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剑风、落步、仪态、节奏,甚至是垂剑时衣摆随之变化的幅度,都没有半分错处, 恰到好处的动态与静态, 优雅清灵的干脆利落。
白及从远处走来, 今日不过是来查她的功课,倒不曾想到会看到这番景象,步伐不由得顿住,两脚并立停下。
白秋年幼时,他也教过她使剑,正如当初教导英儿一般。不过后来,她随着云母弹琴的天赋初现, 即便是以一曲琴音动天庭的祖父听闻, 也要夸赞她几分, 而练剑却始终笨拙追不上兄长, 白秋便渐渐失落起来, 变得有些畏剑, 练剑时亦有些畏他,白及看得出她每每握剑情绪都不太高,且紧张太过,此事本也不应强求,就逐渐作罢,只对她讲道法了。
白秋放下剑,便又成为围着爹娘蹦蹦跳跳的甜美的小女儿。只是她心性乐观良善,却并非不敏感,练习之中逐渐少了剑术,白秋自是晓得是因她练得不好,于是误以为是自己之错,每每提起都显得有些懊丧。
如此,白秋到如今,应当至少有五六年,他都不曾再严格地教导她剑术,因此晓得白秋虽然仍旧随身带剑,可剑法早已生疏。然而现在,白及竟是不知白秋是何时将剑重新拾了起来,并且进步至今……风格和气势有些似百家剑,集百家所长,但他当年教她的剑风细节,也都随着气势的提升绽放出来!
白及心中有些吃惊。他与妻子不过只有一子一女,秋儿年纪小,剩下后又体弱,云母担心地将她视作脆弱易碎的明珠,幼时总将她小心翼翼地护在尾巴中,怕她冷着饿着,便是女儿梦中呜咽了一声,也要上去看看她才能安心。夫人为她熬了许多心力,白秋年幼又生得似母,即便白及性子清冷,也忍不住多宽待几分……只是他同云母外出游历几年,竟是不知当年体弱多病的女儿,是何时长成了现在这般,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现来。
另一边,白秋自然地练完了一整套剑式,刚松了口气,耳边虽仍有嗡嗡声,但感知能力却渐渐随着银剑放下而重新清晰起来。她刚一收剑,便隐约感到身边有人,白秋一顿,回过头去,便看到一双清冷的眸子在一旁注视着他。
白及一身白衣,清逸绝尘,神情看不出喜怒,不要说凡间,便是仙界也找不出第二个如他这般清绝之人,所谓“仙中之仙”,便是如此。白秋骤然迎上这么一双眸子,也不知他在旁边看了多久,难免有些偷偷摸摸练习却变成班门弄斧的窘迫。
她忐忑地收了剑,看向父亲,乖巧地轻声唤道:“爹。”
见白及刚才只在一旁看着她不言,没有指点,亦没有评价,白秋不禁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便小心地问道:“爹……怎么啦?”
白及一定,回答道:“无事。你……剑使得不错,这段时间进步很快。”
“真的?”
白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是。”
白及应道。
下一刻,他就看到白秋很明显地高兴了起来,那双似母的杏眸亮闪闪的。白及熟悉白秋的性情,若不是当着他的面,又已快到讲道时间,她还有些拘束,白秋这怕已经要变成狐狸原地跳起来了。
白秋这会儿自然是高兴的,自她逐渐晓得习剑不止是玩耍,还有章法,并且逐渐生出畏惧之心后,父亲夸她的次数便慢慢少了,亦或者他即便夸,白秋也总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在这种时候得到一句夸奖,无异于是突然的惊喜!
她惊喜得有些懵了,这时,却听白及缓缓问道:“你这段时间的剑术,是谁教你的?”
