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业典礼那天她满课,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脱了学士服,身上是很日常的黑t,虽然还是依然很帅很显眼......
但鹿园园还是特别遗憾,“我看路上好多毕业的学长学姐都穿着学士服呀......”
“我都还没看到你穿,”小姑娘眉眼都垮下来了,目光里有几分抱怨,“学长你怎么就脱了......”
苏临楞了一下,然后笑,“那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看人就行了。”
他拉着小姑娘往她宿舍方向走。
鹿园园怎么想都还是觉得遗憾,“我觉得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特地穿了衬衫想和你合影来着。”
“......”
闻言,苏临眉毛一挑,视线扫过去。
小姑娘白衬衫的领子上用黑色细丝带系着个蝴蝶结,黑色百褶裙长度在膝盖往上,腰细腿也细。
再往上。
可能是衬衫比较修身的原因,明显能看出她该有的地方一点儿不小,弧线却也不夸张,恰好好处的好看。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他心底发痒。
他突然就定住不走了。
鹿园园疑惑回头,“你干嘛?”
“看你。”他答得很快,“看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好看。”
“......”她对上他认真的样子,有点脸红,软软的声音没什么威慑力,“...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忘了吗?”
转移话题?
哦,想起来了。
他的大日子。
不想在太阳底下晒着她,苏临把她拉到树荫下面,“你好像觉得我什么都是大日子。”
他实习结束的那天是,毕业论文定了选题是,收到offer那天是,答辩结束那天也是,然后就是今天。
那架势,好像这些日子都得想个招庆祝才好。
小姑娘听出他话里那么几分无奈的意思,有些不服气了,“可是那些本来就是啊。”
他看了会儿她不自觉撅起来一点的唇,忍不住伸手蹭了蹭,“可我觉得那些都不是。”
“......啊?”
“对我来说,大日子应该是,”他认认真真想了会儿,“首先...你的生日。”
“......”
看着她愣愣地样子,他接着数:“然后...跟你的结婚纪念日。”
“......”红晕慢慢爬满她整张脸,苏临再接再厉,最后一句是俯身在她耳朵边小声说的,“最后...是第一次,吃到小仙女的那天。”
说完,他慢慢悠悠直起身,满意地看着成果——
小仙女的眼睛水润润地瞪着他。
脸要红炸了。
苏临想了想,觉得自己跟小女朋友谈了三年恋爱,还没有履行过一个大学男朋友该做的事情——
请客。
电视剧里小说里,不都是和见家长似的,得跟女方宿舍里的人请个客见个面。
他干脆就趁着毕业这天把这事一起办了。
可能是因为她的室友有两个人都特别会调节气氛,而且其实他做林茜的社长也有两年,熟人肯定是算了,王一涵跟秦放约会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一顿饭吃得异常和谐。
林茜带着鹿园园喝,两人必须成功醉得不省人事,最后鹿园园脸红扑扑的,趴在桌子上乖乖地睡了,林茜还在那举着杯子大喊:“实不相瞒!大一那年过年祝福你俩的贴子!老娘我也去祝了!也去许愿了!怎么——嗝——怎么就现在,还在单身呢?!”
“......”
林茜眼睛都糊了,还在努力地看他:“苏帅你看你这不行啊!!!”
苏临:“......”
一场聚餐下来,就一个人和他只在最开始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发型和气质都很像男生的一个女生,比秦放女朋友还高,估计得一米七五。
他这人,不怎么擅长主动搭话,当时满桌醉了两个,王一涵出去跟男朋友打电话,就剩他和这女生大眼瞪大眼的干坐着。
他觉得请客都请了,怎么还不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苏临正想着要跟她说点什么,没想到她先开了口。
“你知道上学期,有一天鹿园园哭了,”她声音偏冷,可能并没有夹杂什么别的情绪,但是听着就很奇异的会有种凉凉的感觉,“她社团聚餐喝醉了,大半夜跑到我床上把我摇醒,哭着叫我苏临,叫我学长。”

“.....”他惊了一下,顿了顿才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女生眼皮薄薄的,皮肤也白,挑着唇笑了一下,比不少男生看着都酷,“她哭着说让你别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临:“......”
