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昕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楞住了,“你说什么?”
她像是顿失力气,缓缓蹲了下来。
方才那一行人里,中间那一个年轻的背影,就那么一晃,却分明将她一直以来的惶与恐都晃碎了。
程昕缓缓蹲了下来,拍着她已然僵硬的背,不明所以地安慰道:“程意城……”
她深埋着脸,沉默了很久。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出声,对他说,更是对她自己说:“我应该是……认错人了。”
此时这一个程意城,血仍是热的。
赤子之心,即便右手已被荆棘刺伤,也依然会用左手努力去摘那一朵情爱玫瑰。
她还尚未懂,花终有败,爱有盛衰,还有大限。
作者有话要说:程程真的挺喜欢枫枫的~~~~应该是审美出问题了 哈哈哈
第24章 你进我退(1)
三日之后,卫朝枫回了家。
正是傍晚,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出现在门口,精神状态有些涣散,仿佛整个人被轮番炸了一轮。他心里清楚,那是一个人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忽然抽身的脱力感,有种脚不着地的飘渺。卫朝枫慢吞吞地伸手找钥匙,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说不心虚是假的。
暴雪的突发性状况比他想象中难缠,他费了点心机,也用了点手段,解决了问题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他悄无声息地,从女朋友身边失踪了整整大半个月。
程意城打过一次电话给他。
他没有接。
那个时候,他正和郑随和在场面上打机锋玩手段,一派和气之下其实连手背的青筋都是绷紧的。行动电话震动起来时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看,随手把它丢给了谢劲风。谢劲风接起一听,是个女生。谢劲风也是个懂事的,大概也明白眼前这男人在外是惹了风*流*债了,本着职业精神,谢劲风压下了心头的苦涩和微痛,帮他圆了个谎,只说他有事在身,等一下会给她打过去。
当谢劲风后来把这通电话的内容告诉了他之后,卫朝枫握着电话,忽然烫手得几乎握不稳。他也没有再给程意城打回去,不是没有时间,而是他分不了心。这通电话实在太难打了,对卫朝枫而言,它几乎就是一场战役、一项计划、一座城池,想到‘程意城’三个字,他心都乱了,哪里还有什么兵法布局。
最后,他只对谢劲风点点头,说知道了。其实他内心很有些自暴自弃,做好了郑随和这事解决之后,回去等着程意城对他秋后算账的意思。
于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卫朝枫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轻微的一声‘卡塔’开锁声,卫朝枫却被心虚得几乎头皮发麻。
定了定神,男人推门而入。
玄关没有开灯,夜色已暗,一眼望去,暗沉沉的。
卫朝枫也没有伸手去开壁灯,换了鞋,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往里面走。厨房的灯亮着,不知怎么的,他没有出声,就想先看一看她的身影。
卫朝枫伸手,慢慢拉开了厨房的移门,忽然开口唤了声。
“程意城……?”
“……!”
正在给自己盛粥的人被这一声唤硬生生吓了一跳。
程意城一个人本来就心不在焉,背后忽然出现这么一个人,还被他那么一喊,更是吓得不轻,手里一颤将碗掉在了地上,滚烫的一碗粥全数倒在了她手上,瞬间疼得她闷哼了一声。
“程意城!”
