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硕人会将暴雪带向什么地步,还真不好说呢,搞不好会像昔年他母亲那样,来到暴雪只为搞垮它收入唐家囊中……”
程意城摘下工作时戴的眼镜,揉了揉眉心。
是非之地,是非之人啊,唐硕人。
她甚至有些感慨。那是一块糟糕的地方,即便唐硕人其人有把阴影变成美的能力,也只是片刻而已,既无充实,也无空虚;如果想得到温暖,就必先受伤,好辛苦的人生,好复杂的唐硕人。
复杂的男人,只适合听闻、研究,其他的,他的一切,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就在程意城听着会议流程的一一进行,揉着眉心稍作休息的时候,就听到台上一句开场介绍,周围即刻爆发出剧烈的声音,掌声、惊喝、屏息,镁光灯闪成一片,现场连线的媒体人员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会议中心的主席台。
程意城拿起眼镜戴上,抬眼,望向主席台——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修身黑色西服,来自伦敦顶级设计师之手的杰作,气质逼人。袖口挽起,非正式的味道,一个细节,就令世人见识了此人骨子里睥睨陈规的危险性。他走得很稳,却不快,很有些乖张的心性,仿佛连废话都不愿多说,他瞧台下一眼,便让人明白,媒体想玩什么把戏,买卖方想设什么游戏,全在他心中有数。他也没有拿演讲稿,谢劲风急得火急火燎在一旁递上演讲稿时,被他斜了一眼,接过后‘啪’地一声闲置在了手边,再没有翻过半分。男人随性地拿起主席台的麦克风,下一秒,音质华丽的男性声音透过麦克风如流线型的滑翔,滑至了全场每一个角落。
“各位,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我姓唐,唐硕人。”
在开端之前,在终止之后。
自以为是的生存之道从未存在。
一切谎言的现行始终是现在。
善良承担过多,在重负下断裂;血管内的旧伤疤,是否还能承受复原的脉搏?
程意城愣了数分钟,终于缓缓抬手,捂住了嘴。
这哪里是卫朝枫,这分明是她从未认识过的……唐硕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都羡慕死程意城了,出席跟踪标的公司的发布会发现老板是自己男人什么的……多少*丝研究员的白日梦啊!!!啊哈哈哈

 


第34章 爆炸(2)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难免会遇到些残忍的世事。
高考失利、工作解雇、夫妻离婚、得了绝症……每天早晨挤地铁时翻一翻新闻晨报,社会版新闻天天都能刷新你的认知,跳楼了、抑郁了、不想活了、报复社会了……可是最后只问一句:有用么?
没有用的。
所以,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声嘶力竭、两败俱伤,所有这一些,程意城都没有。
她只是有一点……懵了。
她想起她是有近视度数的。不深,才三百多度,也没有散光,但还是有可能把人认错的。她有点后知后觉地摘下了眼镜,反复擦了好几遍,动作诡异得就像强迫症,连坐在她身旁的同行都忍不住注意到了,看了她好几回。就这样来来去去重复了数十遍,擦得镜片干净得如同水晶反光。
程意城再次戴上去看时,看到那一个人,心里分明有什么声音掉了下去,沉闷的一声撞击,她终于死心了。
还是那一个身影,还是那一个男人,台上站着的那个正和各方媒体往来过招的人,不是卫朝枫还能是谁呢。
程意城脑中只剩下一个感觉: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他可以骗她骗到这一个程度;她也不敢相信,他竟然舍得,瞒了她这么久,瞒了她这么多,把一切做绝到了这一个地步。
她对他一向包容。
甚至到了这一刻,她也没有立刻认定他的错,她甚至戏剧性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会不会就像电视剧里常演得那样,卫朝枫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然而台上的那个男人,用一切熟悉的身体语言,将最残忍的事实摆在了她面前。