白秋不疑,只回答道:“是奉玉神君,剑式大多是他教我。另外,他让灵舟元君教了我些女子习剑的技巧……兄长在学,也常常在我练剑时过来看我,给我指点。天军营中的许多天兵天将亦有好意帮我……”
按理来说,剑风师承一家最好,若是没头没脑的到处都学一点,许是会反而到处都不精深,或是矛盾不少。但白秋却有不同,她原本就有基础底子打底,心中多少有寸,且教她的人亦是天军营中的行家,看得出她有家承,又是由奉玉神君和灵舟仙子主带的,亦不会乱教,倒是真令她学了许多。
白及听到这个答案,却是微微一顿,道:“……原来如此。”
奉玉神君这个名字,倒是的确听到许多次了。
白及脑中闪过不少念头,心情亦有些复杂,但终究没有直宣于口,而是将那双漆黑的眸子淡淡地移到白秋身上,看着她被表扬后欣喜的模样。
秋儿表达情感素来直白,开心了就甩着尾巴跳来跳去,这会儿即便不敢在道场前当着他的面变狐狸乱跳,但神情也完全可以用“喜形于色”来形容,而且明显按捺着放耳朵放尾巴、化为原型原地蹦跶的冲动。
白及看着秋儿那双高兴起来愈发酷似其母的眼睛,知她到底是女孩子,恐怕只要他在场,哪怕他主动让她随心所欲,秋儿也蹦不尽兴。白及想了想,便抬手轻抚其头,道:“我先去道场,你收拾收拾,随后过来便是。”
白秋一愣,便晓得白及是在说她刚刚练完剑,许是尚不能平心静气,再说也微微出了些汗。白秋脸上一红,连忙应了声“好”。
于是白及不再看她,眼神安静地望向前方,便往道场的方向去了。只是他其实并未走远,不过是走了几步,就隐了气息,再一回头,果然看到自家女儿飞快地变了狐狸,正激动地甩着尾巴在云间乱跑,九条尾巴欢乐地一甩一甩的,明显是在掐着时间开心,只等着疯跑这么一阵开心完了,还要再端庄地到道场来跟他学道。
乖巧幼小的女儿转眼便已是这般年纪,白及也难说自己心中是何感受,过了良久,才终于移开视线,往道场的方向去了。
……
等这一日久违的功课查完,时辰已是黄昏,因着她早晨得了夸奖,白秋一整日都十分高兴。
她上午在庭院里足足跑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冷静下来,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还以为父亲不知她乱跑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道场中听道。等听完道后,下午又随母亲学琴。因没了忧愁担心的情绪,白秋开心地连本应忧愁的曲子,都硬是给她弹出了仿佛是竹林间有二十来只狐狸在跳的感觉,听得云母有些茫然,揉了她好几回。
而白秋也对自己的琴音浑然不觉,娘和祖父皆称弹琴本是随性而为,若是太在意规矩方圆便容易失了灵性,于是她就自顾自地弹得欢快,也未觉察到云母一直用在意的眼神看着她。不过云母性格温柔,既然能够感受到女儿开心,她便也觉得是开心的,任由着她玩琴。
等戌时一到,白秋擦了把额上的汗,就欢快地变了狐狸和娘道别准备跳走,谁知才刚变成狐狸,就一下被旁边的娘叼了颈子,她被一路叼回房间内,塞床上,然后云母也跟着跳上来,尾巴一卷,就将撒腿要跑的小狐狸裹入怀中。
“嗷呜。”
白秋被娘的尾巴卷得一歪,整只小狐跌进柔软的毛中。白秋下意识地抬起爪子一抱,搂住了云母的尾巴,自己的九条尾巴也蜷了起来。


第127章
被母亲的大尾巴蜷住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 白秋本来只是下意识地想溜, 但现在也不想跑了,反而抱住云母的尾巴蹭蹭,撒娇地眯了眼睛。
看娘亲这个动作她便知道, 母亲今晚是准备和她一起睡了。
云母抱着怀中冲她“呜呜”撒娇的女儿, 同样眯着眼低头蹭了蹭她,将她的九条尾巴都整整齐齐地理好。两只狐狸亲亲热热地靠在一起玩闹磨蹭了一会儿,这时,才听云母关切地问道:“秋儿,你这段时间,过得可还顺利?”
“嗷?”
白秋原本同娘玩得开心, 正在卖力地打滚,想让娘上来蹭她,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倒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云母担忧道:“你出生后十五年都没有出过山, 当初让你去凡间, 我们也考虑了许久,最后虽是定了,但心里还是不安得很。我们原本以为你许是只会在家这附近一带转转, 且我与你父亲在外云游的时光比预计得长了些……如今看来,许是有了许多预料之外之事。昨日我同你父亲还在修整, 我都没什么机会同你说话……昨晚聊天时, 我说我们这些年的经历多些, 你和英儿却说得少……英儿这些年没什么太大变动, 且习惯了天军营,也就罢了,你却也说得少。秋儿,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如何?玩得开心吗?可还有哪里受伤?”
