玄明神君沟通。只是哥哥并非不在意家人之人……他如果厌恶玄明,娘便会觉得是她的错,总会想要弥补,但哥哥如今性子倔强,未必会接受。玄明神君又肯定是站在娘这边的……我怕长此以往,会变成兄长与玄明和娘对立的关系,哥哥渐渐与家人离心……我知道他极在意我,也极在意娘,若闹到如此,哥哥便当真要伤心了。”
说到此处,云母抿了抿唇,稍休息了一下,才担心地接着往下讲。
“哥哥即便伤了心,恐怕面上也是要强,私底下一只狐狸偷偷舔伤口,天长日久,我怕他会落下心结……不止是兄长,娘和玄明神君想必也会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云母已低下了头。少暄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大一串来,也吓了一跳,但脑筋一转,又觉得哪里不对,脱口而出道:“你还管玄明叫神君?!”
云母原本情绪正低落着,被问得一懵,下意识地抖了抖并没有放出来的耳朵,紧接着耳根就冒了几分红。
她比哥哥好些,的确是认识玄明的,对对方有些好感,也觉得亲近。但是除了在天台玄明要求的那一次,云母也未再用父亲有关的称呼叫过对方,提起来就尊敬地喊神君……毕竟她仍觉得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上古神仙,“父亲”这个称呼又太亲密,叫起来着实不好意思得紧。
少暄看着云母神态,顿时头疼不已,感觉云母嘴上说着担心哥哥,但其实她自己也未必就没问题了……说来也是,对他们兄妹来说,多出个爹的确十分突然。
少暄想了想,道:“你若如此担心,不如好好和他谈谈……要不你下次去见你兄长时,我和你一起去吧。”
云母一怔,意外地眨了眨眼,不解道:“你要同去?”
少暄淡淡地点了点头,解释道:“上次与你兄长一战,还未分出胜负,我也有事想找他。既然你要去,岂不正好同路……你准备何时去?”
云母本来并没有想好,但少暄如此一催,却让她下了决心。云母略一思索,就道:“不如就群仙宴之后——”
忽然,大殿内的一阵毫无预兆的喧哗打断了云母的话。云母一顿,下意识地朝喧哗的中心点看去。
大殿内喧哗过后就飞快地安静了下来,气氛活像是从门口进来了第二个白及仙君。不过云母望那儿一看,才发现进来的不是第二个白及而是天帝。天帝踏入了殿中,自然要等他说话。云母话虽未说完,但也无法再开口,她与少暄对视了一眼,少暄对她略一点头,算是同意了群仙宴后去找石英的安排,就闭口不再言,而是同其他仙人一般看向了天帝。
天帝泰然地坐到了主位,他仍是同往常一般严肃沉稳得很,先是说了些希望众仙能享受宴会、与天同乐的场面话,继而又简明扼要地交代了玄明神君的处罚进展和原因,那公事公办的语气任谁都不能怀疑他有私心。天帝说完,便请众仙随意,大殿内不久就重新热闹起来。
大家都知这场只隔了二十年就再办的群仙宴是因玄明神君,纵使天帝那番话并未说出多少新消息,但许多仙人仍是忍不住谈论起来。于是玄明神君与凡人相恋的故事又一口气被提了许多次,他在刑场要将女儿介绍给白及的事也一再被提起。尤其今日白及难得在场,他们不敢当着他面说,视线却频频飞了过去,哪怕只能远远地瞧见一抹皓白的影子,都算是了却了些许好奇心。
如此一来,倒没多少人再注意天帝。
这个时候,天帝已然在主位上坐好,他与周围的神仙寒暄了几句,便在手指间凝了个不让旁人听到声响的法术,然后看向他身边始终淡着脸安静的白衣上仙,道:“白及仙君。”
稍稍停顿,又道:“好久不见了。”
白及早知今日会与天帝碰面,但即使如此,到了此时,仍是不禁犹豫了一刹。他抬手转了转手中精巧的杯盏,应道:“的确如此。”
天帝道:“当年之事,你想必已记起来了吧。”
“……嗯。”
“果然……难怪这般。”
天帝轻轻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仙界仙品在上仙的仙人本就不多,白及原就位列第一,故而旁人感到白及身上的气息虽会感到极为纯净强大,但并不会再往别处想,过了这么久,竟是无人察觉到他身上的仙气已经又破了一境。
天帝察觉到了,但同时也觉得到了这般地步,境界几何其实早已没什么意义。他打量了一下白及,问:“是有了进展?”
白及又“嗯”了一声,他闭着眼沉思了片刻,脑内飞快地掠过种种画面,再睁眼,便道:“我成仙时便已立新道,前些时日机缘到了,就入幻境斩了执念,了却前尘往事。”
天帝亦点了点头。
不过,即便两人了却前尘后算不得有什么仇怨,但气氛终究尴尬得很,彼此都有些没话说。他们互相沉静了片刻,天帝的视线不知不觉就落在白及身边空着的座位上。那处席垫虽是空着的,可上面还留着一个浅浅的凹痕,显然不久前还有人在上面坐过。
白及注意到天帝的目光,解释道:“云儿外出去了。”
天帝淡笑了一下,道:“我那侄女,倒是的确可爱。”
白及:“……”
天帝问:“她随你修行,天资品行如何?”