脑海中隐隐闪过他曾经的一句话:‘我有一个朋友,他姓唐……我和这个人的关系曾经是……生死共存。’
程意城低头,忽然笑了起来。
事情原来一早就是发生了的,只是她太愚蠢。
她忽然低下头,将脸埋在了掌心中,不合群的动作令一旁的同行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
她想起很多事。
她想起她是如何鼓励他,每晚下班后又是如何赶去他店里帮忙做事,就像他说的,她完全可以不用做这些,以她正正式式的白领身份,下班后等待着她的,有得是交际圈,有得是娱乐活动,然而为了他,她鲜少会去那些场合,她很早就明白一些事,日子是自己的,是枕边人的,不是朋友和同事的,所以在她心里,除了父母之外,他就是第一位。
她甚至帮他做了一年多的账本。
她对财务只懂皮毛,并不精于此道,为了可以让他安心后方,也为了可以让他少一笔外聘记账的人工费,她自告奋勇、主动承担了这一件事。她开始读书,买案例教材,开始一笔一笔地学起来。最初时她理所当然地犯过错、记错数,而他只是笑着说没事,摸着她的头叫她别放在心上。她那时很有些感动,在她眼里他单纯、洒脱、有众生烟火味、深具男人的豁达与男孩的玩性,并且,这样一个人,还对她很好。
她喜欢他,简直就在情理之中。
然而现在她才明白这是怎样。
他说没事,他说不用在意,他说做错了也不要紧,不是因为对她好,而是因为,这些好坏,这些对与错,对他而言,他真的,根本无关紧要。他不是单纯,他是隐藏自身,偷得空闲;他不是洒脱,他是玩得起,也疯得起。
至于感情……
程意城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翻开资料看了一眼,当看到他的生日年月时,她终于绝望了,他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给她。
连名字和生日都舍得对她隐瞒的男人,感情这回事,他会有吗?就算有,在他满口谎言的这一场局里,她还能信吗?
程意城漠然地看着台上那个人,想起他说的很多话。
他说他是独生子,在小舅舅家长大,有一个爷爷;他说他的父母很久以前就过世了;他还说,他有一个生死共存的朋友,他姓唐。当她再问下去时,每每他就聪明地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话题换掉了。程意城到这一刻才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只是没有告诉她,他的舅舅叫唐律,他的爷爷是卫鉴诚,他是卫柏的儿子,唐枫的独生子,那一个姓唐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多聪明的男人,话说一半,推出无害的部分,隐下实质的内容,高手布局,不过如此。不愧是唐硕人,深知布局的最高境界,正是弄假成真。
这个人,玩弄人心的手段,设阱布局的完整,摆布细节的精准,简直令人发指。
程意城摘下眼镜,用左手握住右手,好让两只手都不发抖。
她终于不得不直面一件事:她,程意城,被一个男人,彻底地骗了。
不是没有被人骗过。
在这个世界上,‘谎言’这一个存在如此广泛而频繁,以至于它已经成了人类共存的一项要素,善意的、恶意的,它可以被原谅,有时甚至,人们愿意去原谅。
可是,程意城不能原谅这一次。
她忽然发现,她已不认得他。
一个不认得的人,谈何原谅。
他不是在说谎,他是在‘需要’。他需要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需要一种错开时间的生活,当一个男人‘需要’这一切而不是‘想要’这一切时,个中发生的变质,就是很严重的程度了。
尤其是卫朝枫这样的男人,他聪明、能忍,有一种极具天分的本事:将现实逼真化。他就是有这样一种能力,时间一久,能将周围人都变成他所需生活的助力。这一能力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他没有底线:倘若罪恶有威力,他也可以尊它为神。
程意城有一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是不是其实,真相就是这样的?