说着,云母想想还是担心,用脑袋顶了一下怀里的女儿,将小白狐温柔地翻了个身。白秋被娘翻得肚皮朝上,玩闹似的“呜呜”唤了两声,爪子乱动扑腾,云母趁着她“呜呜呜”的功夫,将白秋的肚子爪子全都检查了一遍,一边检查一边道:“说来,你这几年都去了哪些地方?怎么会后来跑到天军营去了?”
“这几年我挺开心的,之前受得伤,已经都养好啦。”
白秋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怔了一下,但她见母亲担心,连忙回答了……只是待答完后,白秋又不禁恍惚了一瞬。
其实她当初本来也只是想在家附近逛逛就算了,若不是被妖花吞了,若不是被奉玉那冷锐的一剑所救……她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便亦不会一路追着他长安。事情如今……便不会这般。
白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奉玉的脸,但思及母亲在场,连忙晃了晃脑袋将他忘掉,继续道:“我去了长安、塞北还有沿途的一些城镇,后来才去的天军营。这几年同天军营的天兵天将也去了一些地方……有些地方挺危险的,但让我明白了好多以前不明白的东西,有时候说不定也能帮上兄长的忙……”
说到这里,白秋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但明显很开心地道:“我剑用得比以前好了,今天早晨我练的时候,爹夸我用得不错……”
云母听到她说早晨练过剑,不由得微微怔了一瞬。她原本已经确定白秋身上好像确实没有伤口了,正要将她翻回来,但听到她早晨练过剑,又忍不住再检查了一遍,确定女儿身上毛茸茸的处处完好,方才松了口气。
不过,云母听到白秋说白及夸了她的剑术,倒也替她高兴,鼓励地使劲蹭她头顶。白秋才刚刚自己慢腾腾地翻过身,就被母亲蹭了个满。这个动作在狐狸界差不多就相当于摸脑袋,但比寻常的摸脑袋还要来得亲密亲热,白秋赶紧仰脑袋蹭回去,身后的尾巴也跟着一摆一摆的。
这时,只听云母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来,你在天军营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吗?若是他们愿意的话,不如下次也请他们到仙宫来做客吧?”
“嗷?”
白秋听娘亲这么说,不禁微怔了一瞬。
云母问:“不可以吗?你父亲那边的话,应当是没事的,主要是看天军营那边……”
“我也不太清楚,下回若是回去,我去问问。”
白秋回过神来,忙道。
“天军营里的人都很照顾我,而且又有哥哥在,关系都挺好的……”
还有,奉玉……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再次闪过的一刹那,白秋飞快地晃神了一瞬。她寄到天军营去的信走了已经快要将近一天时间了,可是还没有收到奉玉的回信。虽然奉玉平日里的确一直很忙,信鸟来回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通常一封信需要几天时间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等信寄出去后,白秋还是有点坐立不安,相当忐忑地等着回信归来。
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奉玉了,他说会过来拜访,而现在爹娘回来的时间提前了。
想早点得到他的消息,想知道他这几天过得如何,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过来,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应该是半月之内吧……
白秋有些紧张地在心中想着,猜测着他来的日期,但等她意识到她想奉玉的事想得发呆的时候,不由赶紧窘迫地甩了甩脑袋。
云母原本蹭白秋蹭得很开心,看到她忽然甩脑袋,还当是女儿不舒服了在抖毛,连忙又将她往自己这里叼近了点。云母一向很喜欢梳理自家女儿,立刻慢吞吞地给她理毛。
……
这日,云母果然宿在了白秋屋中,母女两人久违地聊了半宿的话,最后白秋才搂着娘亲睡着。
两只狐狸在床上团成一大团,安稳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白秋是在母亲蓬松的大尾巴里醒来的。
外面的天光穿过合好的窗户,衬得天色似已蒙蒙亮。她打了个哈欠,明明醒了但还不想睁眼睛,闭着眼睛要站起来松松毛。不过,白秋的爪子才刚刚踩到云母的绒毛,她就感到身边娘亲的尾巴又动了动,将她往自己身边一裹,往怀里塞了塞,试图将她圈回来继续睡。
白秋本来就没睡醒,感觉时辰也还未到,整只小狐贴着母亲温暖柔软的毛发,她立即舒服得又起了困意,脑袋一歪,索性又睡了。
不过,这一回,白秋没能睡太久。
她依偎着娘又眯呼了一小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就被敲门声惊醒。白秋一惊,先前半梦半醒间模糊的梦境就散了,她一下子睁开眼睛!