卫朝枫‘砰’地一声拉开了移门,一个大步走了进来,一手抓起她的手,一手打开了水龙头,拉着她的手就冲了个遍。
“疼不疼?”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一点也不心疼哗啦啦流走的水费,“看样子是红了,多用冷水冲一会儿,不然等下就要起泡了。”
他低头,专注地看着她通红的手。
似曾相识的画面,忽然令他心思一晃。他想起不久以前谢劲风也是这样被烫伤了,也是他用冰水帮她处理了,那天以后他也全然忘记了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谢劲风应该是受伤了,他走前似乎看见了她其中一截手指上包了一层纱布……
卫朝枫心思复杂地想了一会儿,无意间一抬眼,就这样对上了程意城那双清澈的眼睛。
她正在看着他。
她应该是已经看了他一会儿了。
程意城很少这样子盯着一个人看,她所受的良好教育告诉她,这样子看人通常都不会太礼貌,很容易给人一种‘深仇大恨’的不良印象。但这一次,她却放任了自己,她想看一看,眼前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究竟还是不是她一个人的。
短短一分钟,卫朝枫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他只是分神了一会儿,脑中想起的虽然是一个女人,但也是基于朋友间的道义才会想起的女人,和男女之情毫不沾边。可是被程意城那么一看,他却分明感受到了自身的罪大恶极,就像做了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罪恶得很。
大概就是从这一天起,卫朝枫无意间形成了日后再也没能改掉的一个致命伤:只要程意城用那种通透却又什么都不说的眼神望着他,他就会被唤醒负罪感,心一软,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令他明白这世上有一种女生,在感情中十分宽容,也十分透彻,呈现出的结果就会非常被动,往往在行为发生后发现好疼,才会对自己承认这里面原来是有伤害的。
独自一人隐下一身的秘密。
视人羞,惊人问,恐人知。
你是看不见我最疼的样子的,因为在你看不见的时候我才最疼。
卫朝枫内心升起一股罪恶感,几乎要投降:“我……”
“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呃?”
程意城终于垂下了目光,意外地没有问他任何话,只轻轻地出声:“你吃过晚饭了吗?没有的话,和我一起吃点,我也还没有吃。”
“还没有……”
程意城点点头,抽回手,关了水龙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碗,对他道:“你收拾一下吧,我手这样,不方便。冰箱里有菜,拿出来热一热,喝点粥,你弄一下,好么?”
“哦哦,好、好的。”
卫朝枫连连点头,马不停蹄地蹲下去就收拾了起来。他现在一身罪恶感,急需一个忏悔的机会。程意城给他这样一个判缓刑的机会,他点头都来不及,卖点力气算什么,他简直想卖*身。
一顿晚饭,两个人吃得各怀心思。
卫朝枫成年之后几乎就没遇到过束手无策的境况,在唐家、在暴雪,再艰难的事,他都沉着冷静地对付过去了。惟独如今面对对面坐着的这个女生,她只需那么看她一眼,欲说还休的样子,终究又低下头不提一字,滔天的犯罪感席天卷地地就能把他灭顶。
卫朝枫喝着粥,眼前只有一盘苦逼的咸菜,他也不敢伸长手去她面前夹菜,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爆炸的引线,于是就这么埋头只吃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几乎要把一盘咸菜吃出一朵花来。
程意城的声音终于轻轻地响起:“之前,我打过一个电话给你……”
卫朝枫头皮一炸,脸色却不变,接了一句:“嗯,对。”
程意城的声音干干的,说了一句废话:“接电话的……不是你。”
卫朝枫顿了下手。
就算是个傻子,凭着男人的直觉,他也明白,这种时候他要是不解释明白,将来的日子他基本也就算是完了。
“是朋友,”他正色,说的是实话:“曾经扶持过的朋友,所以我过去,帮了她一个忙。”
程意城低着头,也不纠缠,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点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想再问,这件事也就没有再提。
吃过饭,两个人有志一同地将一切暗涌压了下去。
当卫朝枫洗完澡走进卧室时,发现程意城已经睡了。
柔柔的橘黄色壁灯下,那一个身影偏瘦、沉静,几乎是一种自我压抑,绷紧的线条告诉了他,他给了她多重的心事。