程意城有做情*人的良质,而他也正需要这样一个助力,他就可以,在外将她安置至今。
谎言见光之处,伤害就抬头。
并且由于,吸收了谎言所布局的大量情感和铺垫,当了真放了爱,使得这一种伤害本身如同有了灵魂,一旦释放,会操控住强烈的主动性,完全是一种阴郁的高级恶毒,带着从部落时代遗留至今的咒念、邪恶的阴影。
他过了一把‘卫朝枫’的瘾,他最终还是选择成为‘唐硕人’。
那么程意城呢,经此一役,个体与尊严,还剩下几分,还能剩下几分。
上午的发布会结束,卫朝枫在暴雪高层的簇拥下率先离场,大批媒体追逐而至,被挡在镜头外,谢劲风公关手段一流,彬彬有礼地邀请各方人士移步餐厅,参加暴雪的公开午宴。
会议室内,人群逐渐散去。程意城坐了很久,她想她的手脚应该是发麻了,她抬一抬,发现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痛或者不痛,都没有。
其实她没有愤怒。
也并不恨他。
她只是,真的有一点失望了。
卫朝枫的左眼皮急跳了一上午。
甚至在结束了上午的重头戏之后,还是没有好。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全然没有用,不禁烦躁地暗骂一声见鬼,身旁的特助战战兢兢,连忙上前询问是否需要眼药水。第一天和此人接触,他的脾气秉性完全无章法可循,身份却已然摆在那里,唐卫两家的双重背景犹如黑色翅膀张开了巨大的威慑力,给‘唐硕人’这个名字笼罩上了一层阴郁而强大的现实意味。
特助战战兢兢地询问:“……是否需要替你再次确认一下,下午的行程?”
他揉着已经通红的眼睛,脾气很不好,“不要烦我。”
“是、是……”
他莫名地烦躁,不顺,做什么都没有心思。这种状态很危险,他明白,尤其今日还是暴雪公开亮相的日子,下午他的行程很满,来往皆是高层,他出不了错,也不能出错。
卫朝枫掏出随身携带的行动电话,按下快速通话键,‘程意城’三个字迅速跳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接听电话。
虽然他知道,程意城有她自己的世界,有她的工作也有她的人际圈,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身想把她圈为己有的倾向。他自己也明白,最近两年他的这种行为越来越频繁,心理依赖性也越来越严重,已然表现出危险的倾向性,完全不是以一种情人的身份去对待的,而是更深入的一种关系,就像是,流亡者的避风港,诸神永不辜负的圣地教堂。
电话响了好久,无人接听。
卫朝枫挂断电话,还想重新拨一次时,谢劲风忽然对他道:“把那一位小姐的名字给我吧。”
男人抬眼,“什么?”
“就是……你今晚预备带去暴雪晚宴的那一位小姐,”谢劲风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工作,公私分明,她不可以失态:“董事长已经告诉我了,今晚会在晚宴上向媒体宣布你订婚的讯息。媒体写这样的通稿,通常都是预先写好的,到时候第一时间发出去就可以了。所以,先把名字给我,媒体方面,我来安排。”
卫朝枫点点头,想到程意城,他语气就软了,“这样……”
谢劲风微微笑了下,对他轻声道:“恭喜你。”
他公式化地接下了,“谢谢你。”
谢劲风闭了下眼睛。
她明白自己,长久以来对他都有着某种期待。有时甚至无条理,从这样的期待跳到那样的期待,她也明白,这样不成熟的行为会导致一种很危险的结果:只要事关他,她便投入。可是她尚未在感情里学会抽身,她的下场已摆在眼前:这是一个异常清醒的男人,他清醒地明白他的爱和不爱,这样的男人,他不爱的,就是不会去爱的。
她和他之间,也就只能这样了。
“把信息先给我吧,”谢劲风收起难过,表现出一个管理层该有的态度:“那一位小姐的名字和工作。”
“程意城。禾呈程,心之所谓意,白水绕东城。”
谢劲风顿了一下动作。
卫朝枫走了几步,转身发现她没有跟上,遂停下了脚步,看见身后那人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古怪和震惊。
他望着她,并没有近前,“怎么?”
谢劲风抿了抿唇,有些不可置信地开了口:“……这一位程小姐的工作,是不是买方机构的研究员?”
卫朝枫皱眉,“你怎么知道?”