房间里比想象中要亮堂,家具陈设都已被明光照亮,显然已经完全是白日了,或许已将近巳时,只有床铺由于床帐的遮挡还有种慵懒的朦胧。
云母这会儿也醒了,她慢慢地展开身体,下意识地先将白秋搂过来给她打理毛发。她大约也意识到两人起得比平日里要迟,但白及似乎也没有催促她们,一边匆忙地让外面的人进来,一边安慰白秋道:“无妨,一会儿我去跟你爹说……”
不过,云母的话还未说完就中断了。
因为童女已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因为跑得急,额上还微微有些薄汗。她敲门时其实敲得很礼貌很轻,还有些担心云母和白秋不会醒,见他们醒来,忙说:“师父,师姐,有访客来啦!”
“……访客?”
云母有些疑惑地重复道。
柔心点点头,显然有些高兴于近日旭照宫中热闹。她是云母点化的童女,虽不算正式弟子,却也以师唤她,这时便说道:“好像是来拜访仙君和师父的,仙君起得早,已经过去了。”
“嗯?”
听完,云母就愈发迷惑了,似是没有头绪,不过倒也没再多问,只是立即起身收拾。
云母尚且如此,白秋自是也没想到来客是何人。她刚起床本还有些手忙脚乱,却见云母熟练地运行术法,仙气化丝,帮她梳发上簪,不久就打理整齐。等收拾好白秋,她就又简单地收拾自己,虽不在自己屋舍中,却仍有办法。等两人都弄好后,边往外走去。
柔心引路,将她们往大殿的方向带。白秋跟在母亲身边,正有些不解现在这个时间、又没有征兆,来得会是何人,故而一路有点心不在焉……然而当她踏进大殿,看到站在殿中之人时,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人今日着一身玄衣,身上的仙气鼎盛,生得挺拔,面容俊美,脸上长了双冷锐的凤眸,气质似乎不易相处。
他听到大殿外有动静,便转过身,望了过来,与白秋惊讶的眼眸对上,他神情中的寒霜便融化了几分,视线一下子温柔起来,似乎眼中也有了笑意。
——奉玉!
白秋愣了一瞬,没想到奉玉神君竟然现在就会在这里,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手指不安地搅在一起。她原以为奉玉收到信以后,起码要过三五日才会过来……
而且,他这一回,似是说要来……
白秋想着想着,愈发有些局促。然而已经坐在殿中的白及,还有她身边的娘亲似乎都还不知情……
奉玉看起来其实也是刚刚进殿中不久,这时,等云母和白秋入座后,只见他收回放在白秋身上的目光,回头向白及仙君行礼道:“将神奉玉,见过白及仙君、云母元君。”


第128章
奉玉的话, 说得十分平稳、正常,神情也未有不对之处, 既礼貌又不失风度,像极了寻常的访客,并且好像还没有说明来意。
白秋听到坐在她一侧的娘亲入座后, 小声地询问道:“这位不是奉玉神君?他怎会特地来拜访?”
旭照宫同天军营、同奉玉神君素来没有瓜葛, 云母觉得奇怪也属寻常。只是白秋听着母亲话中的疑惑之意,面颊却微微有些热了,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却正好迎上凝视着她的奉玉。
对上奉玉那双似有别的意味的凤眼,白秋不禁一愣,仓皇地移开视线。奉玉不着痕迹地淡笑了一下, 这才跟着将目光从小白狐身上移开,重新看向白及和云母。因白秋本来就与父母并排坐着,奉玉即便稍稍移动视线也不明显, 倒是没有人察觉。
然而即便没有人注意到这段插曲,白秋的心脏却仍是紧张地砰砰乱跳。
这时, 只听奉玉主动道:“冒然拜访, 还请两位仙君见谅。我今日前来,着实是因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
云母从奉玉镇定淡然的语气里听不出端倪, 因他是掌管天军营三十六天军的将神, 云母还以为许是与天军营有关。她想了想, 便道:“我同夫君这几年都在外游历, 对天庭如今的状况不太了解,故而……”
不等云母说完,奉玉已简明扼要地纠正道:“不……我前来拜访,与天庭无关。不瞒元君,我今日过来,为的其实是私事。”
“……私事?”