卫朝枫神色复杂地站在背后看了她一会儿。
她给了他安全撤退的机会,可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不想撤了。
人的软肋,这种事,真的很难讲。
像卫朝枫这种男人,在经年累月的磨练之下他早已练出了一身强悍的抗压神经,最表层的特征就是当寻常人会为一件事趋之若鹜或争先恐后之时,他能有那个抗压力和自制力冷眼旁观。
但是这人吧,只要是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个弱点。
如果程意城今晚对他拍桌子吵一顿,他或许负罪感就不会那么深,随口打几个机锋就把事情盖过去了;可是程意城偏偏什么都没说,就盯着他看了一通,看完了她就去睡觉了,睡得孤孤单单、伤伤心心的,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把卫朝枫勾得一身罪恶感。
卫朝枫看着程意城的背影,暗自琢磨女人这件事真是不简单,她不声不响地,就把他强悍的神经给击破了。
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在他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如若有一天,连这双眼睛都黯淡无光,才将是他的滔天大罪。
他像是终于放弃,在心底叹了声,坐上了床,出其不意地,伸手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男人躺着,身上压着一个她。程意城在受惊之余看了他一眼,就拉开了视线,试图从他身上起来,他不准,圈住了她的腰,强迫她再度向他压来。
卫朝枫是上过谈判桌的人,他会谈判,也懂得谈判。他当然懂在这种情况下,最迅速也最有效的谈判方式就是营造出一种高压效果,令提出质问的那一方率先在心理上产生动摇。
然而对程意城,他却没有这么做。从他的动作就看得出来,他让她得以处在可以对他施压的那一方,他甚至让自己处在了承压的这一方。
这一刻,程意城不会明白,要令一个懂得谈判施压的男人放弃这一主动权,前提只有一个:他对自己承认,对她已有深刻的舍不得。
他抱着她,圈着她的腰,距离那么近,微微昂首就能吻到她。他却没有,拿出了诚意,也拿出了态度:“骂我吧。”
程意城顿了下。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看了他一会儿。整个空间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最终她摇了摇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想要推开他。
卫朝枫一把拉住她的手。
像他这种男人,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哪怕是认错,也是一定要达到目的的。过去卫朝枫身上这种强势的底色或许还不是那么明显,市井长街呆久了,他做事的习惯在一定程度上也被分散了,可是今时今日却不同,他刚从暴雪多空双方的战场上撤下来,那种将对手杀至底线的余味尚未来得及散去,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本性。
男人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躲避半分。他也没有去看她,视线望过去,正好落在她白皙的肩头,他就这样直视着前方,沉稳地开口:“……打我也可以。”
‘啪嗒’一声,两颗冰凉的眼泪忽然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的反应,令他始料未及。
作者有话要说:讲真,我也想成为这样乖巧、能忍、憋得住心事、抓得住男人的女生,改改我多年来对自己男人发火时一撩大腿直接吼‘我跟你说,老子今天对你很不爽!’的不良做派。。。。orz
第25章 你进我退(2)
有那么几秒钟,卫朝枫脑子一片空白。
他是真的傻了。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卫朝枫对女人的了解,简单粗暴的概括,就是完全不了解。
性*经验,这个他有;其他的,他真没有。
这个事说来也不能怪他,卫朝枫自己也倒霉得很,因为他有一个十分不靠谱的监护人。就在卫朝枫十八岁那年推门进书房却不料一头撞见了唐律浑身劲*裸地正在调*教身下的某个人,看到他进来,男人不爽地停了下,好整以暇地问了句‘还不走?要我教你?’,卫朝枫当场黑着脸摔门出去了。幸好这些年他在唐家早已练出了一身强悍的神经,这件事卫朝枫也没往心里去,倒是给他那位监护人提了个醒,觉得一个男孩子长到十八岁还没开过荤,实在不像个样子,何况还是在唐家,对性没点抵抗力以后谁给他下一出美人计就够他受的。于是那男人找了个机会,干了件几乎全天下的监护人都不会干的事,带他去唐家的顶级声*色场合嫖了一通,把他外甥最后一层青涩的本性用一把欲*火也给彻底烧了。