她像是不敢相信,“唐硕人,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都不知道她是暴雪的跟踪研究员吗……?这两年,她所在机构对暴雪的所有进出表现,背后力撑机构行为的一纸研报,几乎都是出自她之手啊……”
卫朝枫没有反应。
因为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当他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以及在此之后意味着什么时,卫朝枫脑中‘轰’地一声炸裂,脸色大变,冷汗如暴雨般,顷刻间就赶至了全身。
谢劲风几乎是不可思议,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看着他,替他说出了他不敢想的事实:“也就是说,刚才你在台上讲话的暴雪发布会,没有意外的话,程意城就在台下……”
西西里黑*手*党虔诚的自保方式:单枪匹马的男人才会受上帝偏爱。
他不肯,偏要以身试情。
上帝动怒,终于将最坏的城邦放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他那毁坏的耶路撒冷城,在这里。
——他一生唯一不可控的事,终于以最坏的面貌,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a股、港股、美股,全球股市那么多家公司,程程就是跟踪他家的研究员,从这个概率的角度讲,卫朝枫是要疯了。。。。哈哈

 


第35章 爆炸(3)

暴雪新任执行人公开亮相的发布会,出现了史无前例匪夷所思的情况。
负责通行与安全的工作人员集体接到一道措手不及的命令,来自那一位年轻执行人:封锁暴雪,禁止任何人随意放行。
此时正值午间用餐时间,大多数的媒体和圈内分析师正在餐厅参加午宴。中途现场忽然闯入一个人,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大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唐硕人。他似乎不是为午宴而来,行色匆匆地在出现在宴会厅,分明是跑来的,气息不稳地喘着,迅速地扫视了一圈,连招呼都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打,急急忙忙地就走了。这个人的出现,引起不少意外的插曲,这时方才有人开始低声细语,说唐硕人似乎下令封锁了暴雪,任何人出入都要经过检查,禁止随意放行,这阵仗,似乎是在找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位需要唐硕人亲自去找并且不惜封锁暴雪的人,才是公众关注的焦点。
程意城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出口通道被工作人员拦下的。
几位工作人员看了一下她的通行证,当看清了她的名字和职位,确认无误后,郑重截住了她:“程意城小姐,很抱歉,我们不能对你放行。”
程意城脸色有些冷,没有停下脚步,直直朝前继续走。
暴雪的工作人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懂得处理一切突发状况,当即开启了安全锁,封住了她的去路。
“程小姐,相信你也能体谅,处在我们这个位置,听人吩咐,忠人之事,是本职。所以,还请程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程意城渐渐握紧了手,握得连手背骨节都泛了白。
她知道‘唐硕人’这个名字其后代表的是怎样的力量,她只是没有料到,他的手段和行动力,会比她想象中更快,也更不留余地。
她像是已在极力压抑濒临失控的情绪,动了动唇,声音异常锋利:“去告诉唐硕人,做人不要欺人太甚。”
没有人应声。
程意城闭了下眼睛。
在认识了那个人之后,她才明白,人和人之间有的,绝不仅仅是语言。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关于他的一切都会成为声音、信息、联系、还有存在。
她没有转身,也知道,他来了。
一旁将她拦下的几位工作人员对着她身后的方向,恭敬出声:“唐先生。”
程意城忽然有一种恨意。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没有太多追求亦不想有太多追求,世间匆匆自有她的欢喜和小爱,平生最大愿望不过是浮生度日,静缓生涯;是他,一手毁了她这一段人生。她恨的是,他一早便知他是成全不了她的,为什么还要放任事态恶化,终至连她也失去全身而退的今日下场。