他:“哦。”
“她有提过几个词,说什么是别人的错,凭什么要你通宵...”她皱了一下眉,“有点久了,我就记得这些,我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儿。”
“她哭得很惨,是真的担心你......”她重新看过来,“三年我第一次看到她哭......我听她说你要出国,告诉你这些没别的,就......”
可能是不怎么习惯说这些话,她停顿地有点久,才面上带着点别扭地再次开口:“...好好跟她在一起吧。”
苏临沉默了一会。
随后笑了,没说太多,只回了“嗯”,然后对着她抬了抬酒杯。
喝完。
他随口问:“你是她上铺?”
“不是。”女生摇了摇头,耳垂上的黑耳钉一闪而过,“她斜上铺。”
“......”
仿佛看出来他的疑惑,她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头,“能把我认成你,可能是因为我头发短吧。”
“......”
大三的暑假来得比一般时候晚,鹿园园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夏令营的各种测试,等到真正参加完保研夏令营又用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已经八月底,快到九月了。
苏临打算从S市飞美国,机票订在他开学前两天,九月初,比S大开学时间早了一周。
他一个假期都在B市,走之前特地来S市跟她腻歪了一星期。
鹿园园本来觉得一星期时间不短了,但当每天每天的约会,恨不得每分钟都慢下来的那一星期过去之后,看着微信上他发过来的【宝宝,你明天别来送我】。
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还是来了啊......
他要走了。
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回:【要送的。】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但是...怎么可能不送呢。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哭的。】
......
次日机场。
苏临拿出纸巾,皱着眉又抽出来一张,半后悔半心疼,“谁昨天答应我的,说好不哭的?”
小姑娘一抽一噎地,想接过纸巾,被他闪开,直接就着他的力道仰着脸让他擦眼泪鼻涕,“......我忍不住嘛。”
擦完了,她推了他一下,鼻音重得不行,一副讲道理的样子,红着眼眶看着他:“你都要走了,我不哭你才应该哭。”
“......”
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
但苏临还是一下就懂了。
“嗯,我懂。”他心里像是被什么捏着,软成一片,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抱着,“感谢我女朋友的眼泪,让我不用哭。”
怀里的人在他胸前蹭了蹭,没说话。
两人其实已经腻歪了半小时多,亲了不知道多少次,国际航班得提前安检,苏临又哄了她一会,小姑娘渐渐平静了。
鹿园园跟着他走到安检口,对他摆摆手,“你走吧,”她吸了吸鼻子,“我一会也回去了,你不要担心。”
他却没动。
他站着看了她半晌,突然叹了口气,回身抱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一瞬间把她包围。
鹿园园也抱着他的腰,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宝宝,你二十周岁了。”
“嗯。”她点头。
二十周岁的生日,他又是特地从B市飞过来跟她一起过的。
他又说:“但我还年轻啊。”
鹿园园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啊?”
“啧,”他笑得淡淡的,用着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的语气道:“我十一月才二十二啊,我查过了,男的要二十二周岁结婚,我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心脏突然开始剧烈不匀速的跳动。
仿佛在迎合他接下来即将说的话。
“所以——”他低垂着眼,像无数次看她那样,漆黑的眸子里有很多细碎的光点,眼睫垂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柔和。
他开口,薄唇扯出一个弧度,说的话很轻,声线压低,却字句清晰。
明明是个问句。
他却一点儿疑问的语气都没带。
“宝宝,”苏临的手移到她的脸上,指尖和声音一样,有无尽的缱绻,“等我回来,娶你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临哥:读一年,回来娶老婆,吃小仙女。完美。
......骚还是您骚。
啊!!!!!可把他送走了!!!!!