所以说,卫朝枫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心理和生理都没有疯,也着实不容易。
于是,卫朝枫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技术他有,深度没有。
简而言之,教会他动性的是唐律,教会他动心的,却是程意城。
程意城两颗眼泪一掉下来,卫朝枫整个人都慌了。
“不要哭啊……”
他慌忙坐起来,也不制着她的手了,一把将她整个人抱在腿上。他这才发现她很软,是属于女孩子的那种独特的软,这么软的一个人,却扛了他给的那么重的心事。
“不哭了啊,”他捧起她的脸,抬起手指一点点擦掉她眼里的水光,低头吻着她的唇角,“不喜欢我那么说,以后我不会再说了。不哭了哦,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一个男人一旦动心,过去种种,真的是会判若两人的。
卫朝枫心里明白,他是曾经亲手毁掉过一些人的。一些人的生计,一些人的生活,还有一些人的生命。百年家族企业‘开源首创’毁在他手里的那一晚,他看着一个家族的掌权人心脏病发倒在了他面前,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伸手救了一把叫了救护车,但他心里确实没有什么起伏,最多也就是有一些惆怅,就像完成了一项任务,而这项任务使他的人性又麻木了几分。
只有对程意城,他是不一样的。
又或者,是因为程意城,他开始变得不一样。
就像人性中终于打开了一条缝,学会了隐隐作痛,使得逼仄的人生终于有了一丝荡气回肠。
“是我不对,”他扶着她的后脑靠在他的肩上,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歉:“我不该一个人离开这么久……”
程意城却像是更伤心了。
她不想骂他,也不想打他,更不想他道歉。
他这样做了,就好像是一种证明,证明他是真的做了,要她原谅的事。
那一晚的伏见山庄,那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成了她心上的一刀。
有些事是不能问的,问了,也许就永远回不去了。
她伏在他肩上良久,听见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地哄着她。有一刻程意城想,对这个人,她是真的有感情的,他只说了一句抱歉,她就全然已没有怪罪,只有惶恐。
她终于开口,说出几个关键词:“郑随和……背景不干净……”
卫朝枫整个人一僵。
他像是被巨大的震惊击中,将她拉开一段距离,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连脸色都变了:“你刚才说什么?”
程意城低着头,也知道是瞒不过去的,抬手擦了擦眼睛,连眼圈都红了,“那天,我也在伏见山庄……”
卫朝枫心里一震。
不是没想过干坏事会被抓现行。
但他真的是没有料到会被抓得这么快!
一时间他竟楞住了,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如今的局面。
程意城仍旧低着头,看着他她开不了口,只有这样子,她才有勇气把心里的话告诉他,“郑随和……不好惹的。空方的背景都很复杂,没有不沾血的空方,家破人亡是他们的本能,他们需要不干净的底层人为他们善后,处理尾巴。需要你时他们会请你,不需要你时他们会将你踢出去做替死。你为他做事,甚至为他卖命,都不会有好下场……”
“……”
卫朝枫一路都沉默地听着,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的准备了,可是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方向歪了,“……呃?”
程意城说得很投入,很动情,“卫朝枫,收手吧。不管他给你多少钱,这种钱,我们不赚的。”
卫朝枫终于听出了个大概,神情几乎有点扭曲,声音干干的:“你以为我收钱为空方做事?”说白了就是空方把人逼跳楼了、他去收个尸的那种打手角色……
程意城抬头,“难道不是吗?我知道你,还有小龙哥,都曾经帮人打过架、搞过群体对立事件……”
“……”
好吧,虽然她把他想的那个角色实在太垃圾了,某种程度来说真是挺伤他自尊,但卫朝枫心里还是爆发出了一声呼唤——
主角不死定律啊——!
上帝关了一扇门还是给他留了扇窗啊——!