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如果她回头,她就可以看见,他的脸色惨白成这个样子,就像失血过多。可是她不肯,她已经不肯再将包容放在这个人身上了,她甚至阴郁地放任自己从心底升起一股恶意的罪行,如果他一生都不会再好,那就任他崩坏下去吧。
“不要相信你现在看见的,”他全无血色,埋首在她颈项间低声求她:“你不能凭你现在看见的这一些,就否定我……”
在感受到她全身僵硬抗拒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从此痛苦就开始了。
他当初的一念之差,终于令她忍无可忍,左手学会扔掉玫瑰,右手学会拿起了刀。她不需要解释和原谅,她需要一场手起刀落的大手术,摘除她的心脏,一并摘除与他的前世今生。
“唐硕人,”她忽然开口,握紧了手,给了他她能给的最大让步:“在我还能控制自己之前,放开你的手;我和你之间的私事,我不在今天这一个公众场合追究。……暴雪第三代执行人这个面子,我给。”
他几乎是绝望了。
她这基本就是……判他死刑了。
“我不放你走,”他此生最大的困境与矛盾就在这里,他是想示弱的,却又不得不强硬,将他和她两个人都逼至了没有退路:“今天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想打我就打吧……”
谢劲风四处在找卫朝枫,后来寻到了,看着眼前的画面,她终于停住了脚步。
场面已开始混乱,周遭涌来越来越多的人,有媒体,有分析师,还有同行和工作人员。谢劲风咬住了下唇,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程意城的身份太敏感了,她不仅是和唐硕人有亲密私人关系的人,她更是暴雪的研究员。谢劲风看着卫朝枫就这样罔顾了所有人的目光,截住了那个女孩的去路,他挡在她面前,以唇抵住她的额头,垂下眼急切地说着话。
“卫朝枫啊……”谢劲风在心底喊他,为他不理智的行为痛心不已:“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想到的……”
——程意城研究员的身份,一旦引起市场嗅觉,足以害死唐硕人。
谢劲风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卫朝枫,更没有见过这样的唐硕人。
他几乎是在求那个女孩,她看得出来。
他扶住她肩膀的手势是那么用力,分明带着一意孤行,他带着吻意在对她说话,完全是私人式的亲密方式,简直是在用尽方法只想哄住她。谢劲风很明白,本质来讲,唐硕人是一个多么勉强去表达的人。不同于常人的成长经历,使得一切调动表达的动机在他那里都变得模糊以及可有可无,诚然形成的冷峻的表达方式很有魅力,但绝非他所愿。
要令他所愿,除非他动心。
谢劲风下意识地,将一个名字刻进了心里:“程意城……”
下一秒,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凭空响起。
谢劲风捂住了嘴,为眼前的一幕震惊失声——
他不知说了什么,终于令她忍无可忍。程意城抬手,重重给了暴雪现任执行人一记响亮的巴掌;他承受住了,俯身还以一个同样重量的深*吻。
暴雪最高执行人办公室,除了它的办公效用之外,究其本质而言,它更是一件艺术品。
它的设计者是卫柏。
卫柏其人,很有些传奇性的色彩。并不仅仅因为英年早逝,死亡只是将这一特性永恒地保存了下来。除了暴雪执行人这一角色,卫柏所学涉猎甚广,建筑美学亦是其中之一。在他的设计笔触之下,线与形的象征不会被脱离,建筑的拟人效果不会被荒废。换言之,他将每一个细节都赋予意义,将之关系到了情感与情感间的更高的秩序。
评论家给过这样的一句话:卫柏之后,暴雪再无翩翩起舞之人。
这一刻,程意城置身于这一空间,眼神触及主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身为暴雪的跟踪研究员,程意城自然认得其上是谁。年轻的卫柏,岁月正好,节律而有灵化,正如慢箭般,透过时间的束缚,在相片中徐徐望着她。
程意城呼吸一顿,有一瞬间的窒息。
有生之年,世间一趟来回,竟让她遭遇了这样的人生,这样的情感。烟火街巷,与她谈笑甚至谈情的人,竟是暴雪一代历史性的故人,卫柏的独生子。
有脚步声徐徐走近。
卫朝枫是从这间办公室的私人洗手间走出来的。
他不得不佩服谢劲风有备无患的办事能力以及临场发挥的危机处理能力,就在一个小时前当他孤注一掷拦腰抱起程意城就往执行人专属电梯走时,谢劲风抓住他的手,行色匆匆间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办公室的洗手间里有纱布,冰库里有冰块。”
当卫朝枫拿起冰块放入纱布中敷着自己被打肿的左脸时,纵然他承受力再好,也忍不住惆怅了好一阵:果然,连谢劲风都看出来了,他在感情里这么干,迟早是会挨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