上章看到一个评论:学长滚了就能偷OO辽?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章还是有红包~~宝宝们积极留言鸭w
唉,生死时速还是没赶上十二点前,码字码的我腰好疼,呜呜呜考试狗滚去复习了QAQ
感谢名单明天一起给嗷qwq!
改个错
☆、第七十五可爱
九月份一开学就进入了保研免推阶段。
鹿园园那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要去查一次学校放出来的复试资格名单和报名简章, 筛掉所有冲突时间的之后, 确认了最后的三个志愿。
八月份她参加的夏令营的时候表现突出,已经拿到的offer里也包括最想要的学校, 但这并不是最终敲定的offer,只是被称为夏令营优秀营员,算是过了第二关, 需要在十月之前确定志愿,然后进行复试报名。
九月末, 作为优秀营员完成了三握——也就是复试通过,接受录取,第三次握手之后。
她跨学校跨专业, 保研成功。
一年前觉得遥不可及的目标完成了。
在此之前她做的努力可能不比高三最后冲刺的时候要少。
跨专业的难度在于,人家导师为什么会要一个不是科班出身的人来读研,以及到底怎么让导师认可你的能力, 觉得你比得上人家本专业三年本科的水平。
所以一直以来虽然全力以赴, 但不得不承认,努力想转是一方。
另一部分的原因在于, 跟他分开的日子里,她需要一件事来拼命转移注意力。
大三苏临刚走的时候, 她其实有茫然过一段时间。
那种茫然不是一直存在, 是, 假如一直一直有事情做,就会很淡,而假如突然空闲下来一天, 她第二天想想,甚至不会记得自己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可能就是吃饭喝水睡觉,然后长久地发呆。
直到她自己意识到不对劲,就开始把自己每天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完全不敢停下来。
那段时间就那么过去了。
好像这次也并没出现。
因为十三小时的时差还有学业的关系,她找不到一个每天两人都有空的时间段,就基本上每周末晚上跟他腻歪着视频。
有时候话没什么好说的了,就不说话。
见不到人的时候,听着对方的呼吸都是开心的,听他翻书喝水的声音都是好听的。
林茜没能去成最想去的学校,但是录取了她的第二选择,也是B市排名很靠前的大学。
王一涵不转专业接着攻读数学,难度比她们俩都要小,同样顺利通过。
十月就是在整个宿舍皆大欢喜的氛围下来到的。
保研的事情确定了之后,压抑了挺久的宿舍彻彻底底地疯狂了差不多有一星期。
最疯的那晚上,林茜和王一涵出门一人背着一个书包,装回来不知道多少听罐装啤酒开始往地上摆。
鹿园园自从第一次喝醉了之后,其实就觉得酒这东西是真的会上瘾,就冲着醉的时候那种浑身好像能飞起来的轻飘飘,宿醉的头疼也无法阻挡她想喝的心情。
宿舍里四个人,除了鹿园园和林茜,另外两个人的小名都是后取的,虽然王一涵现在彩色头发已经染回来了,但彩彩已经叫顺口好几年,就没再改。
而酷哥的名字太文艺,她们一致觉得叫她小名特别不搭,干脆直接叫哥哥。
反正她那么酷。
鹿园园前几次喝醉,是特别彻底的那种,除了飘飘欲仙什么都不记得,脑子特干净。而这次几人坐在宿舍的泡沫板上,喝得慢慢悠悠,她发现自己在飘的同时居然还能保持着理智。
就是思路和口齿不太清晰而已。
“园儿,”王一涵问:“你要去B市读研,是不是跟你家学长有关系呀,”她很暧昧地眨了眨眼,“嗯~?”
鹿园园一听“她家学长”四个字,顿时来了精神,结果一张口:“嗝————”
“......”王一涵笑容僵住了,“我服了,仙女打的酒嗝也特么这么响啊。”
这话一出,林茜和酷哥都笑了。
林茜笑完了,往身后床沿一靠,“啊,你这问的什么屁话,要我猜啊,”她冲着天伸出一根手指,“他们应该拿的是毕了业就结婚的剧本儿!”