卫朝枫犹如经历了一场生死转换,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他的三魂七魄终于回来了,犹如从刑场被刀下留人,若不是顾忌着程意城,他简直嘴巴都要笑咧一条缝了。
说他死里逃生也好,不知悔改也好,他确实,已经没有了在无准备之下去对程意城坦诚的勇气。在最初和她交往时,他没有想过再回唐家,更没想过会回卫家,他是真的铁了心、下了决心,这辈子就想这样了,和一个适合结婚、他也喜欢的女生就这么在这条小巷子里柴米油盐了。
他没有想过,后来的事会不受他控制,他更没有想过,连他和她之间的关系都会变得不受控制。
至于程意城,他心念一转,就想明白了。
一个人对事物与事态的评判,归根究底,凭的是自身所处的社会环境与长久以来的社会层次决定的。程意城的生活普通、寻常,人际交往简单、朴素,接触过的不外乎是和她一样的同类人,再高一点的那个层次,她根本不认识,所以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卫朝枫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改邪归正的不良少年’,所以,当她看见卫朝枫和郑随和这样的人物在一起时,以程意城根深蒂固的观念,是绝对不会往‘他是不是黑*道总裁’这个方向去想的,如果她会这么想,那她就不是程意城了,那是玛丽苏病症患者会干的事。
程意城很自然地,就往卫朝枫的过往历史上去想了。这种街头混日子过的人,底色都不会太干净,有过一段灰色历史实在太正常了,如今虽然改邪归正了,但谁还能抵抗住钱的诱惑呢,被拖下水再重操旧业干一票也不是不可能的。而她也是在金融这一行做事的,这种事见得多、也为常了,单不说郑随和,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宁波涨停板敢死队’这一个分支,曾经的总舵主、两位堂主,如今皆是金融圈巨头。这种事,对外人而言似电影,对圈内人而言,却是活生生的生活。
程意城抱着他,皆是肺腑之言:“卫朝枫,那种钱,我们不赚的。……我不需要富贵,我只要你好好的。”
“……”
她连这种时候,都是在担心他,都没有怀疑过他。
一身罪恶感一窜而烧,犹如一团火,点燃了卫朝枫属于男人的某种本能。他忽然倾身吻她,扶住她的后脑,他吻得很深,几乎令她撑不住身体向后仰。而他也就真的没有放过她,顺势将她压倒了在床上,立场转换,他伏在了她的身上,看见她脸上有泪痕,他凉凉的薄唇覆上去,一点一点将它全数吻掉。她发出一声禁不起的喘*息,令他得知自己已在失控边缘。
“我答应你,我不会做令你担心的事,”他伸手,将她额前的散发拢到耳后,手势和语气一样温柔,哄着她:“你看啊,你有好身世,也有好学历,还有好工作,你的一切都是好的,这样一个程意城,心甘情愿愿意跟着我,我怎么可能不珍惜呢。如果我连你都留不住,将来谁还会愿意跟我结婚。所以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的。”
她将他拉下来,在他耳边说着一直以来的惶恐:“那为什么你,总是能那么轻易就离我很远……”
他收了收神,停了下来,摸着她的脸与她对视。
“是,我是有事瞒着你。”
说出这种话,他需要很多的勇气,很多的不后悔,更重要的是,他要有很多的认定,对眼前这一个人的认定。因为这种话,一旦说出口,感情收不回来是小,身家性命,也可能一同收不回来了。
程意城心中一震,喉咙很干,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她,眼神很深,有种黑色的磅礴大气在里面,“程意城,我瞒着你是因为……那些事,太脏了。”
他没有说谎。
曾经当他还不是‘卫朝枫’这个人的时候,他所有的一切,都太不干净了。
生命中一座座城堡浸入黑色。
成年后一双双翅膀血染折翼。
他的出路泾渭分明,崛起江河,或者,沉入黄沙。前者活,后者亡,这当中唯一不变的只有,一直以来他都明白没有资格去谈真心二字。
那段日子里他就像一个浴血的信教徒,一边杀伤,一边虔诚地希望,自己属于另一个人,或者,有另一个人属于自己。归属感这回事,没有人愿意给他,也没有人给得起他,他只能自己去找,去寻,去碰运气。
就这样遇见了她。
“瞒你的事情是真的,有些事对你不愿坦诚也是真的,”他抚过她的脸,不惊讶于自己对她有真心,有震惊的只是,对她的真心原来已有这么多:“……程意城,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这个人,甚至不太像你想的那个样子。但无论如何,我也想请你,不要怀疑我。因为我……是连你的怀疑都已经承受不起的了。”