白及想了想,应道:“心境极佳,善感善悟,心思纯善。修行上稍有笨拙之处,但胜在一颗赤子心,天性灵,便可迎刃而解,且她……”
天帝笑着打断他,道:“不必往下说了……你比从前,变了不少。”
比起朔清神君之时,周身的气息温和了许多。
白及一顿,抬眉看向天帝。
天帝的指节轻轻在桌案上扣了扣。玄天当年听说了玄明转世过世时有白狐彻夜哀鸣,之后又听闻白及仙君门下有个额间带红印、原型又是狐狸的弟子,故而从那时起他便关注着白及这个小弟子,云母成仙后又与她见过一面,就确定下来。此时天帝知晓的,倒比旁人要多上很多。
于是天帝停顿片刻,看向白及,问道:“所以……你们准备何时成亲?”
……咣当!
听到这一问,便是白及也不禁一时失手一晃,将原本捏在手中的杯子不慎落到了桌案上。
天帝先前隐了两人的说话声,但白及这一失手却没有藏住,一时间附近的仙人都下意识地被吸引过了视线——
他们早就看到天帝在与白及仙君说话,只是碍于法术听不见,此时见白及仙君失态,不由得愈发好奇。
可惜天帝的法术在,即便他们拉长了耳朵,也是偷听不到一分半毫的。
天帝满意地看着白及仙君一贯清冷的脸上流露出的慌乱色,还有他长发间隐隐露出的冒了点红色的耳尖,淡淡道:“何必如此吃惊。”
白及堪堪稳住了身形,尽管尽量面不改色地一展长袖扶起了杯子,装作是偶然的样子,可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热。
他当然是吃惊天帝居然会有此一问的。他并非是未曾想过,但并未与旁人说起,便是对云儿也没提过,怕她吓着。此时被问及,白及略微顿了一下,这才答道:“云儿近日心乱……总要等到她家人归来再议。”
天帝闻言动作一滞,道了句“原来如此”,然后刚想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眼两席之间的过道,话到嘴边又停住。
这时,天帝突然道:“不谈了,云儿回来了。”
白及怔了怔,即使晓得他与天帝的对话云母听不见,还是心脏不觉一提,止了口,回头朝云母跑来的方向看去——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云母和少暄结束对话跑回来的时候,其实远远地就瞧见了师父在与天帝说话, 但她只看到两人嘴唇在动, 却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且他们瞧她跑到跟前, 就默契地一并住了口又抬眼看她,云母在两人注视之下, 自然有些慌张。
她匆忙地跑到师父身边坐下, 侧着头小心地问道:“怎么啦?”
说着, 云母不安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又下意识地去摸头发,生怕是仪态上出了问题,给师父丢了脸。
白及之前烫起来的脸上热度还未消, 同时一道烫起来的不止是脸,还有心, 此时他倒恨不得将小狐狸揣回怀里揉揉,只碍于旁人在场才未付诸行动。然而云母他先前刚失了态这会儿还有些慌乱,她仍旧眨着眼望他。白及被她望得心慌意乱,勉强才按捺着移了视线。他随手解开天帝的术法, 稳了稳澎湃的心绪,才缓缓地对云母道:“无事。”
“噢。”
云母点点头,疑惑地看了看师父, 又看了看天帝, 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解释的意思, 她也只好坐在原地。
云母又在旁边干坐了一会儿, 感觉无事可做。因她是白及仙君的弟子, 其他人都不敢冒然与她说话,而师父和天帝也不说话,云母只好取了筷子去夹东西吃,算是打发时间。她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耳后的碎发不知不觉掉到脸边,白及本就瞧着她,自是注意到这点细节,他略微一顿,待反应过来,已自然地抬手替她拨了回去。
云母正吃着东西,察觉到有东西靠近脸,便懵懂地眯着眼睛躲了躲,一边嚼着东西,一边抬眸望了望,等她看清是师父的手,这才不动了。待白及将她的碎发拨回去,她便又恢复原样接着吃,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两人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他们没注意到,白及刚才随手做动作时,周围神仙们的交谈声都忽然小了下,引得不少人侧目。侧目末了,瞧见这一幕的神仙们还彼此默不作声地对视几眼,以表惊讶之情。
不怪他们吃惊,若如此做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一贯冷情冷面的白及仙君。他看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仅小小一个细节,便能看出他对待这个小弟子颇为柔情,且看这小姑娘的反应,也能猜出她平日里是极受宠爱的。
如此这般,这白及仙君与弟子交流的方式,倒是着实令人意外。
仙人宴席动辄许多时日,群仙之宴整整要持续一月。仙人本不食人间烟火,因此参加宴会多是品品玉液琼浆,尝尝天宫的珍馐美馔,大多浅尝辄止,喝醉了稍憩片刻也是风雅,但通常不会吃饱。因而像云母这般因为太无聊只好拿着筷子吃东西的竟是少见,她本来也只偶尔夹一点尝尝味,可干坐着终究无聊,她食量又不大,一会儿一小口一会儿一小口的居然真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