这两个字一出来,云母便愈发不解了。
奉玉答:“是。”
云母一愣,她和白及素来与这位掌管战事将才的神君没有什么来往,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私事能找到她和白及……要说关系,目前任职于天军营的英儿,还有前两年一直在那里玩的秋儿幸许还有点沾边。
她没什么头绪,便下意识地往自己身边望,去看白及和玄英,只见他们父子两个,一个始终端坐于正中,表情如平日一般安定,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看不出什么情绪;另一个坐得笔直,眉目带笑,眼里似有戏谑之意,但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手中拿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云母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又看了眼不知为何从坐下来以后就一直低着头、看上去好像很不自在的女儿。她见奉玉回答得始终颇为简洁,也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想法,试探地问道:“不知神君……是否需要英儿和秋儿暂且离开此处?”
下一瞬,白秋就感到奉玉的视线重新落在了自己身上。
奉玉道:“不必。”
“那不知神君所谓的私事是……?”
“婚事。”
奉玉泰然自若地回答道。不等在场的人从这两个字所带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便见奉玉的凤眸直勾勾地凝视着坐在云母边上的白秋,丝毫没有再挪开的意思。
他缓缓地道:“我今日,是来提亲的。”
白秋:“……”
云母:“……”
话音刚落,大殿内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白秋哪里还有胆子去看爹娘的神情,早就羞得满脸通红,头低得恨不得将自己整只狐狸埋进桌子里。
下一瞬,却听奉玉朗声道:“我欲与白秋仙子成亲为夫妻,故择今日,特来求亲!”
奉玉说得直白,因屋内没有别人开口,他的声音便显得分外清晰。其实由于旭照宫内除了白秋之外根本没有适龄的女子,他刚说出“婚事”二字,其他人心中多半就有了想法。然而奉玉却又直接了当地再说了一遍,不留半分误解的余地,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等话音落下,殿内的所有人目光都已落在了白秋身上!
白秋羞窘地垂着头,由于太过坐立不安,放在膝盖上的手都不由得换了好几次位置。她能够感觉到许多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使得白秋愈发不知所措。
大殿内的确是无声地炸了开来,其中最为吃惊的是云母和在一旁等候的柔心,柔心站在门边本来是不应乱动的,于是她这会儿想动却又不能动,看上去惊讶极了。
云母看着白秋吃惊不已,若是她这会儿手上拿着茶杯,只怕早已掉到了地上。她震惊地想与女儿说话,但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最后唯有不确定地问道:“秋儿……果真?”
“我……”
白秋的面颊羞得赤红,摇头也不对,点头也不好意思点,不过她这会儿不说话显然就算是默认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奉玉,但与他那双凤眸中温柔的神情一接,心脏便扑通扑通地跳,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与此同时,慌张的感情却仿佛渐渐安定了下来。
毕竟事情来得突然,主要负责交谈的云母毫无准备,奉玉说得坦诚,白秋好像也默认了,可是如此匆忙,她也有些不晓得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殿内的气氛一时僵持下来。不过奉玉神君似乎也并不着急的样子,只定定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着回复,然而这种等候的态度,却反而令云母更觉得焦急。
这时,只听坐在云母身边的白及忽然顿了顿,开口道:“此为大事……神君可否移步说话?”
白及开口,原本就已安静的大殿,竟是又静了几分。白秋下意识地看向父亲,却见他眉目清冷,如画的清俊面容淡然出尘,看不出喜怒。
白秋当然晓得爹娘都很疼爱她,但她对这件事到底有些心虚,既担心伤了待她温柔的母亲,又怕让爹不高兴,且白及的情绪对她而言比较难猜,一听他要唤走奉玉,白秋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