“呀,”鹿园园被“结婚”两个字再次刺激到,她眨眨眼点点头,“是的呀,茜茜你怎么知道!”
林茜:“......”她把自己的胳膊拿下来,猛灌了一口酒,“老娘就那么一说。”
转身就趴在王一涵身上假哭,“呜呜呜谁知道给我说中了!呜呜呜!”
鹿园园对面是她俩,两个大长发。
身边坐着的是酒量深不可测的酷哥。
她学着林茜往旁边一靠,女孩子的肩膀有点儿硌,但她的头有点晕了,得找个支撑。
鹿园园指着对面两个人,脑子想到哪就说到哪,“你们两个头发这——么长,”她觉得很满意,点了点下巴,“都来给我当伴娘吧!”
随后,她又唰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皮肤冷白,下巴尖削脸很瘦,眼尾狭长,唇瓣很薄,侧着看高挺鼻骨中间凸起一小块儿。
醉酒的时候眼前比较模糊,还给这人打了层柔光。
鹿园园皱着眉想。
想了三年多了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帅的呢???
“哥哥......”想不明白就算了,她凑上去近距离对上女生转过来的眼睛,觉得自己跟个色狼一样嘿嘿地笑,“哥哥哥哥,你这么帅,给我当伴郎好不好呀?”
哥哥:“......”
......
说完伴郎伴娘的事儿,鹿园园就失去了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林茜无意间提到的结婚。
她当晚醉着酒,居然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用第三个人的视角看了一次苏临走的时候,两人在机场的场景。
所有的对话重复,所有的动作重复。
她甚至意识都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梦。
边做梦,心里还冒出种种的吐槽——那天她哭得可真是太难看了吧,鼻头那么红了,鼻涕都拉丝儿了,苏临也不嫌弃,还拿着纸巾给她放鼻子上,带小孩儿一样让她擤鼻涕,帮她擦。
其实在来机场的出租车上她还没怎么样,还记得自己前一天晚上查的那些出国注意事项水土不服该怎么办等等的,在车上叨叨了一路。
答应了不哭的,她也觉得自己肯定能做到。
但到底具体是怎么哭起来的,她也说不上来原因。
就是一踏进机场,好像有种味道,空气里有种介质,明明白白地钻进感知里,清晰并且近距离地意识到她牵着的那个人马上就要飞往大洋彼岸了。
可能是之前分开的那半年带来的后遗症吧,或者只是单纯地难过,或者兼而有之,原因无非还是不想让他走。
——机场见证了比婚礼殿堂更多真挚的拥抱和亲吻。
这是鹿园园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忘了在哪,只是在那个梦醒的瞬间突然蹦到脑海里。
看过手机,凌晨四点半的时间。
天都还没亮,室内只有微弱的暗光,勉强看得清物体轮廓。
酒香还没散,三个室友不喝酒的话都没有打呼噜的习惯,只有匀速的呼吸声传来。
眼角突然一凉。
她伸手去擦,才意识到流了泪,毫无征兆地。
鹿园园就这么睁着眼看着上面的床板,很清醒,太阳穴有点儿疼,眼泪从眼角留到鬓发再消失不见,她蓦地想起刚才梦里的最后一幕。
他穿得很简单,衣服上就几个英文字母,刚托运完他很大的行李箱,身上就只剩下个黑书包。
和他无数次带她出去玩是一样的打扮。
但这次不是了,这次他得自己走。
他最后伸手触摸她的脸,她还记得那种触感,指尖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梦里其实就是换了个视角重新经历一次,但她还是有点儿被惊讶到。
——他的表情侧面看起来,居然是这么温柔的啊。
他用那样的表情说完那句话之后。
她看见自己,也听见自己回复他。
——“好啊。”
好啊,我等你娶我。
你记得来呀。
十月眨眼之间过去,十一月一号是苏临生日,他们说约好了时间视频,鹿园园那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在他那边还是晚上的时候,她去了趟计算机社。
一进门就看到了熟人在,她笑了一下,“社长今天这么早啊。”
老社长在两年前就毕业了,当时就把社长给了徐亿。
虽然同是大四,但是徐亿也没退了这个职位——毕竟这个社,实在是冷,也没什么事可以管。
男生也一扬眉,“你来的太巧了吧。”
“嗯?”
“咱们订的书,到了。”他说。
前段时间他们研究着一起从国外定了几本书,关于软件设计的。
主要是因为一起买够钱的话书店给包运费,跨国不说,书又这么沉,能省下来肯定是最好的。
鹿园园盼了半个月了,终于到了。
“那......”她还没说完,徐亿接着道:“他们书店不是毛病多,不发学校这类的地方,得是私人住宅,所以我之前地址填的我家,”他从电脑后方站起来穿外套,“现在我爸开车给送来了,我要去拿,你跟我一块儿?”
“好啊,”鹿园园一口答应下来,“我还能帮你拿几本。”
两人并肩往外走,徐亿似笑非笑撇她一眼,“你这小身板,我可不敢让你干重活。”
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校门口,鹿园园很自觉地站在校门口一边,“社长,我在这里等你啊。”
“行。”
她在门边站着,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看了眼微信。
看到上方的下午四点,笑了一下。
他那边是凌晨三点左右吧。
就算早起,也至少得四个小时之后才能见到他——在手机屏幕里。
十一月的天气开始变凉,昨天才下过一场雨,今天的空气格外的湿冷。
鹿园园把手机放回口袋,抬眼看向徐亿刚才走过去的方向。
校门口前有足够宽敞的地方给车辆暂时停靠。
现在这个时间,就只有徐亿面前那辆黑车,车身很长,车上下来两个人,看着像是一对夫妇,中年男人身材有点发福,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看不清脸。
那是徐亿的父母吧。
鹿园园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不是独生子女,有这么小的弟弟妹妹。
又过了几分钟,她视线再次扫过去,刚才低着头的女人整张脸都露出来。
鹿园园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张脸。
她做梦都不会忘记的脸。
像梦游一样的,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那辆黑车——那一家人——那个女人的面前。
女人保养得很不错,一双大而偏圆的眼睛非但没有下垂,反而显得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身材包裹在修身外套里,凹凸有致,精致的妆容,红唇夺目。
正一边摇着怀里的小孩子,一边仰着头对徐亿,或者是那个中年男人笑。
在看过来,看到她的一瞬间,女人嘴角的笑完全凝在脸上,眼里冗杂着很多情绪,震惊,慌乱,还有一闪而过的水光。
鹿园园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发痛,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所有的一切杂音都在耳边嗡嗡地响,脑子里一团混乱,闪过无数画面和片段,无数句话堵在喉头。
最后却只是松开紧咬的牙关,垂着的手指甲嵌入掌心软肉,她吐出两个字:“...妈妈。”
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说话有这么难。
叫出这两个字,好像喉咙都在发痛。
明明......以前那么多年,每天都在叫啊。
女人浑身抖了一下。
周围好像有谁在说话,而鹿园园就像是开启了自动屏蔽一样,完全听不见也听不懂。
她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这么多年,她每次晚上自己一个人哭的时候,一遍一遍地用自己的老年机拨打这个人的号码。
永远没有意外的,空号。
鹿园园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在这场家庭关系中,不管是对她的父还是母,她可能永远也硬气不起来。
当时这个人离开家的时候,她都没有问一句,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闹离婚的那段日子,邻居看她的眼神,他们说这孩子真可怜的时候,她都听进耳朵里。
答案谁都知道的,还有什么好问呢。
那么多那么多年,那么多想说的话,那么多的怨怼,见到这个人之后反而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